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来是白色的,不像我们,死了连骨肉都是黑的。”秋朗说,“可是人类被火烧死后,原来也跟我们一样。”

  “可他们害怕的地鬼是我,带来灾难和不幸的也是我,为什么非要烧死不是地鬼的她。”

  秋朗抬手捏了捏眉心,“我想了许久都想不明白,如果说地鬼没人性,所以互相残杀,那杀人的人又是什么。”

  巫良丽小小声道:“你没事吧?”

  秋朗笑了声,站起身撑了个懒腰,活动着胳膊和脖颈,发出咔哒的声响。

  “你们过得怎么样?”他像个没事人似的问。

  “还行,一直在找你。”巫良丽的视线随着秋朗的动作上移。

  秋朗朝周子息轻抬下巴,“你呢?”

  周子息说:“一直在找你。”

  秋朗摇头笑:“我回去时雪山那边已经没人了,我以为你们已经走了,就带病重的她去外边寻药。”

  三人久别重逢,却难以高兴,反而彼此沉默。

  巫良丽问秋朗:“你要跟我们回冰漠吗?”

  秋朗低头看还蹲着的她:“回冰漠做什么?”

  巫良丽想了想说:“过安稳日子。”

  秋朗安静着没有回答。

  这时候周子息已经知道他的答案了。

  秋朗摇摇头,“我不想过安稳日子,我要杀了这世上除地鬼外的所有人。”

  巫良丽愣住。

  周子息淡声道:“你还是回冰漠吧。”

  秋朗没有答话,转身离开。

  *

  两人跟着秋朗走了数日,秋朗仍旧不愿回冰漠,他对巫良丽与周子息说:“从今以后,我就只为这一件事而活,要么你俩跟我走,要么我们各走各的。”

  巫良丽为难道:“为什么非要这样?”

  秋朗说:“我不想过被人类施舍的安稳日子,他们总说地鬼如何可怕、残忍,所以害怕地鬼,可你看看,到底是谁该怕谁?”

  周子息说:“你想怎么做?”

  秋朗说:“我要去北境鬼原。”

  “去了又能怎么样?”周子息蹙眉,“你连神谕的事都记不住,不知道如何防范,如果有天被神谕剥夺人性失去理性怎么办?”

  秋朗也皱眉,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巫良丽试图劝道:“你想杀了所有人,朝圣者第一个拦着不同意,现在朝圣者已经从六个变成七个了,保不准未来还会越来越多,你能怎么办?”

  秋朗冷笑声:“我会自己看着办。”

  他转身离开,巫良丽朝秋朗大声喊道:“我是怕你死了!”

  秋朗头也不回:“你们就在冰漠去过安稳日子吧!”

  少年们久别重逢,又不欢而散。

  他们正巧站在原野的三岔路口上。

  巫良丽望着秋朗越走越远,夏风吹拂,使得青草朝同一个方向弯下腰去。

  “其实我也不想回冰漠。”巫良丽轻声说,“太冷了,我不喜欢太冷的地方,会让我以为我还被困在棺材里。”

  周子息侧目看她,巫良丽抓着头发叹气:“既然秋朗找到了,确认他没有缺胳膊断腿,还活得好好的,甚至还找到了余生为之奋斗的目标,那我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我也要走了,我要去找我喜欢住的地方。”巫良丽戴上兜帽,往后慢慢退走,扬首看周子息,“你也去找你喜欢的地方吧,我看得出来你也不太喜欢冰漠。”

  周子息点点头。

  巫良丽朝他弯眼一笑。

  周子息看着巫良丽走远,直到消失在视野中,日落余晖洒在他背上,拉长他的影子,三岔路口只剩下他一个人孤零零地站着。

  去找自己喜欢的地方。

  可该去哪呢?

第123章

  周子息一开始去的东边。

  他一个人走走停停,对周边人事物都抱着漫不经心的状态,或许是因为对死亡无所谓,甚至在心中期盼着能够被杀死终结。

  所以周子息遇事不决就动手,把看不顺眼的通通揍一顿,落在旁人眼中倒成了真性情、英雄救美、少侠义气。

  周子息在东边最先遇到的是曲竹月和玉衡院长。

  曲竹月和玉衡院长每年都会约着空出一段时间去外游玩,不论天南地北,只要两个人一起去走走看看。

  东边有许多寺庙,常年热闹的游玩街上总是能看见卖佛珠串的。

  玉衡院长每次来都爱给曲竹月买个六七串,也不管她戴不戴,反正爱买。

  曲竹月颇为头疼地跟在跳珠串的玉衡身后碎碎念:“我不信佛,别买了,我屋里的首饰盒都不放首饰,全放佛珠了。”

  “你信我,我看得出来哪些开过光的,能中和煞气,你这杀意修得我越来越担心,不买点东西回去我晚上都睡不着。”

  玉衡铁了心要花钱买平安,曲竹月拦都拦不住。

  曲竹月无奈地伸手让玉衡帮她把新买的佛珠串戴上,“你也不怕买到假的。”

  玉衡得意道:“我可是跟永安寺的大师学过的,我能看不出来吗?”

  曲竹月看他:“你年纪越长,怎么怕的东西也越多了。”

  “就是年纪越长,才越怕你先我而去啊。”玉衡帮她戴好佛珠,又摸了摸,难得一本正经道,“杀意不好修啊,虽然你每次心之脉狂暴我都能压制,但多点办法总是不愁,心里也越发安稳。”

  曲竹月摇摇头:“不知道你一天天的都在担心什么。”

  两人往永安寺的方向走着,周边花树飘摇。

  玉衡除了惦记曲竹月的事,就是惦记玉衡院的徒弟们,每次出来总是会给他们买许多东西回去。

  周子息在永安寺瞎逛,看人们虔诚跪拜,或愁眉苦脸寻求解惑,逛着逛着来到功德箱祈福点。

  他看见玉衡院长站在功德箱前投币,说一句话投一个币:“这是给大徒弟的。”

  “这是给二徒弟的。”

  “这是给三徒弟的。”

  四五六七八九……玉衡院数十位徒弟都让他念了个遍。

  最后玉衡院长捧着一捧钱币洒进功德箱说:“这是给我家竹月的。”

  听着钱币掉落的哗啦啦声响,人们不约而同地朝这方看来,曲竹月默默扶额,赶紧拉着玉衡院长离开。

  站在队伍中的周子息视线随着二人跑远又收回。

  *

  玉衡院长在永安寺有熟人,这位朋友在永安寺做类似聆听烦恼给予解惑的活,恰巧今日身体不适,便让玉衡代劳。

  曲竹月在旁坐着,看玉衡院长煞有其事地为他人开解,聆听人们抱怨诉苦,没点耐心的人还真坐不住。

  周子息进来之前,没想到这解忧殿里的大师会是这两人。

  玉衡见进来的是个少年人也有些惊讶,一般来这的都是些上了年纪的人诉苦家长里短,而眼前这身形清瘦的少年,最多不过十七岁。

  “来来,坐。”玉衡笑眯着眼,热情又和善。

  曲竹月瞥他一眼。

  周子息在满是佛像的殿内坐下。

  玉衡打量着眼前少年,仪态散漫,眼眸清明,是个有故事的少年。

  “有何烦忧呐?”他笑着问。

  周子息轻撩眼皮,懒洋洋道:“没钱吃饭。”

  玉衡:“……”

  周子息又问:“何解?”

  玉衡沉思片刻,缓缓从衣袖里拿出一片金叶子放在地上,正要给少年讲赚钱之道。

  周子息说了声谢谢,拿着金叶子离开了。

  “他他他……”痛失一片金叶子的玉衡满脸委屈地朝曲竹月看去。

  曲竹月却看得低笑声。

  *

  周子息留下来在永安寺当打杂的,每天扫扫落叶,挑挑水,为来寺庙里的人指路,日子过得平凡又充实。

  他后来才知道解忧殿的主人并不是第一次见到的那人,常驻解忧殿的是同心大师,一个快要病死的地鬼。

  周子息知道同心大师是地鬼,却没跟任何人说,也没有主动跟他搭过话,同心大师是人还是地鬼都跟他没关系。

  同心大师病得很重,但聆听人们的痛苦时却始终保持温柔,安慰和祝福他人,自己却早已没救了。

  偶尔周子息清扫解忧殿的落花落叶时,会与同心大师擦肩而过,看他忙碌,越看越觉得这人没有半分地鬼的样子,只是一个全心全意为他人着想的烂好人。

  某日寺庙闭关,不接来客,热闹的解忧殿变得安静。

  昨夜的风很大,吹得满地落叶残花,周子息安静地清扫着,同心大师坐在树下,颔首笑看着他。

  两人谁也没有说话。

  直到周子息清扫完正要走时,同心大师开口道:“你觉得这如何?”

  周子息回头看去。

  树下的人满脸病气,似乎命不久矣,只剩一口气撑着。

  “挺好。”周子息说,“很安静。”

  同心大师笑了下:“能让你静心凝神,那就好。”

  这是周子息第一次跟同心大师聊天,也是最后一次。

  他们聊了许多,大多是同心大师说,周子息听;听他说自己的一生,历经风雨苦难,却又归于平静。

  寺庙之所以闭关不接香客,是因为知道同心大师即将死去,是为了保护他地鬼的身份不被发现,不让人们看见他死后化作黑色的血肉。

  “我前半生漂泊无依,如今却有此归处,便觉那些苦难都是短暂的。”同心大师说,“人生时长时短,算起来我也经历了许多事,可如今离去时,我却只能记住为了我闭关的人们。”

  痛苦的记忆是刻骨铭心的,但幸福的瞬间也是永生难忘的。

  同心大师第二天离世。

  同心大师曾告诉周子息,说他第一次在解忧殿见到的是北斗七宗的院长,如果累了就去北边,那是对安分守己的地鬼来说,最安全的地方。

  *

  周子息去了北边。

  北斗七宗的名字在北边无人不知,通古大陆一共就四个超级大宗门,更别提前两年北斗出了位最年轻的朝圣者,风头正盛。

  正值招生的日子,周子息对宗门没什么概念,以为就跟武院差不多,在武院的记忆却有些难堪,不愿再想。

  报名手续很简单,周围的人也很多,密密麻麻,不少人都有父母亲朋来送,周子息站在边上靠着木桩,百无聊赖地看天空。

  这天是陈昼负责安排招新事宜,各种信息堆积让他忙得晕头转向,偶然瞥见不远处安安静静的少年时轻挑下眉。

  别的少年人都一副热血澎湃,势在必得,就他一个人在那发呆,好像能不能进北斗都无所谓。

  好家伙,没有点底气和功夫还真不敢这么随意。

  陈昼跟身旁的付渊说:“盯下那家伙,我看他一副完全不把自己的竞争对手们放在眼里的表情,说不定有什么狠招。”

  付渊顺着他的目光扫了眼,不以为意:“那边有十多个武院精英,像他这样的在入山挑战里一天都待不到。”

  入山挑战开始后,付渊被疯狂打脸。

  他在观战台看少年以难以想象的布阵速度干掉了所有武院精英后,默默去翻找周子息的相关信息,这是哪家武院来的天才?

  哦,散人。

  这天是摇光、天璇、天玑三院监考,东野狩临时有事,让陈昼先来看着,中途玉衡来凑热闹,恰巧坐在摇光的位置。

  曲竹月跟玉衡院长说:“那个少年,叫周子息,是不是有些眼熟?”

  “哪?”玉衡院长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看了两眼后一拍桌,“这不是拿了我金叶子的那小子!”

  曲竹月被他这么说也想起来了,笑道:“倒是有缘。”

  玉衡院长全程看周子息一人,起初嘴里还碎碎念着金叶子的事,后来逐渐被周子息的布阵手法给吸引。

  八脉法阵的速度不仅快,还不会全依靠行气脉,阵中星脉灵技八脉都有涉及。

  还是八脉觉醒。

  玉衡院长觉得自己金叶子给的很值,单方面宣布周子息就是他们玉衡院的弟子了。

  后来东野狩过来,听大家都在讨论最出风头的少年,于是也跟着看,陈昼在边上跟他说了之前周子息布阵的思路,东野狩听得连连点头。

  玉衡院长:“他可是拿了我一片金叶子的,一片金叶子!”

  周子息也看见玉衡院长了,只不过当时他坐在摇光院的位置,所以误以为他是摇光院的。

  于是入山挑战结束后,周子息选择了北斗摇光院。

  得知噩耗的玉衡院长:“……”

  收到周子息入院申请的东野狩笑眯着眼。

  *

  周子息阴差阳错入了摇光院,见到师尊东野狩时也呆了一瞬。

  东野狩这人初看温吞,却心下藏锋,这种人心思难猜,不好惹。

  周子息最初与东野狩相处时处处警惕,他认为东野狩比玉衡院长要难相处,便觉得自己在北斗应该是待不了多久,所以没怎么伪装,把自己那份散漫无畏暴露的彻底。

  东野狩这段时间都在带新入门的弟子。

  他跟女儿聊天,说新收的徒弟有些叛逆,身上有股狠劲,像是到了陌生的地方还没习惯,整天竖着毛。

  坐在屋檐下捣鼓星线的少女回头看去,杏眸轻眨,好奇问他:“是小狗吗?”

  东野狩:“……”

  他面不改色道:“是人,就算你爹天赋异禀,也没有教狗学修行的本事。”

  “哦。”少女不太感兴趣。

  父亲走了,没隔多久,到点来找她吃饭的师兄也说:“新来的小师弟布阵手法一绝,青樱今天非要跟他比个高低,估计到天亮都赢不了。”

  少女问:“有多快?”

  师兄说:“大型法阵也就四五个瞬息的时间吧。”

  少女神色恹恹地挑着碗里的米饭,不感兴趣地哦了声,比起新来的小师弟布阵速度快不快,她更想知道师兄把她的辣酱罐子藏哪去了。

  *

  周子息的字写得是真的差,为此被东野狩盯着练字,每天都要写上好多篇八脉灵技书。

  东野狩说:“你虽然有些基础,也有在武院学习的经历,但对高阶灵技的认知却不足,所以你布阵用的灵技大多都是中低阶。”

  周子息边写边听。

  “还有一点,你杀意太重。”

  周子息握笔的动作顿住,听着师尊的话,一时间没敢抬头。

  东野狩正翻着手中书本,说话的语气和神色都很随意,似乎只是想起来才有此叮嘱:“在入山挑战时虽然有克制,却还是会伤到人,想来你以前动手都是冲着一击必杀去的,倒不是说这是什么坏事,只是要懂得出手的分寸,这个分寸要由你自己学会掌握。”

  周子息保持低垂着头的姿态,眼睫轻颤道:“你不觉得我……杀人有错吗?”

  东野狩问:“你杀过吗?”

  周子息抿唇:“杀过。”

  东野狩又问:“为什么杀?”

  周子息说:“他们要杀我。”

  东野狩点点头,没说什么对错,只道:“一个人对另一个人心生杀意时,就该想到自己也会有此结局。”

  周子息这才抬头看去,师尊朝他微微笑道:“今日就别去想什么杀不杀的,先把字练好。”

  许是从这天开始,周子息对东野狩的警惕撤去,接受了东野狩是他的师尊。

  东野狩教会了他很多,让对修行一知半解,独自琢磨的周子息有了很大的进步。

  青樱爱跟周子息切磋比试,常常一比就是白天到黑夜,两人有来有回,各有优劣。

  在青樱看来,师兄师姐都太厉害,完全打不过的,东野昀又出去不在,好不容易来了个听说对修行一知半解的师弟,这不拿他练手才怪。

  可是打着打着,又觉得这师弟也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有时候周子息刚刚打上头,有了战意,青樱却摆摆手道:“不打了不打了,我要去找师姐吃饭了,今天吃照烧鸡腿饭!”

  周子息:“……”

  那位没见过面的师姐,是师尊的女儿,北斗的朝圣者。

  青樱回头问他:“你要不要一起去?”

  去见朝圣者,跟朝圣者一起吃饭。

  周子息面色微妙,摇头拒绝。

  “好吧。”青樱走了没两步又回头看他,“我听说你欠了玉衡院长一片金叶子?”

  周子息想了想,说:“是吧。”

  “昨天师尊帮你还啦。”青樱伸手比了个数,“还了十片呢!”

  东野狩听说了玉衡院长在解忧殿遇见周子息的事。

  玉衡对周子息去摇光院耿耿于怀,天天跟东野狩念叨,于是东野狩还了他十片金叶子,剩下的九片说是感谢玉衡院长让他没钱吃饭的徒弟没有饿死,而是活到了现在。

  *

  周子息在北斗跟陈昼等人混熟了,却还是没见过师姐明栗。

  直到数月后,四方会试在北斗举行,各方武院宗门的弟子来到北斗,十分热闹。

  外出的东野昀也回来了,正在屋里给明栗细数他带回来的礼物。

  明栗趴在桌边眨巴着眼看他一样样的介绍,随后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

  东野昀无语,看来是没她感兴趣的,于是说:“今天四方会试开赛,青樱也在,爹新收的徒弟也参加,你不去看看?”

  明栗坐起身道:“看他们比武,跟看两个泥人打着玩似的。”

  东野昀说:“我还没见过爹收的新徒弟,听说布阵速度很快,人怎么样?”

  突然被问小师弟人怎么样,明栗回望东野昀,沉思三秒后说:“不知道。”

  东野昀纳闷道:“那是你师弟,你不知道?”

  明栗慢吞吞道:“我还没见过这师弟。”

  东野昀问她:“你是不是对这师弟有意见?入门也快小半年了,你竟然都没见过。”

  “倒也不是,我也很忙的,为什么非要我去见师弟,不是师弟来见我。”明栗边说边起身跟东野昀往外走。

  兄妹两人来到会试比武场,站在热闹的看台最外围,远远看见上台比试的北斗弟子。

  少年眉目沉静,迎着日光照耀,皙白的皮肤宛如透明,抬手间星线飞舞,串连从指尖飞出的黑色咒纹字符。

  如此快的布阵速度,确实令人惊讶。

  东野昀跟明栗说:“八脉法阵的天才,你师弟,周子息?”

  明栗望着一招制敌的少年没说话,在热烈的欢呼声中,周子息下台时无意一瞥,隔着日光与花枝,与远在看台边缘的明栗目光相接。

第124章

  东野昀跟陈昼传音确定刚刚下台的少年是周子息后,便跟明栗夸周子息的布阵速度难得一见,明栗慢悠悠道:“还行吧。”

  “你要求是不是太高了。”东野昀惊讶道,“北斗八脉觉醒的天才遍地跑,就算这样他的布阵速度也是数一数二的了。”

  “布阵速度确实很快。”明栗漫无目的地扫视人群,“可也就快而已,他的法阵运用高阶灵技太少,没什么太大威胁,他能这么快布阵,别人也能以同样的速度破阵。”

  东野昀仔细一想,好像有点道理。

  但他又想了想后觉得不对劲,扭头对明栗说:“你说的那个别人是你吧!”

  以明栗的实力来说,周子息八脉法阵的优势并不那么亮眼,因为她能很轻易地就破掉法阵。

  “那不然是谁?”明栗疑惑地看回去,“不说我,但凡是六脉满境以上都不会轻易被困,不然师兄怎么会有空跟我夸他,有那时间他早跟这小师弟比个高低去了。”

  东野昀说:“那我去比比。”

  *

  周子息第一次有归属感,就是在这年的四方会试,他作为北斗的弟子参加比赛,赢了后下台时听见满场欢呼。

  同门为他加油打气,师兄揽着他的肩膀又朝其他宗门的弟子挑衅地笑。

  周子息置身在热闹之中,被师兄揉着脑袋,听陈昼跟付渊等人说着话,嘴角不自觉地弯起弧度。

  想要赢,想要拿下第一,想要让北斗成为四方会试的胜者。

  周子息心中生出强烈的胜负欲。

  接下来每次从比武台下来时,周子息总是无意识地朝看台边缘扫一眼,却没能再见到之前的少女。

  陈昼发现他这个小动作,于是问他:“你在找人吗?”

  周子息摇摇头。

  但心里还是有点在意。

  当时那么多人要么在惊讶,要么在欢呼,人们看着他,目光热烈,可站在看台边缘的少女目光却是平静的,似看穿一切的平静。

  周子息在修行天赋的事上并非自骄自傲之人,可对上少女目光那瞬,他仿佛听见有一个声音在说,你的实力也不过如此。

  不知为何,少女那瞬间的目光总是在周子息脑海中挥之不去,闲下来就会想起,就像现在,自己又一次无意识地朝看台边缘的方向看去。

  陈昼觉得周子息就是在找人,问他到底在找谁。

  周子息蹙眉回忆,努力描述道:“一个长得很漂亮的姑娘。”

  陈昼:“……”

  “不是我说,最近来这的漂亮姑娘有很多。”陈昼说,“多得我也认不完。”

  殷洛耳朵最尖,听到某些关键词立马凑过来问:“什么漂亮姑娘?”

  陈昼问:“穿的哪家宗门或者武院学服?”

  “好像不是学服。”周子息说,“也是一件很漂亮的裙子,红白相间的。”

  “不是弟子吗,可别是哪家武院老师啊。”殷洛摸着下巴道。

  周子息说:“看起来跟我差不多年纪。”

  陈昼:“再具体点。”

  周子息仔细想着:“哦……她的发辫,很糟糕,太散了,有些难看。”

  陈昼:“……”

  殷洛:“……”

  两位师兄对视一眼,瞬间想到某人,殷洛轻咳声,问:“那辫子难看的漂亮姑娘怎么你了?”

  “这倒没有,只是……让人有些在意。”周子息捏了捏眉心,轻声说。

  他没把后话说出来,其实是因为当时少女的目光让他觉得自己被小看了,可少女那份从容却让他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

  陈昼靠着椅背望天,没了探究的兴致,懒洋洋道:“因为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