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亿光年Ⅰ+Ⅱ+Ⅲ 作者:今何在
内容简介:
有多少路我将行走,有多少山峰我将为了寻找自己而去征服,
有多少次我将失败,有多少次我将重新开始,而这一切是否有意义
我会耐心等待,我为自己准备,那通向我梦想和希望的旅程。
不要燃尽自己,我的星星,请等我
【作品相关】
YY思想史
(此文是多年前写的,算是十亿光年的前身吧…)
那个夜晚,雨下得很大,是流星雨。
不过对威海卫太空港一点影响也没有,我们排队走入壮观的海军礼堂,观看每年海军节都要看的那部《甲午风云》。头顶的宇宙中,无数流星坠下,有些打在威海卫的磁场上,炸开好看的各色花朵。
我仿佛听见了雨的声音。打在屋瓦上,打在木窗上,淅淅沥沥。宇宙中的流星雨是没有声音的,星球的毁灭也没有声音,我想,我是想念地球了。
在电影放得时候,我还一直想着地球的雨,中国的雨,家乡木楼顶上的雨。
这时宏大的音乐猛响了起来,所有的军人全部站立了起来,我知道那个时刻来临了,我随全场一起起立,震天动地的声音在会场里响着:“开足马力,撞沉吉野!”
在巨大的响声里,邓世昌的定远号再一次撞沉了敌旗舰吉野号。虽然我从小一直就在看这部片子,但我还是哭了。
相比之下,现在我头顶的流星雨,反倒像梦一样。
当年邓世昌撞沉吉野,日舰队败退。以黄海大海战的胜利为起点。从那之后,历史的走向改变了。
现在的大清帝国,傲立于银河之间。放眼天下,竟然没有一个可以与帝国任一支舰队相抗的对手,以至银河之内,星图之上,无不是龙旗飘扬。
前些日子舰队出访日本主星,我与军士们登岸,在太空港居民区,公园内水池中仍有日人少年,以石击我战舰之模型,其咬牙切齿之神情,竟非孩童所能有。不由兹笑叹息,我舰队在数百年来屡次大战中屡败日海军,打到日本人海权尽失,连出海钓鱼都要申报待批,日本人对我帝国海军仇惧阴影之深,竟如恶梦要代代相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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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日本国最近在研究什么?”这天,总管带扔给我一份间谍报告。
“再造历史计划?”我翻翻便笑了,“象是那种改造历史小说中的情节,不过是战败者拿来意淫用的。我们监控着他们每一毫能量的使用记录,他们想多点根烟都没有余火。”
“我们调查过了,他们想用这装置回到三百年前的时空,大约是黄海大海战之前,他们要重写历史,让我们在那场海战中失败。”
我摇头大笑:“改变历史?…这些可怜的人,他们在过去的战争中失败了,不想着如何努力改变今天,却幻想着回到过去去赢得胜利,我真是蔑视这样的人。”
“但这是帝国不能容许的,无论我们的敌人去向了哪里,我们都要追击到哪里!在时空的任何一个角落,我们都不能失败。”
“这听起来是个有趣的任务。”
“也是一个无法预知结果的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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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射试验在三天后进行。我和我的定远号巡洋舰和两艘护卫僚舰长熠号长阚号成为实验目标。
帝国制造了比我们看到的装置大数千倍的扭曲器,动用整个星区的储备能源。如果我们成功回到三百年前,则再用舰中的原料制造同样的装置,把迅息记录器传回来。
启动那一瞬间,我惊恐地看见光线穿透了舰体,仿佛强光下一切物质都已透明,不,或许已经消失了,它们回到过去的时间中去了吗?强光向我移来,我的思想停止了,我的血液,我脑中的神经冲动,一切运动都静止了,直到倒溯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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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开始重新顺行的时候,我抬头看了看星空,星河熟悉而又陌生,恒星们亘古来未变,但却象少了些什么。
我是谁?我从哪儿来?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渐渐的,记忆回来了。
那强光…
是的,我是帝国北洋星河舰队定远号巡洋舰舰长岳东航…但是…我真的是么?
对那个未来帝国的记忆,为什么不可能只是我的一场梦呢?
如果那不是梦,那么,我的舰队在哪里呢?
在梦的最后,我在我的战舰中,但现在,我却躺在旷野里,面对浩然的星空。
一瞬间我觉得无比孤独,我曾经在星河间穿行万里,曾经无数次的眺望星海,却从来没有一次,觉得它如此遥远。
寒风吹冷了我的身体,我低下头,发现自己穿着奇怪的衣服。
那衣服,质地粗糙沉重,十分原始…是的,只在博物馆中见过,这是在十九世纪末的人才会穿的布料。
一定有什么不对了,就算跃迁中出现了失误我和舰队分离了,我也没有理由穿着这身衣服。
是不是我的记忆中有某个片段失去了呢?关于我如何离开了舰队换上十九世纪的衣装独自登陆。
可我不管怎么努力想,也一点印象也没有…慢慢的,一种恐惧在我心中升起了,象一个轰鸣的尖叫,越来越强,紧紧揉着我的心,让我喘不过气来。
从来就没有什么银河帝国…我之前对未来的记忆,不过是我刚才做的一个梦…一个梦!
没有什么比这种发现更绝望,我要窒息了,紧捂着胸口慢慢瘫倒在地,无法从自己的这种想象中挣扎出来。
忽然一个声音响了起来,这声音解救了将窒息的我,却杀死了那个帝国舰队舰长岳东航。
“哎呀阿滨,你吓死我们了,我们到处在找你…”
一切都完了,没有帝国,没有银河水师,没有时空旅行,我叫陆阿诚,是东晓村的,今年二十四岁,已有一妻,四年前结的婚,不知为何一直没有小孩,今天早上我外出放羊,到黄昏羊回来了,人却没回来。村人四处找了一晚,此刻却在山坡上发现了我。
我想我的确淹的糊涂了,我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来到这的,而且连之前的事也全忘了,听村人们七嘴八舌的说着,我觉得我想起些什么来了,但一晃又飞走了,我感觉他们说得是真的,因为我越来越觉得他们的脸庞和这个地方我熟悉,那勾回般的黄土岭,那赶羊鞭,那口音,是的…他们说着和我的帝国梦中相差很远的口音,但我分明都听懂了,只是我还不确定自己能不能说。我拍拍脑袋,想自己原来的确是做了个长梦,想必是脑袋里进了太多水,昏迷太久的缘故。
于是他们把我推着向我的“家”中送,当我看见我的小木屋,我木屋门前笑着的那个灰脸女人,我忽然想天哪难道这才是我的生活么?我以前是这样生活着并且今后也要这样一辈子生活下去么?
我大喊:“不!这他妈的全是日本人搞的鬼!”
所有的村民都愣了,牙齿吓掉了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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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几天我天天丢了魂似的,光着膀子坐在山坡上一边看着我的羊群,一边喃喃地念叨:“光子推进器启动,左舵十二维六度五,目标启明太空港…叛军十五架X98在你的右翼后方,把备载机弹出去…告诉美国人,我们舰队最近又截下了许多他们的海上偷渡者,请他们管好他们的人权记录,扣完了十二分就吊销国家执照…”
乡亲们都说我被山鬼抓去偷了魂,犯魔症了,他们凑钱请了个大神,把我绑起来熏了三天,又用一种植物药水洗到我浑身脱皮发绿,这么一折腾岳东航的魂是好像快受不了准备撤退了,我看着自己黝黑的皮肤和粗糙的手掌,越来越不相信自己曾经上过帝国海军学院,意气风发的穿着笔挺的军装站在过舰台上接受空港中无数女孩子的尖叫欢呼。
那天晚上,我就着小屋窗中透下的月光,好好打量了一下我的…老婆。她其实还是挺耐看的,虽然没有未来的姑娘们那样打扮入时…我在想什么呢…咳,不行,我不能再让岳东航那个家伙胡思乱想了…忘记未来,忘记什么电脑穿梭机,那些全是一个我放羊汉子闲时产生的幻觉而已,只有眼前的这个美丽身体,是如此真实温暖。
我老婆阿娟羞红了脸,出了一身的汗:“死鬼你看什么看啊,你以前从来就是熄灯就上,做完就睡,现在反倒跟没见过似的,是魔性了不少。”
虽然眼前的女子我还老忘记她的名字,但是和她抱在一起时却能感到亲切与安心,我想我或是真得是十九世纪的中国农民岳东子。
人生宛若梦幻。
我开始接受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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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信不信二百年后我们的国家会很强?”我问张老才家小三。
“国家?什么东西?”小三瞪大眼睛看着我,“阿诚,你脑袋上有两个旋,你的大黑羊脑袋上也有两个旋,你知道我的黄肚皮脑袋上有几个旋吗?”
“你信不信我们会有一支很厉害的舰队?”我问李油嘴家梨子。
梨子眨着长长睫毛的眼睛看着我:“舰队是什么?东子你家什么时候煎油饼,你会煎油饼吗,煎油饼要用好多好多油啊,以前我爹在县里见过,馋得他口水都掉了一地。阿诚你会煎油饼吗?煎油饼要用面粉你知道吗?好多好多的面粉啊…”
“你信不信将来美国英国澳大利亚加拿大人哭着喊着要入大清的籍。”我问土黑子家黑蛋。
“国籍是什么啊?”黑蛋说,“你知道昨天梨子和谁去山坡后头打滚了么?梨子很快就要有娃了,你看着吧。她爸要打死她哩,她要挺着个大肚子嫁人哩。”
我慢慢陷入一种绝望,这绝望就像你被关在一个玻璃盒子里,你看得到未来却摸不到它,你知道有一种辉煌有一种伟大在等着你,可是你打不破这个盒子,和你一起被关在盒子里的全是动物,有羊有猪有鸡有狗,你说话他们会看着你,可是却完全不懂你在说什么。
“可我说得都是真的!”我一个人跑到山崖边,冲着远处山梁大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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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年也不知是哪一年,山村的生活像是与世隔绝一般,上一次有人去远处的城里已经是数年前,关于当前年份大家都不关心,这个村子太安静,太像一个布景。
这么久没有下过雨,草根都干透了。天空燥得要掉下土来。这地方真得呆不下去了。我无法忍受这天亮放羊天黑睡觉的枯燥生活,无法忍受没有卫生间,无法忍受床上的跳蚤,无法忍受可以看见星星的草棚。难道这才是作为中国人的我真实的生活?难道那个纵横四海的未来竟只是我几天前的一个梦?不,一定不是的!
“上天,我对你发誓,我一定要改变这一切!我一定要改变这个国家!”我狂奔到山崖边,冲着远处山梁大喊,群羊吓得四散奔逃,我只好赶快去四下追它们。
“上天,在那之前,先给我一只牧羊犬!”我再次对群山狂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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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早上,我醒过来。走出门,外面灰蒙蒙的,但能清楚的看清一切,枯树清晰的排在土路边,广大的田野草径荒疏,象是几千年没有发出芽过。远处的丘陵灰蒙蒙的,像一堵城墙阻住视线,不,那听说真得是一道城墙,是几千年前的古人造的,太久了就变成土堆了。我从来不知道那后头是什么样子。
我抱起偷偷打好的包袱,回头看看,老婆咕嚷着翻了个身,我突然撒开腿疯狂的向山外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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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经历了迷路、干渴、劳累之后,我终于一身灰土发如乱草穿着我的破草鞋来到了县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