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十米之内原地飞升上一章:第23章
  • 十米之内原地飞升下一章:第25章

  谢听云闻声僵住。

  云晚笑眯眯地:“你不会想让我帮你挑回去吧?”

  他们已经走到山脚下,再反回去是不可能的。

  见谢听云杵在后面和个棒槌似的,云晚捅了捅他:“这样吧,我帮你把这些卖掉,卖完我们俩四六分,我六你四,因为我之前给过你灵石,而且还帮你多挑两桶,所以我要拿六。”

  “……”不,你没给,你又收回去了,还多收他五十两。

  他总觉得自己亏了。

  没错,他就是亏了!

  想让云晚还钱,又不知如何开口,最后喟叹一声,默默地把委屈吞咽回去。

  谢听云,号岁渊,子归云,被迫挑粪,又骗五十。

  ——生平耻辱。

  [真是好狠一女的。]

  脑海中再次响起剑灵的声音,不知是崇拜还是感叹。

  谢听云哑口无言,跟紧云晚,把脑袋压低,近乎完全掩藏。

  昆仑宗往下走几里地就是一个小村镇。

  昆山富饶,住在这里的百姓自然也很富有。

  云晚在繁荣处放下担子,扯开嗓子高喊起来:“仙粪,仙粪,粪中之王,一堆更比六堆强,有需要的快来买呀!”

  谢听云嘴唇紧闭,耷拉着睫毛不肯吱声。

  云晚奋力吆喝:“卖粪!昆仑仙粪,粪中之王,一堆更比六堆强!”

  喊半天终于喊来有人问价,一听价格,立马摇头离开。

  云晚不沮丧,继续叫卖。

  她身上的昆仑宗标志显眼,果然吸引到地主管家:“你是昆仑宗的小弟子?”

  “是呀,这些扔掉可惜,留着给你们当肥料挺好。”

  “多少钱?”

  “一金一桶。”

  管家扯了扯嘴皮:“小弟子你也真敢要。”

  “这不是一般的粪。”云晚拍拍扁担,“这是昆仑宗正门弟子拉出来的仙粪,一勺够一亩地,你要不收,我就往前面走走。”

  “行了行了。”管家丢给她四枚金豆子,“挑着,随我来吧。”

  答应这么干脆,依她来看,估计还有其他事。

  云晚向谢听云招招手,两人挑着扁担来到财主家。

  这钱财主估计是方圆百里最富有的人家,宅屋整修的富丽堂皇,雕梁画栋,竟比城里的王族贵嫡还要好。

  云晚放下担子正要走,妇人温婉的声音传来:“管家,有人来?”

  “太太,是昆仑宗的小弟子。”管事毕恭毕敬行礼,未说原因,免得污了主人家的耳。

  “昆仑宗?”款步而来的妇人雍容华贵,满头珠翠,对着两人好一阵打量。

  “既是昆仑宗的,可否帮我一个忙?”她向丫鬟示意,小丫鬟又给云晚送来几片金玉叶,看品相都是上等之物。

  云晚就知道管家不单是为了买粪,不客气地收好金玉叶:“夫人请说,能帮的我自是会帮。”

  “我夫君三日前进山狩猎,至今未归,我派人寻过几次,可林外有邪物把守,我等凡人不敢随意踏入。若你们能帮我把夫君寻来,要什么尽管提。”

  从她口中得知夫人姓钱,赘夫死后,与新纳的小夫君共同生活。

  小夫君年纪尚轻,才识浅薄,但是模样好,唇红齿白深讨夫人欢喜。

  再过半月就是夫人寿辰,小夫君想送她一件狐裘,便亲自前往雪桉岭狩狐,自那之后音讯全无。

  钱夫人实在舍不得小夫君美貌,苦苦哀求:“只要找回他,我定会好生报答二位。”

  云晚断然不会拒绝这等好事。

  夫人向二人致明方向,又牵来两匹千里马,叮嘱一番后方才放他们从后门离开。

  雪桉岭离镇子有半个时辰路程,两人快马加鞭,一路紧赶,终于来到那座妖兽作祟的雪岭之中。

  “你要是怕,就在此处等我。”

  掌闲司的弟子除了力气没有多少修为,云晚没经过他的同意擅自应下钱夫人,若里面没妖兽还好,若是有,也不好把无关者牵连到危险之中。

  “要是找回他,我把犒赏分你一半。”这次云晚说的不是骗人的鬼话。

  “我随你。”

  简短三字,青年默然地跟在云晚身旁。

  云晚刚才就有这种感觉,明明两人没有见过,却好像在哪里见过,就像是常出现在她身边的某个人。

  云晚以眼角余光观察着他。

  相貌普通,气质却比常人矜贵,连带着那张平凡的眉眼都傲然三分。

  如果说之前只是怀疑,那么现在可以确定他的身份。

  ——就是谢听云。

  云晚眯眯眼,忽而笑了。

  快步跟上他的身影,若无其事地用小拇指摩挲着他的手背。

  她碰的自然,相触又迅速分离。

  谢听云不好揣测她是故意为之还是无意触碰,只默默拉开距离,见云晚还想要靠过来,躲鬼一般地闪开,并且把手藏在了袖子里。

  “姑娘,男女授受不清。”觉得不够,又加重语气,“请自重。”

  他绝对,不要别人用挑大粪的手摸他。

  摸他不说还骗他钱。

第43章 “男女授受不清,你别靠我这么……

  雪桉岭是四方禁地。

  每逢凛冬,村民都会看到有雪狐出没,传言那雪狐会在夜里幻作人形,迷惑过路者,吸他们精魄,吃他们血肉,最后挖下心肝按在自己胸膛,取代吃去的人回家。

  有的父母妻儿到至死都不知枕边人是妖。

  不过传言无据可依,云晚也只是听个乐儿。

  一进雪桉岭,风刀霜剑直刮人的心窝子。

  雪地上有动物的脚印,辨不出何物,很小,花瓣似的绽在雪泥里。

  谢听云斜睨向她,云晚冷得瑟瑟发抖,昔日粉嫩的双唇冻得青紫,睫凝冰霜,呼出的气息化成白雾散开。

  谢听云悄悄为她套上护咒,默不作声贴在身后。

  “钱夫人说这里有妖兽,是真的吗?”一开口,寒气就往喉咙灌入,满肚子的凉气让她抖得更甚。

  谢听云懒散一打量:“未见妖气。”

  云晚不免可惜。

  如果这里真的有所谓妖兽,她还能打几只,再剥些丹吃,运气好的话昆仑宗会直接嘉奖她,收她进外门。

  行至百步,雪地多出几滴血迹。

  血迹还很新,两人顺着痕迹一路寻找,最后在杂草横生的荆棘丛中找到了横倒在地上的年轻男子。

  他一锦衣,纵使伤痕累累,也难掩唇红齿白,五官精致。

  谢听云观察起四周,目光从一旁的痕迹移开,又俯身捡起掉落在旁边的玉珏,上面刻有一字——“月”。

  钱夫人唤小夫君为“月郎”,结合体貌特征来看,这应该就是那新纳的月郎月狐生了。

  “把他背回去。”

  云晚话音刚落,月狐生倏尔睁眼。

  他长得属实俊秀,皮肤比散落而下的冰雪还要晶莹,脸上的血迹非但没有损坏这份貌美,更添几分怜惜。

  “我是昆仑宗弟子,奉钱夫人之命来找你。”

  云晚说完,他才缓慢回归意识。

  那双空洞的眼神逐渐产生焦距,张张嘴,嗓音清澈:“夫人?”

  云晚点头。

  他良久没有说话,僵硬转了下眼珠,呆滞地看向云晚,问:“夫人,还说什么了?”他的语气又慢又颤抖,不知是因为受伤,还是因为惊吓过度。

  云晚言简意赅道:“她担心你被妖兽掳走,其余没有多说。”

  月狐生攥紧胸前衣襟,艰难呼吸着,声音流露出痛苦:“我的书童与我一起,为了护我被妖物掳走,若不见他,我断然不会离开。”

  云晚无奈地扯了扯嘴唇:“那他被掳去了哪里?你可记得?”

  “就在前面的雪崖洞,那些妖物都住在那里,我要去找回我的书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月狐生咬牙说完,支撑着起来,踉踉跄跄向前面走。

  他腿伤严重,没几步就扑倒在雪地,袍子向上滑了一截,几道狰狞的伤痕遍布其中,皮开肉绽,猩红刺目。

  谢听云眸光闪烁,警惕地靠紧云晚。

  他像是感觉不到疼一样,挣扎着从地面爬起,深一脚浅一脚地领路,费了半个多时辰才赶到雪崖洞。

  两人慢吞吞跟在后面。

  崖洞潮湿严寒,寂静中满是月狐生急促的呼吸。

  云晚隐约觉得怪异,但具体哪里奇怪又不说上来。

  此时谢听云贴近耳畔叮嘱:“此人有诈,小心为妙。”

  云晚躲了躲脑袋,“男女授受不清,你别靠我这么近。”

  谢听云一滞,沉默拉开距离。

  越往里走,越远离光源。

  望着如履平地的月狐生,云晚总算意识到哪里奇怪:月狐生一介凡人,身负重伤疾行百里?

  这要是搁在现代能直接参加马拉松了吧?

  “他说书童被掳,可钱夫人提过,月狐生才识浅薄,偏不爱四书五经,既然如此,这书童打哪儿来?”

  谢听云的话彻底点醒云晚。

  钱夫人口中的月郎就是个花架子,一不学武二不从文,光独自进山狩猎这一点就够不符合人设了,更别提突然救什么书童。再者如果这里真的是妖物所住之地,为何一路走来无人把守?

  难道妖族都这么玩忽职守,消极怠工?

  有个念头忽然涌现。

  云晚掩住嘴巴,超小声嘟囔:“这个月郎……该不会就是那只妖物吧?”她越想越可疑,不由往谢听云身边靠紧。

  话才落下,余光瞥见白芒闪过。

  谢听云知道云晚已经认出他,也不在隐藏,撤去易容,手持绝世剑挡在云晚身前,剑鞘抵去妖术,逼仄阴冷的崖洞之中斥满令人压迫的气息。

  他未动手,光一个眼神便震碎月狐生的一根妖脉。

  月狐生喉间涩甜,弓身咳出几口血水来,最后哑笑几声,俊美的面容是云晚从未见过的疯狂扭曲。

  伴随着笑声,崖洞变换,冰雪退却,四周燃起无数蓝色狐火。

  月狐生手撑墙臂,束好的发冠被猛然生长的发丝挣开,那头墨发变为银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蜿蜒坠地,头上多出一双狐耳,指尖也变得尖锐,猩红色的眼瞳凶横地盯着二人。

  很快平静。

  月狐生拭去嘴角血迹,笑得亦冷亦邪:“小小修士,也敢闯我这雪桉岭?”

  眼前的月狐生与被救时判若两人,云晚忽然想起进山之前听到的那个故事,刹那间汗毛倒立,气息不稳:“你、你是不是吃了月郎?”

  月狐一族,善于化人,以皮貌蛊惑众生。

  如果传言属实,那真正的月郎已经……

  云晚呆呆地看了一眼他的肚子。

第44章 “我不愿,做他人手上的那把刀……

  云晚还没愣神多久,就见月狐生自掌心凝聚一团妖术,张牙舞爪直攻谢听云命脉。

  谢听云纹丝未动,连要躲的迹象都没有。

  躲在身后的云晚顿时急了,站出来拦在男人面前,握拳正要反击,却被他抓住胳膊,同时,月狐生在咫尺间停下。

  云晚完全是懵逼的。

  搞什么?虚晃一枪?

  “我不愿,做他人手上的那把刀。”谢听云松开云晚,同时收回绝世剑。

  月狐生睁大的猩红眼眸中满是惊诧,手指在抖,燃烧于指尖的狐火一点点灭去,后退几步,佝偻着后背匍匐于地。

  云晚看不见他的脸,感觉他在哭。

  铺散满背的银发好像一瞬间没了光彩,只剩比月色还要孤冷的苍凉。

  谢听云敛眸,字眼毫无波澜:“你腿上的伤不像是出于野兽,更像利器割裂。身为妖族,怎会被凡人刀剑所伤?”

  月狐生把紧紧掩埋下的头颅抬起。

  他流的是血泪,印在苍白若雪的肌肤上,触目惊心。

  云晚搞不懂状态,单纯觉得这只狐狸郎君看起来有点无助。

  不禁地抓住谢听云袖子,安静看着他。

  谢听云继续道:“发现你的时候地上有打斗挣扎过的痕迹,还有其余者脚印,你以书童为借口引诱我们过来,不是为了杀我们;而是激我们杀你,我说的可对?”

  云晚倒吸口凉气,“真、真的?”

  月狐生胸腔剧烈起伏着,拍地而起:“是有如何?你们是昆仑宗正派弟子,我只是一介妖物,正道杀妖天经地义!你们有何下不去手的!”

  癫狂沙哑的吼叫响彻整个雪崖洞。

  谢听云不为所动:“我说过,我不会做别人手上那把刀。”

  他心有苍生,六界皆在苍生之内。

  人有人命,妖有妖途,手起刀落是多容易的事,可斩去的却是一条命,三条魂。

  云晚醍醐灌顶。

  她挑着仙粪喊半天都没人买,最后钱管事就突然出现,那时云晚就觉得他们的目的不单单是买粪,绝对另有其说;本以为是为了让他们找月郎,可是……好像也并非如此。

  云晚想不通,索性直接问道:“你说,你是不是月郎?”

  月狐生别开头不肯回答,漂亮的嘴唇固执紧抿在一起。

  云晚又问:“你把人家夫君吃了?”

  月狐生恼怒:“莫要胡说!我狐族只吃耗子不吃人。”

  “……”你还不如吃人呢。

  月狐生气鼓鼓地双手抱膝蜷缩在墙角。

  谢听云不愿啰嗦,“钱夫人为何杀你。”

  云晚瞪大眼睛,这句话让她的内心遭遇到剧烈冲击,忙不迭拉住谢听云,急问:“等等,什么叫钱夫人杀他?钱夫人做的?”

  谢听云淡淡一睨,那眼神简直像是在鄙视云晚的智商。

  月狐生低低道:“她想求万代长生永不老;我想要夫妻恩爱两不疑。”

  月狐族是狐族里最无用的一族。

  他们胆小敏感,他们多愁善感;他们弱小到只敢抓耗子吃。可是月狐族又是狐族里最貌美的,未化人形的小狐狸可以杀死,剥下皮毛做一件最漂亮御寒的狐裘,血能疗伤;肉能治病,无数猎人涌入雪桉岭,杀了一个又一个同族。

  为自保,族人只得放出月狐吃人的传言,在那之后,雪桉岭成为四方禁地。

  月狐生十五年前与夫人初见,那日风烟俱净,天地共色,夫人持一柄油纸伞立于桥畔。月狐生心动,暗自修了狐族禁法,违背天地道义,强行幻作成人。

  赘夫死后,月狐生顺理成章成了她新纳小夫君。

  夫人对他真是好极了,夏日赏雨看花;冬日踏雪咏梅,但月狐生化人的时间一天比一天短,妖力一日比一日难聚拢,终在某天,他发现夫人在他的水里下了对妖族致命的毒药。

  她早知狐生是妖,想杀他取丹,永葆长生。

  月狐生顺了夫人的意,前往雪桉岭,自愿中她事先布下的埋伏。

  “她那侍卫……下不了手。”

  月狐生一步一步教他如何取丹,未曾想吓到那小厮,握着刀仓皇逃离。

  月狐生本以为夫人会亲自来,想着死前最后见一面也好,哪成想她还是怕他,怕那个谣言。

  他瞥向两人,苦笑:“估计侍卫告诉她我已经死了,可她怕雪桉岭有我族人,不敢贸然踏入。又瞧你们是挑大粪没什么本事的外门弟子,这才让你们进来搬我的尸首。”

  云晚:“……你这就有点不礼貌了。”

  什么叫挑大粪没什么本事的外门弟子?

  这明明叫做资源合理回收,真是没眼见。

  月狐生笑得愈发苦涩:“其实我一开始就知道她不是真心,但想着……能和她做一日夫妻也是好的,哪怕恩爱是假,也足矣。”

  云晚脸蛋拧巴在一起,于心不忍,安慰道:“想开点,跨种族恋爱是没有好结果的,以你的姿色,肯定一堆母狐狸追求你,振作起来。”

  月狐生深深吸气,艰难抬手搭放在腹部。

  雪崖洞常年阴寒难以见光,他守着崖洞度过漫长岁月,那一盏盏明灭的狐火昭示着整个种族的宿命。

  一声哀叹,妖丹缓缓自从他身体里剥离。

  云晚全然想不到他竟能做到这个地步,甩开谢听云的手奔过去阻止,语气不由激动:“你这是为何?快弄回去!弄回去听到没有!”

  月狐生把手摊开在她的面前。

  不同于其他妖族的金色内丹,月狐一族的妖丹是晶莹剔透的银,他们生在最肮脏的种族,却凝聚着比人类还要纯净的颜色。

  月狐生冲她笑:“就告诉夫人,你等斩去食人狐妖,剖腹未见月郎骨骇,只见得这枚妖丹,认她处置罢。”

  云晚怔怔地看着掌心那枚妖丹,一时间五味陈杂。

  她和月狐生本是萍水相逢,然而此刻,心中却像是有一把火烧灼,一直烧到喉咙眼。

  “你没脑子是不是?”

  云晚想不明白。

  爱情哪有命重要,他好好修炼,总比被人类玩弄的强。

  云晚觉得他傻,又觉得他可怜,是又气又恨。

  妖丹剥离后,他的身体难以支撑,气息越来越虚弱:“夫人给我喝的药名叫断魂草,对人无害,对妖却是剧毒,哪怕不取妖丹,我也活不了多久。”

  钱夫人让他在最虚弱的时候来到雪桉岭,为的就是好动手。

  月狐生眉眼安静,嘴里呢喃着,“未见霜雪化烟雨;却看人间满别离……”

  夫人曾应允过,冬日后便去临安赏花,看来……终究是等不到了。

  头顶的狐火渐渐灭下一盏。

  月狐生眼里的光点消散,身体变得透明,最后化作细微的尘土散在整个崖洞之中。

  云晚第一次正面死亡。

  大活人就在她的面前死去,刹那间思绪空白一瞬,难以言喻的心情填塞整个胸膛。

  她不理解,也不明白,想骂月狐生是个傻子,又觉得他过于清醒。

  他想要夫人的爱,明知是假的也去了。

  掌心间的那枚妖丹冰凉无比,竟比霜雪还要刺骨。

  云晚跌跌撞撞地爬起来,想了想又扭过头,捡起一颗石子走向崖动外。

  谢听云什么也没说的跟着她。

  云晚徒手在雪地里挖了个坑,把石头放进去,又徒手劈开一根树,削的工工整整往上面一茶,刻上狐生之墓四字,面无表情地跨上马。

  一路上,她什么也没说。

  重新赶回钱府,钱夫人就在上座品茶。

  她年近四十,依旧貌美。

  锦衣华服,满身珠翠,坐样温雅,端的大家风范。

  瞧见两人身后无人,钱夫人悲腔一瞬:“未找见我的月郎?”

  她是天生的演员。

  说话时尾音轻颤,泪意缠睫,愈掉不掉的好不惹人动容。

  云晚看她的眼神活像是要吃人。

  她爱装,云晚可不爱装:“月狐生自愿取丹,让我把妖丹带回给你。许是怕你落别人偏见,还让我骗你他是被狐族吃的。”

  钱夫人表情骤变,看他们已经知道真相,也不想费那么力气装下去,收起眼泪,拿起帕子拭去眼角泪水,精致面妆下的脸蛋勾挑出一一个有点刻薄,又有点不屑的表情,“哦?是吗?”

  云晚冷冷地看着她。

  钱夫人一声冷笑:“那你们要如何?把我送官?还是禀报门内,让昆仑宗主处置?”

  六界之内,妖魔为恶,遇见该杀,这是不成文的规定。

  钱夫人料定云晚一个外门弟子那她没有任何办法,嗤笑两声,绕着她踱步:“还是……你替那狐妖报仇,杀了我?”

  云晚攥紧拳头,“你骗他!他明明没有害你之心!”

  谢听云在后面拽着,云晚依旧无法控制:“他死的时候都想着你,你怎能如此无情?!”

  “无情?”钱夫人大笑三声,像是听过此生最好笑的笑话,“自古以来多得是女子被骗的钱财两空,性命不保,可谁控诉过一句男子无情?”

  “他想要爱,我给他;我求长生,他顺我,我们两相情愿的事,到你这里就成我无情?”

  云晚顿时无言。

  钱夫人逼近,捏起她的下巴:“你是昆仑宗的,你可知你们刚入门踏上的那七千阶石阶叫什么?”钱夫人咄咄逼人,一字一句,“叫做登、仙、路。”

  她说:“从你们踏上那石梯开始,你们便入了长生道。你们一个个借斩妖之名取得金丹无数,怎么到了凡人这里就成了骗,就被说成无情?”

  钱夫人勾唇一笑:“妖丹,拿来。”

  云晚攥紧妖丹,不肯给。

  “拿来。”

  云晚还想要僵持,耳畔忽然响起谢听云的声音:“给她。”

  云晚不可置信地看过去。

  “给她。”他又重复一遍。

  云晚把气闷往肚子里咽,狠狠把妖丹甩了过去。

  钱夫人满意地收起妖丹,命管事送来一个装满珠宝的小匣子,云晚没接,平静道:“我的粪呢,我不卖你了。”

  钱夫人有点倒胃口,抬手示意管事。

  她跟着管家挑走粪,气冲冲地转身离开。

  云晚还和谢听云生闷气,一眼都不想看他。

  快出门时,后面忽然爆发出刺耳无比的尖叫,云晚脚步骤停。

  “脸、我的脸——!”

  “好疼,我好疼,管家!让他们别走!”

  “让他们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