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块狡猾的黑钢?”

“就是他。”

“我怎么记得那个愣小子似乎很不喜欢你。”

“是海伦叫他来的。”

“嗯,那还差不多。嘿嘿,我就觉得你办事没那么周到!好了,我该去查查牢房了,你知道那些家伙有多麻烦,稍微不注意就会弄些事情出来。不过你放心,我会盯紧一号的。”

放下电话,摩根将军想了想,忽然又觉得不是那么放心了,于是再次拨了个号码。片刻后,办公桌的光屏上出现了海伦的头像,她显得有些憔悴,但脸上依旧是冰冷机械的表情,冷冷地说:“摩根将军,现在能源非常紧缺,我的很多实验设备都被迫关机了,所以远程无线通讯是件非常奢侈的举动。我希望您要说的事足够重要,至少对得起消耗掉的这些能源。”

摩根将军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却又没说出来,过了好一阵,才问:“最近…缺什么吗?”

海伦冰冻的脸上显出一丝诧异,她也停顿了一下,才说:“电,燃料,弹药,原料,枪械还有食物,什么都缺。特别是食物,那两个家伙很能吃。”

摩根将军小心翼翼地问:“那我明天一早就让人送些东西过去?”

“不必了,我付不起钱。”海伦直接拒绝。她一向如此,帕瑟芬妮被取消将军头衔后,也没能给私立医院留下多少预算,前次依靠计谋获取的资金很快就已消耗一空。现在海伦已经和赤贫无异,根本无力购买战争状态下这些极为紧缺的物资。

“这样吧,我可以给你提供贷款,专门用于购买这些东西。利率就按现在市场通行的计算。”摩根将军又提出了一个建议。

海伦再次拒绝,说:“抱歉,我现在不再需要这些东西。如果您没有其它事情,我想能源已经消耗得足够多了。”

“他对我已经死心了。”

摩根吃了一惊:“什么?这可不象他的作风!”

“我在他最引以为傲的地方狠狠践踏了他的自尊心,他就知难而退了。这没什么难的。”海伦轻描淡写地说,然后切断了通讯。

“最引以为傲的地方…践踏自尊…嗯,有些奇怪。拉菲那家伙,不是一向以自己的战力为傲吗?”摩根将军皱眉苦思。这时的他,脸上全是好奇与关切,全没了下令家族武力动员时的峥嵘杀伐。

切断了和摩根将军的通讯后,海伦独自坐着,不知在想些什么。偌大的实验室中亮着一盏台灯,用微弱的光芒照亮了台上一米见方的一小块区域。海伦的金发在脑后束成一束马尾,美丽的侧面散发着一种神秘的美丽。这时一个小小的脑袋从她身后的黑暗中探了出来,四下看了看后,轻盈地跃上她的大腿,一路爬上,最后蜷伏在她肩膀上,用脑袋轻轻地撞着海伦的脸。

“饿了?”海伦轻轻拍了拍雪的头。

出人意料的是,雪竟然发出细细的声音:“是的,非常饿,从来没有吃饱过!可是外面不是有好多敌人吗,吃掉它们就可以了。”

雪的声音中性中略偏阳刚,却隐约透着奇异的磁性,说不出的悦耳动听。那隐藏于声线之下的磁性,就是海伦也只在一个人身上曾经听到过。或许是心底某种不为人知的波动,海伦在设计雪的声音时,用数字技术最严谨真切地还原了那种磁性,并将之隐藏在雪的声线之后。雪的声音是由数万种不同声线复合而成,想要在其中找到并还原出那缕磁性声音来,这个世界上还真没有几个人能办得到。就算有人能够做到,又有谁会那么无聊?

其实让雪说话,本来就是一件很无聊的事。雪自己更加愿意用复眼发出的光波沟通,或是以超出人耳听力范围的高频震波交流。这两种方式交流效率是人类语言的成百上千倍,哪怕是通过声音,雪用自己的方式叫一声,数万道声线传送的信息,也相当于一本小说的内容了。

不过雪尽管疑惑,还是偷偷学了人类语言,并且用以和海伦沟通,尽管海伦听得懂它的叫声,也完全可以解析复眼的光波信号。除了海伦,就连科提斯和拉菲都没有听过它开口说话。

听到雪的话,海伦罕见地笑笑,说:“又忘了?”

雪缩了缩身体,轻轻叫了两声,显示自己很可怜,才说:“他们不是敌人嘛,吃掉有什么不可以。妈妈不让我出去,又不让我吃这里的东西,饿了…”

海伦无可奈何地笑笑,在雪的脑袋上敲了一记,说:“别吵妈妈,你还有最后一个地方需要完善。对了,告诉妈妈,你最喜欢什么样的攻击方式?”

“极速突进和切割!”雪毫不犹豫地回答。

“极速突进?”海伦一怔,随即点了点头,不动声色地在面前暗淡的光屏上操作着。

雪静静伏在海伦肩上,看着她工作,复数的眼睛把光屏上的数据全部收录,偶尔还会叫一声,发表一下自己的看法。它也有不明白的地方,就是海伦明明有更高效的输入方式,比如说直接把智脑接到自己的身体上,为什么还要用如此原始落后的输入方式?不过,虽然人类的身体结构在它看来极度原始和落后,有太多太多可以改进的地方,但也对它有特殊的吸引力,因为这是妈妈的形态。至于父体,它还从未见过,所以充满了好奇。只是不论怎样问,海伦都不回答这个问题,只是告诉它根本没有父体。

雪当然不信。从还是几个细胞组成的初级形态时,它最畏惧的就是父体,从未见过的父体。直到现在,对父体的畏惧才渐渐淡去,那是因为它始终呆在海伦身边,觉得海伦可以保护它。

改进工作细致而漫长,但在海伦和雪的共同努力下,进度却是奇迹般的快。终于,海伦舒展了一下疲累的身躯,一把拎起了雪,说:“起来,小家伙!该干活了。我们可是只有最后一次改造的资源了呢!”

乖乖地被锁在实验台上,在玻璃罩扣下来前,雪侧着头,忽然说:“妈妈,等这次战斗结束后,我想转换成和你一样的样子。就是人类的样子,雪也一样很厉害的。”

海伦一怔,温柔地说:“又说胡话了,你现在的样子很美丽,这才是完美生命应有的美丽。你不是一直说人类既原始又脆弱,一点美感都没有吗?”

“可是妈妈是人类。”

“好了,这事以后再说。现在乖乖地把身体改过来。还有,别想战斗的事,哪有什么战斗?”

“当然有战斗!”雪认真地说:“因为妈妈身上已经有杀气了!”

“谁说的,妈妈最温柔了!”海伦大言不惭。

“妈妈是最可怕的!”

“可怕这个词可不是用来赞美的。”

“但是很贴切啊!因为我觉得,父体都会害怕妈妈的!”

“雪!!”

“…呃!实验快开始了吧,我做好准备了!”

看着仰躺着装死的雪,海伦哭笑不得,却悄然有种从内心最深处泛起的温暖。她轻轻将玻璃罩扣下,看着培养液慢慢地浸没雪那小小的身躯。其实以雪的体质,已知的麻醉剂和毒素都起不了什么作用,每当这时,雪都是自我催眠,放弃了对身体的控制权。从本质上来说,超级生物对身体控制权的重视,要远远超过最贞烈的女人对贞节的看重。

雪的身体慢慢飘浮,从身体表面开始冒出大量气泡,身体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改变着。海伦安静坐在旁边,看着,沉默着,安静着,什么都没有想。对她来说,一点点时间也是巨大的资源,但是现在,她更愿意花费最珍惜的时间,安静地坐着,看着,陪着雪,某种程度上,也算是陪着他。

这一刻,安宁而幸福。

雪正在变化着,一双刀锋逐渐伸长,越发的锋利,身体表面也开始伸出根根锋利的骨刺。在它腹部两侧,多颗晶体正在一一生成,三对用于行动的节肢变得更加纤长有力,更加鼓胀的腹部意味着反重力器官正在加载,而复眼的扩张则是力场能力大幅强化的表现。

雪的战力在呈几何级数增加,而在人类视角的审美观中,雪的丑陋也在呈几何级数增加着。

海伦忽然捂住嘴,背耸动着,眼泪竟然不受控制地流下。因为她知道,雪有多想变成人类的样子,因为这会和她一样。雪的智能,绝对不比大功率的智脑差,也不比任何所谓的哲人差。雪是智慧的,它在做着自己的选择。因为它现在的变化,大部分都不是海伦设定程序的内容。雪感觉到了敌人正在接近,所以它选择了丑陋,选择了强大。

只在这一刻,海伦才下定决心,就算只是为了这一刻的幸福和安宁,她就不介意把所有敢于打扰的人杀光。

吱呀一声,医院的侧门被粗暴地拉开。钢门被爆炸冲击得有明显变形,门上还有十几个醒目的弹孔。不过在钢门上留下这些痕迹的人早已经变成尸体,又再变成了暴民及各种食腐生物的食物。科提斯可从来没有对敌人手下留情的习惯。他站在门前,向周围看了一眼,然后才吃力地把宽大的身体挤入门内,然后哐当一声摔上了门。

私立医院周围五百米内已经成为一片净土,已经连续几天没有发生什么战事了。五百米是一条无形的界线,不管是哪一方的武装人员,只要过界就有可能遭到科提斯的猛烈攻击,而至少到目前为止,能够从科提斯手下活着逃跑的人还不多。随着战争的日渐进行,本·科提斯上尉也逐渐显露出了杀气,下手越来越狠辣,让所有敌人胆战心惊,也不知道为什么上尉这段时间脾气显得格外的差。

穿过幽暗的走廊,科提斯走进餐厅,把自己扔进一张折叠椅中。用角钢特别加固过的椅子也吱吱呀呀地呻吟着,在那庞大身躯的压迫下,明显改变了原本的形态。餐桌对面坐着拉菲,他把双腿搁在桌子上,仰望着墙壁上方狭小的通气窗,目光有些呆滞。哗拉一声,科提斯把装满了子弹的背包扔在地上,低声诅咒着:“真倒霉,什么东西都没发现,那些家伙怎么突然都变成胆小鬼了?还有吃的没有?”

不过科提斯的目光扫过桌上空空的餐盘,就没有再问下去。其中一个餐盘中还放着几块黑面包,不过那是海伦的份,而且加上了两个男人默契地省下来的一部分。

拉菲懒洋洋地动了动身体,问:“我们就这样一直呆下去吗?我觉得自己的骨头都快生锈了。”

“显然,她的事情还没有弄完。等她完事之后,我们估计就能从这个地方解脱了。”科提斯说,这时他的肚子突然传出一阵饥饿的轰鸣。他拍了拍肚子,说:“饿肚子的滋味真不好受,这该死的战争!不过,如果没有特殊的理由,大概海伦是不愿意参与到战争里去的。否则的话,就是开个医院,以她的技术,想赚钱还不容易?那些断手断脚的家伙只要能治得好,想必连内裤都愿意掏出来!”

拉菲淡淡地说:“别担心,让她下决心的事情应该很快就会发生了!”

科提斯瞥了拉菲一眼,问:“你又怎么知道的?难道说你和她之间已经有了什么特殊的关系?哼,不是我小看你,你自己也知道这根本就是个笑话!”

“凭着直觉。”拉菲依然一副高深莫测的表情。

呸!一口浓痰狠狠将地板射出一个小洞,作为科提斯对拉菲的回答。

在中央实验室中,表示能量不足的信号灯正在不停地闪烁着,上面显示的数字表明一小时后,整个实验室的全部能源都将被切断。海伦已经将雪从培养皿中抱了出来,仔细地检查着它全身上下的每一个细节。而后,她略一犹豫,即在光屏上输入了一个命令。墙边的一列陈列架缓缓向侧方滑开,露出后面的保险柜。柜门自动旋转几周后,自行打开,从保险柜中弹出一列列支架,上面摆满了各种奇怪的零件,每一个都是暗青色,特殊处理过的外表暗淡无光,却可以吸收多种雷达波,对感知域探查也有很强的阻隔效果。保险柜弹出后,最后的能源已经耗尽,整个实验室都陷入黑暗。

就在这个时候,雪醒了过来。海伦将保险柜中的各式零件取出,为雪一一挂上,锁定。转眼之间,雪身上就多了一层薄而轻巧的护甲,在护甲缝隙中探出多根锋利骨刺,并且在身体两侧各多了一个插放武器的备箱。这套装甲少许影响了雪的速度和藏匿,但却增强了防护和攻击手段,因此雪的整体战力大幅增强。这是海伦在几个月前就造好的专用设备,直到今天,雪的最后改造过程才算完成,才能够使用这套设备。

耐心地做完这些,海伦才抬起头看看时间,带着雪向餐厅走去。在餐厅中发呆的拉菲和科提斯没有引起海伦的任何关注,就象他们完全不存在一样。海伦坐到自己的位置前,把餐盘拉到面前,开始清扫里面的黑面包。她似乎并未察觉盘中的面包多了两片。雪跃上桌子,移到了海伦对面,拉过一片黑面包,慢慢地吃了起来。它进食的速度非常慢,一片面包看上去要吃个十分钟。很快,海伦就把最后的面包吃光,坐直了身体,呼出一口气。她刚想说些什么,突然啪的一声,左手的一片指甲猛然裂开,几乎彻底断裂。

海伦把左手放在眼前,看着鲜血淋漓的手指,一向冰封的脸上突然浮现出一丝怒意和杀气。她一推桌子,猛然站了起来!长条餐桌滑移了整整一米,让双腿搁在桌上的拉菲身体一歪,差点从椅子上栽下去。闭目养神中的科提斯则张开了眼,目光停留在海伦的背影上,若有所思。直到海伦离开餐厅,他才收回目光,和拉菲对视了一眼。

雪则静静地伏在桌上,用舌头舔着刀锋上残留的面包屑。其实刀锋早已光洁如镜,可是雪仍是一遍遍舔着。众多的复眼不时在拉菲后颈等要害处扫来扫去,每次目光掠过,都会让拉菲那头银发无风自起。几次之后,就连拉菲也忍受不了雪的骚扰,掉过头来怒目而视。雪的节肢轻轻一蹬,身体滑过大半个餐桌,闪到了科提斯的一边。上尉也挪了挪屁股,庞大的身躯有意无意地挡在了拉菲和雪之间。

就在拉菲和雪隔着上尉的身体互相用眼神交锋的时候,餐厅外传来急骤的脚步声,海伦走了进来。短短时间,她就换了一身装束。紧致笔挺的上衣,合体修长的长裤,高腰军靴,暗黑龙骑制式武装带,腰间别了一把大口径手枪,背后则是一挺特种战士专用的减重型突击步枪。这是海伦前所未有的形象,顿时让拉菲和科提斯看得呆了。

“我瞎了吗?”拉菲用力晃了晃脑袋,向科提斯问着。

“如果你再这么胡乱说话的话,我可保证你的预言很快会变成现实。”海伦冷冷地说,手一挥,把一大堆装备狠狠地砸在拉菲身上。

拉菲嘴里嘟囔着什么,却不敢真的让海伦听见,只得把音量控制在让她听不到的程度,一边埋头检视着海伦扔过来的装备。科提斯显然是听得见拉菲在说什么的,不过他只是闷坐着,饶有兴味地打量着突然换了身装束的海伦。谁也没有想到的是,突然想起了一个中性且有磁性的声音:“他在说:一点女人味都没有的家伙,我看谁敢娶你!”

这个声音石破天惊,象是在拉菲屁股下面点了一把火,让他直接弹了起来。一道凌厉的波纹瞬间布满整间餐厅,所有瓷制餐具顷刻间多了许多裂纹,甚至几个钢制托盘也出现明显的扭曲。他没有找到任何潜藏着的敌人,稍稍冷静一下后,拉菲忽然盯住了雪,一脸掩饰不住的震惊。

海伦将另一只手拎着的装备扔到科提斯面前,随后取出双多功能战术手套,戴在手上,然后仔细调试着各种电子设备。她显得很专心,似乎完全没有听到雪刚才在说些什么。可是雪的声音那么大,海伦越是这样,拉菲就越是清楚,她不仅听到,而且认真地记住了。

科提斯咧开大嘴,向拉菲无声地一笑,开始整理海伦扔过来的装备,并且一一穿戴装佩上。不过拉菲很快又是一声怪叫,拎着一套小巧的由耳机、通话器和腕表式中央处理器组成的系统,叫了起来:“这是什么?别告诉我这是单兵作战指挥系统。”

海伦已经完成了调试,把所有设备都已备好,听到拉菲的叫声,淡漠地回应着:“就是单兵作战指挥系统,不过我已经做了改进,性能增强大约几倍吧。”

拉菲又叫了起来:“可这不是龙骑们配给扈从步兵的标准装备吗?连正式的龙骑列兵都不会用这玩意儿的!”

“为了方便我指挥。”海伦说得天经地义。

拉菲脸色变了几次,终于小心翼翼地提议着:“这个…海伦,你看,你只要告诉我们到哪里,去杀谁就可以了。其它事情我们都可以自己搞定的,这样你也可以轻松些,不是吗?那边那个黑大个也是这样想的吧…”

科提斯已经装备完单兵作战系统,用行动给了拉菲一个耳光。

片刻之后,一行三人离开了私人医院。虽然形象各异,但是整齐的单兵作战系统却显示出这是一支注重整体的队伍。一身作战服的海伦尽显平时掩藏在白衣下的好身材,她的身材匀称颀长,曲线并非特别突出,似乎没有什么特点,但也找不出任何缺点,她的腿很直很长,臀部翘得恰到好处,胸也诱惑得恰到好处。这样的身材,配上冷冽美丽的脸,以及充满暴力美感的作战服,本该构成极度的诱惑,可不知是怎么回事,就连拉菲这样的人,看到那梦寐以求的身体轮廓时,却总会想起海伦那机械般精致的侧脸,每当这时,他就象被迎头浇了一盆冷水,所有的欲望都会彻底消退。

在离开前,海伦将医院大门关好,锁上,然后立了块牌子,上面用醒目的字体写着:“警告!内部极度危险,擅入者后果自负。海伦。”

在战争时代,再坚固的锁和门都只有象征意义。不过海伦相信,在那些了解自己的人眼中,自己的签名已经有足够的警告意义了,谅他们也不敢把这警告当成空气。而那些不知道“海伦”这个名字含义的人,应该会和他们众多前辈一样,在医院内深沉的黑暗中永远成为历史的一部分。当然,如果傻瓜们数量多到可以用尸体推平所有的机关陷阱,那海伦也就没有办法了。

越野车被抛在车库里,已经没有任何燃料可以让它启动了。所以三个人排成一列,慢慢向龙城外走去。在黑暗中,废墟的缝隙里不时透出炽热、贪婪或者阴狠的目光,在三个人身上扫来扫去。然而拉菲那头银发始终飞舞飘扬,而且散发着淡淡的光辉,在黑暗中显得无比醒目。

现在无论是议长还是女皇方的人,只要对价值连城的私立医院感兴趣的,都记住了拉菲那头燃烧般的银发。他出手的次数并不多,杀的人也远不及黑钢上尉,可是对敌人的震慑却比科提斯还要强烈。凡是落到拉菲手里的人,从来没有可以顺利地死去的。最多一次,拉菲将一伙二十多个袭击者一网打尽,就在医院外的空地上慢条斯理地杀起来,惨叫声一个接一个,从黄昏直到第二天凌晨,才把二十多人全部杀死。

在拉菲的辞典中,从来没有仁慈这个词。只要是敌人,只要想他死的人,他就可以保证让对方死得比自己想象中的结局更惨。而那些曾经憎恨、指责过他的人,大多也在他的手下享受到了一个永生难忘的死亡盛宴。

所以,在科提斯负责守卫私立医院的时候,不知死活的人还时有出现,可是当拉菲接手了几次防务后,世界立刻变得清静了许多。

黑暗中,一双眼睛盯着远处那燃烧着的银发,喉节上下滚动了一下。不过他可不敢用瞄准镜去套拉菲,天知道他会不会感觉到敌意,从而做点什么出来。那些高阶能力者都不能用常识来揣测,而拉菲更是高阶能力者中的疯子,完全不是他一个只有五阶的小人物能够抗衡的。

就在这个时候,黑暗中忽然探出一条细而长的刺,无声无息地刺穿了钢制的护颈,截断了颈椎,然后顺着椎腔而上,将他的大脑彻底搅烂。

雪落在仍然抽搐着的身体上,收回了舌头。细而长的舌头上粘了鲜血和脑浆,味道让它也有点心动。在它的评价体系中,这些都是热量高、容易吸收的食物。倒下的那具身体,仅仅是单纯的体格就意味着大量的食物,更何况能力者身体中储存的能量更是远远超过普通生物,对它的诱惑大得异乎寻常。

不过,犹豫之后,雪还是抖了抖舌头,将上面粘着的所有血肉都震落。它不准备将人类当成食物,虽然在本能中认为除了自己之外的一切东西都可以作为食物,但雪就是不准备这样做,虽然人类真的很好吃。

它有些焦虑不安地挥了挥尾巴,锋利的尖端轻而易举地拍碎了几块石头。借着这个动作,它才能压下身体内的饥饿感。雪的饥饿感,是由现有能量储备和储能上限的差距决定的。现在在私立医院时它的能量储备还是在缓慢增加的,可是上限却上涨得太快,几乎每次改造身体都会翻上几倍。

雪又恋恋不舍地向地上的尸体看了看,才拖着饥饿不堪的身体,跃入黑暗。一分钟后,又是一个身体渐渐冰冷。

小小的身体在黑暗中舞动着,掠走一条又一条生命,每次都会留恋地在尸体周围转上几圈,有时甚至会深深地嗅一下,然后带着难耐的饥饿继续奔向下一个目标。雪判定目标的方法很简单,选择有敌意的,同时实力强的。可是它也有些不理解这些人类,明明只有四阶五阶的能力,怎么却敢对海伦的队伍探头探脑?疑惑之际,它抽出武器备箱中一枚棱刺,含在嘴里,用力喷了出去。

以三倍音速飞行的棱刺瞬息间没入一个夜行人的侧面,再从另一侧飞出,然后打穿了几堵混凝土墙,不知去向。当棱刺飞行带起的尖锐啸声姗姗来迟时,夜行人的身体两侧骤然爆出两团血雾,伤口扩大了几倍。他喉咙中咯咯作响,一脸恐惧和不可思议,却连站起来都做不到,挣扎了两下,后背更是整个裂开,身体几乎断成两截!

雪无声无息从他身边掠过,找到了那枚失落的棱刺,虽然已经严重变形,但仍重新装回到武器备箱中。棱刺的杀伤力已经比得上电磁动能步枪了,雪已经在考虑下次要减小出力了,至少杀个六阶能力者还用不着这么大的威力。

小小的死神在暗夜中不停地收割着生命,自然瞒不过拉菲和科提斯。上尉依旧沉默,拉菲却有些许的不安。想到过去和雪的大大小小摩擦,拉菲就觉得自己那漂亮的头发有些危险了。

和思维跳跃不定的拉菲不同,科提斯要沉稳得多,他看了看始终沉默走在队伍中间的海伦,开口问:“我们这次要去哪?不可能只是为了抢些东西吧,看你准备的这些东西,我们是要打大仗了。”

“我们可能需要杀很多人。”海伦回答。

“为什么?我知道你肯定有理由,可是我还是喜欢弄得明白些。”科提斯皱眉问着。

海伦拢了拢额前的一丝乱发,继续坚定向前走着,只是带着淡淡杀机说:“帕瑟芬妮伤了,而且很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