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布拉兹轻松地笑了笑,说:“放松点,雷。如果不是有面对死亡的准备,我也不会召唤你们。既然我们都有死亡的可能,那为什么不过得轻松些呢?至少,如果死亡真的来临,我们还可以有一段轻松的时光。”

“你从来都是这样!”雷摇了摇头,有些无奈地说。她向苏一指,说:“打开防御力场,我需要亲自感知一下他,看看他是不是真的能够给我们带来死亡。你不觉得,他还太年轻了些吗?”

贝布拉兹微笑着说:“你也从来都没有变过,始终不肯相信我的话。我感觉,你这次可能要吃点苦头了。”他简单地挥了挥手,保护住整个古堡的主场就打开了一条缝隙。

即使是雷,也没有感觉到贝布拉兹身上有任何能量的波动。她目光炯炯地盯着贝布拉兹,说:“我现在已经看不透你了,你…不会是用了那个吧?”

“打开主场缝隙是件很危险的事,你最好快点。”贝布拉兹催促着。

雷没有纠缠,双眼中闪过森寒的光芒,目光再次落在了苏身上。这一次苏立刻有了感应,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回望过来。双方视线交接的瞬间,苏双眼中骤然光芒大亮,如同燃烧起两团炽烈之极的碧绿火焰!刹那间,苏的瞳孔扩散开来,竟然在最深处展现出一片苍茫无际的宇宙空间,并且产生了极大的吸引力,似乎要将雷整个人都拉进那片空间中去!

雷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一道环形的能量风暴骤然迸发,席卷了整个办公室!古老的家具、精致的古董瓷器乃至珍贵的书藉都在能量风暴中爆炸湮灭,就连巨石砌成的墙壁都在悄无声息间被磨蚀得少了十厘米。办公室中烟尘四起,所有的摆设家具却在瞬间消失不见。可以称得上完好无损的只剩下贝布拉兹一个,但他手中的茶杯也只余把手,杯身早已不知去向。

雷双眼紧闭,踉跄着后退了几步,差点摔倒在地。两道鲜艳的血线自她眼角流下,看上去说不出的恐怖。贝布拉兹眉宇间多了一丝忧虑,挥手收拢了防御力场的缝隙,也将苏的感知切断。

“雷,你不要紧吧?”贝布拉兹问。

“我没事!刚才只是大意了一些,没想到他竟然懂得如何开启精神战争。下次他就不会有这样的机会了。”雷慢慢睁开了眼睛,可以看到双瞳中布满了细小的伤痕,血珠还在不断地渗透出来。她仔细回味了一下刚才短暂交锋所带来的感觉,凝重而断然地说:“他绝对不是人类!这种感觉…这种感觉…和我们在血色黄昏时杀掉的超级生命十分相似…不,他的本质要比当年那些个怪物还要冰冷残忍得多!贝布拉兹,为什么你不早点杀了他!”

雷的声音越来越是尖厉,到后来简直是指着贝布拉兹的鼻尖在咆哮着,她的脸孔已有些扭曲,看得出来,她激动得已控制不住自己。

贝布拉兹看着苏,神色复杂,叹了口气,说:“直到今天,我才能最终确认他是超级生命的一员,此前只是怀疑而已。唉!”

“怀疑?怀疑已经足以成为杀他的理由了!”雷尖叫着。

“你别忘了,还有安吉莉娜…”

蜘蛛女皇的名字一下让雷沉默了下来,但是她眼中闪动的不是畏惧,而是沉默的愤怒。整整一秒之后,她才说:“他很危险,或者比你我想象中更加危险。威斯特伍德那家伙从来都靠不住,我和我的人会做好准备的。”

说完,她就向门口走去,临出门时,雷忽然停下脚步,说:“贝布拉兹…再见了。”

看着雷离去的身影,贝布拉兹一脸愕然。他隐约觉得,雷,当年并肩作战的战友,如今的神秘学和感知域双十阶的强者,似乎预感到了什么,却没有说出来。议长的眼中悄然笼罩上了一层荫翳。

苏停下了轰击,转而大步向古堡主楼走去。二十米的距离,原本对他来说只要一步就可跨越,但苏却走得不急不忙,堂堂正正地向正门走去。他耳边忽然响起一个阴沉得有些粘腻的声音:“终于不再玩小孩子的游戏了吗?”

这是威斯特伍德的声音,每个音节都似乎在流淌着粘稠的血液。听到他的讥笑,苏只是微微一笑,淡淡地说:“躲在窝里都不敢出来的家伙,也好意思说这种话?”

威斯特伍德立刻沉默了,没有再回应,但是空气中却多了无形的肃杀。他并不想躲在古堡的主场中,然而贝布拉兹严令他不许离开主场范围,而上次在苏手中重伤而归的战绩,也让威斯特伍德无法反驳。同样拥有十一阶能力的苏,理论上已是和威斯特伍德同等的强者,可是感知域的战斗力和灵能域根本无法相提并论,所以威斯特伍德对上次一战极度不服。现在苏又公然打上古堡,甚至拆了古堡的大门!而苏指名道姓的叫阵中,却根本没有提到他的名字,堂堂的十一阶强者,血腥议会中可以以一己之力威慑一个大家族的存在,似乎在苏的眼中完全成了透明的。他沉默并不意味着畏缩,而是极度的愤怒。威斯特伍德似已与黑暗融为一体,再也感觉不到他的存在。当他再次出现时,就是倾泄愤怒的时刻。

临海古堡的主场功用无穷,其中非常重要的一个特性,就是抑制敌方的感知,从而形成一个对己方单向透明的战场。对苏来说,正好克制他最大的长处。

苏带着微笑,已站在主楼的大门前。两扇镶嵌着铜皮花纹的大门古朴威严,表面擦拭得一尘不染。刚才苏至少把十几块巨石砸在了大门上,但门上却没留下一点痕迹,只有满地的矿石证明了刚刚发生过的一切。苏握住大门把手,铜制的握把已磨得闪亮,每道光泽都代表了岁月的痕迹。门没有锁,轻轻一拉,就无声滑开,于细微处显示出精湛的工艺和精心的保养。

进入大门后,首先是一个高而深远的正厅,几组坐椅和茶几散落有致地摆放着,正面的墙壁上悬挂着巨大的黑红双色的议会徽章,徽章中心处栩栩如生的蜘蛛图案则揭示了女皇在血腥议会中的无上地位。

几支烛火构成了厅内仅有的光源,到处笼罩着阴森的气氛,稍远些的地方就看不大清楚。这不是幻觉,而是真实的黑暗,在主场的压制下,所有的感知都被抑制,即使在大厅中摆上一打的巨形射灯,也不会让这里变得更亮一些。

苏站在大厅的入口,提气开声,再次以响彻整个古堡的声音呐喊着:“贝布拉兹!我现在就站在你的古堡里!还不敢出来吗?!”

回音在厅中激荡着,烛火则在声浪中飘摇不定,但是有若巨龙般的咆哮回荡许久之后,终于渐渐消失在古堡的幽深与黑暗中。

没有任何回应。

苏笑了,以和对面人说话的音量说:“那么好吧,贝布拉兹,我就让你的人一一死在你的面前。”

说完,苏就步入大厅,顺着墙壁向一扇侧门走去。他知道,无论声音是大是小,贝布拉兹肯定都听得见。快走到侧门时,苏忽然停下脚步,脸上浮起一个神秘的微笑。不等那些隐藏于黑暗中的人有任何反应,他的右手突然闪电般探出,齐根没入墙壁,岩石砌成的墙壁如同无物!

苏的手穿透了半米厚的墙壁,已握住一名肥壮大汉的咽喉。这是一名八阶的能力者,满身的伤疤显示出丰富的战斗经验,庞大的身躯则是巨大力量的保证。在战场上,他绝对可以称得上是一名杀神,然而此时此刻,他的脸上已满是惊骇,看着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手臂,一时竟然忘记了反应。他只感觉到脖子上微微刺痛,然后就变得麻木,身体所有感觉都被切断,空有一身战力,却只能任凭宰割。但是他可谓凶悍之极,身体不听指挥,竟然低头一口咬在苏的手臂上!这个动作已经超过了人类本体结构所能达到的极限,喀嚓一声,他的颈骨已经折断,但却成功地咬在苏的手臂上。

苏的手臂已完全由暗色的骨质生体盔甲所覆盖,男人一口咬下,就象咬在一块超合金战甲上,满嘴的牙齿崩落了大半,却没能在盔甲上留下哪怕是最轻微的擦痕。不用苏动手,他自己就用这种最激烈的方式完成了反击。男人的凶悍决绝让苏也感到意外,他收起了笑容,变得无比冰冷。虽然这名能力者在苏面前连反抗的能力都没有,但是依然得到了苏的尊重。而从他身上,苏也嗅到了非同寻常的决心。

苏身后的空间突然染上一抹深深的黑色,一道黑线悄无声息地探出,直到接触到后背,苏才反应过来。他瞬间前冲,却没能完全闪开黑丝的切割,坚硬之极的生体盔甲居然也被无声剖开,并且在他后背上留下一条二十多厘米长的深深切口。苏哼了一声,反手向后插去,如刀锋般的五指一阵模糊,似乎插入了空中某个漂浮不定的透明物体中。当他收回手时,五指指尖上都已沾染了一点鲜血。

古堡深处,隐隐传出威斯特伍德的一声闷哼。

黑色猛然浓郁,数十根黑丝同时从虚空中探出,挥舞着切向苏身体的各个部位。它们纵横交错,几乎织成了一张无法逃脱的网。黑丝完全没有实体,切割力却大得异乎寻常,就是苏的生体盔甲也抵挡不住,甚至被一根黑丝切进了身体的空腔中,然后才在腔体内的高温火焰下消融。而苏则不断以双手刺入虚空,每次收回时,都会带出一蓬血雨!

激战仅仅持续了一秒不到,所有的黑丝就均已耗尽,而苏也身体一晃,几乎站立不住,靠在了墙上!

苏周围的数米范围内,已全被鲜血染红,有威斯特伍德的,也有他自己的。生体盔甲已被切成了数百碎块,如果黑丝能够再切深十厘米,那苏早就变成了一堆肉块。黑丝是由纯粹能量构成的能量线,侵蚀和切割力高得惊人,而且带有某种空间湮灭的属性,苏溅射出去的血液经过了能量线的范围,全都失去了活力,就连入侵者细胞也悉数死亡。而他身上那些伤口,虽然已经开始收拢复苏,但是恢复速度也比平时慢了十倍不止。威斯特伍德也不好过,苏用双手撕出来的不止是血与肉,甚至还有不少骨头的碎片。相比之下,苏受的伤要重得多,他虽然每次都成功攻击到了威斯特伍德,但却再也没有象第一次遭遇战那样把他从断层空间中拖出来。其实威斯特伍德只有很少一部分时间完全处于断层空间中,大部分时候都是介于两个空间中间地带,随时准备切换。通过在两个空间之间来回跳跃,威斯特伍德拉出一条条空间缝隙,这就是黑色能量丝线的本来面目。

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空间潜行都可以称得上是神之技能,自如在平行空间跳跃已经远远超过了旧时代对宇宙、空间和时间的认知。在威斯特伍德面前,人海战术完全失去了效力,就是几十上百个高阶能力者围攻,他也能够游刃有余,有把握全歼,需要的只是时间而已。

只是如此战损对比,非但未能让威斯特伍德满意,反而让他感觉非常意外,吼叫着:“你怎么可能攻击得到我?!”

苏勉强笑了笑,说:“威斯特伍德,你真以为,这里只是你的主场吗?”

“什么意思?”威斯特伍德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就连苏也分辨不出他在哪里,只知道肯定已经不在自己周围。

苏没有回答,他只是伸手一挥,指尖流转的能量渗入主场能量中,就象搅浑了一汪潭水。在所有人,包括威斯特伍德的感知中,古堡内就像浮起了层层雾气,让苏的身影若隐若现,再不是完整清晰地呈现在他们的感知中。随着越来越多的能量从苏的手中流入主场,古堡中的雾气也就愈发的浓厚,到后来,就连威斯特伍德的感知也只能延伸出去十米。现在,至少在感知方面,双方又站在了同一起跑线上。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威斯特伍德大吃一惊,就是站在废墟般办公室内的贝布拉兹也是一脸惊讶。如果不是大多数功能仍在掌控之中,贝布拉兹甚至会以为主场已经完全被苏所控制。

“怎么可能!这里可是临海古堡的不灭主场!”威斯特伍德显得难以置信。

“不灭主场?”苏的声音从雾气深处传出,带着浓浓的讥讽。

威斯特伍德立即哑口无言,刚刚,苏就当着所有人的面夺取了主场的部分控制权,虽然只是很小一部分,但是所谓的“不灭主场”,显然已到此为止。

苏开始移动,在迷雾般的能量场中,如同幽灵般飘荡着。无数能量飘带拂过他的身体,被纪录下来,再分析破解。在诸多思维中枢不可思议的庞大计算能力下,临海古堡的主场规则正一条条被破解,每破解一条,就意味着苏对于主场的理解又多了些。在不断轰击古堡主楼的时候,其实苏是在探查并且试图破解临海古堡的主场。当苏决定进攻主楼时,主场对他感知的屏蔽效果已经减弱很多。被破解的规则越多,也就意味着苏对于这块主场的掌控力量越强,甚至到最后有可能从贝布拉兹手中强行夺取主场。然而临海古堡主场主要的规则也有近万条,想要一一破解,至少也需要几天时间。但苏现在需要的,只是抵消掉对手的主场优势而已。

进入主楼,全景图的范围再次被压缩到不足十米,但对苏来说已经足够。他推开一座储藏间的门,扑面而来的是一把无光的匕首。虽然藏于门后的战士对苏的出现感觉非常意外,但不妨碍他在第一时间做出反应。匕首刃锋几乎要划到苏的咽喉,再挑而向上。就这一点点转折的时间,苏的右手已然搭在他的胸口,直接破入胸腔,握碎心脏。

匕首在苏脸上划开一条几厘米长的浅浅伤口。和身上的伤势比起来,这点小伤几乎可以忽略不计。那些伤口是威斯特伍德带来的,而眼前用匕首划伤了苏的战士依然只是一个八阶而已。然而,这个战士无论反应速度还是瞬间判断的正确性,都极为罕见。而且他更能在瞬间知道自己已无可幸免,所以完全不顾自己,只求能够在苏身上留下一道伤口。高阶能力者并不出奇,但是肯于无畏赴死的高阶能力者一定找不出几个。

疼痛如水般从身体各处汇聚到意识深处,让苏在轻微颤抖的同时也感受到了强烈的存在感。只有最真实的痛苦才能唤醒他人类的记忆,避免成为冰冷而冷漠的杀戮者和旁观者。

本能已经提醒过他数次,应该削弱或者是调低痛苦感觉的等级,因为人类需要疼痛来规避危险,而苏并不需要。战斗到了这一阶段,虽然苏重创威斯特伍德的战绩已足以让所有人瞪目结舌,但是苏自己的战力也同样受到极大削弱。苏不会对这种程度的战果感到满意,他需要的是击杀贝布拉兹,乃至摧毁临海古堡,终结战争,以及他和梅迪尔丽、帕瑟芬妮所有苦痛的根源。

为了达到这一目的,苏毅然将正全力破解主场规则的思维中枢分出一半,从一切可能的、而不仅仅是人类形态的角度来寻找解决战斗的方案。这是一个冒险,一个看似轻易、却可能是打开潘多拉魔匣的尝试。当苏开始尝试时,至少在眼前,天地似乎骤然开阔,转眼间两个可行的方案就浮出水面。

第一个方案是能量猎手。将会调动身体储备能量的三分之二形成四颗能量结晶,构成能量猎手最初阶的形态。能量猎手将会从后脑部乃至整个头部伸出数十至数千不等的肉质触须,每根触须都是一根能量操控器,触须越多,能够同时操控的能量力场规则就越多。高阶形态的能量猎手甚至可以有数十万触须!只要能量足够充沛,如临海古堡这样的主场可以在瞬息之间织就,破解更是不在话下,而仅仅是抢夺控制权的话,初阶能量猎手已经足够了。如果临海古堡的主场转而为苏所有,那么击败威斯特伍德就不再是难题。

而第二个方案则是捕食者形态,对苏身体外观到内部的改动会远远超过能量猎手形态。苏的骨骼结构会改变,体形相应缩小,而双臂则会延伸至三米,以齿状咬合式骨骼为基础,五指均会变成锋利的骨刃,并且可以弹射,可以爆炸。而苏的双腿会变成更具爆发力的反关节形式,并且关节方向可以随时调节。这是捕食者最初的形态,高级形态还包括一对额外的动力足和一对额外的近战刀锋,并且附加喷射推进器官、反重力悬浮器官,以及六枚空间震荡和禁锢晶体。

能量猎手可以轻而易举地彻底瓦解临海古堡的主场,它能够吞噬和储存相当于自己力量数十倍的能量。而捕食者会将苏现有的战斗力提升至少50%,特别是空间震荡和禁锢能力,根本就是威斯特伍德空间潜行能力的克星。不同于霍尔奎拉之流的生物兵器,能量猎手和捕食者都是居于生物兵器之上的主宰形态。虽然它们仍只是初级形态,但主宰就是主宰,对于生物兵器来说,主宰完全就是它们的神明。

但在行将选择时,苏仍然退缩了,源于莫名的未知恐惧。他决心,以人类形态完成最后的战争。苏很清楚,虽然自己受伤极重,但在持久战力和自愈恢复上几乎无人可敌,只要战局变成持久战,那么最后的胜利者一定会是他。

从旁观者的角度看,苏只是静静地站了几秒钟,然后俯身将那名能力者的尸体轻轻放在地上,把手从他的胸膛抽离。男人的脸上依旧凝固着最后的表情,那是无所畏惧的决绝。看着这个值得尊敬的对手,苏却有些笑不出来。

就在此时,一道能量风暴猛然出现在苏的感知中,他立刻站直了身体,右臂一横,轻轻架住了破壁而出的一拳。攻击虽然突如其来,但是全景图下,苏根本没有被偷袭的可能。然而,从手臂上传来的力量大得异乎寻常,完全超出了苏的预料,甚至硬度堪比超级合金的臂骨都在发出清脆的碎裂声!瞬息之间,片片如齿轮咬合的骨片至少被击碎了数百片,苏的手臂以一个诡异的弧度弯曲,然后重重撞上自己的胸膛!

苏倒飞而出,直接撞塌了两堵墙壁才止住去势,而胸口细密的喀嚓声响成一片,胸膛正中凹进去了一个深达十几公分的大坑!比合金重甲防御力还要强悍的骨质胸腔,竟在一击之下差点被彻底击穿!刹那间苏就计算出了轰击自己的拳力,那是达至数百吨力量的沉重打击,已属于十一阶力量的冲击!

苏讶然,没想到在威斯特伍德之外竟然还有一个号称拥有众神之力的对手。可是对手的气息却又似是没有强大到这种程度。很快尘烟散去,苏也看到了自己的对手。这是一个女人,比他还要高一些,妆容打扮甚至很有些妖异,而银色的紧身衣几乎和没穿差不多。这件衣服没有任何防御力,主要的功用似乎就是降低空气摩擦,以增加行动间的速度。这种增幅显然小得可以让绝大多数人忽略,但连这点优势都愿意利用的人,绝对是可怕且难缠的对手。女人看起来很年轻,苏却从她的眼神中读出了沧桑和冷漠。那是只有身经百战,反复从死人堆中爬出来的人才会有的冷漠。而且苏从她的身上感受到了浓浓的死气,她站在哪里,哪里就如同尸山血海。

亲眼看到苏时,女人目光中那缕隐约的不屑已然消失,她说:“我叫雷。记住我,如果你活着;或者忘记我,如果你死了。”

苏晃了晃有些眩晕的头,说:“多话应该不是你这种人该有的习惯。”

雷似乎叹了口气,说:“从血色黄昏之后,能够承受住我全力一击的人已经不多了。所以你得到了我的认可和尊重。不过今天,我们当中只有一个人会活着离开。”

“活着的肯定是我。”苏慢慢站直了身体,碧色的瞳孔深处闪动着令人心寒的光芒,缓缓说:“这一拳很重,但你付出的代价同样很大,而且你老了!”

雷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看着苏的胸口逐渐鼓起复原,再看着扭曲得不成样子的手臂自己拉直,脸上浮起决然之色,凛然说:“我老没老,要打过了才知道!”

苏不再多说,一步踏出,空中明显出现了一道锥型波纹。他自音障中穿出,合身向雷撞去!相距还有几米,雷的寸发都被激扬的狂风吹得向后倒去。她的眼睛反而张得更大,不退反进,在与苏相撞的瞬间,她的身体忽然不可思议地一个转折,抓住苏的身体一托一甩,于是苏以她为圆心猛然划出一个半圆,狠狠砸穿地板,甚至穿透了地下室,在巨大的冲力下半个身体都埋进坚硬的地基内!

苏躺了整整半秒,才恢复了对身体的控制,摇晃着站了起来。刚刚撞击的力量大半是来自他自己,所以沉重无比。苏用上极速突进后的全力撞击,已和雷的一拳威力相去无几。苏的身体内乱成一团,齿状骨片大片大片溃散,看起来他的身体有好几处地方扭曲得不成人型。但随着苏的站起,身体内部的自检和纠错程序已经启动,大大小小的暗伤被一一修补或者是暂时封闭,游离的骨片也正按重要程度被一一牵引就位。苏从自己砸出的深坑中爬出,走了两步,忽然闷哼一声,鼻中流下两道血线,而全身上下更有数以百计的血丝从生体盔甲裂隙中射出!保留的痛楚感是如此强烈,以至于在思维中枢中引发了一场小型风暴,两个思维中枢则直接烧毁。

不过他重重地哼了一声,还是摇晃着站直,然后纵身一跃,重新跳回一楼,与雷相对而立。苏只停留一瞬,骤然发力,这次则是飞起一脚,起腿之时空中就响起了惊心动魄的啸音,如果踢实,苏足尖上生体甲质的尖锐棱角甚至可能将雷直接剖成两半!

不过,雷却没有等来预料中那层层叠叠的撞击声。她想了想,穿过墙壁上被苏撞出来的巨大缺口,来到苏摔入的房间中,透过重重飞扬的烟尘,发现苏手脚伸展,如一只蜘蛛般挂在天花板的角落,正冷冷地看着她。

雷的锐利目光扫过苏身上暗色的生体盔甲,发现上面虽然布满了细密的裂纹,但除了威斯特伍德留下的那些巨大创伤外,却少有可以伤到他身体内部的大型裂隙,不禁瞳孔一缩。刚才她的打击虽然大半借助了苏的力量,但是绝对攻击力已不亚于十阶力量能力者的全力一击。看来苏的防御力就算不到十阶,也相去不远。十一阶感知之外,苏瞬间爆发的攻击和速度都达到或是接近十阶标准,对于综合战力而言,每多一项搭配合理的十阶能力,战力完全是几何级数的提升。但这并不是让雷侧目的惟一地方,毕竟在血色黄昏中,她就亲手放倒过不止一个极端强横的对手。

雷只需要看一眼,就可以把苏所有的状态变化都刻印下来,每个细节都不会放过。苏身上那些纵横交错的巨大创口,不要说放在一个人类身上,就是放在任何一种生物体上都是足以致命的创伤。至少,生命求生本能所带来的巨大疼痛,一定会让它的动作多多少少有些变形,从无例外。但苏就是雷此生所见过的惟一一个例外。

“下来?”雷向苏勾了勾指头,动作和语气都极为轻佻。

“好。”苏的语气平静得让人心寒,他手足一松,身体立刻如铅块般坠落在地板上,然后不再使用威力巨大却难以操控的极速突进,而是大步走上,右腿如斩刀般横扫雷的腰际。

雷面色更加凝重,放弃使用威力巨大的能力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出的选择,苏却能在瞬间决断。虽然近战格斗方面她拥有宗师级水准,但却还不能掌控一切。雷用手轻轻在苏扫来的腿上一按,身体如柳絮般飞起,一肘已砸向苏的脸。苏横臂阻挡,双臂交击时竟发出闷雷般的声音,他的手臂立刻又有些变形。苏却似无所觉,左手已经搭上了雷的手臂,用力一握!在握实之前,雷就把手臂抽了回去,但银色紧身衣依旧被撕开,肌肤上多了十几条血痕。这还是战斗开始后,雷第一次受到外伤。

苏和雷的身影几乎缠在一起,身体的各个部位都成为武器,沉闷的撞击声连绵不绝。几秒钟之后,苏再次被狠狠甩了出去,这次直到撞塌了两堵墙壁才停下。苏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肋部,那里凹下去一个明显的大坑,而且几块甲片不翼而飞,露出下面血肉模糊的身体组织。

雷没有追击,这时苏已经看出她不是不想,而是没有能力追击。表面上平和无碍的雷,其实身体内部已受伤不轻。那些重创苏的攻击早已超出她的能力极限,是以一种类似于爆击的技能发出的攻击,每一下都会给她的身体带来沉重负担。和苏战斗了这么久,早已超出了雷的身体极限。她甚至已经无法完全屏蔽身体内部的情况,让苏发现她身体内诸多陈年旧伤均已复发。苏身体一挺,已从地上弹了起来,再次与雷缠战。这是生死之战,苏可没有给她时间养伤的风骨。

几秒后,苏再次倒飞而出,这次飞出的冲力要小得多,甚至没能砸穿一堵墙。苏先是稳住了身体,然后才把不自然后仰的头扶正。随着他的动作,两道血线从脸上喷射而出,完美的脸已被沉重一击彻底破坏,鼻子歪向一旁,鼻骨彻底断裂,半边脸也高高肿起。在以往的战斗中,苏俊美无匹的面容其实带给他不少便利,所有敌人,无论是男是女,都会下意识地避开他的脸,或者至少会稍有犹豫。对于过于完美美丽的事物,人类的天性使得他们在毁灭之前,总会犹豫再三。而这一次,雷终于克服了自己心理上的障碍,狠狠一拳砸烂了苏的脸!

无需镜子,无所不在的感知力就把现在的样子映射到苏的意识中。不知为什么,毁坏了这张妖异般的面容后,苏反而觉得轻松了很多。他随手擦了擦脸上流下的鲜血,竟然笑了笑,对雷说:“谢谢。”

被砸烂了脸,反而要说谢谢?雷很无语,但知道苏绝不是变态或是疯子。相反,他冷静和聪明得可怕,是雷一生所见最为可怖的战争机器。

“不必,这是我该做的。”雷冷冷地说着违心的话。如果有选择,她更愿意砸烂苏的内脏或是其它什么要害部位,可是正在迅速枯竭的体力使她明白这已经成为不可能实现的愿望,所以才在再次得到机会后,半是泄愤般砸烂了苏的脸。雷也清楚,这点小伤对于苏的战力而言,完全没有影响。

苏有恐怖的恢复力,就连威斯特伍德留下的创伤也开始缓慢复原,只要他愿意,可以在一分钟内把脸上的伤势复原。不过,苏却没有管脸上的伤,而就这样走向雷,单手如剑,刺向她的心脏。看到苏右手刺来,雷眼中全是肃穆,竟不闪不避,而是反手以同样的姿态插向苏的胸膛!

在近战格斗技艺上,雷甚至还要超过梅迪尔丽,然而苏与她的差距并不算大。雷仍然是人,是人就会受伤,就会有体力极限。现在的雷,已经达到了人类体能的极限,所以再无犹豫,出手就是同归于尽的杀着。

苏眼中的含义再明白不过,他已经看出雷的意图,却没有收手,而是按照雷的想法一插到底,同时挺胸迎上雷的手。望着那双翡翠般纯净的眼睛,雷心底忽然微微一颤,她感觉得到,苏正在等待,或者是在期待着什么。

雷已没有时间思考,她的指尖已经触及苏胸前的甲胄,短而锋利尖锐的指甲则刺入胸甲上一处尚未弥合的伤口。雷将以这里为突破口,一举攻入苏的胸腔。而在另一端,苏的指尖业已刺破了雷的银色紧身服,在乳房的上缘点破坚韧肌肤,已做好刺入准备。

时间,似乎在这一刻凝结,几缕深黑色的丝线在苏背后出现,绽放,蔓延,刹那间已化成千百根黑丝织就的大网,向苏罩下,甚至连雷都囊括在内!

这是威斯特伍德,蛰伏已久的他终于找到了机会,能够一举毁灭苏的机会,虽然这意味着会牺牲雷。雷神情不变,全身力量都集中于右手上,加速刺向苏的胸膛,对眼前骤然展开的死亡之网视而不见。不,她的神情并非全无变化,当看到死亡之网绽放时,雷的眼神中有了然于胸的清澈,也有不加掩饰的轻蔑。但是她最终选择坦然拥抱死亡,只为了把苏这个自己无力对付的敌人一同拖下地狱。

“终于让我等到了…”苏微笑,说着。时间的法则在这一刻发生了扭曲,他的语速并不快,说得也很从容,并且让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可是直到他整句话说完,雷的右手几乎没有前进,毁灭能量织就的死亡之网也只移动了微不足道的细微距离。

“…等到你们主动放弃身为人的尊严和骄傲的时刻。”苏如是说着。

放弃身为人的尊严和骄傲?雷和隐藏于暗处的威斯特伍德根本来不及去细想这句话的含义,因为时间的流逝又已恢复了正常。

雷的手已经深深刺入苏的胸口,如钻头般的指锋触及到了一层极为坚硬的障碍,硬得完全不象是人类应有的结构,甚至雷亲手撕裂过的几具概念型动力装甲也不过如此。而与此同时,苏的手却已深深刺入她的心口,张开的五指已在触摸她的心脏!雷猛然一声怒喝,能量如潮水般从身体各个角落涌出,最后残余的体力已然被她以无上的意志力压榨出来,澎湃能量推动着她的右手击碎了前方的阻碍,深深刺入苏的胸腔!

但是第一个感觉,却是空洞。突破障碍之后,雷的手并没有触摸到心脏,任何想象中的器官都没有。事实上,她没有触摸到任何东西,苏的胸腔内,竟然是空的?这怎么可能?

疑惑与惊惧刚刚浮上,第二个感觉就已袭来,那是痛,燃烧般的痛。痛苦如惊涛般奔来,瞬间就已达到高潮,然后是无知无觉的麻木。但是作为人类中的顶级强者,作为战斗经验无比丰富的血色黄昏幸存者,雷已从瞬间的感知中分辨出痛苦就是来自于高温,而且是接近两千度的高温!她的手等如是直接插进了沸腾的钢水里!可是苏的身体内部,又怎会有如此高温?一个生物体内,怎么可能会出现如此高的温度?这已经颠覆了这个世界的常识。

就是十阶的防御也无法抵御近两千度的高温,雷尖叫着,抽回了右手,可是自小臂以下的部分已完全消失,只留下一段完全晶化的创口。而她的尖叫,则是混杂着惊讶、不甘以及心脏破裂的痛苦。苏胸前多了一个碗口大小的创口,但深处完全幽黑一片,看不到任何光线,如同在胸腔中藏着一个微型的黑洞。创口还未收拢,让雷的右手彻底消失的热流就从创口中流泻出来,极度炽热的炎流一喷出创口就化成近于白色的火焰,猛烈喷射在雷的脸上、身上,瞬间将她引燃!

极高的温度和庞然的能量在不到一秒钟的时间内就将雷的半边身体烧成飞灰。雷仰天缓缓倒下,身体残余的部分开始猛烈燃烧,而空中收束中的死亡之网裹上她的身体,失去能量保护的肉体根本阻挡不了带有空间属性的能量切割线,瞬间被割裂成数以百计的碎块,又全部被遍布空中的炎流所引燃。刹那间如同下起一场流星雨,数百颗细微火流星坠落在地,散成一地的火焰花海。

不知在血色黄昏中曾经有过怎样辉煌的战绩,毕竟每个从那场战争中活下来的人都是一段传奇,不过雷的死的确辉煌壮丽。

苏胸前的创口迅速合拢,截断了不断喷射的炎流。他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流溢的鲜血居然从鲜红色变成淡而透明。这些能量流失对他造成的创伤,甚至比身上那些切裂的创口都要严重。死亡之网同样覆盖在苏的身上,被甲胄覆盖的躯体上爆出成片的电火,身体正在拼命抵抗能量丝线的切割。而苏裸露在外的脸上则瞬间出现了数十条纵横交错的红线,每一条红线,都是一道极细的切口!那些能量丝线一直切到头骨,才第一次遇到阻碍。但是能量丝线一遇到苏的双眼,就悄然消逝,如同从没出现过。

所有的死亡之网都覆盖到了苏的身上,能量丝线拼命收拢着,切割着,与苏的头骨或是甲片相摩擦,发出噼噼啪啪、咔嚓嘎拉,各种千奇百怪能量爆炸的声音,一秒钟数百上千次的爆炸,更让苏的身体控制不住地震颤着。在这一刻,苏眼前奇怪地出现了威斯特伍德的脸,他正拼尽全力收束着能量切割线,想要把苏送上和雷同样的道理,因为过于用力和期待,威斯特伍德的脸已经完全扭曲却不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