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想着用亲戚家的男娃替。
可一听说每月月考前三名有实打实的奖励,就都跟被掐住脖子的鸭子似的,集体收声。
最先说话那人义正辞严道:“这是咱们郭张村的事儿,自然先紧着咱们自己人!”
活像刚才说话的不是他一样!
众有闺女的人家纷纷响应。
就算嫁人也是几年后的事儿了,先把实打实的好处捞到手再说!
张老五如今四处奔波,倒多了几分见识。
正好他也有闺女,见状大声道:“女娃也要读书哩!我常在外面走,听说人家城里的大户人家挑媳妇,也爱找那些知书达理的哩!一个女婿半个儿,要是以后能找个好女婿,不也挺好?”
众人一听,确实是这么个理儿。
女娃咋了嘛,俺闺女俺看着聪明得很呐,真要学起来,未必就考不过男娃!
没准儿就是下一个飒飒哩!
况且她如今才几岁?挣得不都是家里的?
就算以后嫁了人,难不成就不是我肚皮里爬出去的了?日后若真能跟着飒飒干,发达了,也得看顾爹娘!
因为师雁行的先例,如今好些家里有女娃的都泛了野心,想着既然飒飒能成,俺闺女未必就不成。
所以说,灌什么鸡汤都是虚的,小老百姓就看一样东西就够了:钱!
众人定了主意,俱都兴奋不已,又由老村长起头,说划出哪两处屋子做学堂和先生的房舍。
“先生的住处马虎不得,既然还有一个月,大家伙儿好生翻新一回,为了自家后生,各家各户都出点力!”
众人纷纷响应。
“这是自然!”
“我会泥瓦活儿,这个不必找旁人!”
“我会丈量,这个做得!”
“被褥衣裳就交给我们!”
你一言我一语,就把活计瓜分干净。
又说学堂。
大禄百姓日常收的是人头税,鼓励分家,郭张村虽有百来户,可有的青壮外头务工去了,家里只剩老人;另有鳏夫、寡妇不等,也无孩童。
老村长细细盘算一回,吧嗒吧嗒抽着烟袋锅子道:“……再刨去超龄的,还有那十二三早早订了亲,心思实在不在这上头的,也不好牛不吃水强按头……筛过后少说也有几十个,哪怕最后不能全留下,也得都试试……”
师雁行的意思是,把众孩童先按照年龄分成几个班,等启蒙过后,再根据个人实际进度重新调班。
先生虽只有一个,但只是幼童启蒙而已,三两个班轮着教,也不算费事。
而且说句不中听的,读书虽好,却未必人人受得住,说不定要不了多久,就有学生自己打退堂鼓了,最后指不定剩多少。
郭张村和那位落第秀才赵先生自去商议不提,师雁行却还要忙店里的生意。
现在天气渐热,卤肉、肉脯等荤菜不易保存,又有些油腻,销量明显不如冬半年。
且数家酒楼也先后推出雪饮、冰水等清凉饮食,更换菜单势在必行。
师雁行仔细统计了最近肉食销售额,让红果和秀儿将每日做卤味的分量削减三分之一,肉脯直接取消。
大禄朝没有防腐剂,肉脯粘腻,天儿又热,哪怕有硝石粉包降温,往往大半日卖不出去就会变味。
做起来麻烦,成本又高,坏掉忒可惜。
索性就打造成季节限定品,来个饥饿营销。
红果不无担心道:“掌柜的,那咱们的买卖……”
师雁行笑道:“放心,花样多的是!明儿就上新!”
新菜单她都想好了,凉皮、凉面!
原本还打算加个冷面,但冷面的荞麦面条要单独做,又要加冰,成本太高,售价却拉不上去,只好作罢。
凉皮之前师雁行就想做,可实在太麻烦,若非如今店里多了人手,她还不想碰!
除了特调的蒜醋汁外,凉皮中的“皮”和面筋是关键,需要手工搓洗,然后一张张蒸熟,费时费力。
所幸现在家里那四个磨卤料粉包的女孩子已经练出来,又吃饱喝足长了力气,效率大大提高,完全可以上半天做凉皮,下半天磨粉,还是挺轻快的。
偏鱼阵藏不住话,早上师雁行刚跟她说了要做好吃的,下半晌放学时,身后就多了一长串尾巴,有寿、有福和柳芬全来了。
柳芬有点不好意思,主动问自己能不能帮忙。
师雁行也没跟他们客气,干脆把洗面筋的活儿交给他们。
“很简单的,就搓洗衣服似的。”
郑家与她如今是铁杆合作伙伴,又不缺钱,倒不怕他们偷学法门。
奈何柳芬茫然且羞愧道:“我没洗过衣服……”
师雁行:“……”
忘了人家是大小姐了!
嗨,这粗活儿压根儿不需要亲自动手嘛!
不光她,有寿和有福也不会呢。
倒是鱼阵有模有样搓了两把,效果么,看着就跟洗澡似的。
没奈何,师雁行就亲自上手演示了一回,那四个女孩子也在旁边看得仔细。
掌柜的比她们大不了几岁,可极有本事,人也和气,从不打骂,不光给她们吃肉,还教着识字。
掌柜的亲口说的,“以后少不得要开分店,你们好好学,说不得就能当店长!”
当时谁也不敢相信,总觉得跟上天似的。
这哪儿像卖身为奴啊,吃得饱,穿得暖,还有肉,如今竟还能识字……比在家时的日子强了不知多少倍。
大家都很感激,学得也很用心。
师雁行教完了,空着手在旁边监督几个千金小姐、少爷洗面筋,时不时点评几句:
“有寿再使点劲儿,你看有福搓得都比你快了……”
有寿十分羞愧,立刻甩开胳膊搓洗起来,手下白色淀粉翻飞,小脸儿都憋红了。
师雁行满意地摸摸脑瓜子,“真棒!”
多夸夸小傻子,糊弄着多干点。
有福和鱼阵一听,连带着柳芬,也都跟着卷起来。
“姐姐,看我,看看我搓的!”
师雁行一视同仁,变着法儿的灌鸡血。
“哎呀有福真棒,鱼阵真厉害,你看,搓得这么好!二婶儿真行啊,你看上去简直是个老手了……”
江茴:“……”
好么,这是光明正大使唤人打白工啊!真有你的。
但偏偏柳芬他们都很喜欢!
好有趣!
搓完了面筋,等淀粉水沉淀的空档,先把一块块黄色的面筋蒸上。
柳芬看着丑巴巴的面筋,有点怀疑,这玩意儿真能好吃?
说起来,胳膊好酸啊!
淀粉水至少要沉淀一个时辰,师雁行先去炸了辣椒油,调了蒜醋汁,还洗了几根翠绿的胡瓜,让柳芬等人抱着啃。
于是众富二代、三代就在屋檐下排排坐着啃黄瓜,“咔嚓”声此起彼伏,场面一度极其诡异。
为了提高效率,师雁行特意去市场上买了最大号的盖垫,面浆在上面摊得薄薄的,一大盆竟只摊了五张,非常高效!
亲眼看着面浆变成乳白色的半透明皮子,又柔又韧,众人不禁发出整齐的惊叹。
简直就跟变戏法似的!
焯熟的豆芽冷水过一遍,再擦一点胡瓜丝、胡萝卜丝,加上足足的蒜醋汁儿。
“吃不吃麻汁?”
师雁行挨着问。
不同地方的凉皮有不同口味,跟凉面一样,有加麻汁的,也有的不加。
师雁行属于all in党,啥都喜欢来一点。
在吃这方面,师雁行就是权威,所有人都习惯无条件跟她走,于是也都加。
那四个买来的女孩子也都得了一碗。
四人面面相觑,都有点不敢相信。
这是我们能吃的吗?
她们来的时间不长,还是第一次经历师雁行搞新菜,总觉得这种稀罕东西不是她们能奢望的。
又是油又是糖的,得多贵啊!
江茴笑笑,“吃吧。”
还都是孩子呢,孩子哪有不馋的。
四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这才上前拿了,又道谢。
真香啊!
半透明的面皮上裹满了红油,水淋淋顺着往下淌,醋的酸、麻汁的香混在一处,活了似的往人鼻子里钻。
四人下意识吞了下口水,等师雁行那边动筷子了,这才小心翼翼夹起一条。
嘶溜溜,好滑啊!
各色食材都在冷水里过了,吃到嘴里凉丝丝的,越加能凸显胡瓜的清香和辣子的刺激。
有个小姑娘忍不住先喝了口汁,凉丝丝的,再吞几口凉皮,感觉白日的燥热瞬间被压制,胃口一下子就起来了。
还有那个面筋,丑巴巴的,可谁能想到那么能吸汁儿!
一口下去,跟冻豆腐似的,啵唧就喷你一嘴。
好过瘾!
四个小姑娘都吃美了,碗底的汤汁都不舍得丢,一股脑喝光。
要不是有人在,恨不得碗都给舔干净。
一个个脸上、下巴上都溅了红油,呼吸间满是香气。
暮色四合,家家户户都点了灯,柔柔的夜风越过墙头,伴着街头巷尾的说笑声、走动声,带来不知谁家淡淡的蔷薇香。
最先接凉皮的小姑娘看着堂屋里说笑的师雁行等人,下意识深深地嗅了口带着花香的晚风,轻声笑道:“真好啊!”
第81章 五毒酥饼
端午节当日, 家家户户门口插艾,男男女女身佩五毒,整座五公县城上空都浮动着浓郁的雄黄和艾草交织的清苦。
本地缺少成规模的大河,便没有赛龙舟的传统, 但从朝廷到民间都极其看重端午, 县令苏北海更亲自带人去城外拜祭。
整座县城都成了庆典的海洋, 舞龙舞狮跑旱船的自不必说,还有不知谁家弄得所谓屈原神像, 吸引目光无数。
灼热而干燥的空气焚烤着大地, 师雁行站在店门口迎客,看着空气中的热浪翻滚, 一时有些恍惚。
耳畔回荡的全是细密的鼓点和铜镲打击声, 目光所及之处全是鞭炮炸开后“沸腾”的青白色烟雾, 低下头,能清晰地看到地面微尘随之跃动。
她看着那些头顶“王”字的孩童举着五毒造型的泥塑, 追着“舞狮队在弥漫的烟尘间窜来窜去;听着耳畔不知哪里传来的悠远而低沉的吟唱,感受到了扑面而来的古典祭祀味道。
师雁行听见了自己的心跳, “咚咚”,“咚咚”。
古代人对节日祭祀和庆典的狂热超乎想象, 这是后世从未有过的震撼。
端午佳节,朝廷都休沐三日, 师家好味和小院作坊也没硬撑。
都只开半日, 上午卖完粽子,下午就休息了。
鱼阵今天没上学,跟江茴一起来师家好味这边帮忙当吉祥物, 又站在店内看了好一会儿舞狮。
江茴顺势为她讲了屈原投江的故事, 不光鱼阵, 连红果等人俱都听得心满意足。
这故事她们未必不知道,但江茴口齿清脆、条理清晰,同一件事讲起来也格外生动,大家都爱听。
眼见巳时已过,路上行人减少,师雁行索性收摊,店内没卖完的货品都散与众人吃。
“这些日子大家都辛苦了,除粽子和五毒饼礼盒,每人额外有一百钱的红封!”
因订单爆仓,前段时间所有人都参与熬夜制作打包,三倍加班费是她们应得的。
五彩粽子和五毒酥饼礼盒自不必说,早早卖断货,尤其是后者,不预定根本买不到,拿回家去也是体面。
而似红果和秀儿这等日间短工,每月只有五百钱,一百钱真的很令人心动。
郭苗带头欢呼,连素性内向的秀儿也不禁面露喜意。
这额外的奖励她决定藏起来,谁也不告诉。
师雁行将剩的卤肉、蛋挞等分了些,攒了个食盒,交给江茴提着。
“这边没什么事了,你先跟鱼阵回去吧,这些带回去给那些孩子们吃。”
店内人手充足,再多反而杂乱,江茴也不坚持,果然带着鱼阵先行一步。
师雁行让郭苗等人在前头收拾,自己去后面盘账,又是一大箱铜钱,另有散碎银饺子和银票若干。
将铜钱一千枚一组穿好了,碎银单独一个小匣子,银票后面可能会用到,暂时袖起来。
等会儿闭了店门,她要先和胡三娘子去一趟钱庄,照例将大部分铜板和碎银兑换成银票。
前头正抹桌子扫地,师雁行打开账簿,在上面写了几笔,又复盘前几日送出去的礼。
县学和郑家自不必说,另有孙家也送了一份粽子和五毒酥饼礼盒。
孙家是打发郭苗去的,她忙得很,实在腾不出空。
最令她振奋的是,这次给苏北海的节礼,终于送出去了!
托之前当众送匾的福,几乎整个衙门都认识她了,师雁行敲开后门时,那门子略打量她几眼就笑起来。
“哦,前儿送匾的那个!”
师雁行笑吟吟跟他问了好,又塞红包,并打开提篮与他看。
“您好记性,正是我。知县大人明察秋毫,保了我们活路,实在是感激得不知该如何是好。可巧是端午,略包了些粽子、烤了几个五毒饼,聊表心意。”
知县就住在县衙后面的宅院内,打从前几日开始,就陆续有人借着过节的名头送礼来了。
除老交情外,苏北海一律不见,贵重礼品更是一律不收。
内外看门的都是苏北海的心腹,严格执行,竟无一人得逞。
若在以前,师雁行也是被打发走的货色,可现在不同了。
她送匾哎!
外头的人也就罢了,可日常跟着苏北海的谁不知道,他们老爷最好这口!
收了匾之后,连着几日都是笑呵呵的。
那门子熟练地收了红包,见确实没有价值贵重的贿物,点点头,“难为你知恩图报,既如此,我替你通传一回,至于大人和夫人收不收么……”
师雁行道谢,“我晓得厉害,麻烦您了。”
送奶油蛋糕被撵回来的经历她不是没有,不怕!
失败算什么,多失败几次就习惯了。
门子进去回话。
苏北海在前头会客,自然顾不上百姓送粽子这等小事,门子就找了内院丫头,托她传话。
那丫头一听,嗤笑道:“如今你眼皮子也浅了,不过几个粽子罢了,谁家没有似的?可别是粽叶里头裹着金、包着银,平白毁了老爷清誉!夫人且忙着呢,哪儿有空理会这些,依我说,只管打发了就是。”
这种打着送吃食的幌子行贿的多着呢。
“好姐姐,这可不是一般人,”门子笑道,“前儿当众送匾的就是她。”
“哦?”那丫头一怔,“那……你先等等。”
她不是知县夫人近前伺候的,可消息也还算灵通,前些日子送匾一事闹得轰轰烈烈,她还听内院贴身伺候的几个丫头私下议论来着。
后面苏北海下衙回来,去后院见妻子潘夫人,才换了常服出来,就见桌上多了一盘没见过的小巧粽子,并一盘精致喷香的五毒酥饼。
“这是你打发人买的?”他问。
自家做的可不是这样的。
潘夫人笑道:“底下的人孝敬的还吃不完呢,何苦巴巴儿再去买。是之前送匾的那丫头亲自送来的。
原本不熟,是不该收的,可难为她还知道感念,大热天亲自送了来。我想着几个粽子糕饼而已,也是地方百姓一片心,就收了。”
一提到“匾”,苏北海脸上果然多了些笑模样,微微颔首,“也好。”
那五毒酥饼表皮以鲜艳色彩绘制出外形,本该是狰狞毒物,但因体型小,倒有几分憨态可掬。
苏北海拿了一条青蛇,先咬蛇头,带着浓郁奶香的酥皮层层剥落后,露出里面鲜美的……什么馅儿?
本是随口尝一尝,取个过节好意头,谁承想,滋味儿极好,竟不认得!
潘夫人也来了兴致,掰开另一枚青蛇饼尝味道,香浓细滑,似曾相识,又有几分陌生。
“不是常见的豆沙、枣泥,这个倒有些意思。”
潘夫人想起一件事,扭头问丫头,“送进来时底下不是压着笺子?你瞧瞧写了什么。”
那丫头忙去取了来,“上面说青蛇酥饼是奶香芋泥馅儿呢。”
芋泥,芋头?
潘夫人恍然,确实有点芋头香,可跟平时吃的却又大大不同,越嚼越香。
苏北海平时并不贪口腹之欲,这会儿却也觉得有些意思,“竟是不一种馅儿的?还有什么?”
潘夫人亲自拿了笺子看,“两色豆沙和枣泥倒没什么稀奇,还有一样莲蓉,哦,是蝎子。”
夫妻俩又尝了莲蓉的,果然极富莲子清香,微微一丝甜,好似夏日清风,吃完一整块也不觉得甜腻。
苏北海失笑,“果然有些门道。”
一点儿也不比京城老铺子里卖的点心差了。
又这样的手艺,还有那样的胆识和眼色……
苏北海看着那笺子上显眼的“师家好味”花体标识,忽然想起来一句老话:莫欺少年穷。
且看着吧!
水至清则无鱼,苏北海混迹官场,又无意做那流芳百世的大清官,自然算不得两袖清风。
但他行事谨慎,对收礼这种事素来是宁缺毋滥,大门关得很紧。
而现在,师雁行终于亲手推开了一条缝。
凡事不怕难,只怕没机会。
有一就有二,端午节礼收了,那中秋节礼收不收?春节呢?
一来二去熟络起来之后,再寻个公开机会去前头刷刷脸,交情和印象分不就都有了嘛!
却说小院那边。
县城的舞狮又比镇上的震撼,鱼阵近距离看过后分外痴迷,路都不正经走了,牵着江茴的手蹦蹦跳跳,口中兀自念着号子:
“咚咚锵~咚锵~”
江茴失笑,“这么喜欢?”
鱼阵用力点头,热得红扑扑的小脸儿上满是痴迷,“好威风!”
那么大的狮子!
又吓人又威风!
江茴掏出帕子给她擦脸,“那下回做新衣裳时,干脆给你绣个狮头吧!”
呵,在街上疯了一天,又是汗又是土的,擦一把帕子都灰了。
回去赶紧洗洗。
鱼阵笑嘻嘻点头。
娘儿俩才进门,就有个姑娘迎上来说:“太太,才刚巷子东头的李妈妈来送端午礼,您和掌柜的都不在,我们没敢做主收,她就说过会儿再来。”
说话的是买来的四个女孩子之一,叫三妹,今年八岁。
她虽不是最大的,但却最有主意,脑子活,心思也沉稳,如今四人中隐隐以她为首。
师雁行曾私下里同江茴讲,三妹颇有天分,值得好好培养。
“哦?”江茴朝另外三个女孩子招招手,“来,拿去分了吃吧。”
又让她们带鱼阵去洗手洗脸换衣裳,顺口问三妹,“她说没说什么事?”
三妹摇头,“问了,她没说,可瞧着倒像藏着事儿似的。”
她来时瘦巴巴的,一张小脸儿皮包骨,如今吃得好睡得好,倒是略长了点肉,脸蛋圆圆,蛮俊俏。
江茴打量她几眼,满意点头,“我知道了,你玩儿去吧。”
三妹哎了声,转身走了。
江茴却在心里犯嘀咕,李妈妈找自己什么事儿?
这座二进小院位于整条巷子中部偏西,搬来之后,她曾和师雁行挨着拜访左右几户邻居。
而李妈妈住在巷子东头,中间隔了六七户,并没有什么往来。直到后面有一回江茴去那边十字路口的水井打水,这才认识了。
李妈妈五十来岁年纪,男人去岁没了,如今跟着长子一家过活,性格爽朗大方,又爱包揽事务,附近几条街就没她不认识的。
因初来乍到,江茴需要尽快熟悉周围环境,且两人俱都丧夫,多少有点共同语言,故而江茴最初对她颇有好感。
可熟络之后就发现,李妈妈为人未免忒爽朗了些,经常说话没个把门的,江茴有点受不住,去打水时就故意与她错开时间。
粗粗一算,两人差不多六七天没见过了,这冷不丁登门,又会是什么事儿?
正想着,突然有人敲门。
“师家的,你回来了么?”
正是李妈妈。
师家的……
再次听到这个称呼,江茴下意识皱眉,心里疙疙瘩瘩的。
其实以前在郭张村时,大家也都这么喊她,后来生了孩子,就变成“飒飒娘”。
之前不觉得有什么,可也不知怎的,如今她对这个称呼忽然反感起来。
“来了!”
江茴过去开门。
门才开了条缝,李妈妈一条腿就迈了进来,抬手塞过来一个热乎乎的盘。
“过节了,我们也蒸了粽子,可想着你们家不缺这些,就拿了点艾子糕来,吃了清热解暑的。”
绿褐色的糯米糕,挨挨挤挤堆了一盘子,丑巴巴的,安静泛着艾草特有的淡淡苦涩。
要不是江茴赶紧退一步,这盘糕几乎就要塞到她怀里了。
江茴其实是个外热内冷的人,用师雁行的话说就是“需要距离感”,而李妈妈这种横冲直撞的热情最令人头疼。
可人家也是一番好意,大过节的,倒不好推辞。
江茴接了,“多谢您记挂着,家里还有几个粽子,若您不嫌弃,也尝尝我们包的。”
李妈妈跟着她往里走,闻言笑道:“哪儿的话,你们家的东西多稀罕,我们都不舍得买呢!”
两人一路穿过院子,江茴见她竟还要跟着自己进厨房,就有点绷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