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这是找死吗?两辆车并排走在道上,若不是……”

  风雪之声,虽然使得他们怒骂声渐渐隐没,但管宁却已不禁为之大怒,转过头去,方待怒骂,哪知目光动处,却见吴布云的头竟仿佛垂得更低,一言不发地带起缰绳,越过管宁的马车向前驶去,竟生像是遵命不敢并排而行。

  管宁心中既惊且怒,对这少年吴布云此刻的态度,大大不以为然。

  蓦地——一阵风雪吹过,前路竟又驰来两匹健马,这两匹马一左一右,自管宁车侧扬鞭而过。夜色之中,只见马上的骑士,亦是一身华丽锦缎的劲装,亦是满脸虬髯,亦是神情剽悍,身手矫健,竟和前行的两个骑士,像是一个模子里铸出来似的。

  管宁虽有三分酒意,此刻神志亦不禁为之一清,扬起马鞭赶了上去,又走到吴布云车旁,转过身去,沉声问道:“吴兄,你可看出这六匹马走得大有蹊跷?他们分明是一路而来,却偏偏要分成三拨而行,而且马上人的装束样子,也都不像是好人……”

  他滔滔而言,自觉自己的江湖历练,已是大非昔比,一眼之下,即能分辨出事情的蹊跷来。

  哪知他语声未了,吴布云突又低低哼了一声,沉声说道:“别人的事,少管为妙,阁下难道没有听见吗?”

  他仍然低压着毡帽,头也不抬。方才那六匹健马擦身而过,他竟连看都没有看一眼,人家的怒骂,他也像是根本没有听见。

  而此刻,他又对管宁说出这种话来,语气仿佛甚为焦躁不安。管宁听了,心中既是难受,又是愤怒,呆呆地发了一会儿愣,却听吴布云似乎在自语着道:“怎么只有六骑……还有两人……唉……”

  踏雪声、车轮声,使得他的语气根本听得不甚清,然而他这种人,竟有异于常态的神情举止,却又使得管宁大感惊奇,心中暗地寻思:“难道他知道方才这六骑的来历?难道他不愿见到他们?难道这六骑是他的仇家?可是……可是他方才自语着的话,又是什么意思呢?”

  他想来想去,也得不到解答,心中暗叹一声,又自暗忖:“此人与我萍水相逢,我又何苦如此费心猜测他的事?唉!我自己的事已经足够烦恼了。但是……此人的来历,倒确有些奇怪,我看他和我一样,心中也必定有着一些难以化解的心事。”

  思忖之间,他们两辆大车,都已踏上这小小的市镇间一条青石铺成的街道,此刻辰光虽不甚晚,但这小镇早市已收,行人很少,道旁的店铺,都已收店,只有一间酒铺中,还不时散发出酒香热气,和一阵阵的喧哗笑语之声,为这已将躲于死寂的小镇,添了几分生气。

  两人心中各有心事,谁也没有说话,眼看已将走到街的尽头,吴布云突地转身道:“今夜大概已赶不到妙峰山了,就算能够赶到——”

  他突然住口不言,长叹一声,接道:“我们在这里歇息一夜,好吗?”他此刻语气又变得极为平静,虽然对管宁已不再称呼“阁下”、“兄台”,但却显得甚为亲近。管宁展颜一笑道:“悉听尊意。”

  却见吴布云倏地勒住缰绳,跃下了车,向路旁一个行人低声询问了几句,又自上车前行,一面回过头来,朗声道:“这王平口镇上一共只有一间客栈,就在前面不远。”

  管宁“哦”了一声,心中才恍然知道这个小小的市镇便是王平口。

  “到了王平口,妙峰山就不会太远了。”他精神一振,抬目望去,前面转角处一道白粉墙,墙上写的四个大字,果然就是“安平客栈”。

  客栈中自然还有灯光一但是大门却已关了。这么早关门的客栈,管宁还是第一次见到,眉头微皱,跃下马车,转身说道:“我们敲门。”

  吴布云似乎又踌躇了半晌,但管宁此刻却已砰砰敲起门来。此次他重入江湖,心中早已决定,自己若不将一些困扰都全部化解,自己便不再回家,因之他满心之中,俱是沸腾的热血,飞扬的豪气,正准备用这热血和豪气,在江湖中闯荡闯荡,做一番事业出来。这种心境自和他上次出来游历时的心情大不相同,因之他此刻的行事,便也和昔日迥然而异。

  他拍门的声音很响,但客栈中却久久没有应声。他心中一动,暗道:“难道这客栈中也出了什么事不成?”

  要知道他这些日子以来,所遇之事,件件俱是超于常轨之外,是以他此刻对人对事的想法,便也不依常轨。

  哪知——

  他方自动念之间,一个一面揉着眼睛的店小二,仿佛刚刚睡醒的样子,打开了大门,口中嘟囔道:“客官,那么晚了,外面可冷咧!您快赶着车进来吧!”

  这睡眼惺忪的店小二,这一成不变的老套话,将管宁心中一些不安的想法全都击破,他不禁暗笑自己的大惊小怪,赶着车进了门。客栈的大门永远是那么宽阔,他可以毫不费事地将大车赶进去,转身一望,吴布云却仍站在门外,似乎在想着什么心事。

  等到吴布云缓缓将大车赶进去的时候,那店小二却似已露出不耐烦的神色,不住地催促着道:“外面这么冷,两位车里要是有人,就请下车,要是有货,也请拿下来。这里的房子保证宽敞,两位要是——”

  吴布云冷冷一哼,道:“你先带我们看看房,车里面没有人也没有货。”

  店小二长长“哦”了一声,管宁心中一动,暗忖道:“还是他做事仔细。”

  跟着店小二三转两转,却见这家客栈的每一个房间,都是门窗紧闭,全无灯火,不知是不是没有人住,抑或是里面的人都已睡着了。只见吴布云满面提防之色,跟着他一直走到最后的一间跨院,管宁暗中一笑,忖道:“原来此人遇事也和我一样,有些大惊小怪。想这小小的乡村客栈中,又会有什么事值得他如此提防?”

  一脚跨进院子,这院子里的客房里面,灯火却竟是亮着的,映得这小小的院落一片昏黄。

  走上台阶,他抖落满身的雪花,吴布云却已笔直地推门走了进去。管宁目光一转,却见店小二满面的睡态,此刻竟已变成一脸诡笑地望着自己,管宁心头不禁为之一跳,只觉得那店小二在身后一推自己的肩膀,冷冷喝道:“朋友你也进去。”

  管宁一惊之下,已知道自己今日又遇着非常之事了,斜着身子冲进房间,只听得一个低沉浑浊的声音冷冷说道:“好得很,好得很,又来了两只肥羊。”

  管宁剑眉一轩,抬目望去,房中迎面一张八仙桌上,并排放着三枝蜡烛,桌上放着几柄雪亮的刀剑,被烛火映得闪闪发光。

  桌旁有五个反穿皮衣的彪形大汉,这低沉浑浊的语声,就是从其中一个面带刀疤、敞开皮领的汉子口中说出的。

  这景象一入管宁之目,他陡然省悟:“这是打劫。”

  转目望去,只见吴布云竟仍低着头,一言不发地站在门边,而房门两侧,也一边一个站着两个手持利刃的汉子,目光眈眈地望着自己。转目再一望,房中靠墙的椅上,一排坐着三个穿着皮袄的肥胖商人,满面惊惧之色,身上也似在不住颤抖,抖得连他们身下坐着的椅子都簌簌地动了起来。

  这三个不住颤抖着的肥胖商人旁边,是一个其瘦无比的瘦小汉子,站在这些肥胖的商人旁边,两相对比,管宁只觉此人之瘦,实在瘦得生平未睹,再加上他穿着的一身黑缎衣衫,一眼看去,更觉此人猥琐无比。他一动也不动地坐在椅子上,抬头淡淡看管宁一眼,便又垂下头去,就生像是一只静待人家宰割的黑色羔羊。

  管宁目光从这瘦人身上移开,眼前却突然一亮。在这瘦子身侧的一张茶几另一边,竟坐着一个满身罗衣的少妇,头上竟梳的是一丝不乱的“菩萨幔”,发分三缕,最下的一缕,像一片蝉翼般,紧紧贴在她那莹白如玉的粉颈上,第二缕却在她耳后那一双明珠耳环稍高的地方,左右分挺出两片圆而小巧的翼。

  第三缕自然是在第二缕的上面,亦作圆形,也是从左右两边斜展出去,若从身后望去,便仿佛是一只四翅的蜻蜓。但管宁此刻站在她身前,却觉得有如仙子头上的云霓,加上她满头的珠翠、青山般的黛眉、秋水般的明目,其美艳真是不可方物。

  管宁再也想不到此时此地会见着如此人物,目光呆呆地凝注半晌。这少妇秋波一转,轻轻从管宁面上飘过,又自颦眉垂目。然而管宁却已心头一热,只觉这少妇目光之中,有一种无法描叙的感觉,赶紧避开目光,连她身后的小鬟都不敢侧首再看一眼。

  对面的墙角,却坐着两个华服锦衣的老者,每一人手中拿着一杆烟管,烟管翠绿,竟似是翠玉所制。这两个老人面无表情,动也不动地坐在椅上,让人无法猜透他们的心意。

  老人身侧,却是一个游方的和尚。和尚穿着一袭破旧的灰布袈裟,双掌合十,垂首而坐。满屋之中,只有这方外之人,似乎因为自己身无长物,不怕人家打劫,是以神色也最是镇静。

  管宁目光在屋中一扫,虽然他目光移动得很慢,但也不过是刹那间事。

  先前发话的那彪形大汉,锐利的目光,冷冷地盯在管宁身上转了两转,冷哼一声,粗鲁地又道:“羊虽是羊,可是不肥,倒害得爷们为你白耽误了些时间。”砰的一拍桌子,长身站了起来。

  管宁虽早已觉得此人身材极为彪壮,他这一长身而起,却仍不禁为之暗吃一惊,此人身材之高大,仍自吓人。管宁在友朋辈中,素有长人之誉,但与此人一比,却仍矮得太多。但是此人打在桌上的这一掌,声音虽重,却不惊人,管宁目光微睨,偷偷又望了吴布云一眼,却见他头竟越发垂得低了,一点也没有要反抗的样子,心中不禁大奇:“难道我们也要被这班强盗欺侮一番不成?”

  要知道他此刻早已跃跃欲试,想凭着自己的身手,将这班强盗赶走,救一救房中这些束手就缚、毫无反抗的“肥羊”,见了这满身罗衣、满头珠翠、楚楚动人的少妇,心中更是大生豪气,纵然他武功不及这些强盗,也会拼上一拼。

  但是吴布云此刻的情态,却又使他大生惊疑之心。微一迟疑间,这彪形大汉又自厉声喝道:“兄弟深夜之中,把朋友们叫到这里来,为的是什么——嘿嘿,我想朋友也都是瞎子吃云吞,肚子里早有数了。”

  他卖弄了这么一句自认为极为风趣的话,像是极为得意,浓眉一扬,仰天大笑几声,笑声突地一顿,目光一转,坐在他身侧的两个汉子,立刻随之大笑了起来。这彪形大汉冷冷一哼,又道:“光棍眼里不揉沙子,兄弟自问两眼不瞎,一见了各位,就知道各位都不是穷人,嘿嘿——非但不是穷人,而且还都是大大的阔人,因此兄弟也不惜冒很大的风险,在这王平口镇上,嘿嘿……哈哈,兄弟一向很听从圣人的话,知道良机万不可失,像各位这种身份,这么有钱的阔人,今天竟都会住在这小小的王平口镇上这间破落庙一样的客栈里,实在是老天爷要帮我铁金刚的忙,要我铁金刚发财,兄弟我怎能辜负老天爷的一番盛意呢?”

  他一口气说到这里,越说越觉得意,“砰”的一拍桌子,又自仰天大笑起来。这一次站在门口的两条汉子,坐在桌旁的四条大汉,也都立刻随声大笑了起来。

  管宁见了,心中又是气恼,却又有些好笑,手肘微屈,偷偷在吴布云肋下一撞,哪知吴布云却生像是没有感觉到,仍自垂首而立。

  这彪形大汉名副其实的“铁金刚”,浓眉一扬,大笑着又道:“各位在这房子里一共有十多个人,而兄弟们也只来了十多个人,在这房子里的,却只有六个。兄弟我铁金刚的名头在两河一带,虽然是响当当的,亮闪闪的,可是——嘿嘿——哈哈,各位却不一定知道,那么各位就会……”

  他说到这里,管宁耳边,突地响起吴布云极为低沉轻微的语声:“不要乱动,这里全是……”

  吴布云的话说到这里,也立刻住口,仍然垂着头,动也不动地站着。

  管宁心中更加惊疑,愣了一会儿,只见这“铁金刚”还在说道:“……因此兄弟现在就露一手给各位看看,也叫各位虽然破财,心里却不会觉得太冤枉。嘿嘿——我铁金刚做事,一向漂亮,虽然现在就可以动手,但是——哈哈,却还是要叫各位舒服些。”

  语声一顿,这志得意满的彪形大汉,突地伸手抄起桌上一柄折铁快刀,手腕一抖,刀光点点,“刷”的一声,向桌上并排放着的三枝蜡烛削去,刀光一闪,宛如厉电,烛光一摇,仍然明亮,只见“铁金刚”手中的这口快刀,竟停留在桌旁的一个大汉咽喉之前不到三寸之处,刀光犹在不住颤动。

  管宁心头一凛,暗道:“草莽中果然不少好汉,这汉子虽然鲁莽,刀法却端的惊人。”

  转目望去,四座之人,颤抖的仍在颤抖,垂目的仍然垂目,合十的仍然合十,谁也没有动一动,而这“铁金刚”却又哈哈笑道:“各位都是有钱人,大概不会知道兄弟这一手刀法的好处,可是——”

  他目光一转,在身侧的那些汉子身上一扫,又道:“兄弟们,你们可都是练过三天把式,你们总该知道哥哥我这一手刀法的好处吧!”

  语声方了,那些大汉立刻轰然道:“高,真高,大哥这一手刀法真高。”

  一个汉子轻轻站了起来,轻轻伸出手掌,用食、中二指,轻轻将面前的蜡烛一夹——

  这根蜡烛竟已断做两截。

  “铁金刚”哈哈大笑几声,那汉子将拿起的半截蜡烛,将断处用火一烧,又轻轻放了上去,再拿起另两截蜡烛,烧了烧,接了上去,方自一拍巴掌,大笑着道:“一刀砍断蜡烛,这可不难,我马老二都能做到,可是一刀砍断蜡烛后,烛光不灭,蜡烛不倒,这分巧,这分快——嘿嘿,叫我马老二再练上十年,呀,可也办不到了。”

  他一面摇首,一面称赞,管宁却在心中暗笑一声,忖道:“此人姓马,对拍马屁一道的功夫倒的确不错。”一面却暗道:“只是这‘铁金刚’的刀法确也惊人,我只怕亦非此人敌手呢!”

  要知道管宁此刻根本不知道自己武功的深浅,是以难免生出此想。只见这马老二语声一顿,那“铁金刚”突地手腕一扬,刀光又是一闪,“噗”的一声,他手中的折铁快刀竟然脱手飞出,不偏不倚地插在房中的屋梁上。

  “铁金刚”又是仰天一阵狂笑,那马老二立刻大声道:“就凭我们大哥‘神刀手铁金刚’这手玩意,叫各位花点银子,总不冤枉吧!”

  管宁目光一转,屋中的人,神态仍无变化,只有那三个商人,身上的肥肉,仿佛抖得更厉害了。

  “铁金刚”仰天大笑了几声,笑声又自一顿,突地冷冷说道:“天气如此寒冷,各位早些将银子拿出来,也该去睡觉了。”

  目光转向那罗衣少妇,语气之中,更加了二分轻薄之意,又道:“尤其是这位娘子,生的如此娇嫩,若被冻坏了身子——嘿嘿——哈哈,我‘铁金刚’可是赔不起的。”

  罗衣少妇颦眉闭目,螓首微垂,连耳上的珠环,都没有动一下。她身后的青衣小鬟,柳眉却似微微一扬,但目光一转,却也垂下头去,依然站在这少妇身侧,亦是弱不禁风之态。

  她神情间的这细微变化,却恰巧被管宁看在眼里,他心中不禁为之一动。只见“铁金刚”笑声未绝,大步走了出来,转目四望,大笑又道:“各位不是有钱人,也是大大的好人,兄弟今宵无事,各位却给兄弟消遣了这样久,兄弟此刻再不动手,可真有点不像话了。”

  那三个肥胖商人,抖得更是厉害,头也垂得更低,哪里还答得出话来?

  “铁金刚”面上神情,突地一凛,满是森寒之意,刹那之间,还满面笑容的“铁金刚”竟变成满面杀意,缓缓的又接道:“可是你们带来的三口箱子,里面却只有些衣服,你们的银子,想必都是带在身上的了。”

  三个肥胖商人仍然垂着头,“铁金刚”浓眉一扬,突地一把将当中一人笔直地拉了起来,另一只蒲扇般的巨掌,在他全身上下一搜,突地哈哈一笑,从这已被吓得满面土色的商人腰边,解下一条宽约半尺的皮带,一面笑道:“原来都在这里!”

  将皮带解开一看,皮带的夹层之中,果然俱是成垒的银票。

  他狂笑着手腕一震,这肥胖的商人,像是浑身上下都再也没有一丝力气,“噗”地倒在椅上。马老二早已跟住上前,接着皮带,放在桌上。“铁金刚”冷笑一声,道:“你们两位难道还要兄弟亲自动手吗?”

  管宁动也不动地站在门前,心中却是大为不安。先前吴布云在他身旁说的那句话,使得他直到此刻还未有所动作。

  此刻,他心中却不禁又是不平,又是焦急,又是惊疑,暗暗惊道:“这吴布云年纪虽轻,却并非胆小畏事之人。他此刻如此做法,到底是何用意呢?这‘铁金刚’如此跋扈骄横,我真该和他拼上一拼。看他如此对待人家,他若对那女子亦是无礼,又待如何?何况——我怀中尚有那本秘笈,又怎能被他搜去!”

  他越想越觉自己不应再袖手而观,目光抬处,却见吴布云此刻竟已退到门角,垂首而立,“铁金刚”却已将另两个肥胖商人的钱袋,拿了过来,放在台上,转身走到那黑衣瘦汉的身前,伸手一摸他身上的衣衫,口中“嘻”的一声,摇首叹道:“兄弟身上穿着的这件衣服,料子可真不错呀!兄弟一生之中,从来没有穿过这种衣服——”

  又自摇首叹道:“可惜太小了一些!太小了些——”

  目光突又一凛,沉声说道:“只是兄台的行囊之中,已有不少银子,那么兄台的身上,只怕也少不了有些值钱的东西吧?”

  这黑衣瘦汉长身而起,目光在四下缓缓转动一遍,嘴角竟然露出一丝像是充满讥嘲之意的笑容,一言不发地走到那张八仙桌旁,从怀中掏出一个翠绿的翡翠鼻烟壶、数张银票、几锭金元宝,轻轻放到桌上,转身走回自己的座位,一言不发又坐了回去,闭目养起神来。

  见了他这种神态,“铁金刚”竟不禁为之愣了一愣,拿起那鼻烟壶摩挲半晌,口中又自嘻嘻称赞着道:“真是好东西,好东西,就凭这就值千把两银子。”

  语声一顿,又狂笑起来,大声道:“弟兄们,我早就知道今天这笔买卖不小。你们看着吧,还有值钱的东西在后面呢。”

  大步走到那罗衣少妇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