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演唱会那天,他也闻到过这样浅淡的香。很吸引人,让人心情都舒缓下来。

  牧原撞上她制香,看她又惊又慌,难得在他面前多了几分窘迫的活泼。他低眸笑了笑。

  喻嗔洗了手出来。

  牧原问她:“你调香,是自己用还是想卖出去?”

  喻嗔愣了愣。

  牧原似乎意识到,自己的问题比较突兀,他连忙补充:“如果你是想卖出去,我倒是有个请求,我认识不少朋友,他们都挺喜欢香水的。你调的味道很好闻,我觉得他们会很喜欢。”

  喻嗔眼睛亮了亮:“真的吗?”她一直在想,香弄好,到底要怎么赚钱。

  牧原这一举动,算是瞌睡来了递枕头。

  牧原嘴角带上几分笑意:“嗯。”

  喻嗔道:“我确实想卖出去,但是不懂怎么卖这个,如果你肯帮忙,实在是太好啦。我的香水只是半成品,保质期不长久,如果后期我研制成功了,能否再请你帮这个忙呢?”

  她眸中晶亮,牧原便知道,她是真的喜欢这一行。

  他点点头:“当然可以。”

  牧原目光落在她身上,隐藏住几分感伤。

  他知道办完事就该走了,然而还是多问了这一句。他眷恋这样时光,阳光洒下来,满屋子的香气。不去想柏正,只有眼前的她。

  少女自己都不知道,她身上的味道最好闻。

  她卷翘的睫毛在下眼睑上投下剪影,鲜活得像这个夏天的色彩。

  *

  尽管柏正暑假见不到喻嗔,但有徐学民在,他大致了解她在做什么。

  柏正平时不敢问多了,每天只拼了命似的训练,徐学民都快看不下去了。酷暑天气,明明有一大笔遗产可以继承,但柏少独树一帜,偏偏不动那笔钱,对此不屑一顾。

  他有那样的天分,其实也颇为喜欢这些,却怕成为和父亲一样的人,也因此讨厌那个人走过的路。

  老徐咳了咳,告诉他:“牧原去喻嗔家了。”

  柏正侧目,听清这句话,他脸色一下子沉下来。

  “他去做什么?他知道喻嗔家住哪里吗?”

  “说是去给喻燃送东西,他们毕竟一个班。”老徐同情地看柏正一眼,人家何止不知道,都“登堂入室”第二回 了。

  只有他们家柏少,每次在喻嗔家附近徘徊,从未进去过。

  他之前那个谎言撒得太大了,都不敢见人家父母。

  柏正手指紧了紧,开口:“走了没?”

  “没有。”

  徐学民眼观鼻鼻观心,说是送东西,但徐学民知道,牧原本可以让老方去送,最后却自己去了。

  即便看到了那天的事,牧原依旧没死心。

  柏正一直沉着脸,不说话了,也没有多问。徐学民暗暗观察他,看他到底能不能忍。

  柏正扣上棒球帽,骑上自己的车,按照自己以往的作息,一言不发去训练。

  徐学民从窗户边望过去。

  少年帽子下,是一张轮廓分明的脸,他眸光坚毅沉着。

  徐学民心中诧异,真不发火?真能忍得得住?要知道,当年那位听到牧梦仪和柏天寇的事都火冒三丈。

  这并非性格,还有很大一部分是血缘控制。

  柏正没有暴跳如雷掀桌子,已经让徐学民十分意外了。

  然而柏正还能忍住,如常去训练,徐学民表情如同吃了大蒜蘸芥末酱一样微妙。

  徐学民没有看见少年鼓起青筋的手背。

  柏正一路骑到这条街尽头,心里那种不舒服的感觉一路蔓延,他终于忍不住,低声骂道:“操!”

  他车头一转,径自往喻嗔家开。

  喻嗔你完了!

  不让他去找她,牧原就可以对吧!

  他风风火火飙车赶到喻嗔家小区,只用了不到二十分钟。

  这会儿,喻嗔刚好把牧原送出门。

  她弯了弯大眼睛,冲牧原挥挥手。牧原转身,似乎想起什么,还和她了几句,她点点头,眸中的光很亮。

  柏正远远看着,眼睛喷火,他觉得自己血液都快烧起来了。

  柏正咬肌鼓了鼓,他冷笑一声,倒没有过去。

  他过去了大家都不好收场。

  柏正干脆靠车旁,看他们还要告别多久。

  然而这种事,难熬的只有他一个人。另外两个人一无所知,每一秒钟,对他而言比一个小时还要让人恼怒。

  终于,牧原离开,去老方车上。

  少女站在阳光下,她没有看见柏正,转身就进了屋子。

  柏正本想立刻过去,然而许久,他按住自己手背,他用力掰开自己紧握的手,抿了抿唇。

  腰间的文身似乎在发疼。他说了疼她护她一辈子,所以无论如何也不会冲她发脾气。

  他知道,不是喻嗔要完,是他完了。

  柏正仰起头,她已经回家了。

  没一会儿,二楼阳台上,热水器的声音响起。

  柏正一言不发,盯着那个热水器看了几秒钟。

  *

  喻嗔家那个热水器已经很旧了。

  本就是租的别人的房子,热水器偶尔供应不上热水,秒变冷水。

  因为调香的缘故,她每天都得趁爸妈没回来之前洗个澡。

  夏天突然变冷水,喻嗔并不害怕,毕竟洗冷水也不会特别冷,忍住就过去了。

  然而今天,花洒突然停了。

  喻嗔拿着花洒,全身的泡沫,呆了半晌。

  她关了又开,依旧没有用。

  阳台上热水器咔哒响,就是不来水。

  喻嗔扬声道:“哥哥!”

  喻燃并没有理她,他安静得没有存在感,家里像是只有她一个人。

  “哥!”她拍拍浴室门,试图让喻燃去看看。

  房间里的喻燃以为她在胡闹,淡定得眼睛都没抬一下。

  喻嗔没办法,她也不确定哥哥会不会修热水器。

  她用浴巾把自己裹严实,穿上拖鞋去阳台,打算看看它究竟什么毛病。

  喻嗔硬着头皮,走上阳台。

  夏季太阳很温暖,现在刚好四点,阳光恰好。老旧的公寓本就少有人住,对面只有几颗无人修剪的大树。

  喻嗔并不担心有人看见自己,她偏头,皱眉观察热水器。

  柏正没有想过她会亲自出来,他以为她会让喻燃出来看看。

  因此他站树下,抬眸,猝不及防便看见了裹着浴巾的少女。

  她仰起脖子,天鹅颈白皙修长。

  少女一只手拽着浴巾,手臂和小腿露在外面,正对着热水器拍拍打打。

  柏正盯着她。

  他站楼下,从下往上看,目光在她浴巾下凝视几秒。

  少女一双腿笔直修长,她偏偏还踮起脚。

  燥热的夏季,阳光是温柔的金色。

  柏正狼狈低头,捂住鼻子。

  他咬牙,松手一看,满手血。

第64章 虔诚

  喻嗔自己敲了几下, 但她不知道管不管用。她回到浴室开了一下花洒, 依旧一滴水不出来。喻嗔只好再次回到阳台上,盛夏的阳光温暖, 披条浴巾并不冷。

  她始终觉得哪里不对劲, 喻嗔四处看看, 大树枝繁叶茂,雀鸟跃上枝头,偏头看她。

  喻嗔低眸,终于看见树下的少年。

  因为大树繁茂, 他一身褐色运动服,十分不打眼。

  他也正好抬起头, 对上她的眼睛。少年眸光带着几分闪躲, 别开眼睛。

  喻嗔愣了愣,她看看自己的角度和他的角度,脸一下红得彻底。

  她头脑空白了一瞬,忍住了一声没吭,跑进屋子里找了夏凉被裹住自己。

  喻嗔回到阳台,怒道:“柏正!”

  柏正的反应也很快, 趁她藏春光,他手上的血全擦到棒球帽上,然后把帽子往树枝上一挂。

  少年调整好表情,手插兜里, 含笑应了一声。

  “你在这里做什么!”

  “不很明显吗, 找你啊。”

  “你看到什么了!”尽管很不想问这个问题, 但喻嗔实在忍不住。

  柏正顿了顿,看一眼她裹到脚踝的被子,道:“你家热水器坏了。”

  别的呢?喻嗔涨红了脸,到底没勇气再问这句话。

  柏正仰头,问她:“我会修,需要帮忙吗?”

  喻嗔立即否决:“不要,你赶紧走。”

  柏正并不意外,懒懒靠树边:“那你修,我看着你修好。”

  喻嗔能修好才怪!她又羞又恼,柏正肯定站了好一会儿,往她浴巾底下看。她拿起阳台上的纸板、塑料瓶扔他:“混蛋,流氓。”

  她准头不好,这些东西又没有什么重量,不需风吹,落下去也不在她想砸的地方,因此很少有砸中的。

  柏正躲也没躲,任塑料瓶轻飘飘砸到自己脑袋上。

  阳台上少女快要爆炸了。

  他笑道:“够了啊,你这样不热吗?”

  柏正也明白喻嗔不会给自己开门。

  她认定他耍流氓,尽管他真不是故意撞见她……

  但少女显然十分恼,她家积攒起来,准备卖的“废品”全扔在他脚边了。

  柏正干脆往树上爬。

  他动作很利落,甚至带点儿酷,喻嗔头皮发麻:“你做什么?”

  柏正站在枝干上,半蹲着,蓄力前看她一眼。

  粗壮的枝干离阳台少说两米距离。

  他眸光冷静沉着,往喻嗔家阳台上一跳。

  喻嗔捂住唇,压抑住惊呼声。

  下一刻,少年成功落在了她家窄窄的阳台上。

  喻嗔被吓得心砰砰跳,他还有空逗她:“刺不刺激?”

  “你有病吗?摔下去怎么办?”

  柏正眼里带着笑意:“还知道关心我啊,不是认定我耍流氓吗?我先帮你把热水器修好,别生病。”

  他神情颇坦然,径自走向热水器。

  喻嗔一时倒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冤枉了他。

  柏正身高足够,抬手就能检查问题。

  刚刚看到那一幕太让人上火发躁了,他心不在焉,把螺丝钉拧回去,喻嗔走到他身边,带着几分别扭,轻声问:“你真的什么都没看到吗?”

  柏正失笑:“对,是。”

  喻嗔松了口气,站在他身边看他修。

  柏正怕她感冒,动作不含糊,很快修好热水器,他道:“你再试试。”

  喻嗔刚要点头,结果他转身,少年运动裤上,带着比褐色更深的几点痕迹。

  调香的人,鼻子本就灵敏。

  她嗅了嗅,香水味早就散得差不多,那丝他身上浅淡的血腥气,终于能被人捕捉。

  柏正看见她打量的目光,在心里低低骂了句。

  他神情平静,还算镇定,手插兜里看着她:“去洗澡啊。”

  少女眸中有片刻茫然,随即脸色几变:“柏正,你这个骗子!”

  她脸颊像三月桃花,拿起身边的扫把,毫不客气往他身上招呼。

  “色胚!离开我家。”

  柏正说:“巧合,我最近火气重,当真什么也没看见。”

  喻嗔再信他,就是最大的傻瓜。

  她抿抿红唇,打在他身上,混蛋混蛋!

  柏正让她打了好几下,腿上全是喻嗔家扫帚上的灰。他由着她打,半晌握住那扫帚,顺手一拉,少女连人带被子被他扯到怀里。

  怀里软软一团,凹凸有致。

  她头发乱糟糟的,一半挽起,一半落下。像个炸毛的小毛球。

  然而一双水眸委屈又愤怒,像是要生生咬他一口。

  靠这样近,他终于再次清晰地闻到了她身上那股香。

  他眼神温柔下来,几乎虔诚地,手指轻轻触上她脸颊。少女柔软气鼓鼓的脸,蝶翼般的长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