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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辰一开始总是很耐心地回答“很爱很爱”,有时兴致所致,还会文艺兮兮地给我朗诵一首酸诗以表忠心:“我冲进火海,因为你在火焰里;我沉入大海,因为你在漩涡里;我跳下峡谷,因为你在悬崖下……”他的声音铿锵有力,深情款款,于是我相信了。
后来,被问烦了,他会懒懒地答道:“唉!唉!唉!”气得我直推他:“到底是爱,还是唉啊?”他又气又无奈地抱住我:“天啊!等你变成六十岁的老太太,我一定要被你烦死。”听到这里,我又偷偷笑了。六十岁,戴着老花镜的老头,听着满脸皱纹的老太太唠唠叨叨,那场景一定很温馨。
可是那样的桑榆晚景,要经历多少坎坷,才能走到面前。
很快,我发现了江辰的游离。那天,我刚刚从教学楼出来,准备给他打一个电话一起去吃饭,这时,看到他骑着单车远远地从林荫道驶来,正要喊他,忽然,车子一转弯,向实验楼驶去。我看到,他的车座上,坐了一个女生,那个女生我认识,是他们班里的文艺委员,有一双细细的丹凤眼,很勾人。
我站在原地,胸口剧烈地起伏着,那个镜头,像一把长长的匕首,直直刺入我的心脏,车子远去,越刺越深。
江辰,你怎么可以这样?我整整三天没有理他,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在他不断的追问下,我才委屈地质问他。听完我的诘问,江辰一拍脑袋,恍然大悟,连连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那天我正要去找你,路上遇到她,她说要去实验楼给朋友送一本书,就让我捎她一段,真没什么。”
看着他真诚的目光,我瞬间又原谅了他,可是依旧哭嚷着让他保证:“你发誓,你的车子以后再也不许载别的女生了。”
他在相思林里举起手,目光笃定地发誓:“我保证,我的车子以后再也不载别的女生了。”
我破涕为笑,那小子又坏笑着低下头到我耳边,悄声问:“载我妈可以不?”
而这样的摩擦和误会,只是一个悄然奏响的前奏。他帮漂亮的女教师打了一壶水,他多看了门口卖糖葫芦的“西施”,他和班里的女生走在一起交谈,都会成为我爆发的源头。我像一个愤怒的母狮子,滚扑撕咬十八般武艺都用上,直到他不停地表白“我爱你,我是真的爱你”,也不肯罢休。有一次,他被逼得无奈,表情痛苦地问道:“茆茆,究竟我要怎么做,你才相信我?”我一愣,一时语结。怎么做?我好想问他,什么时候你才能要我?什么时候才能接纳这个破碎的我?什么时候你才会像从前那样赖赖地说“给我”,可是我这样问,更会显得像一个肮脏不洁的让人轻贱的女孩。
后来江辰身边的人都知道我是个醋坛子,有时他身边的男生故意在我面前揶揄他:“江辰,现在就是妻管严,将来结婚了,就是床头跪。”
连黎阳都隐有耳闻,有一次在雕塑下遇到我,歪着脑袋打量着我说:“多亏江辰把你收入麾下了,不然这会儿受苦的就是我了。”
气得我拿书作势要打他。骨子里深埋的自卑,像一颗黑色的种子,在光线昏聩的土壤里萌芽,抽枝,冲击着逼仄的心脏阵阵胀痛。我想忍住不猜疑、不嫉妒、不误会,可是我做不到。即使他赌咒发誓了一千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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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大四的时候,他大三。即将面对的,是又一次分别。未来的不可预知,正是让人惶惑和迷醉之处。我不止一次问过他将来毕业会如何打算,是回上海、回春里,还是留在锦和?在得到他明确的答复之后,才稍稍安心。他说:“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那么,我决定毕业后留在这里工作生活,我喜欢这座城市。
可是我不止一次听他提起过,他的母亲希望他能回上海工作,希望他去国外继续上学。总之,他的未来,是一道选择题,而我只是一道填空题,只要我孤身跳入命运设定好的括号里就好了,如果他能和我一起跳入那个括号,人生就堪称完美了。每每听到他说:“我讨厌他们安排我的人生。我要和你在一座城市,工作,结婚,生孩子。”我心里的石头才能落地。
这年的冬天是个暖冬。阳光笼罩,暖如三春。这样的天气,发霉的心情拿出来晒晒,都会崭亮如新。
这天的体育课上,林燕燕兴致很高,打羽毛球的时候,不知怎的,忽然摔倒,因为运动,她外套都脱去了,裸露的手臂和坚硬的地面撞击,很快血流如注,林燕燕吓得一脸煞白。老师派我和另一个女同学送她去医务室。
我们一路跌跌撞撞,伴着她手臂上滴滴答答的血跑到医务室,林燕燕探头一看,做出一个“天要亡我”的绝望表情,扭头就走。学校的医务室,一直是被同学们诟病的地方。只有一个老医生还算有点经验,但恰好这天不在,剩下的几个年轻医生,不知从哪个旮旯挖来的,感冒全开“三九”,皮炎全开皮炎平,看到稍稍惨烈的受伤场面,自己先慌作一团,让学生转大医院去看。
我们陪着林燕燕出门上了一辆出租,直奔就近的医院。有惊无险,只是擦伤,因为血流太多,看上去比较吓人。处理了伤口,又输上盐水,林燕燕的脸上渐渐恢复血色,疲倦地对我们说谢谢,又不好意思地对我努努嘴,我低头一看,才发现,刚才慌乱之中,她的血溅到我的衣服上,袖口一片殷红。
“对不起!”我大而化之地笑笑:“没事,我先去洗洗。”
我好后悔在那个时间出去,没有早一秒,没有晚一秒,我看到那个熟悉的背影,穿着蓝色羽绒服留着清爽短发的背影,提着开水,走进了一间病房。我不由自主地跟了上去,站在病房外,从半开的门望去。
最里面靠窗的床,莫央半躺着,正在输液,江辰给她倒水,剥橘子,两人言笑晏晏。他把剥好的橘瓣亲手送到她嘴里,像平时与我那样,她噙了,甜蜜地笑,江辰不知讲了什么好笑的段子,两人都开心地笑起来。
世界忽然失去声音。我鼓起勇气,昂首挺胸地径直走进去,像一个女战士。莫央和江辰看到我,都很吃惊。她惊喜地叫道:“你和他一起来的吗?怎么现在才进来?”我低着声音,面无表情:“你怎么了?不舒服啊?”“哦!医生说是低血糖,今天出去买东西,忽然晕倒了。”“为什么不打电话给我呢?我可以来照顾你。”我语调平缓,却隐藏着显而易见的怨怼,我的脸色,在那一刻悲喜不明。他们都听出了我的弦外之音,江辰连忙解释:“茆茆,是这样的,你听我说。”
我忽然提高了声音,怒视着他:“别和我说话。我在和莫央说话。”我又将脸转向莫央,语气幽怨地质问她,“为什么?央央,我们是最好的朋友,如果知道你生病了,我会放下一切来看你照顾你,可是你为什么单单打电话找他而不打给我?我知道你喜欢他,可他现在是我的男朋友,你这样,让我心里多难过。”
被我当着江辰的面说穿她喜欢他,她又气又窘,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一时气结,不知如何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