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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
青春的伤痛看似恒久,其实很容易愈合。这句话果然说得没错。江辰从那次跑步中暑之后,很快恢复过来。他不会再孤孤单单地在放学路上等洛秋,不会再去操场暴跑到昏倒。他的脸色,又恢复了往日健康的栗色,在操场上打篮球,凌空抽射,引来女生的阵阵尖叫,他会像从前一样坏坏地吹口哨和飞吻,他又变成那个爱讲笑话的少年。真好。
在黄昏的老地方,他拿出两张梁静茹的演唱会门票,在淡薄的光线中眯着眼睛照了照,准备撕掉,被我一手拦住“:别撕啊!多可惜!我也有两张,郝时雨送的,你那多余的送别人,到时候咱们仨一起去看啊!”
他歪着脑袋,故作考虑状,然后郑重地点点头,将门票放回口袋。阒静的郊外吹来晚风,五月麦香和着少年轻松的口哨声,将黄昏铺满。他给我讲笑话,说:“灰姑娘,你喜欢梁静茹啊!”我点点头。“那你听过那个爱和六眼飞鱼的故事吗?”我摇摇头。
“说啊,从前有个渔村,有一天来了一只鱼,专吃捕鱼的村民。鱼会飞,长了六只眼睛,于是村民们叫它六眼飞鱼。眼看六眼飞鱼杀人又没人能治,大家很着急。一天,村里来了一个人,名字叫‘爱’,爱说他能把六眼飞鱼杀死,第二天爱果然提着六眼飞鱼的尸体回来了。村民们问爱,你是怎么做到的?爱说,他有一样别人没有的武器,叫勇气,因为‘爱真的需要勇气,来面对六眼飞鱼’,哈哈哈!”
我睁大眼睛认真听了半天,他最后唱起来,我才知道原来他是拿梁静茹那首《勇气》来开玩笑。
“好冷的笑话!”我们相视一望,笑起来。好快乐。
这时,我才注意到江辰的鼻梁上,架了一副眼镜。戴着眼镜的他,少了不羁,多了斯文。怎样的他,都是好的。
“你近视啊?”我问。“嗯!我……我以前就有点近视,以前戴隐形,你们都不知道。”
他忽然莫名紧张,一句话,说得吞吞吐吐,我暗自笑起来,原来他,也是个臭美自恋的家伙。
我偏偏逗他:“那有什么啊!怕人说你是四眼吗?你戴眼镜也蛮好的。”
“是……是吗?”他故作潇洒地向上推了推眼镜,说,“最近复习太累,戴这个方便。”
真好!那个乐观积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少年,又回来了。
21
而依然还有一部分人,醉生梦死地玩着。郝时雨依然时常旷课,不上晚自习。她的舅舅被老师叫来几次,每次从老师的办公室离开,都是一副卑躬屈膝千恩万谢的样子。而郝时雨被舅舅苦口婆心地说教后,只好一两天,并没有太大改变,最后老师也索性不管了。
所以晚自习前出现在教室门口的郝时雨,是个意外。我赶忙拉住她:“你整天都干什么啊?天天点名你都不在。走走走。”
我没有将她拉进教室,反而被她不由分说地往外拖:“上什么自习。你跟我去个地方,有很重要的事。”
“什么地方?什么事?”“你就跟我走吧!反正是和你有关的事。”她的脸上,是难得的一本正经,我不得不相信,只好匆匆请一个同学代为请假,随她溜出了学校。
啊!原来逃学的感觉这么好。当别人都在教室苦读的时候,我却在霓虹灯影的街上游走,仿佛凭空偷来了一段时间用来小心翼翼地挥霍。
一路上,不管我怎样苦苦追问,郝时雨都不肯告诉我到底带我去什么地方,只是顾左右而言他,很八卦地问我和江辰的事。
“听说你俩最近经常在一起,看起来有戏啊!姐们儿,加把劲!”“有什么戏啊!我和他只是朋友,很纯洁的那种朋友。”“你可以努努力,往不纯洁的方面发展发展啊!说真的,喜欢一个人,千万别扭扭捏捏前怕狼后怕虎的,马上要毕业了,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你那么喜欢他,不让他知道,到时候不知道多后悔。将来各自上了大学,广阔天地,学姐学妹云集,就更没有你的戏了。所以,在放手之前,能抓多紧,就抓多紧。”郝时雨絮絮叨叨地说着,像一个久经沙场的爱情专家。
在她面前,我只好放下伪装,唯唯诺诺地说:“可是,我是个女孩,要我表白,有点……那个吧!”
“谁让你表白啊!可以适当给点暗示,你不是画画吗,好像有个词,叫做留白,恰到好处地留白,是等他来表白。就算你表白了,那也只是在告诉他,哎!小子,你可以追我了。”她说得洋洋洒洒,听来却大有深意,我不由得刮目相看,叹道:“没想到,你的道理讲起来还一套一套的,听起来蛮有道理,连留白都知道。”
她被夸赞,有点不好意思,又不以为然地嘁了一声:“姐们儿懂得多着呢!虽然正经书没念好,爱情小说可看了不少,等有时间好好教教你。咱到了。”
说话间,我们已站在一家叫“夜猫”的夜总会门前。门口闪烁的灯光和鬼魅的装潢,让我发憷,她不由分说将我拽了进去。
踩着透明的钢化玻璃地板,有悬空的眩晕感。进了大厅,是一个圆形的舞池,有身材曼妙火辣的女子在灯光迷幻的舞台中央随着劲爆的音乐疯狂舞蹈,黑暗而闪动的人群癫狂摇摆,舞池的四周,是一圈卡座,有人在落寞独酌,有人贴面声嘶力竭地交谈。她将我引到一个座位,为我叫了一杯橙汁,然后离开了。
我惊惶不安地双手握着那杯橙汁,紧张地观望着形色各异的人们。这时,音乐渐渐舒缓,短暂的休息过后,舞台中央,又多了一名跳舞的女子。长卷发,浓艳妆容,上身是一件缀亮片的抹胸,而下身只是一条仅仅包住臀部的短裤,修长的腿开始随着更癫狂的音乐舞蹈起来,台下的男人,阅尽春光。
忽然,有醉酒的男人重重地趴上我面前的桌子,满嘴酒气,笑容暧昧地叫嚷:“哈!美女,玩制服诱惑啊!装学生妹。”
我的心一紧,眼看古装电视剧里恶少调戏良家妇女的桥段就要上演,我身子紧绷,向椅背紧靠,不知如何应对。这时,郝时雨仿佛从天而降,从暗处冒出来,她带了一名保安,将眼前的醉酒男子劝离了。我长吁一口气,咦!眼前的郝时雨,不就是刚才台上跳舞的女子吗?她画了浓妆,换了火辣的衣服,我竟然没有认出来。我惊诧地张了张嘴:“你……你在这里跳舞啊?”
她熟练地点了一根烟,在我面前坐下来,若无其事:“是啊!我男朋友做生意需要钱,我就在这里跳舞挣点外快帮他。”
“男朋友?是上次那个吗?”“不是,是另一个。行了,别说我了,我带你来,是让你看一个人。
你现在别说话,看你前面,我身后第三个卡座,那里坐的那个男人,对,就怀里抱了一个妞的,看见了吗?”我顺着她的指点望去,果然,那个座位上,一身休闲装扮的中年男子,一手亲昵地揽着女子的肩膀,一手端着酒杯,两人都笑着,不时地低头咬耳,不知在说些什么,女子很年轻,看上去比我大不了几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