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一会我能感觉到路面明显上升了,与此同时我隐约看到了前面一幢建筑巨大的拱顶浮影,这里清晨的雾气还没散尽,也不知是真是幻。
等我来到跟前才发现这是一幢超级豪华的别墅,两扇大铁门紧合——每一扇都有肉联厂两个大门那么大,门上镂刻着古朴威严的花纹,由此可以看到里头迎面是一栋欧洲中世纪风格的大楼,三分像别墅,倒有七分像座城堡,楼前的花坛里,一个老太太戴着草帽正在浇水,看来是这家主人雇的花匠。
我停下车,刚走出来,突然两只沙发那么大的藏獒不由分说向我扑来,把挡在我们之间的大铁门撞得哗啦哗啦直响,我不禁往后倒了倒,吓出一身冷汗,这要是被它们扑住,再加点豆浆稀饭,我正好是它们一顿早点啊。
两条狗在铁门后一个劲地冲我低吼,那个正在浇花的老太太不知跟谁说:“你们两个把狗看好行不行?嚷得人头疼。”
看来佣人里这老太太的人缘不错,很快就有两个人走过来,笑嘻嘻地牵着狗走了。那老太太继续低头忙她的,也不理我。
我走到铁门跟前,扬着嗓子喊:“大娘,这是哪啊——”
老太太没好气地说:“还能是哪,春空山别墅。”
我一下想起来了,难怪这名字这么耳熟呢,春空山——那是有名的别墅区,被人们称为“有钱人的天堂”,听着怪的慌的。
但是能住在这里的人真的是没的说,虽然我也号称住别墅了,但我那小二楼跟人家一比那就是凉房。
我又扯着嗓子问:“大娘,这附近有几户人家啊?”
老太太忽然直起腰,远远的打量着我说:“方圆20里没+。找谁呀?”
我说:“不找谁,瞎逛逛到这的。”
我探头探脑地瞄了半天也没什么收获,只好往车里走去,那老太太忽然在我背后说:“你要不进来坐会吧?”
我正这么想呢,就算不是我要找的人进去见识见识也不错,就大声说:“好啊——”离着这么远说话实在费劲,难为老太太的中气倒也很足。她听我这么说,把勺子往花坛里一扔,摘下草帽扇着风朝我走过来,她刚走到一半,门厅里的人大概通过监视器听到了我们的对话,大门上的小入口处,电子锁嘎哒一响,一个可供两人并肩穿行的小门浮起一条缝,老太太见状冲我招招草帽说:“进来吧。”
我的车没锁,钥匙都没拔,我有心想回身锁吧,又觉得有点龌龊的嫌疑,这不是成了厉天了吗?这要真是我那对头,还不被人笑掉大牙?可要不锁吧,总觉得它再破也是辆车啊。
我犹豫了一下冲老太太的背影嚷:“车放这没人偷吧?”
老太太回身看了一眼我那灰仆仆的面包车,大声说:“没人偷,那你也开进来吧,停在那多丢人呐!”
第二卷 育才文武学校 第六十五章 太后吉祥更新时间:2008-7-1117:45:09本章字数:3832我开始还没太明白老太太话里的意思,后来才反应过来她是说我这车停在这里给她丢人了…
大门很适时地开了,我只又钻到车里开了进去,视野一下更辽阔起来,我看到了像电影里一样可供名流派对的草坪和休息室,更远的地方甚至建有马厩。连那巨型建筑的台阶都是光可鉴人的大理石,我估计拆下一块来都比我这车贵。
我悻悻地下了车,老太太已经把浇花的工具拾掇了拾掇提在手里,从我一扬说:“去那坐着。”
我这才发现在花坛旁边用竹子和葡萄藤搭了一个简易的凉棚,里面摆着茶壶茶具,几个树墩子做成的凳子。更让我诧异的是:走到近处我才看清那花坛里种的根本不是什么名贵花圃而是茄子、西红柿和黄瓜。
我不禁叹道:“菜园子弄得不错呀。”
老太太摇着头,像对谁不满似的说:“就是看着好,这菜呀,得拿大粪浇,化肥催出来的没香味。”
我边往凉棚里走边说:“住在这的名贵人怎么可能让你拿大粪浇地?”
老太太依旧不满地说:“再名贵的人,小时候还不是吃农家饭长大的?”
我呵呵笑着,坐在树墩子上,老太太把喷壶和草帽往手边一扔也坐了下来,我这时才很清楚地看到她的样貌,这是一个在乡下随处可见的老年人,白头发里搀杂着些灰色。穿着一件宽松地碎花衫,露在外面的皮肤都晒成健康的棕红色,岁数不好估计,看她的皱纹和老年斑像是有七八十岁。但从举止和步态上看却最多六十来岁。难得地是老太太地眼睛格外明亮,而且在她身上,有一种真正的老年人的淳朴和洞察,虽然她说话一直没有好声气,还是让人觉得亲切,像是被遗忘了的乡下祖母在冲前来探望她的孙子抱怨。
我忽然想起了一个事来,小心地问:“大娘。你把我放进来主人不会说你吧,别因为我你再把工作丢了。”
老太太满不在乎地说:“没事儿,这就我一个人。”
我以为老太太说话有些不清楚了,刚才牵狗的现在不知道哪去了,单门厅里明明就有人。不过她既然这么说,大概可能是主人不常在家。我放松地在树墩子上拧了拧屁股,掏出烟来叼上一根,老太太麻利地一探手从我烟盒里捏去一根,不知从哪摸出盒火柴来擦着一根,把金黄的火苗伸到我跟前晃了晃。示意我点,我忙道:“您先吧,我自己来。”老太太嘴里含着烟不能说话。只把火苗又冲我扬了扬。我只好凑上去抽着。老太太也点上,把火摇灭。熟练地喷了一口烟。
我笑道:“看不出,老把式了。”
老太太抽着烟,伸手去提茶壶,我忙抢过来,先给她倒上,给自己也倒了一杯,喝了一口,喷儿香。她跟我点点头表示谢意,捉起杯抿了一口放下,说:“他们跟我说,要抽抽水烟,水烟有什么抽头?软绵绵地。”她回身一指别墅,“还有这房子,这叫什么——巴洛克风格?哪有咱们乡下的大瓦房住着舒服?”
我笑道:“我觉得这家主人不错了,还让您种菜。”
老太太摆摆手:“他们就没同意过,是我自己要种的。”
我心说这老太太可够硬的,大概是电视剧里演的那种从小把少爷带大的奶妈级人物,有点功高盖主的意思,要不凭她的面子怎么能把我这么一个外人放进来呢?
我问:“这主家姓什么呀?”
老太太看了我一眼说:“姓金。”
“金?”姓金的,又这么有钱——我头上冒汗道,“这不会是金少炎他们家吧?”
老太太说:“可不就是吗,你认识我们家孙子啊?”
“认…识…”这里居然就是金少炎的家,我不禁苦笑,这该叫缘分呢还是冤家路窄呢?比起这个,更让我吃惊地是“孙子”这俩字,理论上讲,有孙子就得有奶奶啊,那这乡下老太太是谁也就不言而喻了。我忽然想起金少炎跟我说起过他的奶奶,说这老太太吃菜自己种,虽然住在别墅里,还是把洗手间叫茅房,脾气还不太好…这些还都是金1告诉我的,我记得就算是飞扬跋扈地金1说起他奶奶来都是面带微笑,透着那么亲昵和敬重。
难怪这老太太敢一句话就敢把我放进来,难怪我老觉得她虽然可亲但身上还是带着一股威仪,敢情是金家老太后啊。
金老太听说我认识金少炎,随口就问:“你叫什么啊?”
“我…小…小强。”
本来我以为金老太未必能知道我,谁想这她一墩茶杯,很严厉地说:“就是你这个混帐小子在我80岁大寿那天把我孙子拍进|::了?”
急忙支棱起身子,慢慢往车那出溜:“那什么…您走了。”金老太后一拍桌子,那俩拉狗地也不知道从哪又出来了,虎视眈眈地盯着这边,我估计太后一发话这俩奴才比狗扑得还快。
金老太指着我很简洁地命令道:“坐着!”
我乖乖坐好,一边四下张望看有没有别地出路。
“你为什么拍他呀?把你奶奶我这挺好的喜事搅得乱七八糟。”
金老太暴露了太后凶猛地本来面目,我也只得很光棍地说:“因为你孙子得罪我了。”心说我要不拍那一砖,恐怕就不是乱七八糟那么简单了。
没想到金老太忽然叹了一口气道:“我孙子我知道,是不太会做人,像他这样迟早得吃亏,应在你手上,倒也算了了一桩心病。其实我的意思以后还叫你们交朋友,不过小金子那人你也知道,气量小,容不得人,再加上他那对越老越不懂事的爹妈撺掇,你们好好的兄弟俩做不成了,要我看你也不像他们说的那样,虽然说话贫不溜丢的吧,可也绝不是坏人。”
我估摸着太后不能够放狗咬我了,立刻挺起腰说:“是吧,就您是明白人——他们肯定集体说我是流氓来着!”
金老太抽着烟,乐呵呵地说:“好些年没人叫我大娘了,你这个孙子开始不认识我,但能把我一个‘下人’当人看,那就不能太坏。”
从“绝不是坏人”到“不能太坏”,我怎么听着这话开始有点往回出溜了呢?
金老太捏着烟问我:“我叫你孙子你不能有意见吧?”
“…呃,不能,您叫吧。”
金老太继续说:“自从你拍完小金子,这小子嘴上不说,可我知道他恨着你呢,我呀,就给他放了个话——”老太太把烟灰磕了磕,“我说他要是敢难为你我就饶不了他。”
这下我明白金1在醒了以后为什么没找我麻烦了,原来是背后有太后撑着我“小强子”呢!
我问:“我学校开业那天那块匾也是您送的吧?”金老太点头。
“为什么您肯这么帮我呢?”
金老太把烟屁在桌角拧灭,想了老半天才道:“有些话我不知道该不该跟你说,说出来怕吓着你,或者听完了你也该叫我老神经病了。”
我哈哈一笑:“您说吧,现在还真没有什么能吓着我的。”
金老太顿了顿,悠然道:“我这番话,你最好听好就忘,我之所以跟你说,是不想让你认为我们老金家恩寡义绝,受着人家的恩还当白眼狼。”
我心一动,这话说的有点玄妙啊。
金老太继续用那种悠长的语调跟我说:“我这个人呐,从小没干过坏事,但是眼睛不太干净,偶尔能看见些不该看见的东西,老人们说这叫通灵。”
我不禁身子一板,还真有点毛骨悚然的意思。
金老太一乐:“看,吓着了吧?听我跟你说,我跟那些真正能通灵的人还不一样,我只是能在梦里预见到几天以后的事情,十有八九还算准,在我80大寿的前几天,我老梦见小金子那天要出事,好像是开车撞了,哎呀那个脑袋呀——”
我忙一摆手:“您不用说了,像萨其马一样。”
这回轮到金老太吃惊了,她愕然地说:“你怎么知道?”
我自知失口,忙说:“我瞎猜的。”
金老太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道:“你猜对了,就是像萨其马一样,我甚至还梦见给他办丧事,一切都像是就在眼巴前一样那么真真的,连来了什么人,具体怎么办的都能看见,而且这梦怎么都醒不来,那几天我一直都是这么过来的,好象活在两个世界。”
我心里的惊讶简直不能用言语表达,只能下意识地勉强安慰说:“那是您疼孙子,想多了。”
金老太的目光里突然闪出一丝敏锐:“是吗?等正日子那天我听说小金子在上车之前被你拍过去了,我忽然是一阵轻松啊。”金老太死死地盯着我,一字一句说,“我觉得你是我们金家的贵人。”
话说到这份上,我忽然无语了,最后我只得敷衍她道:“我说句您老不爱听的话吧,您这是封建迷信。”
金老太冷丁道:“你早点是不是吃的素合子?”
我大惊失色道:“你怎么知道?”我很快意识到,既然人间有刘老六这样的神仙,这老太太该不会是又一个天庭卧底吧?
没想到金老太后笑眯眯,慢条斯理地说:“你牙上那个韭菜叶儿,我看的别扭了一早上了…”
第二卷 育才文武学校 第六十六章 又见金少炎更新时间:2008-7-1117:45:11本章字数:3347老太横了我一眼,说:“你这个小子的事情我也知道小金子赌马,让他在公司里丢了一人,可我就奇怪了,你们作对的时候你不拍他,为什么不迟不早他要领着你来给我拜寿你倒把他撂倒了?”
我用茶水使劲漱着口,在使劲想托词。
金老太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还有你不知道的呢,那天出了事以后我一直陪在他边上,半夜12点的时候我恍恍惚惚看见一个人影走过来想对我说什么,可惜又说不出来。”
我吐掉茶水,问:“那您不害怕啊?”
“我孙子我怕什么?再然后小金子就醒了,他坐起来喊了一声。”
“…他喊的什么?”
金老太端端正正坐在那,好半天才说:“强哥。”
我被茶水呛得咳了起来,眼眶却瞬时间湿润了,我的金2兄弟,在最后时刻终于还是没忘了我——我还以为他喊的是李师师呢。
金老太看着不住弯腰咳嗽的我,慢慢说:“我老了,没几年活头了,还有什么不能跟我说的呢?”
我拍着胸口,偷眼看老太太,却发现她也正在盯着我,我干笑道:“除了小金,您还有几个孙子?”
“我们老金家这一代千顷地一棵苗。”
“那恭喜您,在6月12到6月17日期间,您有两个孙子,我管他们分别叫金1和金2…”既然瞒不住,我索性一五一十都跟老太太说了,反正又不是什么丢人事,再说这老太太也不是一般人,就剩这一层窗户纸。捅破就捅破吧。
这回轮到金老太目瞪口呆,她肯定没料到故事会这么离奇和曲折,不过到底是从小有底子的人。呆了一会,老太后叹道:“你这个混帐小子是我们金家的恩人呀——”
我脸一红——要不是脸皮厚就看出来了,说道:“别这么说,您二孙子给钱了。”我咂咂嘴说,“钱虽然是老二花的,可救的却是老大,真替他不值。”
金老太道:“他们本来就是一个人。”她倒是很明白。
我们静静地坐了一会,我问:“那天小金醒了以后还说什么了?”
“他喊完那一声之后就彻底明白过来了,除了脑袋受了点外伤。跟以前没什么两样,而且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喊过什么。照你说地,大概就是我那‘二孙子’没有了,不过自从着了你那砖以后小金子还是稳重多了,从这上说他也得感谢你。我希望你们哥俩以后能多亲多近,能做到吗?”
我苦笑道:“我倒是没问题,可是小金都不知道把我恨成什么样了,他现在只记得我当众羞辱了他,再有就是拍了他一砖,换您能跟这样的人多亲多近吗?”
金老太也为难地点点头:“…慢慢来吧。毕竟这种事不是人人都能接受的。我先保证他不去祸害你就是了。你有什么需要帮忙地也尽管开口,你奶奶我老是老了。可把老骨头扔在哪,秤杆子还是得弯一弯。”
我汗了一个,看老太后那睥睨天下的架势,在金家应该没什么能难住她的事。
我马上想到李师师的戏,忙跟老太太说:“我有个表妹叫王远楠…”我只说我这个叫王远楠的表妹想拍一部叫《李师师传奇》的戏,并没有再说太多。
金老太眯着眼睛说:“小金子工作上的事呢,我不懂也从来不问,不过既然是你说出来的,我总得给你办了不是?要不还不让你这个混帐小子说我越老越没出息,尽会空口说白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