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秒,一阵冰冷的水珠子直直灌在莫俊生的头上,莫俊生微微一怔,反射性地回头,看见那个又黑又瘦的紫时正在半开的车窗前一脸漠然地看着自己。
“莫先生,你或许是喝多了。”紫时开口淡淡地说。
莫俊生慢慢擦擦头上的水珠子,似笑非笑地开口:“又是你?你倒真爱管我的事。”
“我不爱管你的事,只是嘉宁,他也算是我的朋友,你不要欺负他。”紫时认真地看着莫俊生。
“我欺负他?”莫俊生轻佻地笑笑,伸手摸摸罗嘉宁的脸,“我这是在爱他,我们正情浓,你却来破坏气氛?”
罗嘉宁全身颤抖,一动不动,他感觉莫俊生一手冰冷。
“我没看出他是愿意的。”紫时微微蹙眉。
莫俊生不语,收敛了笑容,目光如水地看着紫时,看着这个不识相的破坏者,要不是他的话,罗嘉宁或许已经依从了自己。
“嘉宁,你真的不愿意吗?真的讨厌我这样吗?”莫俊生转头笑着看罗嘉宁,大掌摩挲在他白皙光滑的脸颊上,“嗯?”
罗嘉宁紧张地说不出话来。
“算了,既然你不喜欢,我就不勉强了。”莫俊生收回手笑笑,“刚才吓着你了。”
罗嘉宁呆呆的,半天后才拧开车门,慢慢下车。
莫俊生一言不发,看着紫时半晌后,才缓缓开口:
“他不愿意我不会勉强的,再怎么样也轮不到你来教训我。”
紫时倒是一脸平静。
莫俊生嫌恶地看了他一眼,不知为何,他越看紫时越不顺眼,今天的紫时在他眼里比平常丑陋多倍。
发动车子后,莫俊生驰骋在车道上,想到猛然刹车的欲望,心里烦躁,松松领带,不由地对紫时记恨在心。
“什么东西!”他在心里咒骂。
虽然那天对罗嘉宁没能得逞,但莫俊生是下了决心,非要尝尝罗嘉宁的味道不可,那诱人的胴体最终是属于自己的,那单纯可爱的孩子只是还没开窍而已。
夜晚,方有惟又约莫俊生到上次那家情调很好的西餐厅见面。
这一晚,西餐厅响起的钢琴乐是那首有名的《水妖》,空灵清亮带着些幽怨,琴法细微,纤弱却又有韧性,莫俊生闭着眼睛听,只觉得舒服,不由好奇,这样难度不小的曲子居然被弹奏得如此娴熟,以往这家西餐厅里的钢琴乐多半是些有些发俗的流行乐曲。
想着想着,睁开眼睛,本能地朝钢琴那边看去,恰巧这一天钢琴的位置稍稍挪动了些,莫俊生几乎是看不见那个弹奏钢琴的人,心里猜想着多半是个清冷如月的女人。
悠悠几曲过后,钢琴戛然而止,有些零散的掌声,弹琴的人起身。
莫俊生感到意犹未尽,抿口酒又抬头一看,微微一怔,居然是那个又黑又瘦的紫时。
“模样倒是不讨人喜欢。”方有惟轻笑着,“不知道哪里找来的。”
莫俊生沉吟一会后冷笑:“我认得他。”
“哦?”方有惟惊讶,“你怎么认识他的?”
“我说的那个总是触我霉头的人就是他。”莫俊生哼了一声。
“是吗?是他?”方有惟玩味地笑笑,“看起来是有些讨厌,要不要我替你出出气?”
“你?你有什么办法?”莫俊生轻描淡写地问。
方有惟但笑不语。
原来紫时是这家西餐厅新招来弹钢琴的,经理起初看他其貌不扬,穿得土气也没考虑过用他,但紫时坚持试弹一曲,经理不耐烦地指指钢琴说:“罢了,就让你弹一曲。”
没料到紫时弹完后,经理架在鼻梁上的眼镜都有些滑落下来,那双黑瘦粗糙的手下居然能流泻出这样美好的音符。
方有惟承诺给莫俊生出口气,很快就有了行动。
chapter4
紫时一周在西餐厅弹琴三天,平常还是正常在面包房工作。
这晚他又走进西餐厅,在工作后台取出工作服,却发现工作服背后有大块的污渍,稍稍纳闷后心里便明了,定是有人在搞恶作剧,好气又好笑,堂堂的一家西餐厅居然也会有人做如此幼稚的恶作剧。
晚上弹琴的时候,一个油光瓦亮的男人端着大肚子满身酒气地走到紫时面前呵呵地笑。
紫时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继续着手弹琴。
“我要听肖邦的!”大肚子男人咧着嘴笑。
紫时不理他。
“我说我要听肖邦的!你听到没有!”大肚子男人一掌拍在黑白色琴键上,琴键像是害怕地震了震,只有紫时的那双瘦长的手依旧安静地搁在琴键上。
紫时慢慢抬起头,面容淡漠:“我不会。”
“连肖邦都不会,你来这里吃屎的?”男人笑着,粗鄙突兀的声音响彻整个餐厅。
立刻几个身着黑色便服的男人上台,微微阻拦这个有闹事趋向的男人。
“吃屎的!FUCK!”男人夹杂着英文骂道,“弹的什么东西!鬼不鬼的…”
几个黑衣便服将蓄意闹事的男人拉下去,男人边挣扎边骂,渐渐地骂声远去,紫时漠然地看着琴键,又着手弹起来,照旧是那首难度不低的《水妖》。
“怎么样?够难堪了吧?”方有惟坐在一边,举着红酒向莫俊生邀功。
莫俊生似笑非笑:“那个胖子是你找来的?”
方有惟挑挑眉,一副除了我还有谁的样子。
“太可笑了。”莫俊生摇摇头,又放眼去看那架奶白色的钢琴,轻灵的乐声传入耳畔,不了解的人也许会以为弹琴的一定是个美貌的少年。
“看,这里好多人都看不起他。”方有惟用下颏指指周边的一些男侍员,眉眼里尽是笑,愉悦地看着紫时出洋相。
莫俊生只是苦笑,这样拙劣的伎俩亏方有惟想得出来。
“怎么样?要不要再戏弄他下?”方有惟凑近莫俊生问。
“我只要他别来插手我的闲事就行。”莫俊声大掌晃着杯子里的红酒,闲适地提示。
方有惟又是狡猾地笑笑。
隔天晚上,有一个女客人投诉紫时在厕所里对她进行骚扰。
面对女客人的尖嘴猴腮,紫时沉默了,他心里知道接二连三的意外都是冲着自己来的,他清楚背后有人在整治自己。
身穿红色晚礼服的女客人指着紫时骂,一边的领班只能是躬身道歉。
“你们怎么找这么个没素质的人?”女客人撇撇嘴,刻薄地说。
领班只能是一个劲地道歉。
“也不照照镜子。”女客人摸摸自己虚笼笼的赫本头,一脸睥睨。
紫时只是觉得可笑,自己只不过是不小心踩到了她曳地的裙子,蹲下去欲拿手巾为她擦拭,她却惊恐地尖叫,认定春光被紫时偷瞄了去。
一边的男侍员默默地看着好戏,他们早就看这个沉默寡言,其貌不扬的紫时不顺眼,这样明显不符气场的人理所当然地应该受到排挤和奚落。
素质再高的场所都会夹杂着人性脆弱的丑陋点。
紫时不愿多说,在领班埋怨的目光下继续回去弹琴。
方有惟笑着对那个女客人举杯示意,显然这又是他安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