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旺山就说:“我想着若这事儿是真的,倒是个难得的好买卖,咱们不如盘下来。只是要向人家买卤料包……”
听到这儿,老头老太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看着王桃说:“你也是,这怕什么呢?”
李旺山也看着王桃笑,意思是你看我说什么来着?
王桃有点不好意思,“我是怕您二老担心我被骗了钱。”
“傻孩子,你们年轻人经历少,那张口就说不要钱白给你的才是骗子呢!”没成想老太太竟很有经验,“记住了,这天底下没有白给的午饭。”
之前听儿媳妇说只要帮人卖货,就能白得肉,老两口明面上虽然没强行拦着,其实私底下怕得够呛,生怕儿媳妇被人一步步引到歪路去。
直到后来看着确实没毛病,这才松了口气。
“若是怕,咱们头几回先少弄点,也不过几钱银子,家里倒还周转得开。若果然好卖,再多弄了不迟。”
老太太说。
李旺山这些年一直做帐房,在镇上算收入相对较高的群体,而王桃持家有方,这些年着实攒了不少。
所以一听只需要几钱银子开张,倒也不觉得头沉。
“只是到底牵扯到钱财,咱们万事还得问明白了才好,”老头儿一直没吭声,这回也发言了,“这些日子我常听你说起那姑娘,年纪虽小,恨不得有一百个心眼子,终究得找个中人做保,再写个书面文书按手印才放心。”
王桃点头,“还是爹想的周到,确实是这么个理儿。”
其实这话之前师雁行都保证过,她还没来得及说呢。
不过见老头儿得到肯定挺受用的样子,就没解释。
老头果然越发来了兴头,渐渐打开话匣子,开始讲述起自己的经验和想法来。
“饭人人会做,可到底不是那个味儿。想来那卤味也有窍门,光买卤料包未必能行,需得请那小老板来,手把手教教,味儿对了才成。有些事看着容易,做起来可难了。”
老人家难得有兴致,王桃两口子就都奉承起来,夸得越发红光满面。
老太太在旁边撇嘴,“快行了,再说他越发找不着北了。”
一家人便都笑起来。
王桃笑道:“爹说的确实有道理,人都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确实该听听长辈的话。您二老吃过的盐,怕比我们走过的路还多些!”
老头儿哼哼两声,“听听,还是儿媳妇明白事理。”
老太太白他一眼,“你可真是蹬鼻子上脸了,哄你都听不出来……”
公婆答应了,王桃彻底放了心,又问正埋头吃饭的长子。
“文哥儿,你觉得怎么样?”
自从儿子进学后,家里人渐渐不完全将他当个小孩子了,偶尔有什么事,哪怕不找他商议,也必会特意知会一声,故而王桃有此一问。
“啊?”文哥儿没想到这么大的事还要问自己的意见,愣了下才茫然道,“这不挺好的吗?”
王桃顺手往他碗里添了一勺粥,又嘱咐两个小的慢点吃。
“娘若真做起买卖来,以后没准儿就是商户了。”
文哥儿这才明白她的意思,当即笑了。
“商户怕什么呢?咱们又不偷不抢。”
顿了顿,又道:“依我说,穷倒比商户还可怕!”
一家人便都哄笑起来,“你小孩子家家的,知道什么穷富?”
“怎么不知道?”文哥儿不服气,梗着脖子反驳道,“学里就有穷的,有富的,我看那先生嘴上说的一视同仁,可对那几个掌柜家的同学,竟十分热情。有几个家里穷,频频交不起束脩的,也依旧不耐烦呢……”
他虽只十来岁年纪,可毕竟进了学,渐渐接触到现实残酷的一面,也开始意识到世人说得什么“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并非绝对。
读书人好是好,可若穷得饭都吃不上,同学老师们都不待见,还有什么可傲的?
再说那经商,世人总说“士农工商”,商户低贱,可他冷眼瞧着那些有钱的,走到哪里都是座上宾。
若果然银子不好,那为何又有“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的话呢?
又为何总有那么多父母官倒在一个“贪”字上?
得到家里人支持之后,王桃兴冲冲去告诉了师雁行,两边痛痛快快签订文书,又找了中人作保。
于是接下来几天,师雁行卖完货之后都来王桃家里传授经验,又手把手教她怎么煮,怎么摆盘,甚至怎么招呼客人。
王家人上下都没有太高的烹饪天分,但最关键的调味一步已经有卤料粉包了,后面只要根据比例添加水、肉和糖,控制下火候就好了。
倒不大费事。
至于计时,就更简单了:
老太太弄了个瓢来,在底下用锥子钻了细眼儿,瓢里装满水,看师雁行教他们做的时候水下到什么位置加糖?下到什么位置关火?下到什么位置开锅?
都在相应的地方划出痕迹,后面就能照着做了。
师雁行都没想到最令人头疼的计时工具竟用这种简单又便宜的方法解决了,不禁由衷感叹古代劳动人民的智慧。
一连练了数日,王桃煮出来的卤味已经和师雁行亲手做的没多大区别,除非是专业级别的美食鉴定师,普通食客应该尝不出来。
“明儿你跟我一起去摊子上卖,我带你向老客们打声招呼,完了之后再往衙门去一趟,混个脸熟,万一有日后有什么事也好有个照应。”师雁行道。
王桃一家其实一开始对她多少有点戒心的,总觉得这么天大的便宜,怎么会平白无故落到自己身上呢?
可一连几天接触下来,发现她事无巨细,全都手把手教,除了秘方之外几乎倾囊相授,不由感激到了十二分。
如今又听她连后面的事也考虑到了,想的竟这般长远,不禁感慨万千,又惊叹她这么小的年纪,这么短的时间,竟连衙门里都有门路了?
“小掌柜!”师雁行才要走,王桃的婆婆就从里间捧出一个蓝布包袱来,打开一瞧,竟是一套簇新的棉袄。
浅碧色的棉布,针脚细腻,领口和袖口还略绣了几针花样,非常蓬松,看着就暖和。
师雁行一怔,“您这是做什么?”
“小掌柜,”王桃的婆婆既感激又不好意思地说,“您这些日子尽心费力,我们都明白,便是师父领进门也不过如此了。别人家伺候师父,谁不是三茶六饭打水穿衣?虽说是买卖,可到底要领情,我们这样的人家,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少不得做一套针线,您千万收下,多少是个意思。不然回头传出去,街坊们都要笑话我们不懂事了。”
王桃断没想到婆婆竟有这般心思,这几日她忙着学艺,还真没注意到。
她愣了下,忙也跟着劝起来。
师雁行不禁感慨自己果然没看错人。
正如她们所言,其实说到底就是买卖罢了,即便不送这个也没什么。
但人家还是送了。
多少不说,至少心诚。
“既如此,我就不推辞了!”师雁行爽朗笑道,“都是熟人了,日后常来常往才好。”
“就是这个理儿!”见她收了,老太太也十分欢喜。
送走了师雁行,老太太扭头一看,就见素来爽朗的儿媳妇瞅着自己憨笑。
“瞧你这样儿,”老太太挺傲娇地仰起头,“难不成你不是为了这个家?还是我不是这家里的人?”
王桃噗嗤一笑,心里热乎乎的,过去拉着婆婆的手腻歪一回,倒把老太太吓得够呛。
从王家出来之后,师雁行没急着回家,而是先去了趟陆家酒楼。
陆振山依旧不在,当日谈判的吴管事见她进来,忙迎上前来:“哟,这不是师掌柜?快坐。”
“什么掌柜不掌柜的,比不得贵店日入斗金,风吹不着,雨淋不到的。”师雁行坐下,顺势奉承几句。
吴管事不敢小瞧他,亲自陪坐,又叫上好茶。
“不知姑娘今天来是有什么事呢?”
听这话,简直把之前的谈判没发生过一样。
师雁行也不跟他打哑迷,“家里有了点喜事,想着买点酒来庆贺一番,正好也来问问当日咱们谈的事情,可考虑的怎么样了?”
吴管事先扭头叫人去拿酒,又笑,“我也正想得空去同姑娘说呢,奈何近来事多,竟分不开身。
这两家合作固然有益,只是事关重大,少不得要谨慎掂量,我们掌柜的这几日也在昼夜思索,想必再过两天就有答复了。”
师雁行面上不动声色,却在心中暗笑,还事关重大呢,哪有那么麻烦?左不过就是成与不成罢了。
同样一件事,人家王桃家里商量三两天,直接哐哐哐过来签了合约,又努力练习那么多天,明天就开始卖了。
这个倒好,还在那摆谱呢。
师雁行就笑,“看来是我心急了,您说的也有道理,谨慎些好。”
也行,来问一嘴挺好,你继续摆你的谱,我先把钱赚了是正经。
吴管事也跟着笑,又向她拱拱手,“姑娘体谅就好。”
说话间,伙计已经把酒拿来了,是个漂亮的青瓷瓶,上面绑着红布,盖着泥封,瓶嘴挂着麻绳,方便拎着。
这便是陆家酒楼的招牌酒,三日醉,意思是回味悠长,三日仍不想醒来。
倒不是他自家酿的,而是打通门路从外面贩来的,整个青山镇只有他家有卖。
其实这个年代,蒸馏技术相当落后,酒度数普遍不高,想醉三天根本是无稽之谈,不过是夸张罢了。
“姑娘瞧得上咱家的酒,那是它的荣幸,谈什么钱呢?拿去喝就是了。”
吴管事大方道。
“一码归一码,”师雁行却不想在这点小事上欠人人情,落人口实,直接掏出钱来付账,“那你们慢慢考虑吧,我先走了。”
“慢走。”吴管事一直送到门外,看她的身影渐渐消失在拐角处,才笑了声,“到底是年轻啊,这么几天就沉不住气了。”
结果第二天,派出去的伙计就慌忙过来回话,“吴爷,那个师家摊子……”
听伙计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完,吴管事大惊失色,“什么?!”
稍后,吴管事步履匆匆来到师家摊子那边,老远就听见师雁行清脆的声音,“……以后就是桃姐在这卖了,或是有认识的,直接去她家里买也成。若买的多了,也可送货上门,跟以前都是一样的……”
吴管事脑袋里嗡的一声,头脑一热,冲过去喊:“师掌柜,咱们借一步说话。”
师雁行早就猜到他要来,不慌不忙示意王桃和江茴先忙,自己则跟吴管事走到几步开外说话。
“哟,难得见您亲自过来,可惜我这里没有好茶水招待。”
师雁行笑盈盈道。
吴管事的脸色难看得吓人,“师掌柜,您这是什么意思?不是说好了咱们两家合伙吗?”
合着昨天买的庆功酒是庆别人的胜利啊!
一想到他家的酒可能入了对手的喉,吴管事就恨不得时光倒流,回到昨天那会儿,抓过那坛酒来砸碎了!
“说好了?什么时候的事儿,我怎么不知道?”师雁行故作惊讶道。
她眨了眨眼,脸上满是夸张到一眼看破的茫然,“我记得昨儿我去买酒的时候还问来着,是您亲口说的还没考虑好。既然没考虑好就是还没成呀,既然没成,我怎么就不能找旁人了呢?”
吴管事一噎,突然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
还真是。
师雁行又笑了几声,眼中的戏谑渐渐褪去,声音也不复小女儿的娇俏,转而变得郑重起来。
“我给足了贵店时间和尊重,是你们接连推诿,难不成你们一日不答应,我就一直不能向前吗?”
吴管事惊讶地发现自己从这个矮了两三头的小姑娘身上感受到了远超老东家的压迫。
“可是……”
“没什么好可是的。”师雁行突然又笑了,跟朵花儿一样。
“在商场上,时间就是银子,吴管事,您是这一行的老人了,其实这话本不该我说。”
什么话?
吴管事下意识屏息凝神。
“机会不会永远停在原地等人的。”
师雁行淡淡道。
吴管事突然汗毛倒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第36章 蜜汁肉脯
吴管事杵在原地半天没动, 胸口处活像滚着一锅沸腾的岩浆,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抽抽着疼。
过了会儿,他好像忽然不气了, 只语气不佳道:“师掌柜, 就算我们拖沓了, 可事出有因,掌柜的确是有事腾不出空。
况且凡事总有个先来后到, 您毕竟是先去的陆家酒楼, 纵然不成了,好歹同我们说一声, 这么不声不响换了人, 不大合乎规矩吧?”
然而却见对面的师雁行摇头, “吴管事,您又错了, 自始至终,我也没说过只卖给您一家吧?”
吴管事脑袋里嗡的一声, 只觉全身的血液都涌上来了,眼前一黑。
还真是!
当时怎么就没注意到她话里话外藏了这么多机锋, 竟能找出这许多漏洞来!
愤怒,憋屈, 诸如此类的词汇根本不足以形容吴管事现在的心情。
他都忘了自己上次吃瘪是什么时候了!
虽然不想承认, 但他确确实实被个小姑娘说教了,还结结实实将了一军。
偏还没法还击!
吴管事不是没被人压过,假如现在站在他对面的是陆振山, 甚至是其他三家酒楼的掌柜, 都能接受。
可, 可竟然是个初出茅庐的小丫头?
什么滋味儿?
像极了大象出行,以为对面来的是只蚂蚁,结果转头就被蚂蚁掀翻了。
挫败的窝囊暂且不提,更多的是意料之外的错愕和羞耻。
说到底,哪怕他知道师雁行跟寻常年轻人不一样,但当对方真实打实问到自己脸上来,这种巨大的落差和空前的挫败感仍令他难以接受。
师雁行看着吴管事憋屈。
她能想象对方的感觉,然而并不同情。
甚至还有点暗爽。
刚才的话,她自己也承认稍显刻薄,但很有必要。
自始至终,陆家酒楼就从没有正视过自己,没有真正将她放到平等合作的位置上,仍想着占优势、抢便宜,隐约带着那么点若有似无的施舍。
嗟,来食!
食你爹!
师雁行没明着跟他们呛声,不是没品出来,也不是不计较,而是时候未到。
可现在,时候到了。
她想冲击一下对方的底线试试,看能不能把那根高高在上的所谓“傲骨”打断了,敲碎了。
若对方接受不了,大不了一拍两散,她还有王桃这条线,青山镇的市场照样撑得起。
若能接受,那就别他娘的摆臭架子,大家正经八百坐下来,重新谈。
现在吴管事脑子里乱哄哄的,他一边强迫自己尽快镇定下来,一边琢磨如何接话。
之前他和东家仔细谈过,确定这卤味系列大有可为,都想尽可能拿下来。
只是没想到,对方做事如此迅速果决,宁肯带着两败俱伤的狠厉找旁人,也不愿意受委屈。
到了这一步,他们之前的全部计划都被打乱……
吴管事到底经历过不少事情,最初的慌乱过后,很快找回了自己的节奏。
他暗自调整了呼吸,略一沉吟,“之前是我们怠慢了,吴某在这里向姑娘赔不是。不过,陆家酒楼确实是诚心想合作的,您看若方便的话,不如咱们再坐下来谈一谈?”
那一个卤味系列足够撑起一家店!
如果放任王桃这么摆弄下去,要不了多久,说不定在这青山镇上支撑餐饮界的就是五家酒楼,而不是现在的四家了!
师雁行挑了挑眉,难怪陆振山让他来主持大局。
这人确实拿得起,放得下,能进能退,能屈能伸。
自己刚才确实有点咄咄逼人,一般角色大概率怒气上头甩手就走了,可他竟然还忍得住,当面赔了不是,试图再谈。
“可是我已经与王家签了文书,日后供应她家卤料包了。”
师雁行故作为难道。
吴管事了然一笑,瞬间听出她话里的余地,“师掌柜处事果决,我佩服,不过,自始至终也没说这卤料只能供一家吧?”
师雁行就笑了。
这是她刚才说的话,对方又给原封不动搬回来了。
好使。
早在一开始跟王桃签合同文书时,上面就写明了,整个青山镇最多只供应两家,且明确分属不同消费群体,以免造成恶性竞争。
见师雁行没再推脱,吴管事终于松了口气。
“择日不如撞日,师掌柜,不如咱们这就?”
事到如今,赚多少利润反而成了次要的,关键得挤进去!
不是独一份儿不要紧,只要其他三家酒楼没有,就行!
“不巧了,”师雁行笑道,“近来事多,竟分不开身。这两家合作固然有益,只是事关重大,少不得要谨慎掂量……”
吴管事:“……”
好耳熟啊!
这他娘的不就是之前自己推诿时的托词吗?
人固然可以报仇,但商场上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恒的利益,过火就太幼稚了。
师雁行忽然噗嗤一笑,好似又变回天真的小姑娘。
“吴管事,我玩笑呢,您大人雅量,想必不会介意的吧?”
吴管事苦笑几声,拱了拱手,“怎么会……”
事到如今,他算真的歇了耍心眼儿的念想了。
对方年纪虽小,心眼却一点儿不少。难为能屈能伸能蛰伏,也能发狠一击必中。
自己和东家倒是耍了几回心眼,可每次都被借力打力换回来,这会儿还鼻青脸肿呢。
胜败乃兵家常事,输一时不要紧,输两次也无妨,最要命的是为了一点所谓的面子放不下身段,输一辈子。
师雁行陪着笑了一回,这才摆正态度说正事。
“实不相瞒,过两日我还要去郑家做席面,这次比上回更讲究,没个三五日回不来,当真抽不得身。”
吴管事一听,还真不是赌气,心里多少好受了些。
“原来如此,师掌柜手艺非凡,这是能者多劳,旁人羡慕且羡慕不来呢。”
“嗨,您抬举了,不过小打小闹,说到底,还是个厨子罢了,哪儿赶得上您和陆掌柜恁大的家业……”
“哎,话不好这样讲,这自古英雄出少年,师掌柜年纪轻轻却巾帼不让须眉……”
两边又进行了一番毫无营养的商业互吹,最后一起发出浮夸的笑,很有点一笑泯恩仇的意思。
不远处江茴看了,也不知怎的,就觉浑身发毛。
师雁行和王掌柜两人商议定,等她从郑家回来后的第三天重新坐下来谈。
送走了吴管事,师雁行一溜小跑回到摊子上,抓起水壶就灌,一口气狂喝半壶才罢。
“妈呀,说了一通鬼话,渴死我了!”
鱼阵面露惊悚,“鬼鬼白天也出来么?!”
她晚上都不敢把脚丫子露在被子外的,总觉得黑影里有鬼怪,随时会冲出来吃掉。
江茴听得笑出声,“放心,鬼不敢过来。”
小姑娘缩了缩脖子,哦了声,一点点蹭过来,紧紧搂住她的大腿。
师雁行笑着捏捏鱼阵的小辫子,“没有的事儿,逗你玩呢。”
鬼算什么啊,人可比鬼更可怕。
王桃口才了得,又豁得出去,虽是头一日来摆摊,但竟十分井井有条,一个人侍弄得风生水起,完全用不着旁人帮忙。
师雁行去看了一回,很满意,顺势退开。
江茴就抽空问:“那吴管事没找你麻烦吧?刚才过来的时候,脸黑得跟锅底似的。”
“商人嘛,常有的事儿。”师雁行笑笑,浑不在意,“多得是昨儿打得头破血流,今儿捧着银子称兄道弟,习惯了就好。”
江茴听这话里有话,“怎么,他眼馋了?好大的脸!呸!”
鱼阵听不懂,但也跟着往地上呸了下。
江茴:“……”
她有点慌。
这孩子天天跟着出来,见了世面,可也见了好些脏东西,瞧瞧,这都学的什么!
师雁行戳戳鱼阵的肉蛋脸,“小孩子不可以这样。”
鱼阵闷闷哦了声,又问:“那狗……”
师雁行和江茴心头一跳,异口同声道:“也不可以说!”
真是好的不学学坏的,这小东西!
鱼阵噘着嘴蹲下,用手指头戳地面。
哼,小孩子怎么什么都不可以说?
师雁行笑了几声,看着路上过往的行人平静道:“做买卖不能意气用事,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以后看不惯的人和事还多着呢,难不成都不往来?不可能的。”
陆家酒楼的态度不算什么,说到底,还是自己现在太弱了。
就好比后世一个济济无名的小作坊,突然跑去找本地首屈一指的大型商超谈合作,人家部门经理都未必愿意见你。
难受吗?
确实不好受。
但事实如此,你现在就是弱,你得承认。
弱就是原罪!
况且最后她不也报了一箭之仇吗?
江茴听罢,若有所思。
理智上她明白这些道路,可情感上,仍免不了疙疙瘩瘩。
“唉,就是觉得憋屈。”她也蹲了下去,瞧着简直就是大号鱼阵。
看着娘儿俩排排蹲,师雁行闷笑出声。
“人活一世,谁不憋屈?咱们看着当官的风光,可为了升官发财,他们不照样要曲意逢迎?各有各的苦,都一样的。”
鱼阵跟着学话,“都一样的。”
江茴戳她的脸,“小机灵鬼儿。”
鱼阵摇头晃脑,“嘿嘿,小机灵鬼儿。”
师雁行失笑。
而且就目前来看,陆家酒楼的加盟实在很有必要。
师家摊子和王桃的组合就是弱弱联手,犹如三岁幼童怀抱金砖过市,迟早引发外人觊觎。
哪怕王桃再如何能干,她毕竟是个半路出家的新人,根本吞不下青山镇这么大的市场。
但陆家酒楼不一样。
在镇上盘踞几十载屹立不倒,饭菜味道暂且不提,为人处世和经营方面一定有其过人之处。
有陆家酒楼的加盟,不仅能分担聚集在师家摊子和王桃身上的火力,在市场扩张方面也会事半功倍。
多个盟友,总好过多个敌人。
这回就算陆家酒楼能补票上车,也失了先机,狠狠长个记性,以后想必也就不敢在自己面前摆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