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好了,可憋死我了……”白渺顿时恢复活力,然而余光刚一扫到话本,立即又支支吾吾,“师尊,那个话本,要不还是别读了吧……”
再听下去,她就要折寿了。
“……嗯。”
沈危雪的耳根依然微红,他没多说什么,平静地合上话本,起身将它放到一旁的桌案上。
看来这种书还是太出格了……改日让祝隐去处理下吧。
沈危雪重新坐回床边,安静中透着心不在焉,显然思绪还没有拉回来。
白渺比他更尴尬。
毕竟那书可是她买的。
不行,不能让他再回想刚才的剧情了,那可是不讲逻辑的小黄文,要是把她光风霁月的师尊带跑偏了可怎么办!
白渺清了清嗓子,硬生生地扯过话题:“师尊,既然我现在已经能说话了,那你能陪我聊聊天吗?”
沈危雪闻言,抬起眼睫,温和地看向她:“你想聊什么?”
聊什么?
白渺一时半会还真想不起来:“随便什么都行……师尊想聊什么?”
沈危雪想了想:“我想了解一点你的事情。”
白渺:“啊,这个……”
沈危雪柔和而满怀歉意地看着她:“不方便么?”
不是方不方便的问题。
白渺有点犹豫。
系统不在,她也没有具体了解过原主的情况。
她不确定自己会不会说错什么。
但是她不想拒绝沈危雪,让沈危雪以为她在排斥他……
白渺没有犹豫太久:“没有不方便,只是我的事情都很无趣,怕您听了会不喜欢。”
“不会。”沈危雪目光很专注,“我很喜欢。”
她还什么都没讲呢。
白渺对上他的视线,突然有点想笑。
她微微抿唇,压下笑意,认真地思索起来。
那就,从什么时候开始讲起呢……
“我从小体弱多病,父母为了给我筹钱治病,总是在外奔波,很少回家陪我。”她边想边说,“我的朋友也很少,大部分时间都是一个人,所以也没有什么有趣的经历。”
“然后呢?”沈危雪低声问。
“然后……”白渺想起原主是孤儿,顺势改口,“然后有一年闹饥荒,父母都因此离开了我,只有我侥幸活了下来。”
其实事实是她离开了他们。
她病入膏肓,再也无法医治,在重症病房中结束了生命。
她并不难过,只觉得解脱。
说完这些,白渺松了口气,一抬眼,却撞上沈危雪微微担忧的目光。
……她好像说了很扫兴的东西。
白渺连忙转移话题:“那师尊你呢?你的朋友一定很多吧?”
毕竟是名动天下的剑尊,想要做他朋友的人如过江之鲫,做成的鲫肯定也不少。
沈危雪轻轻摇头:“我没有朋友。”
“啊?”白渺很惊讶,“那那个给你金创药的医仙……”
“只是有些交情罢了。”沈危雪轻声道,“我活了太久,朋友于我,多是过客。”
白渺说不出话了。
她突然想到,沈危雪曾经应该也是有师父和师兄弟的。
但他现在却孤身一人,身边只有青鸾为伴。
这种感觉很不可思议。
明明他看上去那么强大,那么平静,但白渺却觉得自己触碰到了更深暗的地方。
像黑夜中的萤火,幽微又脆弱。
和她一样。
她突然内心触动,下意识想要握住他的手。
而她也的确这么做了。
白渺垂在床边的右手微微动了动,忽然抬起来,悄悄覆上了沈危雪的手背。
纤细的,柔软的,温暖的。
沈危雪一怔。
白渺自己也愣了一下。下一秒,她脸上流露出毫不掩饰的惊喜,立即开心地叫起来:“耶,我能动了!”
沈危雪还没有反应过来。
白渺激动地恨不得立刻下床:“师尊,我能动了,我恢复正常了!”
手背上的温度突然撤离,留下微冷落寞的感觉。
沈危雪的回应有些漫不经心:“……嗯。”
白渺眼巴巴地盯着他:“师尊,你能不能先出去一下?”
她外袍还没穿,就这样下床,未免有点不太合适。
沈危雪缓慢地眨了下眼,似乎终于反应过来。
“好,我去下面等你。”他拂袖起身,掩饰性地轻咳一声,“那我先下去了。”
白渺连连点头。
沈危雪临走前还不忘带走桌上的话本,他将话本卷起来放入袖中,似乎不愿多看一眼。
……真是难为他了。
房门关上的那一刻,白渺迅速从床上爬起来。
然而麻痹的效力还未完全散去,她刚下床便像个醉汉似的,东倒西歪,一下又撞到桌脚,脚踝处又麻又疼,那叫一个酸爽。
看上去颇为狼狈。
她一边低低吸气,一边暗暗庆幸。
还好师尊没在这里,不然看到她这副样子,肯定又要把她按回床上。
白渺蹲下来,在撞红的脚踝处揉了一会儿,然后才穿上道袍,小心翼翼地走下楼。
沈危雪正坐在下面沏茶,听到她下楼的脚步声,微微抬眸向上望去。
“我方才好像听到桌案晃动的声音。”
他的视线落到她脸上,眼波凝成清浅的水色:“有没有撞到哪里?”
白渺莫名心虚:“……没有。”
第23章
白渺生怕被沈危雪看出端倪,于是故意加快脚步,一溜烟小跑下楼。
在沈危雪的视线里,她就像一只轻盈的小鸟,扑扇着翅膀向他飞来。
他温声道:“慢点,小心摔倒。”
“不会的,我已经完全恢复啦。”白渺跑到他面前坐下,没事人似的开口,“对了,师尊,你不是说有要事商议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简直比她高中开早会还快,早知道他们的“要事”这么不经聊,她才不会傻到这时候去泡温泉。
“我只是去走个过场罢了。”沈危雪轻笑着说,“具体如何操作,还是要他们自己决定。”
这个“他们”,指的自然是掌门和三位峰主。
白渺好奇道:“是很重要的事吗?”
沈危雪放下茶盏,微微沉吟:“说重要也不算重要,不过……”
他眼睫微抬,目光落到她身上。
掌门真人今日找他,是为了商议试炼一事。
下山试炼,是每个扶霄宗弟子都要经历的课题之一。
近日凡间魔气加重,邪祟增多,于是掌门和三位峰主决定将试炼的时间提前,并适当改变试炼的规则,以便参加试炼的弟子们能更好地发挥自我、斩妖除魔。
沈危雪原本是不管这些事的,但祝隐一直在旁敲侧击地提醒他,白渺也是今年参与试炼的弟子之一。
如此,他便不得不上心了。
沈危雪想了想,指尖轻敲桌案:“你知道试炼的事吗?”
“我知道,下山试炼对不对?”白渺眨了下眼,“我听真真说,在试炼中排名倒数的人会被逐出宗门,这是真的吗?”
“是真的,不过你放心,”沈危雪温和地看着她,“以你的能力,无论如何也不会倒数。”
哇,又被夸奖了。
白渺心里美滋滋的:“我也这么觉得。”
沈危雪唇角含笑,继续道:“祝隐打算将今年试炼的时间提前。另外,规则也会有所更改,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很快就会告知你们了。”
白渺认真提问:“会死人吗?”
沈危雪:“……不会。”
那就好那就好。
白渺顿时放心了:“那我现在就回去修炼,争取在试炼开始前再涨些修为。”
沈危雪微微颔首:“你在这里修炼即可……”
“不用了,我还是回弟子苑吧,这样吃饭也方便点。”白渺站起来,对沈危雪笑了一下,“刚好也快到饭点了,那,师尊,我就先回去啦?”
开玩笑,她才出了那么大的糗,还让她留在这里,这不就相当于反复处刑吗?
饶是她脸皮再厚也受不了,更何况她脚踝还肿了,留下来的话,迟早会被师尊发现。
到时候说不定又不让她练习御剑了,还会让她用那个堪比辣椒粉的金创药……
白渺越想越糟,恨不得立刻逃离这里。
沈危雪被她打断,下意识抬起视线看向她。
她似乎……并不想留在栖寒峰上。
他不明白是不是自己今天的举动让她感到了不适。
但他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做错了什么。
不知道其他有徒弟的人遇到这种情况是怎么做的……
沈危雪低垂眼睫,将视线敛于长睫的阴影之下。
“那就……先回去吧。”
“嗯,师尊再见。”
白渺像往常一样跟他道别,然后小心翼翼地掩饰步伐,快步离开了竹楼。
白渺一走出竹楼,等在外面的青鸾立即扑扇翅膀,飞至半空。
它警惕又兴奋地看着白渺,眼睛雪亮,一副准备就绪、蓄势待发的样子。
白渺微仰着头看它。
看来这家伙也知道自己做了坏事,看它这兴冲冲的架势,这是已经做好了准备要跟她互殴呢。
可惜,她现在负伤在身,没工夫教训它。
等她的脚踝消肿了,一定要好好报复这只恶鸟,让它知道什么叫人心叵测、江湖险恶。
白渺意味深长地看了它一眼,转身向山门走去,留给它一个云淡风轻的背影。
青鸾:“?”
她怎么不生气?
青鸾小小的脑袋里装着大大的疑惑,它随即振翅,悄悄跟上白渺。
白渺像往常一样轻车熟路地抄近道,直到下了栖寒峰,才一瘸一拐地停下来。
她感觉那只被撞的脚踝好像肿得更厉害了。
白渺找了个大点的石头坐下来,慢慢褪下袜边,正要看看脚踝肿成什么样了,一道声音突然在她上方响起。
“你在干嘛?”
白渺一惊,立即抬头:“怎么是你?”
站在她面前的,正是一袭锦衣的阮成殊。
阮成殊拧起好看的细眉,桃花眼里满是不服:“怎么不能是我?”
白渺看了看周围:“可这里是栖寒峰脚下……”
“我刚好路过这里,不行吗?”阮成殊凶巴巴的,“你还没有回答我,你在这里干嘛?”
白渺默默将袜边拉回原来的位置:“我走累了,坐下来歇歇。”
阮成殊歪着头,一脸不相信地打量她,突然出声:“你的脚是不是受伤了?”
白渺:“……”
他不是路过吗,连她的脚有没有受伤都能注意到?
这观察的也太仔细了。
难道……是想趁她病,要她命?!
白渺一想到这个可能性,顿时挺直腰背,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与警惕。
“报告阮小少爷,我哪里都没有受伤,真的只是走累了而已,不信的话,我可以走两步给你看。”
说着,她起身在阮成殊面前走了一圈,大刀阔斧,步步生风,充满了难以言说的豪迈。
阮成殊:“……”
他表情复杂:“我都看到你的脚踝青了……”
白渺很坚定:“没有,一定是你看错了。”
阮成殊的脸色不是很好看。
白渺表现得这么明显,就算是傻子也能看出她对他有防备心了。
两人一时相顾无言,偷偷追来的青鸾看到这一幕,挥了挥翅膀,又悄无声息地飞回栖寒峰。
它直接飞进竹楼,在沈危雪的面前叽叽喳喳、一通比划。
沈危雪淡淡抬眸:“……有人欺负她?”
青鸾又是摇头又是点头,急得簌簌振翅,让人摸不着头脑。
“罢了……”沈危雪无奈轻叹,“我来看看吧。”
他轻敲了敲面前的茶盏,碧绿的茶水漾起涟漪,下一秒,白渺与阮成殊的身影浮现在水面上。
白渺的声音透过水面隐隐约约地传递过来。
“阮小少爷还有事吗?没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阮成殊冷着脸,语气硬邦邦的:“要走快走,别在这里挡我的道。”
白渺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明明是你挡我的道吧?”
阮成殊的俏脸瞬间涨红:“你……!”
白渺见他又要生气,二话不说立即开溜,留下阮成殊一个人站在原地,形单影只,看上去颇为落寞。
“亏我还特地在这里等她。”他眉头紧皱,脸上闪过懊恼的神色,“有必要这么防备我吗……”
沈危雪:“……”
茶盏中的画面逐渐淡去,青鸾立在旁边,不解地歪了歪头。
“喳喳?”
沈危雪将冷掉的茶水倒进花泥:“渺渺没有受欺负,你不用担心了。”
青鸾这才放心了:“啾。”
但它随即又察觉到沈危雪的心情似乎不太好。
“啾?”
它不明白,既然那个人没有欺负白渺,那主人的坏心情又从何而来?
沈危雪自己也不明白。
他揉了揉眉骨,莫名有些烦郁。
“……出去走走吧。”
他拂袖起身,青鸾闻言,立即乖乖跟上。
接下来的几天,白渺一直在练习御剑、提升修为,顺便教唐真真如何御剑,日子过得相当充实,忙得甚至没有时间去栖寒峰见沈危雪。
沈危雪也没有派青鸾来找她。
白渺用了程意给她的药,在脚踝处连着涂了几天,肿痛消了大半,只剩下一点浅浅的淤青。
在此期间,新的试炼规则公布出来,众人听了,顿时喜忧参半。
喜的是这次可以团队作战,忧的是这样又会产生队内分工不均的问题……
白渺倒是无所谓,因为她的队伍早在规则发布的当天就组好了。
她、柳韶、唐真真、程意,刚好四个人,完美符合规则的硬性要求,都不用去找新队友了。
组队完成后,就要开始选任务。
具体的试炼任务是由抽签决定的,白渺对自己的非酋体质有很清晰的认知,所以毫不犹豫地将这个重担交给了另外三人。
唐真真也不敢抽,干脆推给了程意。程意深思熟虑后,又将这个重担推给了柳韶。
唐真真:“?”
程意轻声细语:“小时候,家里的孩子一起吃饺子,别人都能在饺子里吃到糖和铜钱,只有我,挑到的饺子永远都是实心的……”
白渺:“……”
原来又是一个非酋。
三人只好将希望寄托在柳韶的身上。柳韶随意地挑了下眉,道:“看我的。”
然后抽出一个丙级灵签。
试炼任务一共分为三个等级,其中丙级难度最高,是所有弟子们都不想遇到的。
白渺:“……”
程意:“……”
唐真真:“……”
白渺一脸麻木:“算了,认命吧。”
他们这就是个非酋队伍,她现在已经非常清晰地认识到这一点了。
“别灰心啊,丙级任务那么多,又不止有我们这么倒霉。”柳韶没心没肺地安慰她们,“你们看,那边好像也有倒霉蛋抽到丙级了。”
三人听他这么说,顿时循着他的目光齐齐望去——
只见攒动的人群中,阮成殊正拿着一根灵签拧紧柳眉,他周围的同伴则淡定拍肩。
“阮兄,冷静。”
唐真真立即幸灾乐祸地偷笑起来:“哈哈哈,他们也是丙级……”
程意微微凝眸:“他们那支灵签,是不是和我们的一样?”
白渺闻言,立即从柳韶手里夺过灵签,仔细比对。
果然,两只灵签都闪烁着红色微光,这说明这两只灵签上的内容一致,是同一个试炼任务。
也就是说,阮成殊的队伍,就是他们在这次试炼中的竞争对手。
白渺:“……”
更倒霉了。
第24章
白渺一脸无语,感觉自己拿的不是灵签,而是烫手山芋。
她正想把这支晦气的灵签扔回给柳韶,不远处的阮成殊突然向他们所在的方向投来视线。
很显然,他也发现自己的竞争对手是谁了。
白渺对上他的视线,随即扯出一个无懈可击的笑容。
阮成殊俊脸一红,略显狼狈地避开了。
程意摇了摇头:“这可真是冤家路窄……”
唐真真还没有反应过来,连声问道:“什么什么?什么冤家路窄?”
程意见她一脸迷糊,低声对她解释了一遍。
唐真真这才顿悟:“也就是说,我们要和他们一起做试炼任务,还要跟他们一起竞争?”
程意轻轻点头。
唐真真咂舌:“我的妈,这下真是仇上加仇了……”
白渺暗暗叹气,对柳韶说:“这玩意儿能换不?”
柳韶耸了耸肩:“你觉得呢?”
我觉得不能。
白渺无奈地将灵签塞回柳韶手里,道:“算了,咱们还是找个安静的地方,好好看看试炼的具体内容是什么吧。”
反正阮成殊也打不过她,真要动起手来,也是他们这边的胜算更大一些。
唐真真朝人群的阮成殊偷瞄一眼,压低声音:“走,咱们出去看!”
她倒是立即就进入备战状态了。
四人走出求知堂,找了个僻静的角落坐下,柳韶将灵识注入灵签,一幅闪烁着红色微光的卷轴从灵签中浮现出来。
柳韶打开卷轴,另外三人凑过去一起看。
【试炼等级:丙级】
【试炼地点:酆都】
【试炼要求:找出酆都百姓接连消失的原因。】
下面洋洋洒洒一大堆字,大概意思就是酆都最近有百姓接连失踪,虽然失踪的人口不算多,但官府一直查不出原因,酆都城主也毫无头绪,于是向扶霄宗求助,希望扶霄宗能派人前往调查此事,帮他们解决这桩古怪的悬案。
酆都是凡人的地界,与修真界隔了十万八千里,想要尽快抵达,最好是御剑飞过去。
白渺思索道:“距离试炼开始还有几天?”
柳韶:“三天。”
三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