韩飞叶被辣椒呛得满脸通红,却吃得不亦乐乎。

黎朔笑着说:“这么多年了,你吃辣椒的能力怎么都没有长进啊。”

“没办法,可能体质就这样,但又偏偏爱吃。”韩飞叶说着,又灌了一口饮料。

“飞叶,你真的没怎么变。”黎朔忍不住感慨,这个人跟他记忆中真的差不多。

韩飞叶笑道:“你也变化不大,但是比以前成熟了好多。”

“哈哈,年纪在这儿嘛,可没有以前的活力了。”黎朔问道,“飞叶,你这些年,谈过感情吗?”

韩飞叶顿了顿,笑着吁出一口气,点点头:“唉,可惜都是无疾而终,前几年一直在拼事业,心思也不在上面。”

“嗯,我懂。”三十岁之前,他有过床伴,也有过认真的男朋友,但都没有考虑的很长远,还是事业为重,三十岁之后,就好像受到了年龄赋予的暗示,又或者看着身边的朋友纷纷成家,他也突然想安定了。

“你呢?”

“我也谈过几个。”黎朔耸耸肩,自嘲道,“你也看到了。”

俩人相视一笑,都有些同病相怜的心酸。

吃完饭,时间还早,他们顺着时代广场闲逛、聊天,回忆着过去的种种,仿佛有说不完的话题。

韩飞叶一抬头,突然定住了,黎朔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是证券交易所。

韩飞叶笑道:“再过几个月,我们公司就可以在这里挂牌上市了。”

“恭喜。”黎朔真诚地说,“你的努力值得所有的回报。”

“当时我朋友拉我入伙创业的时候,我考虑了好久,毕竟我好不容易在华尔街站稳脚跟,你应该知道,我不是个有冒险精神的人。”

黎朔点点头:“我知道。”韩飞叶谨慎、小心,跟他截然不同。

“后来你知道我为什么同意了吗?”

“为什么?”

“我想到你了。”韩飞叶看着他,目光温和明亮,带着丝丝情愫,“我想到,年轻的时候我没有为爱情勇敢一把,我后悔了很多年,现在如果我又畏缩了,又要后悔多少年呢。”

这番话一语双关,说得格外戳心,黎朔心潮涌动,一时感慨万千。只有同是这个年龄段的人,才能理解那种又想安于现状,又不甘于恪谨天命的矛盾心态,在这个时候打破稳定,寻求突破,需要比二十多岁时强大数倍的勇气,韩飞叶如果当年有这样的勇气,俩人一定是另一份光景,可他现在有这个勇气,也很让人佩服。黎朔突然意识到,韩飞叶其实变化还是很大的,至少比以前自信了太多太多,这一回,在心态基本平等的情况下,也许俩人真的有机会重新走到一起吧。

黎朔轻叹一声:“飞叶,你能走出这一步,真的很不容易,所以你一定会成功。”

韩飞叶看着证券交易所大大的灯牌,那象征着世界顶级财富的机构,仿佛正在朝他招手,他的眼睛比曼哈顿的灯火还要明亮:“小朔,我现在站在你身边,终于不会自卑了,所以,我会努力把我们的感情找回来。”

黎朔看着韩飞叶,眼中有激赏,这样的韩飞叶虽然陌生,但也自有一番魅力。

就像从前那样,去尝试新的感情吧,黎朔对自己说。

就让没有意义的过去,永远留在过去。

自那晚之后,赵锦辛没有再联系过黎朔,黎朔忍过了头几天的不习惯,慢慢也就淡然了。

他和韩飞叶的见面逐渐频繁起来,他们吃饭、逛书店、看电影、打球,都是以前爱干的事,只是俩人之间没什么进展。韩飞叶性格矜持,不是个会主动的人,他在感情里一向主动,此时却无法做出进一步的行为,他不愿意深究背后的原因,他只是…不想改变。

韩飞叶经常和他分享公司的事,公司已经通过了资格审查,递交了正式的上市申请,好好运作,没什么意外的话,胜利指日可待。偶尔他碰到的一些财务上的问题,也会找黎朔商量,黎朔会尽力地去帮他参谋。

不知不觉,天气炎热了起来,当黎朔意识到的时候,他已经在纽约待了大半年了。

李程秀那边的消息完全没有下文了,他猜到恐怕是邵群阻扰了项宁的调查,他越来越坐不住凳子,即便他知道回去也未必有什么用,但他还是决定近期回国,就算找不到李程秀,他也可以看看温小辉的近况,这大半年净是担心失踪的李程秀,反而忘了关心别人。

打定主意后,他知会了父母和韩飞叶,然后订了三天后回国的机票。

他没有给赵锦辛打电话,俩人已经有半个月没联系了,恐怕这正合赵锦辛的意吧,既然早晚都会玩儿够,像他这样好聚好散的,让双方都能体面地离场——至少他维护住了体面。至于内里的一片狼藉,只要别人看不到,他早晚可以自愈。

临行前,黎朔和韩飞叶约好一起吃顿饭,他提前到了餐厅,刚落座,手机就响了,是韩飞叶打来的:“喂,飞叶。”

“小朔,你出门了吗?”韩飞叶的声音听上去不太对劲儿。

黎朔笑道:“我刚出门,你别急,慢慢来。”

“不好意思小朔,我今天去不了了。”

“嗯?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公司出了点状况,老板叫我们现在去开会,我还不知道是什么事,但听他的语气应该挺紧急的,所以我…”

“没关系,那你赶紧去吧,正事要紧。”

韩飞叶歉意道:“本来想给你送行的,这下你走之前都见不到你了。”

黎朔柔声道:“没事的,我这次回去不会很久,可能下个月就回来了,到时候你再给我接风吧。你开车路上小心点,如果需要我帮忙,就给我打电话,好吗?”

“嗯!”

挂了电话,黎朔有些尴尬地站起身,对服务生说预约的位子不要了,便匆匆离开了餐厅。

也好,明天就要回国了,还是回去陪陪父母吧。

第二天一早,光叔将黎朔送去了机场,他爸妈也跟着一起去了。

黎朔办完登机,笑着对他爸妈说:“你们回去吧,早就让你们别来了,我应该过不了多久就回来的。”

黎先生道:“你不用急着回来,我身体早没事儿了,你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去三丫把项目好好考察一下。咱们随时沟通,要是觉得可行,我这边就往前推动。”

“好,放心吧,爸,你保重,妈,你看好我爸,让他忌口。”

“知道了,路上小心啊。”

“黎大哥。”

背后传来一道清亮好听的男声,黎朔浑身一颤,表情立时僵住了。

“哎呀,锦辛?”

“叔叔,阿姨。”赵锦辛信步走了过来,他只提了个登机箱,脸上挂着热情的笑容,“黎大哥,你来得好早啊。”

黎朔深吸一口气,淡定地转身,微笑道:“怕堵车,就提前来了。”

“小朔,你怎么没说锦辛和你一起回去呀?”

“哦?我没说吗?”

“肯定没说。”黎夫人道,“那正好,路上你们聊聊天,就不那么无聊了。”

黎朔皮笑肉不笑地看着赵锦辛:“是啊。”

挥别了父母,俩人并肩走向安检。

赵锦辛笑着说:“不是说好了一起走吗,你怎么不叫我。”

“忘了。”黎朔面无表情地直视着前方。

“真无情啊,黎叔叔翻脸是不是也太快了一点。”

黎朔客气地说:“这么说不合适吧。”

赵锦辛微俯下身,呵呵笑了两声:“那你爽完了把我一脚踹开就合适吗?”

嗓音低哑,听不出情绪,可黎朔还是莫名感到了一股寒意,他握紧了拳头,忍下胸中翻腾的怒意,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淡然一笑:“这种说法,就更不合适了。”

“为什么?我说错了吗?”

“我非常讨厌和人做口舌之争,浪费时间,毫无益处,你想怎么说,就怎么说吧。”黎朔快步走到了海关。和赵锦辛相处的这短短几分钟,简直比他打一下午的球还要累,心累。赵锦辛既然知道他今天走,肯定早就准备好了,一想到接下来的十几个小时,他又要面对赵锦辛,他都恨不能坐船回国。

赵锦辛想干什么?他究竟还想干什么?

拒绝了和他重建信任、说自己从未交往过任何人,最后面对自己的同居邀请,又狠狠打了他的脸,一个只想及时行乐,不想被责任束缚的年轻“玩儿家”,他完全理解,但他不想陪玩儿了,为什么现在还敢以一副受害者的样子对他出言不逊?

简直可笑。

俩人暂时分开过海关、过检。

赵锦辛先结束了安检,就在黎朔的安检口等着。

黎朔自我调节了一番,表面看上去云淡风轻,朝赵锦辛做了个“请”的手势。

毕竟他们还是合伙人。

赵锦辛唇角上挑,笑意很是冰冷。

他们并肩朝休息室走去。

一进休息室,黎朔就直奔VIP房,想把赵锦辛隔绝在自己的视线之外。

没想到赵锦辛却大摇大摆地跟了上来。

黎朔抓着门把手,皱眉道:“你不是这里的会员吗?不然你刷我的卡吧,这里房间很多。”

赵锦辛无辜地摊摊手:“那多浪费啊,我们用一间吧。”

黎朔眯起眼睛:“那天晚上我说的不够清楚吗?”

“清楚,但我可没同意。”

“我并不需要你的同意。”

赵锦辛的手肘拄在墙上,暧昧地笑着,“我们都两个星期没见了,我好想你啊。黎叔叔就算不想我,难道也不想我的宝贝吗?”

“公共场合,你能得体一些吗。”

赵锦辛咬着嘴唇低笑道:“这就不好意思啦?黎叔叔在人前一本正经,在床上却骚得不行,这种反差真是可爱极了。”

黎朔看了看四周,又想起俩人说的是中文,刚巧有听得懂的人路过的几率很低。他早过了会因为dirty talk而脸红的年纪,但他也没有被人侧目的兴趣,他他沉声道:“锦辛,别把事情闹得太难看了。”

“难看…”赵锦辛那一对漂亮的眼眸此时却藏着深不可测的情绪,“我比你更知道什么样子叫难看。”他猛地一把打开房间的门,把黎朔推了进去。

黎朔猝不及防,还没来得及转身,就听到门在他背后被锁上了,下一秒,他被拥进一个熟悉的怀抱,还未出口的怒喝全被堵进了热辣的亲吻之中。

第38章

赵锦辛就像干渴之人遇到水源,用一种要把黎朔吞进去的气势蹂躏着他的唇。

黎朔用力推拒着赵锦辛,并一脚踩在他的脚上。

赵锦辛闷哼一声,却没有退开,他一把掐住黎朔的下巴,防止黎朔故技重施咬他,一手擒住黎朔的双腕,继续加深那个吻,甚至把舌头伸进去放肆地翻搅。直把黎朔吻得喘不上气来,才意犹未尽地放开。

黎朔瞪着他:“你这么做能改变什么?”

赵锦辛低喘着气,小声说:“我只是想你了,想亲亲你。”

黎朔心头一震,神色有些复杂。

赵锦辛把脸埋进黎朔的脖颈间,蹭了蹭:“你跟他做了吗?”

黎朔挣扎着想把手抽回来,赵锦辛手劲儿极大,越攥越紧,紧得生痛都挣不开,他咬牙道:“你先放开我。”

“你先回答我。”

“跟你有什么关系。”

“回答我。”赵锦辛轻轻咬住黎朔的脖子。

“赵锦辛!”黎朔怒道,“我不想和你动手,你别逼我。”

赵锦辛嗤笑,声音凉薄:“黎叔叔真可爱,我才舍不得跟你动手呢,不然你今天肯定要错过飞机了。回答我的问题,你跟他做了吗?你回答我,我就放开你。”

黎朔深吸一口气,不想做幼稚的较劲儿:“没有。”

赵锦辛顿了顿,果然如约放开了黎朔的手。

黎朔一把将人推开,怒目而视。

“你们动作有点慢啊,我还以为旧情复燃,应该马上干柴烈火呢。”赵锦辛微笑道,“你应该是在害怕吧。”

黎朔眯起眼睛:“害怕什么。”

“害怕跟那个风一吹就要倒的韩飞叶做爱,没有被我c爽啊。”

黎朔挺直了胸膛,面无表情道:“锦辛,逞一时口舌之快是最低端的行为,如果你以为讽刺我两句就能改变什么,那你可太高估自己,也太低估我了。”

“是,黎叔叔成熟稳重大方得体,我年轻不懂事嘛,你理解一下,不过我可没有讽刺你,我说的是实话。”赵锦辛舔了舔嘴唇,一脸坏笑,“如果你忘了你在我身下是什么样子,我可以帮你回忆一下。”

黎朔感觉得到,赵锦辛在故意激怒他。俩人相处的好的时候,赵锦辛不但不是这幅浑身带刺儿的样子,反而“娇柔”得不得了,如今赵锦辛就好像把床上那野性危险的一面给拽了出来,充满了挑衅。

黎朔多少能猜到原因,恐怕在赵锦辛流连花丛、屡获战绩的这些年里,他是唯一一个先提出结束的,年轻人自尊心受不了,所以恼羞成怒。

可惜,他只对别人的感情负责,不对面子负责,今天的赵锦辛,倒是难得流露出了符合其实际年龄的一面,可并不是他乐见的。

黎朔淡定地说:“你今天幼稚又无理取闹,我们没有沟通的必要了。”他打开门,命令道,“出去。”

赵锦辛眼神有些阴沉,又逐渐化作一丝哀怨:“我是真的很想你,你对我也太无情了吧,旧情人出现了,马上就甩了我。”

黎朔是吃软不吃硬的脾气,一听赵锦辛服了软,心也跟着软了下来,他低下头不敢看赵锦辛的眼睛:“抱歉,但我有我的选择。”

“你真的觉得你选他是对的?”

“我选的不是他,而是另一种生活状态。”黎朔疲倦地闭上了眼睛,“出去吧。”

赵锦辛看了黎朔两秒,目露寒芒,他勾唇一笑:“你一定会后悔的。”

黎朔无声地做了个送客的手势。

赵锦辛大步踏出了休息室。

黎朔关上门,长长地吁出一口气。

这样充满攻击性的赵锦辛,让他很不习惯,但那个会撒娇、会撩人的赵锦辛,其实更加危险数倍,因为攻心最难防,失守了又最难夺回来。

到了时间,黎朔登机了,他比赵锦辛早一步上飞机,巧的是,他坐的正是跟回美国那趟飞机一样的位子。

他刚坐下,赵锦辛就提着箱子出现在了舱门口。

俩人四目相对,一时时空流转,仿佛瞬间回到了半年多前。他们的初相遇,现在回味起来,荒唐中又带着些许曼妙,直教人嘘唏不已。

他们从素不相识,到鱼水交缠,再到分道扬镳,最亲密到最陌生,原来只花了区区两百多天,怎么能不让人感叹世事无常。

黎朔难受的微微弯下了腰。

赵锦辛也在同一时间感到胸口发闷,连手里轻飘飘的登机箱都变得沉重起来。从黎朔古井般淡漠的眼睛里,他看出了同样的回忆。答应帮他哥解决情敌之后,他订了跟黎朔同一班机回美国,就为了看看能让他哥那样目中无人的人如斯忌惮的,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狠角色,没想到第一眼就勾起了他全部的兴趣。

可是现在…

他握紧了登机箱的提手。

黎朔垂下了眼帘,不着痕迹地将头转向了窗户。

赵锦辛在他旁边坐下了,黎朔早料到他一定是这个位置,动也没有动。

赵锦辛换了个舒服的坐姿,轻笑一声:“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同样的场景,同样的位置。”

黎朔心脏微颤,但没有回应。

“我一上飞机,看到你在行李架里拿东西,侧身对着我。”赵锦辛支着下巴,食指轻轻摩挲着嘴唇,半眯着一双春色萌动桃花眼,无限回味一般,“那个姿势,衬得屁股特别翘,腰窄窄的,腿又很长,我当时就很想把你扒光了。”

黎朔脸颊燥热,赵锦辛的形容太有画面感,他现在就有种被扒光了的感觉。若论起不要脸,他还真没见过谁能打得过赵锦辛。

赵锦辛见黎朔毫无反应,低笑两声,凑了过去,将下巴垫在了黎朔的肩膀上,暧昧地吹出一口气:“你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在想什么?”

黎朔镇定了一下心神,回过头,淡定地说:“你长得很好看。”

“就这样?”赵锦辛挑眉。

“还要怎样?”

“至少也该想上我吧。”赵锦辛不太乐意地说。

黎朔嗤笑一声,不想理他。赵锦辛跟他以前约会的对象完全不是一个类型的,所以初次见面,他既没有想上赵锦辛,更万万没想过会让赵锦辛上他。

可人生就是这样充满了意外。

这时,机舱广播通知做好起飞前准备,黎朔掏出手机,分别给父母和项宁、温小辉发了条信息,就关机了。

赵锦辛看着他的动作,没有说话。

很快地,飞机起飞了。

黎朔一想着接下来十几个小时要和赵锦辛大眼瞪小眼,就感到烦闷,他翻着手里的书,其实根本看不进去。

赵锦辛偏头看着他,突然没头没脑地说:“黎叔叔,你亲我一下好吗。”

黎朔头也没抬:“别闹了。”

“你亲我一下,我就少惩罚你一点。”

黎朔斜睨着他:“你?惩罚我?”

赵锦辛淡淡一笑:“我其实很生气,只是不舍得对你发火罢了。”

黎朔冷淡地把眼神投回了书上。

“亲我一下吧。”赵锦辛撒娇道,“我想你主动亲我一下。”

黎朔深吸一口气,啪地合上了书,扭头看着他,强自镇定着说:“锦辛,我说过,我想结束了,你听得懂吗?你听不听得懂,我的意思都传达到了,你不要再做这些牵扯不清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