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伤的?”小护士笑着问。
“和人打架。”白麒木木地。小护士又是俏皮地笑笑,眨眨眼睛,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
白麒一个人坐在角落里,低着头,手机响了。
是顾逸轩的来电。
白麒用冲动狠狠拿起手机,狠狠地宣泄出来,但只是冲动,他静静地,慢慢地按掉那个电话。
电话没有再响起。
一切终止,白麒知道自己从此刻开始将那个人彻底摒弃在生活之外,曾经沉溺过,迷恋过肉体的愉悦,但终究是限于肉体,若是不自量力想更跨步只能是个坏结果。
韩肖杰回家的时候发现何灵媛正坐在沙发上打毛衣。
看了一眼,径直上楼。
“肖杰。”何灵媛放下毛线球,笑容温和,“吃过了吗?饭菜已经准备好了。”
韩肖杰头,蹙眉看看沙发上那团灰色的毛线团:“什么时候开始学这些。”
“想给你打条围巾。”
韩肖杰不语。共进晚餐。
何灵媛一个劲地往韩肖杰的碗里夹菜。
“这个是我亲自做的,尝尝,好吃不好吃。”
韩肖杰放下筷子,看着何灵媛。
“昨天的律师函看过了吗?”
何灵媛依旧笑:“听说这个松鼠鱼加松露会更加可口,下次试试看。”
“别这样。”韩肖杰打断何灵媛的温和语调,“不管怎么样,这个婚是肯定要离的。”
何灵媛低头夹口菜,不说话。
“好聚好散,我可以什么都不要。”韩肖杰又看眼何灵媛,径直上楼。
何灵媛放下碗筷,依旧微笑:“这个松鼠鱼,下次一定要加些松露菜才可以。”
松鼠鱼的头被狠狠地拽下,鱼眼睛被挖空,咔嚓咔嚓。
时间会告诉你
韩肖杰看着眼前的那份离婚协议文件,里面的条条款款都十分清晰。
这段婚姻从一开始就是个错误,最初的受制于人到现在的混沌不堪,韩肖杰心里有种难言的滋味,他也曾想过好好经营份婚姻生活,做个好丈夫,和一般人一样拥有个属于自己的孩子,那个孩子会有和自己一样的眼睛和鼻子,又或许会有和自己一样的小性格和小脾气。
那是正常人的轨道。
终究不是韩肖杰的,他不爱何灵媛,他不爱女人,他对爱情有种很后知后觉的愚钝,初恋是个纯洁如小白兔的女孩,他爱的单纯,喜欢用手摸粉嫩的耳垂,后来是蓝朗,他对蓝朗几乎是一见钟情,因为蓝朗那令人惊艳的容貌和种难以名状的清冷气质,他喜欢亲吻他那双有些促狭的凤眼。
他是个普通的人,他爱一切普通人所爱的。
至于白麒,那个有着种执拗,傻气的男孩不知是什么时候走入他的生活中,那次在火车站的表白,男孩澄澈明亮的眼睛像个小湖泊,泛着荧蓝色的光。
韩肖杰知道很多事情一旦错过也许就无法挽回,他不清楚自己是否有再次拥有白麒的权利,他对爱一直是主动而大胆的,只要认准目标,而这次是白麒,他犹疑了,他不知道现在的自己还有没有能力给白麒带来幸福。他不是那年刚来大城市的白麒,他也不是那个有些慵懒,有些避俗的大哥,他们躺在一张床上打着呼噜,玩着游戏机,骑着摩托在夜风中驰骋的日子一去不复返。
白麒回家的时候母亲吓了一跳。
“小麒。。。你怎麽了?脸上怎么了。。。。”
“和人打架。”白麒知道这个伤是怎么也瞒不过去的。
“打架?”母亲惊慌。
“和一帮卖水果的人。。他们宰人。。。”白麒胡乱编个理由。
“小麒。。怎么回事?”母亲逼问。
白麒只好断断续续地说这段比较拙劣的谎言,最后有些烦躁道:“别问了,妈,我想睡会儿。”
母亲赶紧闭口,让白麒回房睡觉。白麒躺在床上,太浓重的疲倦袭来,不一会儿便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已是傍晚,白麒起身来到客厅,看见母亲正坐在餐桌上吃饭。
“醒了?饿了吧?刚做好饭。”
白麒坐下,母亲的眼睛温和却执着地看着白麒。
番茄炒蛋,干煸扁豆,糖醋排骨。
都是些家常菜。
“这里菜场的青菜很硬,怎么也挑不好。。。还有农药的味道。”母亲轻声说。
“还是老家的好吧。”白麒附和。
母亲点头。
“妈妈想家吗?”
母亲温柔地笑笑,不说话。
白麒也笑笑,笑脸上的伤口就被扯得有些痛。
“你呢?想家吗?”
白麒点头。
“其实。。小麒。。这个城市漂亮是漂亮,东西也多,但空气没有乡下的好,菜也没有乡下的新鲜。”母亲又是轻声说。
白麒放下筷子,淡淡笑了。
“要不,我们回去?”
母亲一怔,本来打算用比较婉转的方式试探白麒,未料白麒这么爽快地答应了。
“不要考虑妈妈,考虑考虑你自己,你的工作,还有自己喜欢的。”
白麒又拿起筷子夹个糖醋排骨。
“我记得孙二伯做的红烧肉很香,每次烧完锅,那香喷喷的老远就可以闻到,然后花花,斑斑就会来偷吃,花花现在应该做妈妈了吧,不知道生了几只小崽?”
花花是个玳瑁猫,不爱吃鱼,偏爱吃肉。
母亲心里欣喜,以前是希望白麒来这座大城市,因为这里有更好的生活和前途,可她是白麒的母亲,当然看得出儿子心里到底快不快乐,儿子心里有没有藏着事。。。。甚至可以猜测到儿子脸上的伤不是像他说的那么单纯。
自己的儿子白麒是憨厚纯良的,的确不适合城市这个地方。
“老家空气好,对妈妈的病有好处。”白麒又说。
“小麒。。”母亲心里一阵心酸,“别总惦记着妈妈,自己喜欢哪里?”
白麒顿顿,慢慢:“当然是老家。”
母亲笑,这些日子来第一次舒展眉头欣慰地笑。
韩肖杰来找白麒的时候,远远看见他走出写字楼,阳光笼罩在他身上,竟然有种时空的交错感,像是少年时候的白麒,清瘦有韧劲,站在草垛中间低头抓着蚂蚱。
算一算,韩肖杰十二岁的时候认识白麒,漫长的岁月,这个孩在自己心目中的位置微妙地发生着变化。
韩肖杰快步走过去,轻轻拍拍白麒的肩膀。
白麒有些错愕地回头。
“脸上怎么回事?”韩肖杰问。
“哦,和人打了一架。”白麒笑着。
“怎麽了?”韩肖杰又问。
“和水果摊的人打了一架。”
“是吗?”韩肖杰微笑,心里直觉白麒在撒谎。
“找我有什麽事吗?”白麒又是笑笑。
韩肖杰觉得今日的白麒笑容清爽,像是卸下了包袱重担,眼波如泓清水。
“想来看看你。”韩肖杰笑得温柔,慢慢垂眸,片刻后又是凝视白麒。
“今天阳光很好。”白麒抬头轻轻吸了一口气。
“我们去散步,好吗?”韩肖杰趁机提出邀请。
白麒点头。
两人走在绿荫道上,时而前后,时而左右。
彼此之间涌动的气流是静谧的,缓和的。
“我决定和妈妈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