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敬白与周香被带去海边剥花生壳。

  明栗来到海边时,发现坐在巨石上看海的相安歌,几只替身灵在巨石下边绕圈圈,似乎在想办法怎么上去。

  相安歌察觉到明栗过来,只以余光扫她一眼,没转头,目光仍旧停留在海上。

  “这一年多辛苦你了。”明栗说,“你打算什么时候回无方国?”

  巨石是椭圆形的,顶上被明栗等人削断出平台,坐四五个人也没问题,在这上边能看得很远。

  相安歌双手撑着平台边缘,微扬着身子,听完明栗的话眯着眼道:“你这是在赶我走?”

  “当然不是。”明栗瞬影来到他身旁,低头看坐着的相安歌,“你这一年先是救青樱,又是我哥,还有梁师兄他们,也挺不容易。”

  “没什么。”相安歌说,“没书圣来捣乱,也没神谕需要躲避。”

  这样的日子挺好。

  相安歌朝前方海面轻扬下巴:“无方国没海。”

  明栗说:“你想要的话得自己想办法。”

  相安歌:“我帮你救这么多人,一片海都不给?”

  明栗为难道:“一片海?”

  相安歌扭头看着她。

  “他们都挺喜欢这里的。”明栗则回头看在木屋边的人们,“你要是喜欢,你想来的时候就来好了。”

  送是不可能送的。

  相安歌笑了下,盘腿坐着,伸手摸着下巴道:“我过两天就走。”

  “走前跟我说一声。”明栗问他,“吃花生吗?”

  相安歌聪明地拒绝了她:“不剥。”

  明栗摸了摸鼻子,从巨石下去,没拐到这个剥花生的苦力,倒是看上了在下边打转的替身灵,牵着替身灵的树枝爪子朝木屋走去。

  *

  海边的风挺大,吹得周香衣发乱飘,她往靠屋里边的方向挪着位置,抬头看挂在屋檐一角的风铃发出清脆声响。

  程敬白老老实实地剥着花生壳,青樱将沾有泥泞的花生淘洗干净,周子息将她淘洗干净的花生倒进锅里加水煮熟。

  东野昀守在锅边烧火,传音符接连不断地飞来又飞走。

  周子息刚走到门口,蹲在边上剥花生壳的程敬白就抬头看他,看一眼又低头,周子息面无表情道:“想说什么就说。”

  程敬白眼巴巴道:“你过得好吗?”

  周子息:“如果都是这种废话就不要说了。”

  程敬白绞尽脑汁道:“你啥时候能长回以前那样?”

  周子息冷笑声,刚要动手,周香轻扯程敬白衣袖,示意他闭嘴吧,自己问道:“你有什么需要我们去做的吗?”

  周香问得很认真。

  周子息低头看了看这两人,连程敬白也变得认真起来,像是已经养成习惯。

  “没有。”周子息说,“以后都不会有。”

  程敬白听得呆住,周香也是一证,她抓着程敬白衣袖的手收紧,强颜欢笑道:“你是……要跟我们划清界限吗?”

  周子息:“……”

  “我的意思是,不用再帮我去做什么。”周子息弯下腰,盯着两人说,“去做你们自己想做的。”

  周香吸了吸鼻子:“这就是要跟我们划清界限。”

  周子息听得眼角轻抽,目光略凶地看程敬白。

  程敬白摸了摸周香的头发,想了想对周子息说:“林枭跟不说在东阳帮忙,所以没能过来,说是年底会过来的,因为东阳的事确实走不开。”

  周子息坐下剥花生,神色淡淡。

  “现在我们能走在日光之下也不会害怕了。”程敬白笑道,“周香的心之脉状态也比以前稳定,很多事都在变好,我希望你也是这样。”

  周子息说:“我就是。”

  周香抓着程敬白衣袖的手悄悄松开,帮忙剥花生。

  程敬白抬头看周子息时欲言又止,心中有话没能说出来,因为周子息已经转头看向牵着替身灵走过来的明栗。

  “师姐,你让它剥花生吗?”青樱蹲下身跟明栗身边的替身灵对话,“它的爪子怕是不太好使。”

  被明栗带过来的替身灵似乎有点懵,贴在头上的圆形白色画纸翻了个面,露出呆滞的表情画像。

  “剥花生。”青樱跟替身灵说,“喏,这个,剥开,只要里面的。”

  替身灵细小的树枝爪子学着青樱的动作,伸进篮子里试图拿出花生,刚双手捧起来,又从枝丫缝隙里全都掉回去。

  它不知所以,反反复复。

  青樱看着掉了满地的花生挠挠头,对明栗说:“师姐,它是个傻的,剥花生不行啊。”

  明票想了想,把掉地上的花生捡起来,放进了青樱手里。

  青樱:“……”

  *

  程敬白与周香在北斗呆了几天,见过周子息在北斗生活的模样,周子息过得很好,比他和周香想得还要好。

  如此,心怀愧疚的人才更加愧疚。

  在北斗山门前,周子息与明栗目送程敬白二人离开。

  走下石阶的程敬白回头看向山门前的周子息,将在海边时没能说出的话开口道:“我和周香没有加入东阳,没有加入任何宗门、组织。”

  “所以不会有任何顾虑,不必担心任何立场,任何事,只要你一句话。”

  少年少女是如此认真,看向周子息的目光是无言的承诺。

  这段友情含有愧疚,又不该有愧疚,却也不能如此放任它断绝,程敬白与周香对周子息作出的承诺,将用一生去实现。

  周子息没有说话,但他却想起第一次见周香的时候,地牢倒塌,废墟之中星火飞舞,他与仅一墙之隔、同样和他日夜受苦的人相见。

  他们是如此可悲、可怜。

  也想起第一次见到程敬白,仿佛世界崩塌的景象中,他抱着两只小猫从屋里冲出来,经历生离死别后再被剥夺自由。

  在周子息悲惨的少年时光中,这些人或多或少都曾动摇过他的内心。

  如今一切都归于平静。

  “随便你们。”周子息如此说。

  程敬白与周香却听笑了,向他挥手离去。

  明栗看着这二人,却忽然想起曾经父亲问兄长是否加入北斗的一幕。

  从她觉醒星脉的时候,就注定未来由她保护北斗,她的职责就是保护身边的人,她必须是最强的那个人,不可以是需要他人保护的人。

  东野昀没有选择入北斗,没有选择成为北斗弟子的职责,而是继续兄长的身份,继承身为兄长的职责,保护妹妹。

  *

  明栗给东野昀煮了润喉的红枣枸杞雪梨汤。

  东野昀正在庭院屋门前发传音,瞧见明要一个人端着热乎乎的雪梨汤来受宠若惊,搬来软垫给她坐下。

  明栗将雪梨汤放在两人之间的小桌案上。

  彼此聊了些闲话家常,东野昀拿着勺子在碗中搅拌,几次欲要递到嘴边都顿住,问明栗:“你煮的还是子息煮的?

  明栗面不改色道:“我。”

  东野昀又问:“真的?”

  “真的。”明栗说,“他看着我煮的。”

  东野昀浅尝一口后,默默将勺子放回去,又将碗朝明栗那边推了推。

  明栗挑眉道:“不好喝?”

  “不是好喝不好喝的问题。”东野昀哑着声音道,“你自己尝尝。”

  明栗尝了口,说:“这不挺好的。”

  东野昀问:“辣不辣?”

  明栗:“辣。”

  东野昀又问:“谁喝雪梨汤放辣?”

  明栗想了想,似乎只有她才放辣。

  东野昀迎着她的目光说:“我是你亲哥吧?”

  明栗:“……”

  “我去给你重新盛一碗。”明栗默默起身道,走前还补了句,“不放辣的。”

  东野昀望着她离去的背影,目光欣慰。

第144章 师弟日常④

  无方国主离开北斗这天恰巧入冬,夜里温度骤降,大风吹得花树飘摇。

  相安歌已经和明栗告别过,没让她来送,独自走到北斗山门前,见守山门的替身灵都仰着头看他,枯枝爪子握着一枝早早绽开的红梅递给他。

  “送你的。”

  站在山门石阶上的青樱说。

  相安歌看着青樱道:“这都是我做的替身灵,你送的什么?”

  青樱道:“替身灵是你做的,可花是我折的呀。”

  相安歌这才低头打量替身灵们手中握着的红梅枝,他看得很认真,似乎是将每一片花瓣的模样都记下后才抬头看回青樱。

  “我走了。”相安歌说着,往石阶下方走去。

  青樱站在原地没动,只朝他的背影挥手:“谢谢啦。”

  这不是她第一次跟相安歌道谢。

  替身灵们跟青樱一起挥手,红梅花瓣随风飘落,坠在相安歌衣摆,他脚步顿住,回头看去。

  相安歌问:“你就没有别的要说了?”

  青樱放下手,像是很认真地思考,相安歌也耐心等着。

  最终青樱反问:“你想听我说什么?”

  相安歌也答得直接,大大方方地问道:“你真想我走?”

  青樱望着他,明亮水润的眼眸中满是笑意,也同样大方地回答:“你想要走我不会留,倘若你需要我时,我也会去。”

  相安歌驻足良久,青樱也没有离去,夜风穿过两人,带着入冬的凉意,还有片刻的花香。

  *

  无方国依旧四季如春,数不清的替身灵们在华丽精致的宫殿中忙忙碌碌,每日都有新的事情要做,照顾花草,维修建筑,喂养飞禽走兽,在宫殿外的城镇中扮演生活的子民等等。

  相安歌漫不经心地走在满是替身灵的街道中,目光中倒映着来来往往,穿着不同衣裳,顶着不同人脸画像的替身灵们。

  当他站在自己的宫殿大门前时,相安歌忽然回头看去,后方街市依旧热闹,哪怕替身灵们无法说话,却因为不同的动作发出各种各样的响声。

  打铁声,敲铃声,上下走动、奔跑的声音,开关屋门,折叠纸袋的声响,择菜淘米倒水声,辣油下锅溅起的声响等等。

  最后在他耳边响起的声音,是青樱离开无方国时见到这些景象,歪头问他:“你喜欢死物还是活物?”

  相安歌说:“当然是死物。”

  青樱又问:“既然你喜欢死物,又为什么追求让替身灵变得像活物一样?”

  在无方国以外的地方,替身灵就像是木桩,是给修行者们练习灵技的存在,有些替身灵会比木桩要高级些,可以使用灵技对战。

  唯有无方国里的替身灵,它们的存在不是帮修行者练习灵技,而是学习如何活成一个人,组成一个热闹、生机勃勃的世界。

  相安歌回到宫殿内,路过的替身灵都向他行礼,快到寝殿时,发现站在大殿前的一只替身灵腿脚不便,走路摇摇晃晃。

  这只是曾负责照顾青樱换药的替身灵。

  一年前,青樱被明栗带到无方国,交由无方国主相安歌治愈器术傀儡。

  她的神庭脉因为无方国内充盈的星之力而恢复快速,但解除傀儡术却花了很长时间。

  因为最先恢复的神庭脉,青樱对周遭的感知逐渐变得清晰。

  明栗离开无方国后,青樱双眼雾蒙,双耳混沌时期,感应到最多的便是日夜守着她的相安歌。

  二次进行换血之术是个危险的活,很有挑战性,相安歌对此很认真,事无巨细,有什么都会提前跟青樱说。

  他的语速不快不慢,传入青樱耳里,是冷静与从容,不会泄露丝室犹豫或是不确定。

  青樱最初作为傀儡是呆滞的,永远保持着空洞的神情。

  另一张与她相似的脸却不同,相安歌每次去见江盈确认她的状态时,那张脸都是恐惧、憎恨、向他求饶。

  直到换血之术结束,青樱的八脉力量逐渐恢复后,那张脸才出现了不同的表情。

  ——怨恨、愤怒、痛苦。

  青樱控制不住,五年里她的所有情绪都被傀儡术压制着,如今傀儡术的力量被削弱,心底的怨恨再也控制不住地往外溢出。

  相安歌每次给她拆除涂抹药水的绷带时,都能看见青樱低垂着头,稍微能使出一点劲时,就掐手中的双象灵偶。

  青樱无意识扩散出的神庭脉,传达了她的焦虑和懊恼,关于师兄陈昼在西边天坑的事,她想告诉师姐明栗,却因为傀儡术而无法开口,无法准确传达自己的意思,为此痛苦不已。

  直到明栗传音,告知陈昼已经被找到。

  青樱的焦虑和痛苦这才被平息,相安歌也是第一次见那空檬美丽的眼眸中闪烁着莹莹泪光。

  *

  那张脸上的愤怒与怨恨渐渐被收敛,变得平静。

  在某一个夜晚,那具身躯的裂纹被修复,僵硬被软化,青樱重新夺回身体的控制权,自己一人站起身,缓步走到窗边,伸手推开窗户,迎着夜里冷风吹拂,撩起她叠边的发。

  重新拥有光彩和焦距的目光中,倒映着天上繁星万千。

  青樱指尖轻轻扣着木窗一角,目光证证地望着夜幕星河,她阻止了替身灵去叫相安歌,自己撑着屋墙与门窗走到外边,背靠屋墙在檐角蹲下,双手环着双膝,安静地打量天幕。

  天亮后,相安歌来看她,发现人不知何时蹲在屋墙外,听见声音时偏头看过来,眼里盈着笑意。

  仅一夜不见,神态却已判若两人。

  “我……想出来透透气。”青樱缓声说着,语速偏慢,尽量吐字清晰,“窗外的花,很漂亮,风,也很温柔。”

  相安歌看看她,淡声道:“随你。”

  替身灵们站在不远处安静等候着。

  相安歌也没有走,与青樱隔着几步远的距离,算是陪着她在看早已看腻的花,吹着早已厌倦的晨风。

  安静片刻后,相安歌道:“该进去了。”

  青樱摇头:“我在南雀时……也是这样,被关在屋子里,只能透过窗户,看外边的花树,天空,夜灯。”

  青樱在南雀都经历了什么,相安歌大概能猜到。从江盈向他求烧透露的信息,还有半死不活,却总是冲他念叨着青樱的崔元西那里也能推断出全貌。

  若不是这两人对青樱做了罪大恶极的事,明栗也不会把他俩折磨成这样。

  相安歌从未跟青樱提起她在南雀的事,如今听她这么说,也只问:“你以为在这跟南雀一样,又是一个困住你的牢笼?”

  说完这话时相安歌心里想,大不了给她换个更大的宫殿住。

  青樱却惊讶地看他一眼,摇摇头,环着双膝的手撑着下巴,带点笑意道:“南雀是困住我的牢笼,这里是我走出牢笼后,第一眼见到的新世界。”

  相安歌却垂眸看她良久。

  得知陈昼终于被从天坑带回北斗后,青樱收敛了怨恨的心思,不再歇斯底里,让自己沉溺仇恨与愤怒。

  她花了莫大的力量和勇气说服自己,向前看,往前走。

  明栗发来的每一张传音符都被青樱保留,其他人也有,除了明栗,便是来不及看她一眼的东野狩发的传音最多。

  是这些人支持着青樱往前走,让她不想着该如何撕碎崔家姐弟,该如何践踏南雀,而是快些让自己好起来,能够站稳走路,好好说话,自由使用星之力,快些去见她想见的人们。

  痛苦刻骨铭心,永生难忘,却不能就此沉溺其中,因为她所拥有的美好的人们,比永生难忘的痛苦更加令人不舍。

  *

  青樱为了快些恢复四肢体力,天天给相安歌拿东西,端茶倒水,他要什么,还没说,青樱已经跑去把东西拿过来。

  她若是猜不准要拿其中哪一个,就干脆全都拿过来,再把不需要的放回去。

  一来一回,就算走得慢,却也显得又忙又累。

  相安歌看着气喘吁吁地端着茶盅来到桌边的青樱说:“你师姐若是来看见,该以为是我虐待你了。

  青樱摆摆手:“我会解释清楚的。

  相安歌又歪头示意她看站边上的替身灵们:“你这些天把它们的活都抢了。”

  “抱歉啦。”青樱朝替身灵们笑笑。

  相安歌屈指敲了敲桌面,觉得这不是个办法,便问:“你平时没事的时候都做什么?”

  青樱想了想说:“练习灵技,找师姐玩,听师尊讲课,去七院帮忙,外出帮野昀打架,和师兄一起种花。”

  相安歌心想你日子过得挺丰富,他又道:“一个人独处时常做的事。”

  青樱在桌边坐下,扒拉着手指头数道:“整理房间,给师尊和曲姨做果干,准备外出会用到的器具,画画——”

  相安歌:“那就画画。”

  他打了个响指,站着不动的替身灵呼啦啦跑走,很快就捧着画具赶回来,迅速在桌上铺好。

  相安歌将沾染颜料的笔递给青樱握住,“累了就停下。”

  画画也是对体能的一种锻炼。

  青樱画得很认真专注,她没有勉强,觉得累了就停手休息,恢复精力后再继续。

  相安歌大多时候都跟青樱在同一个地方,防止她出状况,比如用力过度晕倒等等,也就看见她画的画,多是北斗的人与景。

  随着青樱八脉力量的融合后,她能消耗更多的精力,便开始画无方国。

  她将打理花草的替身灵画了一页又一页。

  又一天,青樱握着笔,抬头看坐在树下修理替身灵关节的相安歌,悄无声息地将这一幕画下。

  等相安歌收拾好替身灵站起身,目光习惯性地往桌边的人一瞥,见她拎着画站起身朝自己笑。

  相安歌盯着画纸上黑黑的简笔小人看了良久,缓缓移开目光问青樱:“你画的是谁?”

  青樱彬彬有礼道:“尊敬的无方国主呀。

  相安歌神色莫测地盯她:“重新画。

  “哦。”青樱重新坐下。

  画中花树下修真替身灵的男人眉眼专注,神色从容,青樱手中画笔将相安歌的眉峰与肢体定格,却在纸上变得鲜活。

  这天之后,相安歌频频出现在青樱的画笔下,每次她都会问相安歌要不要他的画,若是相安歌说不要,她就扔了。

  可相安歌每次都把画拿走了。

第145章 师弟日常⑤

  青樱常常与师尊东野狩传音有时一整天都在拿着传音符写写画画,时而看着传音笑,时而看着传音入夜后,相安歌来盯着她吃药。

  青樱喝完又苦又黑的汤药,替身灵立马给她递去三五盘水果甜点,随便她挑哪样吃。

  她咬着颗酸梅含在嘴里仰头不说话,相安歌坐在旁边,将今日做好的药丸碾碎放在碗里,再冲水混合,放进药炉里煎煮。

  “外面的世界,如今是什么样的。”青樱单手支着下巴,目光在看星空。

  相安歌瞥她一眼:“到时候你自己出去看。”

  青樱苦着脸看回去:“我要什么时候才能出去?”

  相安歌说:“等你八脉力量全部融合,不会因为跑得快就气喘吁吁,使用星之力稍微久点就皮肤破裂出血的时候就可以出去了。”

  青樱听完查拉着脑袋,知道自己一时半会是没法离开无方国了。

  在等相安歌煎药时,青樱翻看着今日的传音符,余光扫了下身边操作炉火的相安歌。

  “你为什么也不出去?”她问。

  相安歌扭头,对上她明亮的眸光,与初见时的空洞全然不同。

  许是他盯着这双眼的时间有点久,久到青樱缓缓举起手坐直身体道:“抱歉,要是我问了不该问的,你无视我就好。”

  相安歌转过头去看炉火,懒声道:“这就是我想要呆的地方。”

  青樱也转开目光看看四周,夸道:“很漂亮。”

  相安歌:“什么漂亮?”

  青樱看回他说:“你呆的地方很漂亮。”

  相安歌听完轻轻挑眉,这种夸赞还是第一次听见,虽然没什么人来过无方国,强行闯进来的也都死了。

  “比你师姐有眼光。”相安歌心情好的回了句。

  明栗就没夸过他创造的无方国漂亮。

  青樱严肃道:“怎么可能,我师姐才是最有眼光的人。”

  相安歌瞥她一眼,知道这人是个师姐控,所以不跟她争辩这种事。

  事实上相安歌很清楚,青樱对他的信任,与他相处的自然,绝大部分来自于相信明栗。

  青樱相信明栗做出的决定,将她交给相安歌留在无方国,自己不会受到伤害。

  因为相安歌是明栗的朋友。

  青樱相信的是明栗选朋友的眼光。

  *

  青樱一天要喝六碗汤药,一餐两碗,须得克制星脉力量的同时,又要不断吸收星之力。

  无方国的宫殿很多,很大,在没有替身灵的指引下很容易迷路。

  青樱外出散步,越走越远,不知道身处何地,穿过花林道,走过蜿蜒长廊,来到一处威严森冷的宫殿门前。

  只一扇门的距离,青樱却站在门外没有进去,她能听见里边铁链碰撞的声响,以及痛苦地喘息哀嚎。

  崔元西恍惚看见门上倒影,在地上艰难爬行,沙哑着声音喊着青樱的名字。

  门外的人没有动静。

  来自屋中的声音越来越大,充斥着悔恨、痛苦,仍旧表达他的爱意,渴望原谅,抱着不切实际的幻想。

  这些声音传入青樱耳里,将她压在心底深处的仇恨与怨念勾起。

  相安歌在宫墙外就听见了崔元西歇斯底里地喊叫,他赶到殿内,发现青樱站在屋外,扯断了灵偶的舌头,掰掉灵偶的十指再扯断,最后捏碎了头颅。

  只剩残缺的躯体,青樱紧紧地握着抬手,似要狠狠地朝门上扔去,这瞬间进发的怨恨让她的所有行动都充满杀意与戾气。

  相安歌站在后方,没有出声惊扰或是阻拦,任由青樱发泄。

  青樱没有进屋,崔元西却死在了这天。

  *

  那日之后,之前还很活泼的人变得神情恹恹,待在屋里哪也不去。

  替身灵开门探头看了眼盖着被子缩在角落的人,又关上门,隔一会又开门看看情况。

  相安歌带着汤药进屋。

  “喝药。”

  被子里伸出一只手来。

  替身灵将汤药递给她,青樱在被子里喝完药,再将空碗递出来,摊开手掌,相安歌捡了几块她常吃的甜点放在掌心。

  如此几日之后,相安歌觉得不行。

  这夜青樱喝完药后摊开手,相安歌给了她一颗甜枣,说:“你师姐给你买了许多衣裳和首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