袭击事发突然,战斗短暂而激烈。从头至尾,整场战斗还没到一分钟,科提斯已身负重伤,雪也遭到重创,拉菲同样受伤不轻。只有海伦只有一点轻伤,但她却是最危险的一个。哪怕一道高能光束命中要害,都会立刻要了她的命。战斗结束,面对满地的机械虫残骸,拉菲和科提斯却认不出它们究竟是什么东西。在地球上可从没出现过这种东西。它们主体由金属构成,明显属于某种机械,但却无法解释它们过快的反应和与生物无异的智能。而且,构成它们身体的金属成分,有许多在这颗星球是不曾存在过的。
从拉菲到科提斯到雪,在战斗和毁灭方面都是天才。海伦虽然不能直接战斗,但是她似乎在战争中起到的作用会更大一些:她指导别人如何进行战斗。
所以当时隔半日后第二波机械虫飞临上空时,袭击就变成了一面倒的屠杀。将高频震荡和电磁冲击结合在一起的拉菲,已经成为机械虫的克星,周围十米之内都成为机械虫的死亡之域。相较于拉菲的范围攻击,雪的战斗力更多体现在个体或小范围战斗上,只是一只只切割的结果当然比不上拉菲成片的收割。战斗中科提斯则成了完全的悲剧,以皮糙肉厚著称的上尉在第一波攻击中受到重创,伤势重到了连海伦也因为缺乏必要的工具和药物而束手无策的地步。不过科提斯倒是天生乐观,全然不把自己的伤势当一回事。而且他也仍然可以发挥些作用,比如保护海伦,不让她受到偶尔遗漏的高能光束袭击。
连续挺过两轮袭击,收取了必要的样本后,海伦即刻要求全速返回。在只剩下一辆越野车,外加科提斯重伤的情况下,所谓全速即是不超过时速四十公里。想要返回龙城,还需要一天一夜的时间。终于在快要进入血腥议会的地界时,他们等到了姗姗来迟的机械虫第三轮袭击,这次除了普通的战斗机械,还多了只微型空母。第三轮袭击虽然规模上升,但依然被有惊无险地解决。只是战斗过后,拉菲的异变显然出乎众人意料,也使接下来的旅程充满了危险。
拉菲无疑对海伦是有感情的,但是在失去了制约,又很有可能不承担后果的情况下,过于浓烈的感情却往往会变成一把双刃剑,它可以让人成为天使,也可以把人变成魔鬼。而沉寂压抑的气氛,无异于最浓烈的催化剂。
所以海伦尽管疲惫,听到科提斯的问题,依然张开了眼睛,用略显沙哑的声音说:“前段时间我偶然间接收到了一些奇怪的信号,它们的结构与承载传递信息的方式与我们截然不同,象是来自于某些奇异的文明。而北方的山区是信号的密集区,所以我想来看看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科提斯哈哈笑了几声,说:“听起来象是外星人入侵。可要是旧时代还好说,现在这颗破星球有什么入侵的价值?我看它们这趟注定是要亏本了。”
听着科提斯并不好笑的笑话,海伦虚弱地笑了笑,说:“我可不知道它们究竟想要什么。也许这颗星球上有着不为人知的宝藏。我虽然有八成的把握断定它们的源头是来自于外宇宙,但毕竟不是完全确定。我们这颗星球上的进化过程已经被成百上千倍地加快了,许多变异生物都开始出现智慧,甚至开始有了社会的雏形。我们怎么就能断定,在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不会出现智慧比人类还要超卓的超级生命呢?”
科提斯挠了挠头,总觉得海伦的逻辑中有些说不通的地方,皱眉说:“话是这么说,不过总是觉得有些奇怪…这些机械…机械!对了,那些变异生命如果自身突变进化得很强大还容易理解,但怎么也不可能造出这些机械飞虫吧!引擎、冶金和能量武器科技可是需要不止几代人积累的!”
海伦点了点头,叹了口气,说:“科技的确是需要积累的,但未必是如我们这样依靠纸张、磁盘或者是其它的物理介质积累。或许,某些生命会以某种我们不知道的方式传承文明。比如说,在基因中传承,再或者是积累在某种次级空间中。甚至有可能某一天我们中的某个人会感应到某些具备大量文明传承住处的符号,那个时候,新的文明说不定就被开启。所以说在我们这颗星球上,如果某种生物出现了文明突进,其实是很可能的。只是如果真有那种文明的存在,那对于它们和我们人类来说,这颗星球就显得太小了。”
海伦的言下之意很隐晦,却也很明白。以人类迄今为止表现出的攻击性来看,是绝无可能与一个新生文明共存的,除非对方很强大,强大到足以消灭自己。
“不过,这些机械虫应该不是我们星球上生命变异的文明产物,而肯定是来自外宇宙。从它们的行为模式来看,它们应该有一个统一的中枢,或者称为大脑。”海伦又补充着。
科提斯叹了口气,说:“这可真糟糕!我倒宁可是狼或者猴子什么的突然变得聪明了,造出的这些家伙。”
海伦沉默着,没有就此说些什么。越野车中的气氛再次沉寂凝重,虽然和先前性质有所不同,却是一样的压抑。从外宇宙来的文明,不管从哪个角度看,恐怕都比人类文明要先进得多。至少在战争爆发前的旧时代,人类的足迹还不曾踏上另一颗行星。拉菲或是科提斯虽然都不是很懂技术,但是动荡年代的高阶能力者放在旧时代,都是无以伦比的天才。看到一批批高度一致,分工简单明确的机械虫,两个人的心头都压上了无形的重负。
接下来的旅途很平静,再也没有遇到过新的袭击。也许是失去了他们的行踪,但也有可能是机械虫们遵循着无形的界线,不曾进入血腥议会的疆域。残破的越野车奇迹般地开回了龙城,才最终报废,而一路上的安静也恍如奇迹,几乎看不到战斗的痕迹,往日无所不在的议长军似乎突然消失了。
回到龙城后,海伦第一时间给科提斯做了手术,然后才拖着疲累的身躯回到自己的房间内休息。手术完成后十分钟,科提斯就从病床上跳了下来,裹着满身的绷带,带着半碎的内脏,离开了应急病房。在走廊尽头的天台上,拉菲正独自站在那里,默默地抽着烟。烟味辛辣刺鼻,一闻就是劣质香烟。但是在战火弥漫的今天,能够有烟抽就算不错了。科提斯拖着沉重而麻木的身体,走到拉菲身边,闷声问:“还有烟吗?”
拉菲看都没看科提斯,只是从衣袋中摸出三根皱得不成样子的烟,扔给了科提斯。上尉笑了笑,塞了一根在嘴里,拇指和食指一搓,指尖就跃出一朵火苗,把烟点燃。他深深地吸了一口,庞大的肺活量几乎把半支烟燃光,这口气才算吸到了尽头。科提斯屏气片刻,喷出浓浓一团烟雾,说:“真他妈的舒服!要是有口酒就更好了!”
拉菲转头看了看科提斯,不声不响地从内袋里摸出一个扁平的银制小酒壶,扔了过去。科提斯拧开壶盖,一股浓郁之极的酒气就扑面而来,顿时让他笑得露出一口白牙。
和抽的劣质烟不同,壶中的却是难得一见的极品好酒,而且经过拉菲以特殊能力处理过,味道醇厚甘长,完全可与旧时代珍藏百年以上的珍品相媲美。科提斯一口就喝掉半壶,闭目细品片刻,才赞叹着吐了口长气,再看了手中的酒壶一眼,恋恋不舍地递还给了拉菲。哪知道拉菲头也没回,说:“不要了,都给你吧!”
科提斯愕然,他知道这瓶酒是拉菲多年珍藏,即使在血色黄昏中重伤濒死之时也没舍得多喝。可以说,这一瓶东西对拉菲的意义可能是仅次于海伦的。能够给科提斯喝一大口已是意料之外,居然要全给他?如果不是喝过一口,确定了这是真货,科提斯真要以为拉菲给的是一瓶假货。上尉仔细看着拉菲,缓缓地问:“拉菲,你没事吧?”
拉菲看着夜色笼罩下的远方,自嘲地笑笑,没有回答问题,而是反问:“我昨天还想杀了你的,你就不恨我?”
科提斯也同样笑笑,反问:“你有动手吗?”
“只差一点。”拉菲坦然承认。
科提斯哈哈一笑,说:“早就知道你是个重色轻友的家伙。算了,这壶酒就算扯平了。”说完,他立刻把银质小酒壶收进怀里,动作之快速迅捷,完全不象刚从手术台上爬下来的样子。
拉菲转过头,紧盯着科提斯,双眼亮得如同燃烧的星辰。在他极具穿透力的目光下,科提斯只是咧开大嘴无声笑着,露出一口闪亮的白牙,在夜色中极为耀眼。
看了足足一分钟,拉菲才转过头,若无其事地说:“酒喝完了,酒壶就给你留个纪念吧。”
科提斯挪到了拉菲身边,与他并肩站着,共同望着无尽的夜幕,片刻后叹了口气,方说:“有什么话,就直接说了吧!现在不说,说不定以后真的没有机会了。”
拉菲直直地看着远方,沉声说:“这么说,你也有感觉了?不过,既然我能够感觉得到,你应该也可以的。说句心里话,我现在最想做的就是上了海伦,不管她愿意不愿意。如果没和她有过一次经历,我真是死也不甘心!”
“那就去做!”科提斯毫不犹豫地回答。
“踩着你的尸体过去?”
“是的。”
拉菲点了点头,说:“就知道是这样。不过如果我真想做的话,我不会对你手软的。”
科提斯隔着衣服拍了拍酒壶,笑:“让我喝完这壶酒再动手的话,我不会怪你的。将来记得把我的那份杀回来就行。”
拉菲听了,黯然,忽然把头重重在水泥浇铸成的护栏上砸了几下。他砸得很重,所以水泥护栏上瞬间溅满了鲜血!只要拉菲愿意,原本应该是水泥护栏彻底破碎、他的头毫发无伤,而不应该是相反的结果。
一片血溅到了科提斯的手上,他随手在身上的绷带上擦了擦,毫不客气地说:“身上的伤可代替不了心里的痛,反而会多添一份。自残可不是聪明人的做法!别指望我会同情你!”
“聪明?我本来就不是什么聪明人!”拉菲转过头,看着科提斯,忽然问,“你后悔过吗?”
“当然!”科提斯回答,“我最后悔的事,就是当年不懂得变通,脾气臭得要死,从上校直接降到上尉。而我又总是死脑筋,弄得后面十几年心灰意冷,啥也不想做,浪费了许多时间,才弄得现在不上不下的样子。”
“那如果再重来一次,你会怎么做?”拉菲问。
科提斯的回答一如既往地不假思索:“我会低头,反正也不是什么太大的事。然后拿到应得的资源,和年轻时一样地战斗锻炼,那现在的我应该可以把你打得屁滚尿流!”
拉菲笑了笑,出口长气,说:“我也很后悔。当年不应该为了一口气而进入监狱,在哪里白白沉睡了十几年的时光。否则的话,就是摩根我也不怕。”只是一说完,拉菲立刻又补充:“当然,现在我也不怕约什·摩根!”
科提斯嘿嘿地笑了,善意地表示理解。拉菲摇了摇头,再次叹了口气,说:“我是打不过他,可这不代表我怕他,完全是两回事。就象…就象我救了海伦的命,却不意味着我就有了和她上床的权利一样。”
“我明白。”科提斯依然笑得露出白牙。
天台上沉默了。
许久,科提斯才打破沉默,问:“银毛,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如果我们遇到的机械虫数量上再添一个零,又会怎样?”
“我也是。”
在私人医院内,海伦只开了一台光屏,正在沉思。光屏上显示着各种机械虫子的全息结构图,并在缓缓旋转着。海伦的脸色很不好看,那平时没有表情的脸上也罕见地露出凝重。雪正伏在角落里努力啃咬着一块块金属。这些性质各异的合金都是海伦特意配制出来供雪练牙的,其实说是练牙,雪每吃掉一块合金,都会记下成分,从而在体内形成相应的配方,日后遇到类似金属,它就可以凭藉专门分泌的体液加以溶解,而且溶解的特质合金越多,雪的身体就会越坚硬,实力也提升得越快。只是对雪来说,吃这些合金是非常难受的事,所以以往它都是能躲尽量躲,有时候甚至是拉菲按着它,把合金硬往它嘴里塞才行。但这次回来后不用海伦催促,雪自己就把所有剩余的合金翻出来,一块块默默啃着。
雪的意思,海伦自然非常明白,她只是暗中摇了摇头,并没有阻止它。她正在盯着机械虫的全息图看,越看脸色越是难看。
雪咬着一嘴的合金,悄悄走到海伦身后,浮上半空,看着光屏上的全息图,片刻后向海伦传递了一个意念:“妈妈,这些家伙很厉害吗,你好象很为难的样子。它们并不是很厉害嘛,只是看样子会变出非常多的数量。不过它们数量再多也不要紧,我们可以先跑,然后再慢慢地解决它们。”
对待雪,海伦要坦白得多,她揉了揉太阳穴,同样以意识回应着:“我并不是害怕它们的数量,而且也不畏惧它们背后的主宰者。只是…”海伦仔细斟酌着用词,这是很罕见的事。过了几秒,她才说:“它们给我一种很熟悉的感觉,我应该见过它们,但我可以肯定,我绝对没有遇见过它们。这正是让我感觉到困惑的地方,甚至…还有些害怕。”
雪呜呜地叫了两声,它理解海伦在说什么,却也同样困惑。海伦不可能犯错,更不可能记错事情,她没见过机械虫就是没有见过。但是熟悉的感觉又从何而来?海伦的思维可以做到绝对精确,几乎没有模糊的地方,不可能出现这种逻辑上的悖论。
雪努力地想着,却没有结果。它不由得痛恨自己的智慧,决定把新得到的能量全部用来升级思维中枢,这样可以在身体内生成七个二级思维中枢,按人类的标准,就相当于多了七台小型机的能力。当然和海伦无法相提并论,但至少可以摆脱目前一头雾水的状态。但是另一方面它又急需强大的武力。机械虫虽然构造简单,攻击手段单一,而且个体的威力并不十分强大,但是它们最恐怖的一点在于可以量产!当成千上万,而不是数十数百只机械虫出现时,战争就会发生质的改变。一个拉菲可以消灭几百只机械虫,但上万只机械虫却可以秒杀十个拉菲。这就是区别。而当不同种类的机械虫可以相互配合时,威力更是会以几何级数增加。以机械虫所体现出的文明程度,如果资源足够,那么数量完全可以以百万、甚至是千万计!
在这种铺天盖地的机械大军面前,个人的强大武力再次变得渺小。数量与质量的关系,永远是辩证的。
雪重新回到自己的地盘,一边啃咬着合金块,一边纠结于先增加思维中枢还是先强化个体武力的问题。虽然外形有异于人类,它却完全象个小孩子那样思维。其实雪本能地知道自己还有另外一种思维方式,准确、高效而且冰冷,和人类思维的复杂混乱与模糊截然不同。如果切换到那种思维模式,它知道自己可以立刻知道答案。然而,雪却直觉感到海伦并不喜欢它切换过去,只有在人类的模式下,它才能从海伦那里感觉到温暖。于是它索性放弃了本能的思索模式,因为反正有海伦在,她会为它谋划好一切,甚至包括了进化。至少迄今为止,在海伦手下诞生与改进的雪,身体的形态功能虽然与本能给出的选择大相径庭,个体战斗力却相去无几。
现在的雪,当然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雪忽然感觉到海伦的心跳加快了少许,血液的流动也在加速,但是身体的体温却稍有下降。在人类身上,这种反应叫做恐惧。
海伦也会恐惧?她又在害怕着什么?雪不知道。它只知道,到了某个时候,它一定会知道答案的。
章三十一 未知
战争往往因微不足道的小事而起。
就如血腥议会的内战,起因不过是件很小的小事,却牵连日广,最后连三大豪门中的两家都深深卷入,原本发展了十几年、初现繁荣的领地又被战火摧残得如同废墟,就连龙城都毁灭了小半。许多对于普通人类生存发展至关重要的设施也毁于战火,比如说合成食物工厂、核电站、常规电站,以及各种冶炼工厂等等。在内战同时,外敌也找准时机侵入,只是原本血腥议会最大的敌人圣辉十字军不知为何,竟然突然分崩离析,才让北方军团成建制地保存了下来。但是灾祸之蝎的疯狂进攻仍然使血腥议会失血不少,主要受损的是亚瑟家族,如果不是奥贝雷恩的强势回归和艾琳娜的突然倒戈,或许亚瑟家族就会在这场战争中被毁去根本。虽然在局势最危急的时刻灾祸之蝎的兵锋突然转头向西,但是亚瑟家族的处境也并未好过,在随后的局势中,亚瑟家族成了女皇方面军队惟一的中流砥柱,承受着几乎是整个血腥议会的进攻。如果不是奥贝雷恩惊才绝艳的表现,亚瑟家族早已从历史中消失。
而议长方面的中坚力量,威廉家族的处境也未能好到哪里去。奥贝雷恩所有的辉煌战绩,可以说泰半是建立在威廉家族战士的鲜血与尸骨上的。与奥贝雷恩相比,鲁登道夫就显得稳重守成得多,但在这场战争中,稳重早已成为贬义词。在转折点的伍兹森林之役,加德勒再次失败退走之后,鲁登道夫再也承受不住沉重的伤亡,不得不率领着残存的家族战士撤退。这意味着首先是他们承受不住失血,而非亚瑟家族。对这场战争而言,这就是一个转折点,但并不意味着必然如此。
真正上层人物都很清楚,决定战争结局的并不是军队或者是普通、甚至是高阶能力者之间战斗的结果,而是极少数站在人类巅峰的强者才能决定。他们的名字包括拉娜克希斯、贝布拉兹以及约什·摩根,只要他们还没有参与进来,战争就还没有结束。或许,在少数人看来,现在这个名单中还要加上苏。
血腥议会内战延续的时间并不长,对普通人来说造成的灾难甚至仍在旧时代的世界大战之上。原本在血腥议会疆域内生活着的数百万平民死伤比例接近一半,对任何生物族群来说,这都相当于灭顶之灾。哪怕是如今人类的发育速度大为提前,生育周期也大幅缩短,仍不是短时间内可以恢复数量的。
战争也有另一方面。旧时代战争是资源重新分配以及科技飞速发展的源动力,而在血腥议会的内战中,则是能力者层出不穷、能力位阶飞速提升的阶段。时至今日,如果以中高阶能力者的数量来看,血腥议会不降反升。有心人猜测,这种局面或许正是蜘蛛女皇所需要的,她一向认为能力者才是新时代的柱基。贝布拉兹素来希望恢复旧时代的秩序,重回人人平等的时代。然而要实现理想,他却又只能靠能力者来抗衡对方的能力者。而他自己,也惟有借助完整体的力量,才能对抗蜘蛛女皇,因为她也拥有完整体。
战争摧毁了旧的世界,又会在废墟上建筑一个新的世界。
在西北的荒野上,十几个人排成长长的一线,正在迅捷无声地移动着。他们数量虽然不多,但是破坏力却不亚于旧时代的重装部队。队伍中除了少数格斗域以及一名灵能域狙击手外,其余都是五阶以上的类法术能力者。奥贝雷恩和艾琳娜也赫然在列!奥贝雷恩走在队伍的最前方,感知早已远远地放了出去,到了所能达到的极限。在他视线的尽头出现了一座小镇的轮廓,这是一座半废弃的城镇,看上去了无人烟。但奥贝雷恩却知并非如此,这座小镇是议长军一座重要的补给中转站,也是退守后新设防线的中枢。他这次尽管伤势未愈,却带上家族部队主力,准备一举拿下这个颇为重要的地点,防止议长军恢复元气。
奥贝雷恩知道这座小镇肯定防守严密,因此在距离几公里外就停了下来,让一名感知域能力者前出侦察,其余人则在原地休息。他的目的是屯于小镇中的补给物资,而非歼灭敌方的能力者,因此不怕让对方知道自己的进攻意图,如果能够让守军慌乱或动摇,那自然再好不过。
在侦察兵潜行向前后,狙击手也找好了埋伏的阵地,开始通过瞄准镜观察目标。看了一会,他忽然向奥贝雷恩发出讯号,奥贝雷恩即刻潜行过去。这里距离小镇仅有一公里多,能够狙杀到敌人,同样也能被对方狙杀。虽然他并不怕狙击,但无论是谁,都不会愿意被一把狙击枪指着。通过望远镜,奥贝雷恩意外地发现小镇中出人意料地冷清,一个人影都看不见。空旷的街道上到处是散乱的纸张,一阵风吹过,就会卷起片片雪白。几处绝对重要的位置上完全没有哨兵的影子。如果这里都没有布置人手,那龟缩在小镇中就变得非常危险,因为很难防御少数强力部队的偷袭,比如说奥贝雷恩现在的这只队伍。
难道发生了什么变故?
奥贝雷恩不为人知地皱了皱眉,正在思索着,感知中出现了前出的侦察兵。他飞速奔回,但也没忘记掩藏行迹。来到奥贝雷恩身边后,侦察兵第一句话就是:“镇里是空的!”
“空的?”奥贝雷恩一怔,从缴获的敌方单兵智脑中获悉,这座小镇就在昨天都有重兵把守,一天时间肯定无法完全撤退,除非丢弃部分物资。
“是空的!我已经仔细探察过了,镇里一个人都没有。能够瞒过我感知的人不多。”侦察兵很肯定地说。他已经经历过许多生死战斗,能力绝对值得信任,所以奥贝雷恩点了点头,拍拍他的肩,然后示意艾琳娜跟上。
几分钟后,奥贝雷恩已经站在小镇的中心。小镇一片狼藉,许多笨重的战略物资,比如说食物和弹药,都散乱堆放着,看样子已彻底被放弃。重要的战略位置上都筑有完善的工事,然而个别火力点甚至连高射机枪都丢下了,显然驻守军队撤退得极为仓促。小镇中心的教堂早已被改造为军火的存放点,里面堆满了各种战略物资,而地下室则是储存油料的地方。一桶桶汽油和航空煤油整齐地码放着,就这么被丢弃了。看样子守军连点一把火或者是放个炸弹的心情都没有。
风呼啸而来,穿过建筑中间的空隙,发出凄厉的呜呜呻吟。站在镇中心的奥贝雷恩,环顾四周,忽然感觉到一种不真实的荒凉与孤寂,仿佛这个世界就只剩下了他一个人。他也不明白这种情绪从何而来,而且明明艾琳娜就在身边,可是看着仿若一夜空城的小镇,却使他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那是紧绷过后突然的松驰,即使是奥贝雷恩,一时也有些无法适应。
艾琳娜走到奥贝雷恩身边,问:“为什么他们会突然逃跑了?而且还扔下了这么多的物资。”
奥贝雷恩忽然想到了一个可能,虽然觉得匪夷所思,却越想越觉得有可能,于是缓缓地说:“或许,这场战争已经快结束了。”
“啊!?”艾琳娜对这个消息一时间有些难以接受。
在龙城,暗黑龙骑总部是少数没有被战火波及的重要建筑。门口两名龙骑列兵依然精神饱满、站姿笔挺,他们的制服也整洁鲜亮,哪怕是在最艰苦的时期也没有变过。不过虽然排场依旧,但是暗黑龙骑在血腥议会中的地位却已大幅下降。这是因为约什·摩根的中立,也是因为他的不作为。在战争期间,对于各方势力抽调属于本方的龙骑参战一事,摩根从来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闹到他面前,就权作不知道。如此一来,会听从总部调遣的龙骑自然大为减少。另一方面,作为战争的起因,身为暗黑龙骑将军的帕瑟芬妮被剥夺军职,受到通缉,也让为数不少的暗黑龙骑暗自心寒,萌生了退意。现在在龙骑总部大楼中,昔日将军只剩下约什·摩根一个,曾经数以百计的工作人员现在只有寥寥二三十人,除了秘书这些人,正规的暗黑龙骑就只有胡里奥中校这类不能战斗的文职了。
摩根依旧站在窗前,端着咖啡杯,看着窗外的大海。时光似乎在他的办公室中凝固,这里看起来和以往没有任何区别。当然,细微的差别还是有的,比如说他手里那杯咖啡的品质就下了不止一个档次。
现在临近黄昏,天色已经开始暗了,海上的云层被强风吹开,透下束束红色的日光,在海面上倒映出大片闪亮的光鳞。和窗外的景色相比,摩根的办公室却显得有些过于阴暗,灯光比往日弱了许多,让古典风格的办公室平凭几分阴森与压抑。这时几声轻轻的敲门声响起,打断了他的思路。依然年轻貌美、身材火爆的秘书从门外探了个头进来,问:“需要给您换一杯咖啡吗?”
摩根看了看手中的咖啡杯,才发现咖啡早已经凉了,于是微笑点头,将咖啡杯交给了女秘书。她轻手轻脚地关上了办公室的门,高跟鞋的声音沿着走廊一路远去。摩根忽然想起,她会把这杯冷了的咖啡倒掉,再重新换一杯新鲜的端进来。在过去这也没什么,可是现在各类物资奇缺,就变成了不折不扣的奢侈,这可和他的习惯不符。不过想了想,他并没有去阻止女秘书。一方面是因为咖啡是他平生为数不多的爱好之一,另一方面,年轻的女秘书也需要用这个来证明自己存在的价值,不然的话,就如那些被放弃的暗黑龙骑,她也会惶惶地度过每一天。
“真是老了!”约什·摩根感叹着。只有老人才会想起许许多多琐碎的事。
海风顺着半开的窗户涌入,强烈的湿寒气息让摩根也感觉到有些难受。壁炉的火依旧燃着,却似完全无法驱散这种寒意。其实以摩根的能力,不要说这种程度的冷,就是零下一百多度的极寒也能抵御。之所以感觉到冷,只能说明他的心正在阴沉着。
“又快到冬天了,这场战争也快要结束了吧?”约什·摩根自语着,又象在说给什么人听。
办公室角落里的阴影突然涌动起来,大团的黑暗弥散开来,让本就昏暗的壁灯灯光完全退进角落。从黑暗中走出了戴克阿维达,他依旧是高级管家的服色,迈着从容的步伐,来到了摩根将军的面前。
约什·摩根看着黑暗散播者,笑了笑,说:“这么多年了,看到你现在的装束,我还是感觉很不习惯,现在这种感觉就更加强烈了。现在看来,还是当年更值得怀念些。”
戴克阿维达说:“这么多年过去,我们也没见过几次,你感觉不习惯也很正常。我自己倒是天天看着,已经完全习惯了。呵呵,怀念往日,可是老了的征兆啊!”
“我们不都老了吗?”约什·摩根说。
“不,你我已经老了,可是女皇陛下依然是当年的样子。”戴克阿维达纠正着。
约什·摩根脸上闪过一丝奇异的神色,说:“拉娜克希斯…这么说,她已经成功融合完整体了?”
“女皇陛下的事,我并不清楚。”戴克阿维达回答得滴水不漏。
约什·摩根怔怔地站了片刻,才重重地叹了口气,问:“好吧,她让你来找我,想要说什么?”
“贝布拉兹已经死了,女皇陛下的意思是,闹剧该收场了。”戴克阿维达说。
相比于拉娜克希斯对于这场席卷了若干个大势力的内战的评价,显然前一个消息更加令约什·摩根震惊:“贝布拉兹…已经死了!?他是怎么死的,难道是和拉娜克希斯的战斗?”
戴克阿维达摇了摇头,说:“不是女皇陛下,贝布拉兹先生抵达深红城堡前就已经死了。他的死因是,在融合完整体的同时服下了基因崩解药剂。”
摩根将军震惊之色更加明显:“不是拉娜克希斯,那会是谁?谁能逼得贝布拉兹使用完整体?威斯特伍德在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