嬉皮笑脸的样子看得玉麟很难受,默默心疼着母亲。
秃头男人粘在母亲身上胡乱一通摸,母亲又破涕为笑了。
晚饭时分,桌子上四口人慢慢吃着饭,气氛沉默,一只蚊子嗡嗡地在一旁。
“玉麟啊,我和你妈妈商量了下,决定让你去学厨师,你知道现在的大厨一个月挣多少子吗?”秃头男人张开粗短的五指,“碰得巧了,可以上万!”
玉麟挖着小瓷碗里的米饭,小脸埋得低低的。
“现在读书没前途的,千军万马挤那独木桥,砸块石头在那大街上,十个里头九个都是大学生,咱们不能吊死在那里。”秃头男人喝口白酒,醉意熏熏。
“也对,也对,现在有门技术活揽在身比较作兴。”外婆摸摸玉麟的头发。
母亲默默地拣着盘里的西兰花不作声。
“妈,您就放心吧,我有一兄弟就在那培训中心招生部的,咱有道的,熟门熟路的。”秃头男人摇晃着脑袋,凑近玉麟,“怎么样啊,玉麟?”
玉麟抬头,苍白着小脸笑笑,“好的,我没意见。”
“那就对了,这事得庆贺,咱玉麟以后就要赚大钱了。”秃头男人大拍桌子,哈哈大笑。
玉麟看着面前那条有些发焦的鱼,鱼头正对着他,两死鱼眼翻上,鱼唇半合半开,死寂沉沉。
突的想起父亲生前常常语重心长地告诉自己立身以立学为先,立学以读书为本。
晚上,玉麟躺在床上,窗外清冷的月光挂在残树上,泻下冰一样的银辉,屋里白晃晃的一片晶莹。
隔壁房间又传来暧昧的动静,声音越来越粗鲁,床摇晃的响声刺入玉麟心里,似把锯子直直来回折着玉麟的心。
就这样,玉麟开始到厨师培训中心学艺,每日早出晚归,日子过得艰涩。每每在清晨鸡鸣声打破沉寂时,玉麟就扒开眼睛起了床,从冰箱里拿出一白切馒头,在微波炉里热热,拿在小手上,边吃边走。那条幽僻的小路上人烟稀少,走着走着,玉麟的心里陡生凉意,他想起在小镇的每一个清晨父亲送他去上学的情景,熟悉又温暖,慈祥的父亲会买香甜的八珍糕给他吃。
想着想着,玉麟觉得眼睛酸涩,使劲眨眨黑黑长长的睫毛,那样子像是一只蝴蝶在扑动着轻盈的翅膀。
那天,路上交通堵得厉害,玉麟转了两部车后回到家,已经是八点半了。一进门,就听见秃头男人嘻嘻哈哈的笑声。
玉麟脱下鞋子,走进客厅,惊讶地发现秃头男人正惬意地躺在沙发上,一手探进裤头里捣鼓,油光光的脸上浮着淫靡的笑,眼睛里全是色欲。
玉麟一怔,转头一看,电视屏幕上两具白花花的躯体激烈地交缠,连生殖器都大剌剌地暴露着,并发出又尖又细的叫床声。
玉麟呆在原地片刻,猛得醒悟过来,立刻用小手捂住眼睛。
“呦,玉麟回来了啊。”秃头男人注意到了玉麟,那手从裤子里伸出来,依旧嬉皮笑脸。
玉麟点点头,转身要回房。
“等等,别急啊。”秃头男人上前拉过玉麟,往沙发上扯。
玉麟看见那只肮脏龌龊的手正抚在自己肩膀上,本能地厌恶,一个挣扎,躲到了一边。
“来来,小玉麟,爸爸问问你。”秃头男人端着肉粽一样的脸,双下巴间的肉缝可以夹起一张报纸,满眼轻佻,又过来扯回玉麟。
玉麟感到身子一个向前倾,和秃头男人一起倒在沙发上。
“刘叔叔,你干什么!”玉麟红着脸大叫。
秃头男人立刻用手捂住玉麟的嘴巴,“错了错了,叫我爸爸。”
玉麟本能地摇摇头,嘴被那腥臭的手蒙着,憋着气。
“真是倔。”秃头男人哼了一下,又挤出笑容,“玉麟啊,已经不小了么,应该懂点事了,来,看看那边。”
那边指的是电视里放的黄色带子。
玉麟继续摇头。
秃头男人一手捂着玉麟的嘴,一手在玉麟身上游移起来,玉麟一阵恐惧,全身起了鸡皮疙瘩。
“都长好了啊?”秃头男人淫笑着,慢慢将手伸向玉麟的裤子。
玉麟泛上一阵恶心,像吞了一只绿头苍蝇一般,眼前漂浮着蚊蝇蛛丝,密密地揪着他的眼球。
一个惊慌,玉麟张嘴朝那只肥厚的手掌咬了下去。
秃头男人缩回手,叫了一声。
玉麟立刻转身飞奔回房间,关上门,倚在门背上。
气喘吁吁,惊魂未定。
外婆已经睡着了,躺在床上一角,发出微微的鼾声。
玉麟不敢开灯,摸黑在桌子上寻到那开水瓶,端起来呼噜地喝一大口,再轻轻吐在地上。
心情有点平静了,但玉麟还是有点恍惚,刚刚的事像错觉一般,但却又是铮铮的丑陋事实。
摸摸胸口,渐渐平复下来,玉麟像想起什么似的,立刻弹起身来,回头去把那门的锁喀嚓地按上。
次日是周末,玉麟起得比平常晚,一出房门,就看见母亲在厨房里忙着,秃头男人正坐在饭桌前啃着大油条。
“玉麟起来了啊?”秃头男人朝着玉麟笑。
玉麟蹑手蹑脚地走到饭桌旁,坐下。
“玉麟,喝牛奶还是粥。”母亲问。
“粥好了。”
母亲为玉麟盛上一碗粥,“油条买的少了,就剩酱瓜和腐乳了”
“哦,没关系的。”玉麟向母亲笑笑。
“别啊,正长身体的时候,怎么尽吃那玩意?”秃头男人扯下半根油条往玉麟碗里塞。
“不用了。”玉麟马上捧起碗,避开那油条。
“呵呵,还嫌我脏?”秃头男人笑着,向母亲使个眼色。
“玉麟,爸爸给你就拿着。”母亲温和地笑。
玉麟只能呆呆接过那根油条,勉强地塞进嘴里一咬,胃里泛上一股秽浊气流,翻江倒海地搅着。
秃头男人继续发出阴阳怪气的笑声。
在玉麟听来这笑声令自己毛骨悚然。
这平凡的重组家庭看似平静下却波澜起伏。
日子里的隔阂越来越大,聚蚊成雷,爆发只是个时间问题。
黑夜
一句老话,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非常实在的道理。
这一天,是秃头男人的生日。母亲早早地系上围裙在厨房忙着,玉麟坐着小凳子在一边处理凉凉的海蛰头。上厨师培训学校有些日子了,基本的家常菜玉麟还是可以做得有模有样。
暑夏炎炎,外面的知了叫得恼人。
玉麟仔细地将水发海蛰头切成很薄的一片一片,在热水里滚会,立刻捞出沥干放在透明的玻璃碗里,又细细将蛋皮切成丝末,香菜成段,撒在海蛰上,拌拌匀下锅翻炒,等到七分熟后,再勺上香油,麻油。非常清爽可口的一道菜。
母亲笑着看着玉麟,手里收拾着一条鱼,准备做道萝卜丝鲫鱼汤。
玉麟穿着天蓝色的短袖,露出修长白皙的手臂,这样的手臂掌勺切菜却也透着些情落悠然之美。瘦削的肩膀,挺直的背,微微渗着些汗渍。
“累吗?”母亲为玉麟擦擦额角上的汗。
“不累。”玉麟笑着,露出洁白的细牙,“妈妈,你休息会,我来做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