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马都是极好的良驹,不是受到惊吓,不会乱叫的。

以刚才的马嘶而言,又不似受到任何惊怖,倒似像遇到了熟人,发声而招呼一样。

遇到了熟人?

对马而言,熟人就是旧主人!

旧主人就是“铁骑神魔”阎鬼鬼!

萧秋水忽然之间,那种奇异的、奇妙的、奇特的感觉,又升起了。

就在这时,“飓”的一声,一道竟比电还快的白光,迎脸飞来!

“咄”,白芒打灭了烛光,烛芯爆出了几缕黑烟,白芒却犹未止,直射向萧秋水面门!

发力在先,来势极快,要是平时,萧秋水是绝躲不过去的。

萧秋水在前一瞬间,幸好已有了准备!

他拔剑,“叮”,撞落飞刀】

就在这时,一条无声无息,但威力惊人的黑鞭,已自黑暗中卷了出来!

鞭扫唐方颈项!

这一鞭威力奇猛,偏又无声无息,而且迅快绝伦,又发鞭在先,唐方是绝躲不过去的。

鞭与刀,几乎是同时出手的。

鞭比刀长何止十倍,但刀却是飞刀。

飞刀比鞭更快!

飞刀打熄了烛火,鞭才递了出去。

也因为这样,这鞭就像鬼影一般,一点都看不见。

可是飞刀打灭了烛火时,唐方也立时警觉。

唐方是一个极端冰雪聪明的女孩子。

烛火一灭时,她也没有看见鞭影,但她立时机警地做了一件事:

她立时移开她在烛火未熄间原来的位置。

她甫离开,便听见她原来的石凳碎裂的声音。

那鞭予也“飕”地收回了去:来时无声,收的时候才有一记如裂帛的急风。

这一下,左丘、邓、邱、铁都知道了,叱喝、拔剑、互斗、怒吼声响起。

萧秋水冷静的声音自黑暗中响起:“大家别乱,镇静应付,唐姑娘你…”

只听唐方的声音自另一,角悠悠传来:“我没事。来的人是沙千灯。”

唐方毕竟是唐门后人,在飞刀灭烛的刹那,她还是可以分辨得出飞刀的手法,乃发自何人之手。

只听邱南顾道:“还有阎鬼鬼1”

这几日来,邱南顾与铁星月二人数度力战阎鬼鬼,自然对他的鞭声甚是熟悉。

在黑暗中,大家除了警醒戒备外,心中都更加沉重。

连“飞刀神魔”沙千灯也追来了,成都浣花萧家剑庐究竟怎么了?

月亮,月亮怎么没有出来?

乌云,乌云越来越浓烈。

良久,没有任何动静,更没有任何攻击。

显然,沙千灯主力是以飞刀袭萧秋水,是因为萧秋水隐然是六人中的领导者,杀了他可以乱大局。

唐方则是六人中最难应付的,阎鬼鬼的鞭想先毁了她,也是理所当然的。

黑暗中过了良久,还是没有任何声息。

一击不中,再也没有暴露行踪。

铁星月如怒豹一般,随时噬出,邓玉函手已按剑,左丘超然十指耸动,邱南顾也伏着,但随时飞弹而起,可是再也没有任何动静:

萧秋水沉声道:“既然我们已给盯梢上,就星夜过贵州,入广西吧!”

铁星月一声大吼,道:“好!挡我者死!滚开者生!”

他们在月黑风高之际翻上娄山,登白云峰,连夜下镇宁,到了黄果树黄果镇附近。

连夜奔驰,在疾风中众人又是酣畅;又是提心吊胆,敌人想必追踪而至,而且只怕就在附近。

这时已近中夜,黄果镇上空荡无人,但水气弥漫,空朦一片,水声如雷,在远处响,萧秋水一勒马,道:“再过去就是犀牛潭了。”

唐方蹙眉扬声道:“犀牛潭广

萧秋水道:“对,这是西南最大的瀑布,听说就是这儿。”

铁星月猛一勒马,骏马人立长嘶,铁星月兴致勃勃地道:“对!那儿就是黄果飞瀑!好大j一千只犀牛在吼,一万个铜锣在同时敲打,十万只鸡蛋同时滑落,好大好大!”

邱南顾气咻咻地道:“好了,老铁,你别形容了,你的形容是最缡线的。”

萧秋水笑道:“不过那真的是惊人,真是鬼斧神工,我们上次在白天掠过,阳光清照,气氛绝胜,逼遭数十丈彩幻迷蒙一片,你看,这镇上还距离黄果飞瀑那么远,但已水气弥空了。”

唐方道,“那我们要不要去看看?去看看罗。”

萧秋水道:“我们正要绕白水河直上,再走盘江岸路渡乌江,此番正要一并去见识黄果飞瀑!”

六人一舒辔,六马齐鸣,破天冲去!

黄果飞瀑。

贵州本来就是著名的崇山峻岭、怒瀑危滩之地。

白水河的河水自六十公尺悬崖直泻而下,吼声如雷,水花四溅,水珠雾气时化作迷蒙细雨,落在附近的黄果镇上,故称“雨夜洒金街”,前人有诗云:

银河倒泻下惊湍,万壑雷轰珠落盘;

匹练长悬光似雪,轻飞细雨逼人寒。

六侠绕飞瀑疾驰,入马尽湿,而心中对黄果飞瀑之惊险雄魄,更是非言语笔墨所能形容的。

水湍流急。

瀑布将泻之河流,更是激起一个又一个的漩涡。

萧秋水等人行在峻石危岸上,因径道险窄,所以与急流相隔极近,只见在月夜下,黄果飞瀑不但声势惊人,而且那急流像一只魔鬼的手掌,不断地在作扭曲、挣扎、辗转,形状骇人。惨青的月亮照在水流上,更似亘古以来一种无由的神秘力量,就潜蛰在水流之中。

就在这时,天来乌云,月华顿灭一

亦在这月将隐未灭的刹那,萧秋水猛然又闪过一丝不样的念头,猛瞥见急流之中,竟有一样东西直伸了出来,在月亮下闪了一闪。

剑!

萧秋水大叫一声,反身一掌拍在唐方肩上。

这一下应极快,唐方不及闪避,砰一声跌落马来。

只听左丘超然怒喝道:“老大,你——!”

这时唐方的马背忽地冒出一件东西来:

剑!

带血的剑尖!

这剑竟穿过疾奔中骏马的下腹,而且刺穿了马鞍,而直冒了上来,这剑简直是一种神奇的力量。

那剑又立刻“飕”地收了回去。

那匹壮马连奔了十二三丈,才悲嘶一声,萎倒子地,落在河中,刹那问被摔落水潭,转眼不见。

要是唐方还在马上…

一柄这样霸道的剑,却用这种暗算的手段,而且用那么卑鄙的角度,向唐方这样的一个女子刺出了这样的一剑…

萧秋水变了脸色,河水怒吼,无尽无止,犹如千军万马,金兵齐呜,但这柄剑威力再大,也阻止不了萧秋水的决心:

“出来!”

五匹马都已勒止。

五匹马都是在愤怒中勒停的。

五匹马上有六个愤怒的人。

唐方摔下去,左丘超然一手就扣住了她。

萧秋水左手一抄,唐方就落在他背后马上,惊魂未定,粉脸煞白。

在白水河的急流里,黄果飞瀑上游的激流中,冒出一柄剑,然后冒出了一个人头,然后冒出了整个身体,在水流暗夜下,犹如一个水怪一般,“呼”地飞上了岩,唐方吓得脸都白了。

而这人的剑雪亮一片。

这人能在激湍中稳住身形,出剑暗袭,剑穿马腹,煞是惊人。

萧秋水目光收缩,缓缓地道:“三绝剑魔?孔扬秦?!”

暗夜下,月亮隐在云层里,河水像一·条怪异的白布,诡秘地扭曲抖动着,那人就站在岩边,持着雪一样亮的剑,涩笑了一笑,道:“我的创是在水底练成的,叫做“白练分水剑’,这是三绝中其中一绝。”

他说着,剑斜垂指河,湍流立即水花溅飞,剑尖指处空落了一片岩石。

萧秋水道:“好剑。”

邓玉函冷冷地道:“可惜。”

孔扬秦忍不住问道:“可惜什么?”

左丘超然却接道:“可惜人是极卑下的人。”

邱南顾冷然道:“凭一代剑术宗师还施这种卑鄙的暗算,失敬得很!”

铁星月做然道:“简直不配使这柄剑。”

孔扬秦怔了一怔,全身激怒得抖动起来,过了一会,又仰夭长笑道:“原来如此!”

左丘超然忍不住也间道:“什么如此?”

孔扬秦笑道:“一个人有五张口,骂架是可以,吃饭也行,打起来嘛…除非是狗咬狗!”

六人脸色都变了,孔扬秦继续扬笑道:“没料到女孩子有两张口…你们这几个男孩子也有!”

这几个初出江湖的少年人初时还不知道孔扬秦讲的是什么,好一会才知道是极下流的话,唐方怒叱道:“孔扬秦,亏你还是武林名宿,居然讲出这种话,你…!”

孔扬秦笑道:“你什么!反正你们已活不过今天晚上,我讲的话,又有谁知道,哈哈哈哈…不过我对你嘛,就可以温柔一些——”

他下面的话还没有说下去,五个人一齐发出怒吼,一齐冲了过去!

萧秋水拔剑,冲出,突然之间,在这暗夜之中,急流之畔,悬崖之下,又起了,那种不祥的,不祥的念头。

可是问题出在哪里呢?

萧秋水一顿,就瞥见一道刀光!

刀光如电!

萧秋水一掌推在邓玉函背门,邓玉函跌出七八步,但当他跌出第一步之际,刀光已没入了他的背中。

邓玉函大叫一声,停住。

左丘超然一手扶住了他。

萧秋水大喝道:“不要乱,还有强敌伺伏!”

可是铁星月与邱南顾已冲了过去。

他们虽快,但有一样东西更快!

唐方的暗器!

唐方恨孔扬秦轻薄,一出手就是三道梅花什。

孔扬秦挽起三道剑花,砸开三道梅花针,但这刹那问,铁星月、邱南顾已冲到!

唐方没有继续对付孔扬秦,因为她立时察觉邓玉函已中刀。

唐方反手撒出一蓬金针,直射飞刀来处!

一个人影立时自一处岩石中跃出,唐方转身,面向着他,萧秋水的剑尖立时也向准着那人。

可是在黑夜中,湍流边,那人影忽然不见了,幻作一团红灯笼。

左丘超然赫然道:“小心那灯笼!他就是‘红灯魅’、‘飞刀神魔’沙千灯!”

灯笼一亮,人影就不见了。

只见灯笼。

黑黝中要是亮起一线火,那注意力必定都全神贯注在那火光中。

那红灯笼既不亮烈,可是令人心血贪动。

心血责动后面是致命的一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