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睡不着,手上的石膏好重,又热又闷,难受死了!”
想起小屁孩手臂骨折住院的凄惨事实,熊橙的语气不由地放柔了一点:“你爸爸呢?”
“他刚才接了个电话就抛下我走了,我问他要了你的电话号码哦。”贝思哲有些得意。
“你手上的伤还好吗?有没有乖乖地打针吃药?”
“有啦。”贝思哲拖长尾音,口吻颇为无奈,“爸爸威胁我再不听护士的话,以后就不给我零花钱了。”
“你这个小鬼头,都生病了还惦记着钱。”
“对了,你明明知道我生病了,为什么不来我看?”贝思哲的声音漫不经心中夹杂着一点小委屈。
熊橙一愣,她还真没想过这点,手指擦了擦鼻尖,轻轻道:“我最近很忙,没时间啊。”
“没事,医生说我还要住好多天呢,我可以等你。”
“…”我有义务来看你吗?没熟到那个程度吧?
“医院真的是太黑暗了。”贝思哲开始嘟囔,“马桶好臭,床硬邦邦的,根本睡不着,重要的是饭菜难吃死了,护士不漂亮也不温柔,我一天都不想再呆了…”
“又不是住五星级酒店,要求那么多?”熊橙安抚道,“你乖一点,听医生和护士的话,好好吃药打针,这样病好得快,就能出院了。”
“那你真的不来看我吗?”
似乎有什么尖尖的东西戳中了熊橙心头的柔软处,她随便地蹦出一句和自己意愿完全相反的话:“好啦,你乖乖的,这个周末如果没事的话我就过来看你。”
“一言为定!”贝思哲的声音几乎要飞起来。
“…那个,我的提前是如果没事,但这个概率很小…”
“不管,你刚才说了要来看我的,说到就要做到!一言为定!”
“…好吧。”
挂下电话,熊橙叹了口气,自己怎么就一个心软答应了那个小屁孩呢?周末到底要不要去看他?如果对一个小学生爽约,会不会加深他“大人都是爱撒谎的骗子,成人的世界很肮脏”这一观念…甚至对他幼小的心灵造成阴影?
熊橙皱起眉毛,一脸纠结。
这一纠结持续到了周末,最终,她抵不过内心深处某个微弱却正义凛然的声音,前往医院。
贝思哲正躺在床上,右手玩着手掌游戏机,熊橙连扣了几次门,他才抬起头,一双黑葡萄般亮晶晶的眼睛盯着她看了好一会,才咧嘴笑:“我以为你不会来了。”
熊橙拎着东西,表情坦然自若:“既然答应了你,我就会做到,大人都是说话算话的。”
贝思哲丢开游戏机,赶紧爬起来坐好,开门见山地问:“你手里拿着的是吃的吗?”
“嗯,给你炖了汤品,还做了几个点心。”
贝思哲欢呼起来。
熊橙打开袋子,取出炖好的排骨汤,盛了一碗后递给贝思哲,贝思哲的表情失望:“我不喜欢喝汤。”
“这个汤和你平常喝的不一样,不信你尝尝看,保证好喝。”
贝思哲似信非信地尝了一小口,客观地评价:“嗯,是不难喝。”
“多喝一点,对你伤口的复原有好处。”
出乎意料的是贝思哲很听她的话,一口一口慢慢地全部喝完了。
“对了,你爸爸呢?”熊橙环顾了一圈这个宽敞,清冷的专属病房。
“他去工作了。”
熊橙若有所思,孩子都生病住院了,做爸爸的竟然忍心丢下他一个人。
贝思哲似乎没有因为爸爸不在身边而表现出半点伤心,相反,他很开心地吃着熊橙做的蜜糖香蕉吐司和什锦鸡蛋卷,时不时地吮吮手指头,似乎能吃到好吃的东西才是大事情,其他都可以忽略不计。
护士端着托盘进来的时候,贝思哲立刻摆起了小脸孔。
“贝思哲小朋友,我们昨天说好了,今天要抽血,你也答应爸爸要好好配合我的,现在把你的右手伸出来。”
贝思哲不情不愿地伸出右手,护士给他的小手臂绑好橡皮管,用酒精棉球擦了擦,快而准地将针刺进去。
熊橙分明看见他的脸皱成了苦瓜样,心想,原来他那么怕扎针。
结束后,护士想伸手摸摸他的小脑袋,被他敏捷地躲开,再狠狠地瞪了一眼,顿时很尴尬,干笑了两声,利落地收拾好东西,转身走出房间。
“你这个小朋友怎么这么没礼貌?” 坐在沙发上的熊橙悠哉地拿起随身杯子,喝了口水。
“我讨厌这里的护士。”
“嗯?”
“她们都想勾引我爸爸。”
熊橙一口水险些喷出来,勉强咽下去后,手指轻轻擦了擦嘴角,认真地问:“你从哪里学来‘勾引’这个词语?”
贝思哲耸了耸肩膀:“电视上教的啊,咦?你都不看电视剧的吗?”
“…”熊橙再次疑惑现在的小孩子都吃了什么饲料,早熟成这个样子。
提到电视剧,贝思哲兴致十足地和她聊起来,当说到某个女主角从现代穿越到了古代,又穿了回去的时候,他忍不住瞌睡开始打哈欠,不由地揉了揉眼睛:“我好困,先睡一会,等睡醒再告诉你大结局,你等我哦,不能趁我睡觉的时候走开。”
熊橙走过去,帮他盖好被子,摸了摸他的脑袋。
贝思哲很快就睡着了,熊橙轻手轻脚地走进洗手间,方便了一下,等拧开水龙头洗手的时候,听到很轻的一声动静,她低头一看,一颗细小的珠子掉到地上,咕噜噜地滚了很远。
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耳垂,果然是耳朵上的那颗珍珠缀饰。
她蹲下去,一点点地找,终于在靠近门口的一块马赛克瓷砖的边线上找到了小珍珠,捡起来吹了吹,握在掌心,正准备起身的时候,眼前晃过一双长腿,她吓了一跳,猝不及防地抬起脸,却撞到了一个硬邦邦,颇具力量的沉物,鼻尖一阵酸楚。
等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撞到的是何物,血液急速上冲到耳膜,脑子和宕机一样,出现丝丝缕缕的白线。
瞬间,全部的声音静止,气氛僵冷到了极致。
面前的男人,俊然如神祇,微微蜷缩手指,清锐的黑眸绽现一道想灭口的暗光。
她不想承认自己的鼻子撞到的是属于一个男人最要命的部位。
她赶紧站起身,掩着鼻子,瞪了一眼贝翊宁:“这不管我的事情,是你自己不打一声招呼,贸然走进来的。”
贝翊宁冷厉地看着她:“你怎么会在这里?”
“探病。”言简意赅。
贝翊宁抬起手臂看了看时间,口吻略有不善:“时间不早了,他已经睡下了,你可以走了。”
熊橙皮笑肉不笑:“我正打算走呢。”并且再也不会来了!
她说完,擦着他的肩膀走出狭小的洗手间,来到沙发前,拎起包,准备直接走人。
“等等。”
她的动作一滞,立刻转过身,语气不自觉地带上警觉:“还有什么事?”
“这是你的酬劳。”贝翊宁递过来一叠薄薄的纸币,语气凉薄。
“酬劳?”
“作为你陪聊的酬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