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伦掏出一根只够抽两口的烟蒂,点上,用力吸了一口,然后恋恋不舍地递给了里卡多。不过他仍然不忘说一句:“这根本不可能!”
里卡多将烟吸尽,忽然有点懒洋洋地笑了笑,说:“这只是我一个美丽的梦想而已。旧时代不是有一句名言吗:让我们忠于理想。”
汉伦哼了一声,说:“可你别忘了,那句名言还有下半句:让我们面对现实!”
里卡多忽然哈哈大笑,搂着汉伦的肩,提着那支又大又长的重狙,迎着夕阳,向自己的部队走去。在血色阳光下,两个满身钢铁与硝烟味道的男人肩并着肩,走向未知的前方。度过了这场战斗,还会有更多的敌人在前方等着他们。而从选择的开始,里卡多就已知道今天的结局。可是没有人知道他为什么会抛开家族,选择蜘蛛女皇一方,就连汉伦都不知道。
不过在这个时候,两个男人的脑海中都刻着同一幅画面,那是刚刚少女回眸的最后一瞬,湛蓝如海的双眸和脸侧那道仍在滴血的伤,让人永难忘怀。
当少女和希尔瓦娜斯消失在地平线的时候,整个世界,在悄然间脉动了一下,如同翻开了新一页。
站在两面光屏前的海伦正皱眉苦思,似乎有什么难以决断。她忽然抬起头,仰望着,视线似乎穿透了头顶的层层建筑,落在穹苍无尽处。她忽然冷笑了一下,伸手在面前光屏上点了一下,已然做出了选择。在私立医院地下射击场内,拉菲正端着一支手枪,向对面的靶子轰击着。他的手突然一抖,竟然有一枪脱靶!他的眼神骤然凌厉,想了想,那如剑般的光芒又渐渐暗淡下去。而在医院楼顶,科提斯正举着锡制小酒壶,将烈酒倒入喉咙。酒壶中倾泻而下的酒浆突然顿住,在空中凝停了将近一秒,才继续落下。科提斯却象什么都没有感觉到一样,继续痛饮着,只是一双小而有神的眼睛用力眨了眨。
在遥远的另一方,丽正如猎豹般全速奔行,两米长刀刀尖在地上拖出片片火花。她骤然加速,与一辆灾祸之蝎的轻型越野战车险而又险的擦身而过,随即刀芒一闪而逝。丽终于站定,在她身后,越野战车被平切为两段,不断爆着火光。她正想去寻找下一个目标,忽然间身体一颤,紧紧抓住了自己的心口,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不适只持续了短短一刹,就消逝无踪。丽有些疑惑的看了看周围,却没有找到任何可疑的地方。
一栋废弃的房屋中,主卧室被重新布置过,干净、温暖而整洁。在宽大的床上,奥贝雷恩正仰面躺着,宁静地看着美艳惊人的艾琳娜。艾琳娜正跨坐在他身上,腰臀快速摆动着,进行着原始而又古老的运动。奇怪的是,两个人的表情都很平静,就象是在进行着一件工作。不过,这本来就是一件工作。运动快要进行到最激烈的时候,艾琳娜和奥贝雷恩忽然有所感觉,同时停下了动作。奇异的感觉稍纵而逝,房间中沉默了片刻,艾琳娜忽然说:“我想…我们还是回去参加这场战争吧!我知道你一直在担心。我希望,在这件事结束后,我们之间的关系还可以更长一些。”
“你不再害怕海顿了?”奥贝雷恩有些惊讶。
“害怕!但我想,在那时,你会挡在我前面的。”艾琳娜坦然地说。
奥贝雷恩深深地看了一眼艾琳娜,说:“我会的。”
在南方,一个新的聚居地正在形式。聚居地的一角,神父正站在一座新的使徒像前,借着最后的天光,在仔细雕刻着它的面容。不知为什么,他的手忽然一抖,凿尖发出吱的一声尖响,在刚刚雕好的石像脸上刻下一道细细的刻痕,看上去像是一道割伤。这种失误几乎不可弥补,但神父看了半天,却忽然笑了笑,索性把那道刻痕放在那里,继续雕刻其它的部位。
而最终,在曼哈顿岛上那间高大、深远而幽暗的私人图书馆里,议长贝布拉兹从木梯上爬下,看着手中一本散发着古朴气息的书:《论平等》。这是一本具有悠久历史的书,已经收藏了超过三十年。但它之所以特殊,却是因为这是蜘蛛女皇送给他的第一本书,也是惟一的一本。
贝布拉兹用布满皱纹的手,慢慢打开封面。在扉页上,还留有拉娜克希斯的赠言。她的字迹在镌秀典雅中透着无法形容的力量。
赠言是两行诗:当皓月坠入山峦,群星才会闪亮。
(卷五《使徒传说》完)
卷六 最后的贝萨因都
章一 重启
世界就象一本书,翻开了新的一页。
变化在悄然间降临。属于世界的变化到来时,没有口号,没有枪炮声,也没有激动人心的演说,它只是简单的到来,并在一个如血的黄昏中降临。
多数的能力者都对变化茫然无知,在他们看来,新的一天不会有什么分别。只有极少数敏锐的人有所感觉,其中有许多神秘学的能力者。但是能够与世界沟通的少之又少,而且很难说是好是坏。毕竟在神秘学中既有真实幸运,也有命运断裂…许许多多的变异生物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样的变化,只是忽然发现自己的行为有所改变。部分具备了初步甚至是进阶智慧的变异生物则在巢穴中瑟瑟发抖,连逃跑的勇气都已失去。
对于没有能力的普通人来说,世界不管变成了什么样子,都与他们无关,甚至他们还欢迎变化。不管再怎么变,命运都不会更差了,不是吗?
在人类中,没有能力的普通人依然占据着绝大多数,但与各式各样的变异生物比起来,人类在数量上根本不具优势,而在智慧上也逐渐丧失了过往的统治地位…在人类活动区域之外的广大世界,不知有多少生物正在飞速变异进化,等待着接过世界的统治权。但是这个过程没那么简单,因为人类有能力者。能力者对大多变异生物的优势,就象旧时代人类对野兽的优势一样明显。然而在某些先行者眼中,人类正在分成两个物种:能力者和普通人。
世界变了,但只有极少数站在众生之上的存在,才觉察到了变化,也为之凛然…因为变化与他们息息相关,而对绝大多数生灵来说,变化与否,根本就不重要。
不管世界如何变化,太阳都会照常升起。这就是普通人的想法。
这也是莎莉的想法,当经过充满恶梦的一晚后,她重新醒来。她挪动着酸痛而沉重的身体,从吱呀作响的铁床上爬下。从门缝窗隙透进的寒风让她打了个寒战,于是急急忙忙地穿上厚厚的外衣,这才感觉好些…她推开木板钉成的窗户,向窗外望去,外面仍是黑沉沉的,天边才仅有一点亮光。聚居地中大部分的灯火都是黑的,劳累了一天的人们仍旧在沉睡。莎莉比平时起得早了些,主要是因为昨晚睡得不好的缘故。但是看着本该是熟悉的世界,她却忽然有种陌生的感觉。
这片营地,乃至营地周围几十公里的区域,她都已非常熟悉了。这不仅仅是熟悉那么简单,她记得住每一处微小的地型变化,精度可以到米…尤其她清楚这一带过去的天气变化,也弄清了可能存在的地下矿产,并且对于河流的流量和水质资料了然于胸。莎莉有着惊人的记忆力,她还记得几百本书的详细内容。现在在聚居地的周围,已经建起了一个由五个阶梯水池构成的小型净水池,可以提供勉强能够喝的水。通过周边矿物和植物的组合,能够提高居民的辐射抵抗能力,而且已经找到了几种全新的可食作物,只待春暖花开,就可以大量栽植了…如果它们的基因稳定,那么经过五至六年后,就能够稳定地为三至五千人提供食物了。
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的美好。
但是对莎莉来说,美好的前景都是用时间和汗水浇铸出来的,而且她知道这一切的根基有多么脆弱。她每天只睡五个小时,一直在拼命地忙碌着,在暗黑龙骑一年多时间中积累的知识正一点一滴地转化为净水、食物以及可以医治疾病的药物。她把近千人带出了血腥议会的范围,避开了战火,又成功地让他们在第一个冬天活了下来…但这仅仅是开始,其实也是相对最容易的一个阶段。想要进一步发展,必须建立起一个成熟且完整的工业体系。且不说工作母机从何而来,单单是能源,就是无法靠双手解决的难题。
另一个问题,则是安全。到目前为止,聚居地只遇到过一次小规模武装暴民的袭击,并且成功地击退了他们。但那是因为在迁移时,他们带了足够多的武器和弹药,这些都是不可补充的…另一个重要原因,则是队伍中有十几个能力者,其中大多数曾经是龙骑的扈从,拥有暴民根本无法比拟的战斗技艺。
但龙城的经历让莎莉明白,只要遇上两三个低阶龙骑,这里的一切,都会象沙砌的城堡般崩塌。
营地中又响起了一声声清脆的敲击声,莎莉知道,神父又在雕刻了。在聚居地中,似乎神父是最辛劳的一个人。他每天都在天不亮的时候起床,雕刻神像,修建教堂和神坛,为信徒们讲解教义,直到深夜才会休息…但从另一个角度来说,他似乎又是全然无用的人。至少没有从事任何生产性的工作。
莎莉从来不置疑神父的存在,在她看来,只有神父才能为聚居地的人们找出一条未来的路。她并不是信徒,这样想,只是基于对神父渊博知识的钦佩,以及女人的直觉。这个时候气温很低,天又黑着,本来应该再睡一个小时,可是莎莉完全睡不着,索性推门出去,向雕刻声传来的地方走去…
现在的教堂只是一座高点的木屋,圣坛则是教堂前石砌的圆台。所有这些都是神父自己动手,一石一木建成的。引人注目的是,圣坛旁边围着七座使徒雕像,其中五座已经完工,神父正在雕刻第六座使徒,而第七座雕像目前还只是一块石材而已。雕刻现场没有一点灯火,只借着一点天光,神父就能完成雕刻工作。当第五座使徒像雕刻完成时,神坛突然多出了一种肃杀、沉郁、黑暗和荒寂的气息,每个经过这里的人都会不由自主地放低声音,快速通过。但是当五座使徒像雕刻完成时,神父的信徒突然间多了许多,还在不断地增加着。
已经完成的五座使徒像几乎完全相同,可若是仔细看,却会发现它们之间有着迥然有异的气质,若是看得时间长些,甚至会错觉这些雕像都有着自己的生命。
而莎莉在路过教堂和神坛时,不止一次感觉,似乎这些使徒正在背后默默地注视着她。
在黎明到来前的一刻,莎莉再次来到神坛旁,默默看着神父工作忙碌。她以女性的敏锐发现,第六座使徒像和前面五座有很大不同,它更加纤细些,却同样具有深沉的力量感,甚至犹有过之。而且它的脸上有一道细细的划痕,这本来是很不起眼的一个瑕疵,可是在莎莉看来,却非常刺眼,成为第六使徒最醒目的特征。
“一共有七位使徒吗?”莎莉托着下巴问。
“应该有七位,因为《启示录》上说,在末日到来前,会有七位使徒降临人间。”神父回答时,依然没有停下雕刻,他的手很稳。
“末日…唉。”莎莉轻轻叹了口气,从怀中取出一块干硬黑色、用变异作物和坚果粉制成的面包,用力啃了起来。她时间有限,就连吃东西的时间也要节省。在荒野上生存,时时刻刻都是在与死亡赛跑。沉默了几分钟,莎莉才说:“神父,你不觉得,我们已经在末日之中了吗?”
“那要看对谁而言。”神父笑了起来,用深沉、厚重而又柔和的声音说:“在战争发生前,世界对人类来说是天堂,而对其它生物而言就是末日。大批的物种在灭绝,缓慢的进化过程又不足以让新物种产生。而这场战争,对于我们这个星球上的生物来说,就是末日。这次不大批物种死亡,人类也只剩下了百分之一,但能力者和变异生物出现了。战争并不是灾难的结束,因为对能力者和有智慧的变异生物来说,现在的世界,就是天堂。”
慢慢嚼着黑面包,莎莉说:“神父,那么普通人应该如何处理和能力者之间的关系呢?我是想说,将来会不会有一种稳定的架构,使我们之间有共存的可能…如果真有可能,我们现在就应该着手应对,如果没有,那么…我会尽可能的让大家成为能力者。可是,经过一年的观察,我们的人中最多只有十分之一有成为能力者的潜质。”
神父有些意外地看了看莎莉,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反问:“你觉得,假如那种稳定的社会形态真有可能存在的话,会是什么方式呢?”
莎莉很快回答,显然就这个问题已经思索了很久:“首先,应该是一个有着明显阶级差异的等级制度,划定各阶级权利义务的基础就是能力位阶的高低,各个阶级之间的权利差异应该足够的大,足以反映出能力者和普通人之间的力量差距。很有可能,会在诸多阶层之上有一个至高的存在,掌控着绝对的权利,甚至比旧时代的独裁者都要大,假如他的能力相对其它人可以有压倒性的优势的话。”
神父点了点头,继续问:“那你认为,会不会有这样一个至高的人呢?”
莎莉毫不犹豫地说:“有的。蜘蛛女皇就是,假如历史资料没有作假的话…哪怕女皇将来不再是最强的人,也一定会有一个新的人物占据至高的权利。”
“为什么?”神父问,他依然没有停下手中的雕刻工作。
“因为进化和变异没有终点。”莎莉说。
假如进化和变异没有终点,那就意味着能力没有尽头,总会有更加强大的存在出现。那时社会惟一的选择就是独裁。而如果人类的进化存在着最后的天花板,那么就会出现一小批能力大致相同的人,则理想的模式会是寡头民主。这就是莎莉的答案。
神父停下了手上的工作,有些意外地看着莎莉,笑了笑,说:“你是个非常聪明的孩子,你的猜测已经很接近现实。是的,进化没有终点,至少以我们有限的视野,还看不到它的终点。你说得对,我想最终会有一个至高的存在来统治我们的世界。它不一定是最强,但一定是最强者之一。当然,这样的结构还不是十分稳定,需要再给它增添几层基石。说到这里,你就应该明白了,也许旧时代的君主分封制度会是最适合这个时代的制度。在自己的领地上,领主就是至高无上的存在,领主的意志就是一切。领地大小的划分,则依据领主的实力而定…一个很有意思的制度,不是吗?”
“可是,这和现在的血腥议会不是差不多吗?不,甚至还不如血腥议会。”莎莉的小脸上写满了挣扎。神父明白她的意思,她还抱着希望,希望在未来的世界中能够有普通人的一席之地。虽然“民主”已经注定了会成为一个历史名词。
“所以血腥议会并不稳定,注定会发生战争。战争会爆发的另一个原因就是现在距离旧时代还不够久,依然有许多人不肯接受现实,还向往着旧时代的民主和自由。普通人在幻想和能力者平等,低位能力者幻想着和高位能力者平等。只要这些人还存在,战争就会反复爆发,直到幻想彻底破灭为止。直到那个时候,新的社会体系才会在废墟和尸体上建立起来。”
神父用悠扬的声音描述着残酷的现实和未来。莎莉知道,这是最有可能出现的现实,除非…除非能力者全部死绝。
即使在这个聚居地中,即使自己得到了大多数人的爱戴和尊敬,矛盾也依然存在,并且正在变得不可调节。比如说,那些能力者已经开始隐晦的暗示,应该得到更多的资源倾斜,包括但不限于食物、休息和女人…而在另一方面,作为普通人的一方,也正在助长着这种倾向。有些姿色的女人们会悄悄向能力者提供服务,以换取保护或者是更多的食物。另一些自由的女人则是公然的争夺能力者床上的位置。而有些丈夫,甚至会鼓励自己的女人去陪能力者做爱,以交换某些东西或者是优待。总而言之,莎莉苦心构建的基于旧时代道德伦理的家庭架构,仅仅经过了一个冬天,就开始崩溃。
之所以还有一些潜规则被遵守着,是因为这些能力者平均只有二阶能力左右的能力。他们能够对付七八个成年男人,但十几个普通人一拥而上,就可以把他们杀死。另外,是他们中没有能力足够压倒其它所有人的存在,假如有一个五阶能力者在,那么他肯定可以成为这个聚居地的国王。三个三阶能力者中的两个,现在已经盯上了莎莉。而莎莉知道,他们还没敢下手的原因之一,其实是因为她也是能力者。在龙骑总部学习过一年多的时间,不是能力者简直不可思议。
莎莉的确有能力,或许因为她过于强烈的渴望,也因为苏和里高雷后来给她的几枝进化点药剂,她的确拥有了部分感知域的能力,记忆力和大脑思维能力大幅度提升,才能在短短时间内生记下海量的知识…在拥有十倍于过往的智力和记忆力后,莎莉切身体会到了能力者的强大,这让她对于自己曾经抱持的理想近乎绝望。
很残酷,但这就是现实。
她勉强笑了笑,说:“那么,我应该做的就是帮助所有有潜质的人成为能力者了。可是那些没办法成为能力者的普通人呢?”
神父说:“他们会活着,因为他们是能力者的基石。当然,这会付出代价,他们需要顺从、忍耐,并且需要一点点的运气,这样就可以在新轶序下活着。”
莎莉默然片刻,才苦涩的说:“可是…他们身为人的尊严呢?”
神父叹了口气,说:“我的孩子,在这个世界上,最困难的事,就是有尊严的活着。现在,尊严是只属于少数人的特权。”
“可是,就没有其它办法了吗?这样的新轶序,听起来让人绝望。”
“还是有办法的,那就是信仰。信仰会让人在最黑暗的时刻产生希望,也会让人们感知到存在价值,从而活下去。”神父说。
莎莉看了一眼围成一圈的七座使徒像,带着希冀问:“神父,在使徒之上,真的有神吗?”
神父收起了雕刻工具,坐到莎莉身边,微笑着说:“我也不知道…其实,有没有神并不重要,只要我们相信它的存在,这就够了。在未来的新轶序中,还是会有向上变迁的路,那就是成为能力者。可是直到现在为止,谁都不知道能力者的天赋是由什么决定,那完全象是神赐下的礼物。为了得到这份礼物,信仰就是必须的。向神祈祷,并不一定会增加下一代拥有能力天赋的机率,却会让祈祷的人得到安宁。信仰就是在黑暗世界中的一缕阳光,可以指引人们走向更加美好的新世界。也许只有少数几个人可以得到它的指引,但是对于生活在黑暗中千千万万的人们来说,最重要的并不是自己是否会得到救赎,而是能够看到这缕阳光的存在。这就是信仰,它给人以希望,让人得到安宁。”
莎莉笑了笑,笑得很苦涩。她知道神父还有一句话没有说。维持新轶序的力量不再是军队和警察,而是能力者的能力,特别是至高一位的能力。这是远比军队还要恐怖的力量,普通人反抗新轶序的惟一下场,就是灭亡…能够推翻能力者的,只有更加强大的能力者。新轶序并不全是坏处,至少它还把普通人视为同一个种族,给他们留下了一点空间,能够活着的空间。
在新秩序下,没有革命的可能。
神父并不是先知,得出这样的结论也不需要预言,只要常识就够了。
神父看了看莎莉,问:“你今天有些特别,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莎莉低着头,双手抱着自己的肩,轻叹着,说:“我也不知道怎么了,今早醒来,我忽然觉得整个世界都变了。我也不知道究竟是哪里变了,只是…它让我突然变得很害怕,这个世界…好象更冷了,也更黑暗了。我看不到一丁点的阳光。神父,我…需要信仰吗?”
她的头越垂越深,肩膀无声地耸动着。这个时候,她才象是一个还不到二十岁的少女,而不是把近千人活下去的责任背在自己肩上的引路人。
神父柔和地说:“孩子,当你问出这个问题时,你就已经需要信仰了。但你是不同的,你不缺乏勇气和理想,只是暂时疲惫了而已。作为信徒,我们当然会欢呼神的存在,但是对于你,我需要提醒你的是,如果真的有神存在,那么神可能带来不仅仅是救赎,也有可能是审判…”
普通人有普通人的命运,在这世界动荡的时候,能力者也有自己的烦恼,即使强如拉菲也不例外。
此时在私立医院的地下室,一间仓库被清理成了练习场,十几个激光发生器和微型力场装置构建成一套简单的虚拟现实系统。在将所有装置都布置好之后,海伦回到了练习场一角,在光屏上按下了启动按钮。外面的柴油发电机轰鸣起来,电火花沿着十几条交错的导线跳跃前行,很快点亮了全部的力场发生器。十几道激光在空中相互交错,勾勒出了一个银灰色光芒构成的人体。它有接近一米九的身高,轮廓完全是人类形态,并且象一个人那样在活动着手脚关节,并且做出一些攻击动作。伴随着光人挥拳踢腿的攻击,力场发生器也在相应调节,只凭表面感觉的话,可以说光人就是一个实实在在的人。
拉菲站在练习场的中央,依旧是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一双流火的银眸只顾盯着海伦,不放过她身上身下的每一个细节。海伦依旧穿着医生和科研人员惯常使用的白色长大衣,基本上把她的身材都遮掩了起来,只是大略露出属于女人的曲线…可是拉菲却紧盯着她不放,目光更是放肆之极,从上看到下,再从下看到上,根本不留一块死角。以他的眼力,一个女人即使全身包裹在极地防寒服内站着不动,凭藉着身体不可能控制得住的微弱震动和抖动,拉菲就可以把这个女人的裸体完完整整地在脑海中还原出来。当然,另一种直接的方式是组合使用透测和超距触感,同样可以达到透视人体的效果。拉菲这种看人的方式,已经摆明了就是想用第一种方式还原出海伦的裸体来。至于第二种方法,用来对付没有任何能力的海伦自然立竿见影,可是在自视极高的拉菲看来,这绝对是一种侮辱,即是对海伦、也是对自己的侮辱。
诡异的是,科提斯居然也在场,他同样睁着一双小眼睛,狠狠地盯着海伦。从闪烁流动的目光中,可以看出黑钢居然和拉菲打的是同样的主意。
海伦就站在那里,她象普通女人一样,有呼吸,有心跳,也有控制不住的幅度微小的晃动。这些数据已经够拉菲把海伦的裸体拼出几万次了,但是他眼睛越睁越大,瞳仁中喷出数公分长的银色火焰,所有的头发都在飞舞着,恍若银色火焰!拉菲已经提聚了超过一半的能力,大脑运算速度更是接近极限的80%,一瞬间拼成的裸体就数以万计,可是每个裸体都有细微的差别,而且拉菲知道,那绝对不会是海伦的身体…海伦可以用微小的数据误差,轻而易举地干扰拉菲的探测,让他生成错误的图像。更要命的是,这些误差还在随机的变化着,其变化频率之高,完全可以抵消拉菲的误差修复计算。当拉菲将大脑运算速度提升到超过90%的危险界线时,每秒钟变幻超过万次的裸体像逐渐融合到一起,形成了一个非常模糊朦胧的身影,甚至是男是女都分不清。
这个时候,拉菲才算是接近了海伦的真正身体。可是想要拼接还原出她的裸体,就是把大脑计算能力提升至100%也未见得有用。而真到那时,拉菲必将控制不住自己调用的庞大能量,散溢出去的能量所形成的风暴就会重创海伦,甚至可能要了她的命。其实到了这一步,拉菲可以说已经是输了,但他还是坚持着,想要等海伦犯下错误。
这并非不可能,但绝对是小概率事件,至少在拉菲的记忆中,海伦还没有犯过任何错误。
角落中的科提斯并没有比拉菲好到哪里去,豆大的汗水滚滚冒出,从那些贲起的粗大血管和不停蠕动着的方形肌肉,就可以看出他的吃力程度。只不过,没人知道科提斯在惊人的身体里面长着一个怎样的大脑,但他计算能力超过拉菲的可能微乎其微。
海伦似乎根本没有看到两人异样的目光,只是低头调整着光屏上的数据。其实这也算是三人之间的某种小游戏了,奖励则是海伦的裸体。海伦并没有把这个游戏放在心上,对她来说,这只是根本不会被付出的奖品而已。而某些无聊的男人,比如说拉菲和科提斯,却很喜欢屡战屡败的那种感觉。
随着海伦飞舞的十指,光人也在相应地做着一个个动作,并且越来越是流畅自然。拉菲这时才放弃了努力,转而关注起光人来。看了一会,他的脸色开始凝重起来,因为光人的动作充满了灵性,就象一个具备丰富战斗经验的强大能力者,而且那完全是智能程序推演计算的结果,和海伦的操纵无关。因为海伦没有能力,也就谈不上战斗经验。
“你叫我配合的实验,和这个家伙有关?”拉菲问。
“它一会会是你的对手,现在我还需要三分钟左右的调试修正时间,请耐心等一会。”海伦以标志般的机械声音说。
“我的对手?呵呵!”拉菲笑了起来,光人虽然看起来很强大,但他不相信一段智能程度可能击败自己。哪怕他不动用压倒性的力量,也足以在一个照面间放倒对手。所以他耸耸肩,问:“那么,亲爱的海伦,我能问问这次实验的目的是什么吗?你想采集我的战斗数据?OK,我没有问题,不过要先把边上的那个黑大个请出去。我可不想在他面前什么秘密都没有,那样的话,下次我就没机会打肿他的眼睛了!”
“这次实验属于高阶能力验证。根据我的测算,在感知域十一阶能力‘多元位面计算’之上,应该还有十二阶能力的存在,我把它称为‘前知’。这次实验的目的,就是为了验证‘前知’是否存在。”
海伦机械般的声音听在拉菲和科提斯的耳中却如轰雷般炸响!
十一阶已经被称为神之能力,竟然在其上还有十二阶能力。哪怕仅仅是理论上存在的可能,也足以颠覆时代!
“这个东西,就是前知?”拉菲一边眯着眼睛看着光人,一边用力揉搓着满头的银发。十二阶能力对他的震憾巨大,而且和眼前这个由简易全息技术拼凑出来的简陋光人的反差更为巨大。
“一会你就知道了。”海伦飞快地调整着海量参数,头也不抬地说:“拉菲,我还需要如下数据:你的最大速度,平均出力能量,主能力能量输出偏差度…”
拉菲狠狠地看了一眼科提斯,但后者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最终,对于十二阶能力的好奇还是压倒了打肿对手眼睛的渴望,拉菲开始按照海伦的要求报出了自己十一项重要数据。这些数据看起来并不十分重要,却十分关键,在实力相近的战斗中,能够获知对方的精确数据,哪怕是些边角数据,也大有可能影响战局。单从科提斯摸着胡子,若有所思的笑容就可以知道了。
报完十一项数据,海伦却并没有立刻开启实验,而是沉默了足足两分钟。只看她手指下意识地敲着光屏,拉菲和科提斯就知道她的大脑正在全速运转,计算着什么。他们一直都很好奇,海伦的大脑究竟是由什么做的,它的极限究竟在哪里?可惜,这许多年来,这始终是无解之谜。
熟识海伦的少数几个人,甚至曾经想,这或许和蜘蛛女皇的武力一样,是血腥议会的最终谜题之一。
沉思在二分钟后有了答案,海伦对拉菲的战斗反应速度方面提出了三项限制,让他把自己控制在限度之内。拉菲当然答应,三项限制幅度并不大,而且把速度限制在八阶的理由更是明显:这套简易全息成象装置可是有响应延迟的。
受限之后的拉菲依然有综合九阶的战力,而且他恐怖的战斗直觉更会使他轻而易举地战胜大多九阶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