郦三元哭了整整一个晚上,不管郦老头怎么问也不肯回答。
郦老头挠挠头,瞟瞟闷在被窝里的郦三元,试探问:“是不是墨轩不要你了?”
“他…要去国外了…”
“啊?”郦老头闻言也一下子没了劲,他很喜欢邵墨轩,也一直沾沾自喜有这么棒的“准女婿”
郦三元抽泣着。
“诶,一定要去吗?国外…多远啊…三年…那么长啊…”郦老头嘀咕着,自己也没有了主意,一时间碎叨起来。
未料隔日郦三元接到邵墨轩电话,他就在她楼下。
郦三元带着桃子眼,穿着洗白的睡衣奔下楼梯。
“怎么变成这样?”邵墨轩捧住郦三元的脸,神情心疼,“两只眼睛这么肿?”
郦三元低头又揉了揉。
“不许再揉了,手上那么多细菌。”邵墨轩笑笑,拍了怕郦三元的手背,像哄一个孩子。
“你…吃过没?”郦三元没话找话。
“我不去了。”
“啊?”郦三元觉得自己听错了。
“其实,仔细想想…”邵墨轩歪了歪头,搂住郦三元,“国外也没有太特别的地方…也许是我一时间的新鲜劲…后来想想到了那里也吃不到喜欢的白菜大水饺…郦三元瞪大眼睛听着。
“也不能随时捏我的小三元。”邵墨轩笑着捏捏郦三元的脸,“也许我到那里就会立刻后悔。”
“你说真的?”郦三元一字一字地确认。
邵墨轩点头。
郦三元突然满心涌着感动和不可思议,像是自己丢失的宝贝又找了回来,扑进邵墨轩怀里,紧紧抱住。
郦老头尖尖的脑袋正探出窗外,看看,笑笑,他觉得自己的三元和邵墨轩是多么多么的般配,天生就该是在一起的。
虽然邵墨轩不走了,也不提出国的事情,但郦三元可以察觉到邵墨轩变了,他的笑容中有种恹恹的神色,一看到那种神色郦三元就觉得自己很自私,她觉得自己像是捆绑住一只向往外面世界的小鸟,不让他飞,不让他看窗外,不让他扑动翅膀,只是将他关在自己的笼子里。
邵墨轩的性格中有一部分是很不羁的,譬如他讨厌阶级划分,他讨厌特权主义,他讨厌不能说真话,他讨厌只过一种单一的生活,从属于一种单一的思维方式…他喜欢新鲜的文化,喜欢外面的世界…可是他也喜欢他的小三元,当他看见她那么可怜,哭得像个孩子,顶着一对桃子眼睛,他心疼翻涌,只想将她融化入自己的怀里,天上的月亮,海底的白鲨…什么都依了她。
他心软了。
两人又这样黏腻了一段时间,这段时间里郦三元非常努力,她学着做小糕点,做菜,她甚至拿到邵墨轩兼职的公司里去,每天捧着一个饭盒,里面的花色不一,她突然觉得不管自己对邵墨轩多好都不够,因为她扼杀了他的梦想。
邵墨轩生日前夕,郦三元翻阅了一些杂志,看了一些诸如《送他什么好?》《男人品味》之类的杂志,她决定送邵墨轩一支好一点的笔。
男人的好笔,可以好到数十万,郦三元当然送不起那种价格的,她只能依照自己的能力送中低档的。
柜台里排列着不比女士口红心动逊色的钢笔,一支一支,熠熠生辉,广告上是一个莎翁握着羽毛笔的头像。
郦三元挑了很久到最后连服务态度很好的小姐也面露不烦。
买好钢笔,郦三元又到男士柜台去逛了逛,不幸的是她看见了邵墨轩,以及邵墨轩身边的那位女孩。
郦三元吓一跳,本能想着怎么将自己藏起来。
他们在一个郦三元叫不出品牌的专柜里,郦三元可以看见那个高高的女孩,她在笑,笑容幅度很大,拿起一件不错的衬衣在邵墨轩的面前比划着,邵墨轩微微低头似乎在看衬衣的款式,服务员小姐笑盈盈地为他们介绍,他们看起来很像是…一对般配的情侣。
他们挑选完了衣服,两人似乎有了频繁的肢体接触,像是抢着买单…最后那个女孩,梳着高高的马尾辫的女孩笑着拿着账单很是轻跃地跑到柜台那边去结账,邵墨轩留在那里又看了看其他款式的衣服。
郦三元看了很久,直到他们拿着东西离开,她呆呆地走到那个柜台,看了看那里面的衬衣,价格…绝对是她不能承受的。
郦三元突然不明白为什么生活总有那么尴尬的一面,看见自己不想看见的,然后逼迫自己静下来面对自己不想面对的。
隔日,郦三元打起精神来做了一个色香味俱全的盒饭,急急坐车送到邵墨轩的公司,邵墨轩的公司很小,里面几乎都是年轻人,一个个格子间,各种数码产品,软件,线头摊在地上,纵横交错,郦三元小心翼翼地跨过,在到邵墨轩的办公地方,邵墨轩正在看一份文件。
“墨轩,我来了。”
邵墨轩抬头笑笑:“饿死了,今天做什么好吃的?”
郦三元将饭盒拿出来,周围几个小兄弟也围过来,他们总是笑嘻嘻地垂涎郦三元带给邵墨轩的盒饭,然后十几双筷子齐齐飞过来,因此郦三元总会多做一些,很大方地分给他们吃。
邵墨轩很快吃完便又投入了工作,郦三元夹起一块咕噜肉凑近他嘴边:“再吃一块,再吃一块。”
邵墨轩笑着摇头。
咕噜肉一不小心掉在邵墨轩的文件上,好大一块油渍,邵墨轩蹙眉,用力在郦三元头上拍下,笑道:“你这个冒失鬼。”
郦三元觉得自己的头好痛,邵墨轩拿起纸巾用力仔细地擦拭文件。
没过多久,门外传来一阵温柔动人的声音,邵夫人拎着一只大蛋糕和一袋子水果进来。
“快来吃蛋糕和水果。”邵夫人笑道。
郦三元抬头看见了邵夫人,邵夫人也看见了她,稍稍一愣后便笑开:“三元也在?”
郦三元点点头。
“妈,你怎么又过来了?”邵墨轩起身让座给母亲。
“顺路过来看看,带来了新鲜的蛋糕和水果。”
郦三元找了个空纸杯倒上白水给邵夫人,邵夫人接过笑眯眯地说了声谢谢。
年轻人纷纷啃着水果,吃着蛋糕,空气里萦绕着一股甜腻的味道。
邵夫人没坐多久便要走,郦三元正在水池边洗空盒饭。
“三元,要不要一起走?”邵夫人问。
郦三元想了想,点点头。
坐上了车,邵夫人笑着看看郦三元:“你怎么还是那么瘦?”
郦三元笑笑:“我也觉得。”
“是像妈妈?”
郦三元还是尴尬地笑笑。
“妈妈是跳舞的?”
郦三元一怔,瞬间看见了邵夫人脸上带着轻蔑的煞气。
“你妈妈以前在夜来香舞厅工作,是小有名气的舞女,连我也听说过。”邵夫人笑笑,“你的样子和你妈妈的照片很像。”
“你…怎么知道的?”郦三元费力挤出一个笑容。
邵夫人嘴角一个优雅的弧度,轻轻摇了摇头,她要警示郦三元,很多事情是瞒不住的,稍稍一调查就知道,她早就对郦三元的家境心知肚明,包括她有一个做舞女的母亲和一个沉溺于麻将桌的父亲,如果说她开始对这个瘦瘦乖乖的女孩还有一点好印象,在得知这个女孩撒谎的那一刻已经消失殆尽,她现在非常讨厌这个女孩,讨厌她的撒谎,讨厌她的虚伪,讨厌她这样单薄无福的样子却勾住了自己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