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溪隐择了一个座位坐下,在心里为缪乐妮祈福,应书澄坐在她身边。
他们静等了很久,直到医生走出来,告诉他们情况稳定下来了,大家才松了一口气。
昏睡的缪乐妮被送回病房,睁开眼睛时看见一堆人围着自己,目光迷迷糊糊地越过自己的表哥、表嫂、沐溪隐和应书澄,再跳过萧清昂的小姨,最终落在萧清昂的脸上,眼睛忽然放出一道柔亮的光,慢吞吞从被窝里抬起手臂。
萧清昂恍然大悟,伸出手握住她的手,“你不要说话了,我们都在。”
缪乐妮伸出食指点点他的鼻子。
“别担心,我也没事。”萧清昂耐心说,“我们都听医生的话,好好养病,等出院后再找一个安静的地方好好说话。”
缪乐妮指了指他,又点点自己,再三确认。
“没错,我说的是我们。”萧清昂重复。
缪乐妮的拇指又按在鼻尖,小指不停摇摆,在一旁看不懂的表哥着急道:“你想表达什么?”
萧清昂自动翻译,说下去:“你想去迪士尼乐园看小飞象?好,以后我们一起去。”
缪乐妮目光如炬,赶紧点头,表哥却迷糊了,看着萧清昂,又问一句:“请问你究竟是谁?”
缪乐妮立刻飞过去一个眼刀,让表哥闭嘴,不要介入两人的对谈。
萧清昂好脾气地解释:“我住在楼上,和小缪是病友,认识有一段时间了。”
表哥和表嫂面面相觑。
萧清昂说了一些话后将缪乐妮的手放进被子里,才小心地松开,再替她掖好了被角,嘱咐她:“你好好休息,千万别再偷偷跑上来了,明天我来看你。”
等缪乐妮歪头睡着,沐溪隐拉着应书澄走出病房,沿着长廊走向电梯。
“没想到小缪这么惨,追一个人追到自己休克。”沐溪隐想了想问,“她不会是有什么精神方面的疾病吗?”
“躁郁的症状。”应书澄说。
“你也看出来了?我们老家称这样的病为花痴病。”沐溪隐说,“尤其当看见你这样的男人会很兴奋,手舞足蹈的。”
“为什么拿我举例?”
“因为你很帅。”她笑了,“怎么?你不照镜子的吗?”
“照镜子?我早就看厌自己了。”
她眨了眨眼,疑惑道:“难道你从来不为此感到自豪吗?”
“为什么自豪?长相又不是凭能力得来的。”他不想再谈论自己长得如何,转移话题问她,“春节怎么过?”
“回家休息。”她想到放假十五天都无法看见他了。
“趁放假好好休息,别忘记复习。”他叮嘱她。
他们又往前走,到了自动贩卖机这里,他买了一瓶饮料给她。当无意间看见瓶颈上挂了一个幸运签,他摘下来,若有所思,轻声说:“第一次看见。”
她正想凑过去看,他已经伸手将小小的幸运签放进她的外套口袋,“希望你有幸运的一年。”
对沐溪隐来说,春节的假期有些长了。
开始的两天被妈妈拉着跑亲戚,后面几天便待在家里,除了看书没其他事可做。她看一会儿书,拿出小抽屉的幸运签,放在书桌上,想起应书澄的祝福:“希望你有幸运的一年。”
幸运的一年是怎么样的一年?也许就是平安健康,以及和喜欢的人在一起。
喜欢的人?怎么会突然想到这个?难不成?她脸红了,停止胡思乱想,将幸运签放回抽屉。
她慢慢挪到窗边,推窗向外看。目光越过院子里的樱桃树、再远处的陌上田垄,以及映照晚霞的池塘、经年累月静静流淌的溪水,望至无尽的远方,片刻后回过头来,目光融进书桌上那盏台灯的光。
以往的这个时候,还在咖啡馆工作呢,她心想,竟然有些想念了。
等假期结束后的第一天,沐溪隐回到灯塔里咖啡馆上班,却不见应书澄的人影,她心里失望。
终于还是等不及,她在白天赶到他的公寓楼下。因为不知道他住几楼几室,她就在门口徘徊,想试试看运气,能不能逮到他的人。
结果,她等了老半天都没见到他的人。
当她沮丧准备离开时,视线范围内多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正从不远处慢慢走来。等看清楚是谁,她的心顿时灌注了喜悦,竟然小跑上前,喊他的名字。
“你为什么跑得这么急?”他感到奇怪。
“我也不知道,看到你来了就拔腿跑过来了。”她的回答很实诚。
既然来了,应书澄便请她上楼坐一坐。
沐溪隐在走进他的屋子之前是好奇的,不知道他家风格是怎么样的。等跨进门,她看见眼前的一切,脑子里想到的除了“空旷”就没有别的词了。
这里除了必要的家具和电器,连摆设都很少。卧室的门关着,客厅没有开空调,用来吃饭的圆桌子上空无一物,长沙发上有一张蓝色的薄毛毯,沙发前的玻璃几上搁着一只鱼缸,里面养了两尾鱼。靠墙有一个柜子,但里面只有几本书。厨房入口的瓷砖上摆着一箱矿泉水和一箱饼干。地板和玻璃窗一尘不染、天花板也被擦洗得干干净净。
“睡不着的时候我就打扫卫生。”他光脚踩在地板上,走去打开空调。
沐溪隐看一眼卧室关着的门,问他:“你睡在哪里?”
“睡沙发。”
沐溪隐环顾了一圈,慢慢走到柜子前,看见里面只有三本书,其中一本还是她送他的童话手绘本。说起来她一直猜他找这本书是有其他用途,现在看来纯粹是收藏。
应书澄用煮茶器泡了一壶热茶,倒一杯给她,又怕她冷,调高了室内温度。
椅子上没有垫子,坐着有些凉,他们就并排坐在沙发上。她落座的时候发现靠背的地方有一根他的头发丝,再一次意识到这是一个很私人的地方。
“你家……”
“很无聊。”他替她说下去。
“不是,我想说的是很冷清。”她瞄了一眼近在眼前的鱼缸,“你喜欢养鱼?”
“不,鱼是替外公养的,他房子的杂物太多,已经放不下了。”他转过脸来,看着她,“是不是很失望?这里什么都没有,招待你的只有一杯热茶。”
“其实我有些猜到了,你家应该没太多的东西,但没想到如此空旷。”她说着就笑了,“不过这样也好,感觉自由自在,随时可以来随时可以走,人不会被捆绑。”
他没有接话,站起来走向厨房的收纳柜,从角落里找出一包东西,走回来递给她。
“这个水果糖……”她盯着包装纸,对保质期存疑。
“还有八个月。”
她放心地扯开包装袋,吃了一颗,是荔枝味道的,香甜味弥漫开来。
不一会儿,他们听见隔壁有人在弹琴,旋律耳熟,是《童年的回忆》那首曲子。很快,琴声穿透墙壁,很清晰地落在地板上。她看着自己的脚丫,觉得仅仅这样和他安静地坐着就很好。
一道阳光照进来,在地板上形成一个圆圈。
她收了收自己的腿,却不小心碰着他的膝盖,她没动,顺其自然地挨着他。
“你最近的睡眠还是不太好吗?”她忽然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