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希尔瓦娜斯已经几乎解决了所有的敌人,听到丽声嘶力竭的叫喊,他叹了口气,说:“…已经来不及了。”

在丽所指的方向上,正在一队灾祸之蝎的部队冲来,显然他们已经解决了那个方面的战斗。不过那支分队刚向这边冲了一段,就突然掉头,向远方飞驰而去,居然开始逃跑。

在几百公里外,看着屏幕上成片成片消失的单位光标,迪亚斯特的心都提了起来。那都是活生生武装到牙齿的机动部队,而不是电脑上的图标,如今却象被人用橡皮擦成片涂掉!只看部队消灭的速度,迪亚斯特就对来犯之敌有了大致估计,他立刻给余下部队下达了撤退命令,当然撤退方向和他所处的方位正好相反,然后迪亚斯特就切断了和前线部队的联系,命令自己统率的部队前出驻防。

而指挥车则掉了个头,在几辆战车护卫下向来路全速驶去。迪亚斯特准备汇合了新生产出来的主力部队后再来和未知的敌人一决雌雄,能多活几天总是好的。

在距离战场不远的一座谷地中,三个人找到了里高雷。这个男人靠坐在一株烧得半焦的大树下,嘴里叨着半根皱得不成样子的烟,头微微歪着,象是在午后小憩。他的身下是一片深色的土壤,全身上下有着近百弹孔,几乎每个器官都被打烂,每根骨头都已断裂。围着这棵树倒下的,是上百具灾祸之蝎战士的尸体。就在里高雷脚边,仰卧着一名灾祸之蝎的一级指挥官。他大睁着眼睛,临死前的表情凝固在脸上,致命伤是插在胸膛中的一把匕首。而在更远些的地方,几辆装甲车正在燃烧着。

在消灭了相当于几支分队的敌人后,里高雷选择了这棵树,在树下坐着,象干累了活的庄园主,点上了一支烟,写意地闭上了眼睛。

只是这一睡,已是永远,而那支烟只燃了一半,就被鲜血浸熄。

丽踉跄着走到里高雷身前,蹲下,从他嘴里取下那截燃了一半的烟,用纸巾包好,小心地放在自己贴身的口袋里,然后站了起来,静静地看着他。几分钟后她才走到一辆没有烧毁的越野车前,用长刀将油箱切了下来,然后将燃油浇在里高雷身上,周围。这一系列动作,让希尔瓦娜斯给她包好的伤口又开始不断流血,可是丽却浑然不觉。直到忙完了这一切,丽找出一支烟,点上,默默地吸着,直到烟灰将尽。

她纤长的手指弹出,燃烧着的烟蒂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落在油迹上。

于是大火熊熊燃起,掩上了那张饱经沧桑的面容。

火光映得丽的脸忽明忽暗,在火势最高的瞬间,她转身,沉默地离开。站在远处的希尔瓦娜斯看着,轻轻咬着下唇。梅迪尔丽则是一脸的宁定和冰冷,若钢铁铸就的雕像,一如昔日高居黑暗圣裁宝座之时。

在经过梅迪尔丽身边时,丽停下脚步,看着少女毫无表情的脸,忽然咬紧了牙,一把抓住她的衣领,用沙哑的声音低吼着:“苏呢!?现在他在哪里!?”

梅迪尔丽眼中多了一丝生气,低头看了看,啪的一下打掉了丽抓住自己衣领的手,说:“我不知道。”

“不知道?哈!你不知道?”丽又伸手去抓梅迪尔丽的衣领,可是手却撞上了一道无形力场,再也伸不出去。别说她现在非常虚弱,就是全盛时期没有充分蓄力,也别想击破这道力场。丽退了两步,遥遥指着梅迪尔丽的鼻子,说:“他当初是带着你走的,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现在却来说不知道他在哪里?”

梅迪尔丽淡淡地说:“他在哪里,和你没有关系。”

丽刷的一声指着那株燃烧的大树,用尽了力气叫着:“和我没关系,但是你睁开眼睛看看!这也没关系吗?!我去你妈的!”

梅迪尔丽湛蓝色的眼睛中流动冰寒的目光,浓郁的杀气缓缓散发,空气中立刻如充满厚重的血腥气,让人喘不过气来。

“你杀了我?”丽冷笑着,毫不畏惧梅迪尔丽的威压和杀气。

梅迪尔丽收起杀机,看着如火焰般的丽,说:“你也算他的女人,我不会杀你。但是,他并不欠你,也不欠我什么。在这个世界上,他不欠任何人!”

说完,梅迪尔丽转身,带着希尔瓦娜斯径自远去。荒野大地上,在逐渐远去的身影之后,只有一道蜿蜒的剑痕标出了他们离去的方向。

燃烧的树彻底消失在地平线后,希尔瓦娜斯才小心翼翼地问:“姐姐,我们就这样把她扔下好吗?她的伤一时半会可好不了。”

梅迪尔丽淡淡地回应:“这一带的敌人已经被杀光了,所以她不会有事的,我们留下也没用。而且她不会喜欢我,我也不可能喜欢她,所以现在很好。倒是你,下次再敢插手我的事的话,审判所中有几百种方式可以增强你的记忆力。”

希尔瓦娜斯身体轻轻一颤,不敢再多说什么。甚至他现在也不清楚自己当时怎么那么有勇气,敢在丽和梅迪尔丽之间布下那道防御力场。

梅迪尔丽突然停下脚步,把希尔瓦娜斯吓了一跳!他偷看少女的表情,发觉她在思索着什么,似乎和自己无关,这才放下了心。

梅迪尔丽摇了摇头,用力把某个强烈的想法驱逐了出去,自语着:“那个小家伙…算了,毕竟是苏的,留下它吧!”

可是尽管做出了决定,梅迪尔丽脸色却越来越阴沉,只要想到那瞬间逃离的小小身影,心中就会浮上某种莫名的压力。多年的直觉不断隐晦提醒着她,这个决定很可能是错误的。

夜幕降临,钢铁之门的生活和以往一样,没有什么区别。所有的战火都被挡在外面,还没有波及到这里。

在夜色中,梅迪尔丽站在一座布置得很温馨的小别墅前,打量了一下这座小房子,然后伸手推门,门立刻无声无息地开了。可以看到锁栓断成了两截,断面平滑如镜。

进门就是一个小客厅,茶几上辅着布,上面摆满了各式枪械零件。奎因坐在沙发上,正专心致志地擦拭着一个零件。直到梅迪尔丽的影子投在茶几上,他才惊觉房间中多了一个人。奎因霍然抬头,右手不动声色地放在腿上,看清是梅迪尔丽后,他才松了口气,惊喜地站了起来,说:“你回来了!头儿呢?”

梅迪尔丽没有回答,而是认真地看着奎因,过了一会才说:“你的基因已经很不稳定,如果再过度使用能力的话,会在半年内彻底崩解的。如果保持得好,你还可以活四五年。”

奎因笑了笑,说:“不用能力可不行。至少每隔一段时间我得把丽的刀修好。她现在简直就是疯了,每次都是一身的伤回来。没有一把好刀可不行。”

“能力塑形?她那把刀的话,再用三次你就会出现基因崩解。”梅迪尔丽说。

奎因哈哈一笑,毫不在意地说:“没关系的!我们荒野上的人,从来就没想过能活过三十岁。我现在四十多,已经活得足够长了。我没什么其它能力,只能通过这种方式守着头儿留下的这片基业。”

梅迪尔丽点了点头,说:“你清楚就好。那么,我走了。”

“等等!头儿现在在哪?”奎因叫住梅迪尔丽,急切地问。

“我也不知道。”梅迪尔丽说,然后推门而去。奎因苦笑着摇了摇头,无奈地坐在沙发中。

希尔瓦娜斯等在门外,见梅迪尔丽出来,就跟在她身后,一起隐没在浓浓的夜色中。

夜很长。

在一处废弃的房屋处,梅迪尔丽抱膝坐在屋顶,脸埋在双膝后,银灰色的长发在风中起伏飘扬,点点星辉随风而动,飘荡起伏,直到很远很远,才渐渐熄灭。天空的云层放射着淡淡的辐射光,把她的剪影勾勒出来,有凄然的美丽。

房间里的希尔瓦娜斯静静躺着,仰望着布满尘埃的天花板,思绪不知飞向了哪里。

苏在哪里?

这个问题反复在梅迪尔丽的脑海中回响着,挥之不去。在这个夜里,不,不止是这个夜,几乎在每个夜里,她都只有抱紧自己,才不会感觉到寒冷和孤寂。但在她胸膛深处,心脏每一分钟都会强劲有力地脉动一下,以沛不可挡的汹涌能量宣示着自己的存在。核心已和心脏交缠,化为一体,再也不分彼此。这颗心脏不是她的,却又是她的。从植入身体的那一刻,她就自然而然地掌握了它的许多用法,而随着核心与黑暗之心逐渐相融,她的权限也在迅速提升。至少,黑暗之心在苏体内时没有开启过这么高的权限。

心脏的每一下脉动,都意味着无尽的能量和强大的力量,可是梅迪尔丽感受着它的脉动,却总会觉得眼睛有些不受控制的酸涩,每当这个时候,她都只能抬头看着天空,等这种感觉过去。或象现在这样,把头埋起来。

深夜是她独处的时候,希尔瓦娜斯会悄悄地躲起来,不去打扰她。

苏在哪里?其实这个问题早就有了答案。他最后的痕迹,就在梅迪尔丽的胸腔深处。所以在夜深人静,梅迪尔丽总会拥抱自己。

可是,有时候,夜与拥抱都无法温暖那颗早已撕裂的心时,她会抚摸重剑,让粗糙的剑锋划破手心,看着冰冷的血洒遍剑身,让刺骨的痛激活日益麻木的神经。

就象她现在正做的一样。

黑暗中,希尔瓦娜斯听着不知何处传来的水滴声,只能咬死全无血色的唇。

章十九 碰撞

雨林深处,库比雷忽然一抬手,身后跟着的几十名战士立刻停了下来,刹那间已找好了掩护。过了片刻,前方传来刷刷声,显然有整队的人正在雨林中移动。转眼间,一个满身彪悍之气的男人就拨开灌木,走了出来。他皮肤黝黑,鼓胀的肌肉几乎撑爆了战术背心,脸上涂着油彩,头上包着迷彩头巾。

一走出灌木丛,他立刻停下,警惕地看着周围,并且向身后打了个手势。于是雨林中人影闪动,十几个矫健的身影闪到树后。

为首的这个男人拔出腰后的短刀,慢慢蹲下,手拨了拨地面的杂草,拿起一片破碎的布片,仔细看着。他猛然抬头,刚张嘴想要叫喊,一根长鞭已无声无息地袭来,如毒蛇般绕在他的脖子上,喀嚓一声绞断了颈骨。

雨林中即刻枪声大作,更多的战士矫捷地在丛林间穿行,短刀匕首交击的声响更要多过枪声。战斗激烈而短暂,几分钟后厮杀的声音就逐渐平息。库比雷在雨林中如黑熊般穿行,将几个逃跑的敌人一一击杀。这场战斗,他付出了一条生命和四人重伤的代价,全歼了对方二十人的战斗小队。但这种战绩并不能让库比雷满意,因为在人数两倍于对手、队伍中还有三名副官的情况下居然会有死伤。伤亡来自于对手默契的配合以及出众的战术素养,而非强力的能力。

下属的战士把战死对手的尸体都拖到了一起,并且清缴了他们身上的武器和弹药。库比雷在一名身体魁梧战士的尸体旁蹲下,徒手撕开了他的战术背心,看到了锁骨下烙印着的交叉掷矛图案,轻轻地出了口气。

是高地猎手,德巴约元帅麾下最精锐的部队之一,难怪这么难对付。只不过这片雨林在希罗尔城西,距离德巴约元帅驻地还有好几百公里。库比雷没想到这么快就遇上了元帅的军队,脸色显得十分阴沉。作为曾经的领主,他可不认为自己带着这些松散的边疆战士们能够和德巴约的精锐战士相提并论。而且元帅手下那些高阶武士如果出现的话,库比雷自己都不知道是不是他们的对手。

不过苏的命令非常清楚,库比雷根本不敢有丝毫的违抗或者折扣。他很明白,作为换取强大能力的代价,苏已经成为他不可违抗的主人。只要他有不臣的想法,那么立刻就将面临基因崩解的危险。不止是库比雷,凡是接受过苏以自身血液强化过的能力的人,都面临着同样的问题。接受苏的血液后,他们的身体内都有了细微的改变,库比雷毫不怀疑苏有这个能力给自己种下点什么。和德巴约元帅的部队战斗起码还有希望活下去,背叛苏的下场肯定是死亡,而且很可能过程很漫长。

这时一名副官来到库比雷身边,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什么。库比雷转头一看,见远处一块空地上躺着三个重伤员,他们不断呻吟着,巨大的伤口虽然经过了包扎,可是鲜血很快就浸透了白布。显然,他们已经无法战斗,甚至连行军都做不到,即使治好,也很可能会留下残疾。

库比雷脸色阴沉,用大拇指做了一个割喉的动作。这个时候,他不需要累赘。

这时,远方突然远远传来阵阵爆炸声,相隔很远都能看到一道熊熊火柱升上天空!密集的枪声隐约传来,但很快就淡了下去。

库比雷脸色有些奇特,呸的一声吐出一口浓痰,喃喃地说:“他妈的,那个玩火的小娘们能力又增强了!”

雨林显得更加阴森恐怖,不时有野兽凄厉的长号响起,在树梢林间不断回荡着。库比雷对这些号叫并不陌生,知道是苏身边曾经出现过的那些狼一样的奇异生物发出的号叫。他更知道它们有着可怕的智力,甚至库比雷都在怀疑这些狼比自己都要聪明些。库比雷当然知道生物兵器是太阳神庙最重要的秘密,但是他从没听说过哪种生物兵器会比人还要聪明。雨林中迟早会成为这些狼的天下,现在不确定的只是时间,而时间由它们的生殖周期而定。

它们是两年还是三年成熟,一胎产几只?这种数学问题不是库比雷的长项,但是哪怕生育力和普通的变异狼差不多,那也足够惊人了。

听着声声狼号,库比雷又多了些面对德巴约元帅精锐部队的信心,只要不出这片雨林。

在雨林深处,烈火生生在密林中烧出一块死地。上百株大树都被烧焦,地面上的灌木和树藤更是无从幸免。几十只小动物的尸体已成焦炭,但更多的则是十几具姿态各异,显得极为痛苦的尸体。地面上有些地方仍是余焰未尽,不断冒着缕缕青色烟气。

叶莉婕倒在一棵树下,脸色惨白,艰难地喘息着。她用手紧紧捂着腹部,但血仍不断从指缝中涌出来。她的裙子完全烂成了碎布条,露出两条修长的腿。只是左腿上多了几个弹孔,其中一个正好在膝盖上,所以小腿翻转了一个很不自然的角度。每一下呼吸都会带来难以承受的痛苦,但是她就这样静静坐着。

不远处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突击步枪声,接着是一声清脆的手枪声,然后就安静下来。片刻后,老人拖着一具尸体走了过来,手中的银色小手枪枪口还有余热。

“所有的人都在这里了。”老人说着,从怀中取出一幅地图看了看,又说:“我们可以有两天时间休息养伤。周围几十公里内应该没有其它的猎狗了。”

叶莉婕已经说不出话,只能勉强点了点头。她抬起头,双眼中泛起一丝碧绿光芒,口唇微动,无声地说了些什么。几分钟后,两人头顶的枝叶一阵响动,一头霍尔奎拉从树顶跃了下来。这是最早一批霍尔奎拉之一,身体结构和后几代同伴没有什么不同,不过眼中却闪烁着智慧的光芒。虽然霍尔奎拉的智慧可以和人类相比,但知识也是需要时间学习的。它走到叶莉婕身前,仔细看着她,再用力嗅了嗅,抬头发出一声长嗥。

雨林中传出嗡嗡声,上百只雷古纳飞了出来。和正常雷古纳稍有不同的是,中央十几只雷古纳的腹部要大得多,飞行也显得很不灵活,和周围那些杀气腾腾的雷古纳大为不同。这十几只雷古纳落到叶莉婕身上,一只只自动寻找伤口,然后一头钻了进去。她腹部恐怖的伤口更是一次性钻进去四五只雷古纳。没过多久,几只雷古纳就爬了出来,口器中钳着一颗颗弹头。它们把弹头吐掉,然后咬住伤口上的血肉,不断注入包含着人体所需所有营养物质以及极高能量的体液,腹部迅速干瘪下去。当它们吐空腹液后,就晃晃悠悠地飞起,消失在雨林深处。

叶莉婕伤口已不再流血,血肉更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慢生长,她的脸色也变得红润得多。霍尔奎拉看到这些,才低吼一声,一跃而起,转眼消失。老人这时才走过来,把叶莉婕的小腿扶正,然后用从敌人士兵军服上切下来的布条将她身上的伤口缠紧。这个过程很痛,其实众多雷古纳为她治疗和修补身体的时候更痛,不过从始至终,叶莉婕都没有呻吟过一声。殊死战斗得到的是大量进化点,而她身体的潜力早已开发到八阶,进化点数量足够,一个个新能力就会自行生成。这些天,除了必要的治疗时间,她几乎是毫不止歇地寻找德巴约的部队加以袭击。而她战斗时的疯狂,就连库比雷都为之胆寒。

她身上或多或少沾染了苏的气息,因此进化点获取的速度也要比普通能力者要快得多,只是成长的过程过于痛苦,非人能够忍受。直到现在,见惯无数风雨的老人为她处理伤口时,偶尔双手也会颤抖。

殊死的搏杀,时时在希罗尔城周围上演。而玛卡城则象陷入了迷雾,再也没有一点消息传来。希罗尔城派出的大军就象凭空消失了一样。至此,帝国高层都知道卡诺萨大公恐怕已经出事了。

在迷雾般的玛卡城,一连几天,苏都坐在金字塔的最顶端,不说也不动。在天色好的时候,玛卡城的居民只要走出家门,都可以看到金字塔顶端的身影。

不知怎么,苏在的这几天,玛卡城居民人人都心神不宁,似乎有什么极可怕的事情正在发生。除了那些得到明确命令的人外,所有的人都放下了手边的工作,躲在家里。他们不是无所事事,而是惶惶不可终日。苏并没有让人专门守卫出城的道路,玛卡城也没有城墙,居民想要出城的话非常方便,可是却没有一个人敢出城一步。似乎距离不远的丛林中隐藏着什么非常恐怖的怪物。夜晚很安静,但是几乎每个人都无法入眠,在人们眼中,每个阴影中似乎都躲着什么东西,正在用力挣扎着,想要爬出来。只有累到极处,人们才能够睡上一小会,却又往往会在恶梦中尖叫着醒来。

夜里是有士兵巡逻的。在城民眼中,巡逻兵们的动作也变得非常诡异僵硬,而且落在地上的影子往往和他们本身对不上。

太阳帝国尚武成风,几乎每个成年男人都可以称为勇士,但是笼罩在整个城市上空的无形恐惧已经超过人类所能承受的极限,已和勇气无关。

苏只是那么坐着,直到一个小东西开始不停地拱他的脚,才有了表情,慢慢低下了头。这是一只和猫差不多大小的小兽,体表是非常光滑的皮,有一层薄薄的粘液。它有六根节肢,身体呈纤长的流线型,从腰部直到尾尖,有着十几层褶皱,在需要的时候,它们能够完全舒张,那样它的体积可以变成原先的几倍大。它背上的硬质甲壳可以打开,里面两对小小的翼翅可以让它低速飞行几十公里。而前三后二的骨刺配置威力巨大,骨刺上的剧毒可以在几分钟内毒死一头变异象。除此之外,在形成了储能晶体后,作为终级手段,它还可以引爆储能结晶,最终爆炸的威力可以相当于上百公斤的烈性炸药!

觅食者,是生物兵器发展路线上第一块真正的里程碑。

这并不是因为它的战斗力强大或者二次进化能力,而是在于它所生产的储能结晶是所有进阶生物兵器的食物,也是一切生化大军产生的前提。有了觅食者,生化帝国从此就有了第一块基石。只是看着这具有巨大意义的小东西,苏却完全高兴不起来。

他终于站了起来,顺着阶梯走下,回到总督宫殿中。在卡诺萨到来时,这里就已经被打扫干净,又新换了一批仆人和侍女。虽然他们显得十分笨手笨脚,但总算有了几分过去的气象。新生的觅食者乖巧地跟在苏的身后,要不是明显特异的外形,完全象一只驯熟的小猫。它本身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它对整个世界的意义。

苏回到了穆雷生前最喜欢的观景平台上,从这座巨大的露台上可以俯瞰到大半个玛卡城。穆雷最喜欢这种俯瞰众生的感觉,而苏却非常厌恶。不过,他现在仍站到了露台上,站在穆雷最常站的位置,静静地看着死一般寂静的玛卡城。超人的感知让苏知道,现在至少有几千双眼睛正在黑暗中看着他,所有的目光中都是畏惧。

苏的脚边又传来异样感觉,那是觅食者又在拱着他,等待着自由的命令。苏的右手抬了起来,却感觉到异乎寻常的沉重,每动一分都如同和一个强大的敌人殊死搏斗过一样。拥有了十阶感知域能力平行空间探测,再加上三百六十个思维中枢,苏已经把那枚包含着无数生物兵器的符号破解到了第二层,自然知道自己这个动作代表着什么。

苏的手终于指向了远方。

觅食者一声欢叫,猛然从地面弹上十几米的高空,在空中展开翼翅,迅速远去。

看着觅食者远去,苏向房间内走去,但在走到门口时停了下来,似是有些疲累,将头靠在了墙壁上。粗糙的岩面还有着白天的热气,热力喷射在苏的脸上,感觉十分舒服。

等待是焦急的。

苏抬起头,然后将前额轻轻敲在墙上。过了一会,又是一下,这次稍稍重了些。他静立了片刻,又仰起头,重重撞在墙上。

一声闷响,苏随即感觉到几缕温热从脸上流下,而脑中也有一丝眩晕。如果是平时,本能大约又会跳出来提醒他人类身体结构的脆弱了,不过今天本能反常地保持着沉默。苏伸手在额前一摸,不出所料,看到的是一手鲜血。

人类的确是脆弱的,连撞撞墙都会流血。苏也会流血,刚才那一下,他并没有给自己任何防护。岩石筑成的墙壁面上则多了一个破裂的浅坑。

通!苏的额头再次重重撞在墙壁上,几滴血珠四下飞溢,刚刚出现在意识中的几个身影因为眩晕而模糊了一下,又顽强地清晰着。

通,通,通,通…

一下下沉闷的凿击声在夜色中回荡着。不管如何撞击,那些人,那些事,都不会有分毫忘记。

当属于他的生化帝国建立之后,那些人是可以在生物培养母体中复生,可是,那还是他们吗?本能已经回答过这个问题,在复生且复制记忆后,从任何角度任何细节上讲,都是他们本人。苏不可能找出基因上最细小的片段有什么不同。

苏认为还是不一样。

当时本能的回答,是低级生物的身体结构阻碍了苏对世界本质的正确认识。

那什么是高级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