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麟奋力地扯开手上的绳子,脱离了钳制,双手撑地,让自己站起来,微微喘气,整整自己沁满冷汗的衬衣,然后慢慢地离开。
天忽然下起雨来,先是一点,后是斜斜的一片,最后是轰雷般的嚎叫,大雨迅猛而下。
乔岫藩开门时,眼前的玉麟已是湿漉漉的一身。
“玉麟?”乔岫藩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你怎么了?”
玉麟几乎是站不住,倾身倒在乔岫藩的怀里。
乔岫藩抱起玉麟,上了楼梯到了卧室,又连忙煮了姜汤,拿来了热毛巾。
“怎么电话也不接?我看天越来越沉,肯定有雨,怕你着凉。”乔岫藩拿热毛巾为玉麟擦身。
玉麟微微笑笑,闭上眼睛。
“玉麟,发生什么事了?”乔岫藩感到玉麟的异样,紧张地问。
“没事,摔了一脚,身上痛。”玉麟说。
“哪里痛?”乔岫藩蹙眉,细细地看着玉麟身上各部位,“很痛吗?有没有摔伤,我们现在去医院。”
玉麟摇摇头:“不了,我太累,想睡觉。”
“我们去医院看看。”乔岫藩担心地说。
玉麟只是摇头,拉过一边的被子为自己盖上。
“那你先睡,我在你旁边,有什么不舒服马上告诉我。”乔岫藩继续用热毛巾为玉麟擦身。
玉麟微微颤抖。
“怎么了?冷吗?”乔岫藩声音轻柔,“全湿了,要擦干净。”
玉麟不语。
乔岫藩将热毛巾按在玉麟脸上,缓缓擦拭。
“都是水珠子,你淋了太大的雨。”乔岫藩心疼,微微斥责。
“不是水珠子。”玉麟笑笑,用手指僵硬地抚上眼角,声音极轻,轻得只有自己可以听到,“好像是眼泪。”
乔岫藩显然没有听到。
玉麟睁着眼睛看着面前模糊一片,终于睡了过去。
清晨,乔岫藩睁开眼,发现床上只有一条被掀开的被子,用手摸一摸还是暖暖的。
玉麟正披着衣服站在落地玻璃窗前。
“玉麟,怎么不多睡会?”乔岫藩走近玉麟,从背后抱住他,“怎么样?感觉好些了吗?”
玉麟点点头。
“想吃点什么?我去买。”乔岫藩的声音非常温柔。
“你说。。。玉麟顿了顿。
“什么?”乔岫藩问。
“没什么。”玉麟苦笑,“只是在想一个问题。。。爱情好像真的是一个时刻的东西,生命中的一个刻度。”
乔岫藩一楞。
“终究是不能长久。”玉麟两眼看着窗外的一棵夹竹桃,散发出馥郁的香味。
“玉麟,让我照顾你一辈子,留在我身边一辈子。”乔岫藩的下巴搁在玉麟肩上,柔柔的声音传入玉麟耳畔。
“乔大哥。”玉麟垂眸,“我又梦到爸爸了,还有小镇的乌篷船,太久没回去了,实在是想念。”
“不是说过段时间回去看看吗?”
“我想这几天就回去看看,我太想念那里了。”玉麟叹气。
“我陪你去。”乔岫藩说。
“我想一个人回去。”
“玉麟。”乔岫藩面色复杂,“你还在生我的气吗?你是不是不会原谅我了?”
玉麟摇摇头,淡淡地说:“没有,乔大哥你没什么错,我已经想通了,爱情固然美好,但着实是一时刻的感觉,剩下的只是依恋,是相守一生或是各分东西,也都是看有没有缘。”
乔岫藩不语,面前的玉麟恍然间离了自己很远。
忽然之间,什么都可以改变,生与死,亲与敌,更何况是一段情缘。
“让我一个人回去看看吧。”玉麟转头,凝视着乔岫藩。
你会回来吧。乔岫藩几乎是要脱口而问,但终究没有出口,他没有勇气,此刻也无力挽留玉麟。


空白

乔岫藩乘坐电梯到了十一楼,走进办公室,站在落地玻璃窗前,看这个城市繁忙的早晨,地上的车子,行人,树木都和迷你婉拒一样,悄然挪动,这个世界真是奇妙,从不同的角度看完全是不同的样子。
乔岫藩垂眸,静静地看了一会便亲自动手为自己煮咖啡喝。
面前是一大堆文件,繁冗的事务,必须一点点处理,乔岫藩闭上眼睛,休息片刻后动手做起来。
不断的电话,不断的会议,不断的裁判,决议,洽谈,一切商务工作,他依旧是有条不紊地进行。
司机诚叔载着乔岫藩赶往不同的饭局,透过反光镜,诚叔看见一张淡漠的脸。
“乔老板,累了吗?”
乔岫藩笑笑,摇摇头。
诚叔轻轻扭开音乐,是很舒缓的古典钢琴乐。
乔岫藩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烟,把玩着打火机,却迟迟没有点燃。
“薛先生什么时候回来?”诚叔问。
乔岫藩的手一顿,微微笑笑,没有说话。
诚叔很识相地闭上了嘴。
深夜,回到家,那只虎皮鹦鹉雀跃地叫起来:“我爱玉麟!我爱玉麟!”
乔岫藩一惊,回头一看,只是那只虎皮鹦鹉在顽皮地叫嚷,头灵活地扭来扭去。
慢慢脱下西服,坐在沙发上,摘下腕表,松开领结,乔岫藩陷入一个停滞的状态,他不知道下一步该做什么。
他觉得这个房子空得可怕,但又不想出去,外面喧嚣的世界照例空得可怕,茫然一片,自己的脚不停挪移,却不知自己真正想去哪里。
一切都静得可怕,乔岫藩低落头,呆呆地看着红色的羊绒地毯,柔软无声,鞋子蹭上去也是无声的,什么都是无声的。
洗了热水澡,坐在大床的左边,乔岫藩静静地看着书,然后转头看看右边那只柔软的枕头,枕头上有几缕黑色的发丝,悄然地躺在那里。
这个房间突然陌生了许多,熟悉的气味清零了,乔岫藩关了灯,静静地半坐着,他感到双脚冰凉。
一个月后,是杜婉婉的婚礼,乔岫藩受邀而去。
婚礼在一家中档的酒店举行,规模不大,偏中式的。凤冠霞帔的新娘,长袍马褂的新郎,一切都是大红色的,桌面,地毯上全是粉亮晶莹的碎片。
向宾客敬酒的时候,杜婉婉身穿红色锦缎旗袍,牵着新郎肖亮的手,笑盈盈地向亲朋好友敬酒。
人来得不多,有些遗憾的是杜婉婉的母亲没有出席,自然是又少了娘家的一些三姑六婆,气氛并不热闹,但这并不影响杜婉婉的兴致,她眉眼都是笑,表情温柔地看着肖亮,肖亮显然是有些紧张,少了些在商场上的从容自信,在新人发言时激动得有些结巴,杜婉婉为他擦汗。
“我很感谢上天,更感谢自己,最终拥有了婉婉这样的无价之宝。”肖亮说着竟有些眼角湿润。
台下的人一个劲地叫好。
“如果不是当初我死皮赖脸地追着婉婉,不管吃了多少闭门羹都不放弃,我也没有今天,所以,在座的兄弟们,一定要坚信自己!”肖亮握紧拳头,笑地灿烂。
台下的宾客起哄要新人亲吻。
肖亮在杜婉婉羞怯白皙的脸蛋上轻啄一口。
席间,乔岫藩躲到门口抽烟。
“乔叔叔。”杜婉婉走出来。
“婉婉,恭喜你,今天很漂亮。”乔岫藩捻下烟,微笑。
“这个玉麟送的。”杜婉婉递过一张红色镀金的礼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