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饭, 姜越越上了楼, 凌少旸跟着上去, 在她正关门的时候快速伸手挡住:“越越。”姜越越只好让他进来。

凌少旸进来后, 轻轻带上了门, 随即上前紧紧抱住了姜越越:“越越, 跟我回去吧。”

姜越越垂眸, 看着他按在她腰间的手, 心里隐隐作痛, 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纠结, 照例说他求和态度那么明显, 她应该给个台阶下了, 两口子继续过日子, 和以前一样…说不出原因, 有些东西和以前不一样了, 譬如她没了一个小生命, 譬如在这个月里她想了很多, 她始终不能给他快乐, 而他始终也没有真正向她打开心扉。

一种相处模式形成后很难改变, 或者不愿去改变, 但只要外界因素一介于, 就会产生大的罅隙, 然后是在你我的心里种下一颗不大不小的疙瘩。

“再给我一次机会, 这次我会做得很好的。”他低声说道, “不会再让你伤心了。”

姜越越开始头大如斗, 心里像是打翻了五味瓶, 说不出的感觉, 有点心软, 有点难受, 有点犹豫, 有点恐惧, 有点温暖却也有点凉意。从小到大, 她都没遇到这样的难题, 经过雾里看花, 水中捞月, 现在不知还该不该抱有一个美好的幻想再走下去。

“我们还年轻, 可以再要一个宝宝。”他又说。

提到孩子, 真是牵动了姜越越心肉里的一根刺, 想到那个雨天, 她无助地蹲在街边, 像是陷入一个黑暗无边境的漩涡, 无限恐惧, 恐惧到反而整个人完全冷静清醒, 她记得当时第一句话不是救命, 不是救我的孩子, 而是喊出了他的名字。

你在哪里?

为什么每一次你都不在我的身边?

“越越?”他整个人贴着她, 唇也贴在她的耳边, “我们回家吧, 好不好?”
“我不知道。”姜越越叹了叹气, “凌少旸, 我现在好像有些没法面对你, 我也不知道怎么办。”她掰开他的手, 坐在床沿, 揪了揪头发:“这段时间想了很多, 想着怎么和你再相处下去, 想来想去都觉得很辛苦, 还是以前的生活好, 没有这些麻烦, 和爸爸妈妈简简单单地生活在一起, 我发现面对他们不会有压力, 而面对你总是会有一股压力, 现在知道了, 因为他们不会欺瞒我, 他们会只在乎我, 他们是我真正的亲人, 而你, 不是。”

“我也是。”凌少旸说, “越越, 我是你丈夫, 我们也是一家人。”他听到她这么说, 心不自觉地发紧, 原来他真的已经离她越来越远了。

“你是我丈夫。”姜越越垂着头, 眼睛看着脚上的棉鞋, 上面有一对抱在一起的小熊, 笑容可掬, “丈夫是这样的?爸爸不会这么对妈妈。”

凌少旸走过去, 半蹲在姜越越面前, 认真道:“不会什么?”

姜越越的目光从棉鞋上收回来, 安安静静地看着凌少旸, 直说:“不会忽视我, 不会轻易丢下我。而你, 你会。”

“越越, 我保证以后绝不会这样。”凌少旸第一次看到姜越越如此平静又清冷的神色, 只觉得她离他越来越远, 他可能会失去她, “如果你现在还不能面对我, 我可以再等, 越越, 我只有一个要求, 你别离开我。”

他如此隐忍地等了一个月, 克制自己不来打扰她, 其中最大一个原因是害怕她向他提出分手。

“你说离婚吗?”姜越越看着他, “老实说, 我想过离婚, 不止一次。”

凌少旸蹙眉, 面色一下子寒到了底, 墨黑的眼眸里出现一抹异样的难受:“越越, 除了这个, 我什么都答应你, 这个绝对不行, 永远不可能。”

沉默许久, 姜越越苦笑着摇头, 轻轻说了句:“你还真那啥, 我无法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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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妈妈捧着热牛奶上来, 坐到女儿边上, 轻声问了句:“又和少旸闹不愉快了?刚才他下楼说了好些个抱歉, 这段时间辛苦我们好好照顾你。”

“我让他这段时间别来了。”姜越越接过牛奶, “妈, 我可以赖在家里吗?”

姜妈妈笑着摸了摸女儿的头发, 点了点头, 她也不是个笨女人, 这是人生头一次察觉女儿脸孔上难以消除的难受, 知道女儿是真正碰到困难了, 感情上的事她也不想插手, 也相信女儿是会做出最好最正确的选择。

离婚, 很轻易可以说出口的一句话, 姜越越始终没有说出来, 说完全没有不舍是假的, 毕竟他也给她很多温暖幸福的时刻, 那些时刻甜得如蜜罐, 她错觉以为自己是全天下最幸福的女人

 

。婚姻, 真是可以用骑虎难下四字形容, 你的长辈, 你的亲戚朋友, 你全部的社会关系, 你的承诺, 你作为一个成人的责任和义务都牵扯在里头, 它不是一个玩具, 你觉得不好玩了就掷在地上说不要了。
她对他说了心里话, 给她一些时间, 让她消除心里的疙瘩, 消除了就回到他身边, 消除不了也真的算了, 毕竟自己努力过了。他想了很久只能点头, 但出门的那一刻还是回头说了句:“越越, 离婚我是绝对不会同意的, 我从没觉得我们生活在一起是个错误。”

姜妈妈的朋友帮忙介绍了个有名的中妇科医生, 姜越越按时到医院去配药调理身子, 那位老中医笑容蔼蔼, 病人叫她送子观音, 她笑着说:“不要紧张, 没事的, 这么年轻, 再过三个月就可以准备再要孩子。”

出门的时候收到一个短信, 是段寅发来的。

“姜越越, 你来医院啊, 我看见你了。”

姜越越立刻回头, 却找不到那张妖孽的脸。

“我戴口罩呢, 病了, 没力气朝你挥手。”他又发来。

段寅是真的病了, 据他自己所说, 身子一直很壮, 整整十年没病了, 现在被一个小小发热感冒折腾倒了。

姜越越到急诊病房一看, 果然段寅坐在那里挂盐水, 他摘下口罩闲闲地笑了笑。

“你怎么发烧的?”姜越越问。
“为你操心的。”
“少胡说, 我要你操心干嘛?”
段寅眼睛移到她拎着的两包药:“什么药啊?又是这么两大包。”
“女人吃的药, 你不懂。”
段寅不屑地笑了:“不就是补血调经, 要不就是催孕的, 姜越越你怎么那么急啊?”
“你怎么病了还没个正形。”姜越越说他。
段寅又戴上口罩:“得了, 你别管哥哥了, 当心传染给你。”
姜越越往边上瞅了瞅, 疑惑道:“怎么就你一个人?没人陪你?”
段寅哼了哼:“小感冒, 一切自己来, 你也快走, 看见就寒心。”
姜越越起身, 拎上药, 小心翼翼问了句:“那我走了, 你自己照顾自己哦。”
段寅撇过头去, 轻轻咳了两声。

姜越越拎上药, 转身走了几步, 又回头看了看段寅, 觉得他还挺可怜的, 但说到底自己和他非亲非故, 也不太妥当表现太明显的关心。走到门口, 段寅却又叫住了她:“你能不能帮我买个黄桃罐头?不贵, 五块钱。”说着从口袋里掏出皮夹, 拿出一张大的, “找了的钱要还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