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儿脸红了:“好好吃饭。”
“我突然不想吃饭了,只觉面前秀色可餐,我们吃点别的?”
…
在菲儿那里一耽搁,这一天我都没出门,第三天才来到知味楼。我推门走进办公室的时候,紫英正在手把手的指点陈雁看帐本,见我进来都惊喜的叫出了声。陈雁站起来双手交叠在身前还有点不好意思,居然开口叫了一声:“石总。”
紫英大大方方的走过来,一面还回头对陈雁说:“你叫他什么石总,叫他石野好了,不然他自己听了都不舒服。”
需要解释一下,“知味楼”只是酒楼的商号,在工商营业执照上现在写的是“芜城知味楼餐饮连锁有限公司”。董事长是我,总经理当然是韩紫英。现在紫英打算在淝水开一家知味楼分店,并想交给陈雁打理,难怪陈雁会叫我什么石总。
我笑道:“陈雁,在芜城还习惯吗?不要叫我石总,恐怕我很快要叫你陈总了。”
陈雁脸红了。紫英掐了我一下:“你也学会乱开玩笑了?欺负人家陈雁姑娘老实!怎么突然回芜城来了。”
“其实我已经回来两天了,直到现在才来,你可别生我的气!…你先忙,我去君子居坐着喝杯茶。”
紫英:“你就别在知味楼待着了,去绿雪茗间吧,去看看柳依依那丫头,她可是最想你的。这边的事忙完了我就过去找你。”
…
这天夜间我没有在别的地方留宿,而是一人在菁芜洞天独坐。青冥镜放在石台正中央凹槽里,发出冲天光柱托着半空的龙首塔。我入坐行功,却有了一种奇异的感觉。它不是杂念也不是定念。而是一种无比的熟悉感。似乎这个地方能够唤回已经消失的回忆,那可能是属于我从未察觉的意识。
我闭上眼睛,自然而然地运用婴儿境界中纯正的神识。然后我就看见了一个婴儿,襁褓中的婴儿——这是定境中我“眼前”出现的场景。这个场景仍然是菁芜洞天中,有一对夫妇站在空地上,男的英俊儒雅女的美丽温容。看见他们我自然而然地感到熟悉而亲切,其实我见过。那次我为了救柳菲儿,阴神被泽中的镇灵宝印所伤,当时觉得自己飞进了一个不知名的隧道,在隧道的尽头远远看见了一男一女,就是这两个人。虽然只有一眼,但留给我的印象是无比清晰。
男子怀抱婴儿,而女子怀抱着一只红毛小兽。说是怀抱还不如说是用双手捧着,因为这只小兽比一只大耗子大不了多少,懒洋洋的眼睛都睁不开。女子在对小兽说话:“吼吼,这就是梅家的少主人梅野石,你好好闻一闻他,将来不要忘了。你怎么就知道睡觉,连眼睛都不睁?”她把小兽凑到婴儿面前,红毛小兽仍然没有睁眼,懒懒的吸了吸鼻子。
那男子面有忧色的看着这一幕,叹息道:“野石尚幼,这梅氏禁地的守护端兽也一样气候未成。可我千年梅氏面临着灭顶之灾,不知他将来能否继承这一脉。…夫人,你带着孩子去正一三山吧,守正真人应该会收留、庇护你们母子的。梅家的事,就让存菁一力承担。”
那女子抬眼深情地看着男子:“事情都因为我们付家兄妹而起,祸是我兄长付接闯的,错是我犯的。你娶了我,是今生之误。”
男人的眼光变得柔和:“娶你是我今生之福!你还是快走吧。付接已经受伤远遁,一众高手也没有追到,他们很快就会找到梅氏要一个交代的。”
女子:“你以为我真能走得了吗?我嫁入梅家就是梅家的人,他们会放过我们母子吗?守正真人是天下盟主,首先要给天下一个交代。不要忘了四十年前,正一三山会上天下修行人与梅氏相约——若擅动青冥引发山河之乱,天下共诛之!”
男子:“你的心意我知道了,酿成如此大祸,我们夫妇罪不可脱!可这孩子…”
女子:“守正真人已经来信,就按他的建议做吧,五天后将野石置于飞尽峰。守正真人自会在人世间给他安排一个隐蔽的身份,希望他将来有成就能够重振梅氏。…我们就将吼吼留在菁芜洞天,每月有朱果一枚可食,瑞兽自会成长,等它成了气候会找到野石的。有吼吼在,野石终究能够回得了家。”
神识到此突然中断,眼前场景灭去,我睁开了眼睛。不知不觉已经泪流满面,我见到了我亲生的父母,在苦海岸边的慧眼场景中。咻咻原来不叫咻咻而叫吼吼,我得到青冥镜以及后来进入菁芜洞天,全都不是偶然!有一些零碎的片断已经渐渐可以拼接——
我就是那个只在菁芜洞天中留下一个名字的梅氏后人“梅野石”。当年发生了什么事?在听涛山庄中,宇文树曾经隐约讲到了一些往事,与付接有关。梅氏夫妇的死多半是付接一手造成的。如果论起来,付接是我的亲舅舅!难怪我在鹰窠顶上杀了他的那一瞬间,心中会莫名的一痛。
六十年前正一三山会,法海擅动青冥镜闯了祸,天下修行人疑忌梅氏。当时我的祖父梅望翁与天下人约定不擅以青冥动地脉。若震动山川为祸,天下共诛之。可后来付接这么做了,造成了多大的后果我不清楚。但是前几天听我石柱村的父母夜间的谈话,我出生的那一年,似乎出了很大的事,世间有重大的灾祸。
有一众高手曾经追杀付接,付接带伤远遁。据我所知付接这个人是很难追杀的,他太善于逃亡了,况且当时那个混乱年代也不适合修行人大举出动行走世间。付接带伤逃到西北大漠,被谭三玄所救,而谭三玄当时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再后来付接的事情,就不用多说了,最后还是死在我手中。
然而二十年后,所有知道这段往事的人都讳莫如深闭口不谈,就像它没有发生过一般。因为这毕竟不是光彩的事情,也更不是愉快的回忆。我亲生父母是怎么死的?很可能是他们自愿以命谢罪,遵守了梅氏与天下人的约定。正一门作为东昆仑修行界的领袖,恐怕也没有出手相救,甚至也曾上门问罪。守正真人秘密将我送到了石柱村,却不愿意告诉我这一段往事。风君子后来可能也知道了。此事复杂难言,他也没有直接告诉我。
其实不告诉我,对我来说可能也是一种保护。梅氏后人这个身份并不是什么好事,一旦泄露出去可能会给我带来意想不到的危险。在我没有能力能够完全保护自己之前,真正对我好的人都选择了闭口,甚至连阿秀都没说出来。阿秀是菁芜洞天的守护端兽所化,是吼吼也是咻咻。她从一开始起就知道我是梅氏少主人,所以才会那样对我。
阿秀,阿秀!你什么时候能回来?黑如意在风君子手中,你需要的人间炉鼎又在何处?如果你在我身边,相信只要我问,你什么都会告诉我。以我今日之能,凭借青冥镜之助,或可与绯焱一战为你报仇。但我自问,能不伤炉鼎而收她魂魄,尚力不能及。
但总有一天,我可以战胜绯焱。如果真的到了那一天?我会为救阿秀而杀绯焱吗?我想我应该可以这么做,然而现在又出了一点变数。假如将来风君子历尽世间劫,知道严飞飞就是绯焱,他又会怎么想?我做了一个决定:真到了我可以与绯焱一战必胜的那一天,最后我会捏碎天刑墨玉,让风君子亲眼所见做个决断。他若阻止我杀绯焱也可以,但要求他另想办法解救阿秀,不是在世仙人吗?这种神通应该有吧?
…
再回淝水,我只用了一个时辰。二次飞天已知收敛,驾御毫光羽七彩流转却不张扬耀眼,在天空只是淡淡的一线流光,我飞的极高不注意的话几乎不易察觉。当我身披七彩光羽如仙人降临般落在淝水边逍遥派的道场中时,有一群逍遥弟子恭恭敬敬的站在那里似乎在守候,当中簇拥着一位看上去精神焕发的中年男子,逍遥派护法叶知秋就站在他的身侧。
“在下逍遥派掌门叶铭,拜见石盟主。盟主来我逍遥派,本当亲自接待左右,可闭关未出怠慢高人,请盟主不要怪罪。”说话的是逍遥派掌门叶铭,这叶铭年纪不小了,少说也有七十多岁,可从外表一点都看不出来。修行人大多注重形骸,也有少数人并不是太在意。
“叶掌门太客气了,石某人只是受天下同道与前辈的抬举,腆居东昆仑盟主之位。此番因私事打扰贵派,已经很不好意思,还没有当面谢过呢!…叶掌门破关而出,是不是又有道法境界大成之获,石某在此恭喜了!”我落地之后赶紧抱拳还礼。
叶铭走过来,拉住我的胳膊,很亲热的拍着我的肩膀就像一位多年的老朋友道:“石小盟主,老夫今天说句实话。刚开始听说你被推为东昆仑盟主,我也以为是守正等前辈特意提携修行界的年轻一代。今天见到你飞天而降的风采,才知道老夫想错了。石盟主小小年纪如此修为,来日成就不可限量,这东昆仑盟主的位子你不坐恐怕没人能坐了。”
这位叶铭不仅是个自来熟,而且是个直肠子,开口就说了别人也许不会说的实话。他一开始未必把我石小真人看的太高,以为我也是凭着关系靠背景被捧出来的。今天看我身披七彩光羽从天而降,大概是很拽很拉风吧,才觉得我这个人其实真的有两把刷子。我谦虚了一句:“师兄谬赞了!”
叶铭使劲一摇头:“我这可不是故意夸你,说的都是真心话。我今年七十有一,此番闭关刚刚突破本门道法中‘游天’境界。出关之后众弟子来贺,却正见石真人从天而降,惭愧啊惭愧!…你们都看好了,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今日见到石盟主的风采,以后不要总觉得自己的道法了不起,你们那两下子还差得远呢!”最后这一句是对着在场的众逍遥派弟子说的。
他说得我真有些惭愧了。风君子曾说过修行界年轻一代我修行的精进速度是天下第三,我自知没法和那第一与第二比。第一当然是风君子本人,这小子生下来就是仙,会走就会飞,只是他自己不知直到遇见了天月点醒。第二是七叶,资质悟性超绝。但那两人一个死了一个走了,那我岂不成了天下精进第一?逍遥派的道法如何我不太清楚,可能不是我所学的金丹大道一类,但万法有相通之处,也有御器飞天的境界,他们称之为“游天”。我比叶铭小了五十岁,但突破御器飞天的境界恰恰比他早了三天!
这时叶知秋拉住了叶铭的衣袖:“爹,你不要总让石盟主站在院子里说话,快进屋坐吧!”
叶铭这才想起将我让进一间待客的大厅,分宾主次序落座,坐在一起聊的很近乎。叶铭告诉我,逍遥派不仅收到了东昆仑会盟的通知,还收到了听涛山庄宇文树与海天谷谭三玄的私信。叶铭与宇文树关系很好,与谭三玄几十年前私交也不错,所以他们才会给他写信。信的内容大概是石盟主要到淝水,若有事调遣请逍遥派大力支持,言下之意无非是石小真人刚刚立于东昆仑盟主之位,千万要维护他的威信。
叶知秋告诉我:“石盟主,知味楼在淝水的分址我已经选了好几处地方,应该都合适。就等石盟主亲自去看一看,定下来就可以准备开业了。”
叶铭笑道:“知味楼的老春黄,滋味真是一绝,我去年还特意上门品尝,其后数十日食不知味。现在小真人将知味楼开到老夫家门口来了,不是天天勾我的酒虫吗?…知秋,自己家说话就不要总叫石盟主了,叫小师叔好了。…小真人,如此不算失礼吧?”叶铭叫我小真人,其实“小真人”三个字自从广教寺活佛喊出来以后,在修行界俨然就成了我石野专用称呼。
我赶紧道:“哪有什么失礼的说法?直呼我名石野都可以!”说实话,我对逍遥派一派以及叶家父女的印象非常好。
接下来这段日子没有什么大事发生,说事情倒是有两件。第一是学校的期末考试,考就考呗没什么大不了的。第二是知味楼淝水分店的地址确定下来了。就在淝水河边,离逍遥津公园不远。仍然是楼上楼下两层,其格局与芜城知味楼类似。紫英特意赶到淝水操办,而我只有一个要求——在二楼布置一间与芜城一模一样的君子居。虽然风君子也许不会来,但这是我留给他的,为了尊师之念。接下来是设计和装修,在当地请施工人员。逍遥派帮了不少忙,却没有我什么插手的地方。真正要开业恐怕要等到春节以后了。
这一个学期,我的上司梁司长没有再来骚扰我,不知道是因为天下太平还是他有意将我冷藏了。这样也好,我乐得轻闲每月还有二百五零花。梁司长曾警告我注意保密纪律不要私自“短路”,可是在这学期末学校刚刚放假的时候,我却不得不违反纪律“短路”了!发生这样的事情非我所愿,但我如果不那么做,另一人就有生命危险。
遭遇危险的是正一门泽字辈的领袖弟子泽仁。他差一点送了性命,而祸都是百合闯的!
那天我已经考完了最后一门课,收拾收拾东西过两天就可以放假回家了。正好有空,我就去到正在装修的知味楼看看热闹。紫英那时又回芜城了,我在知味楼却碰到了叶知秋,她正拿着图纸对装修公司的设计人员指指点点说着什么。她看见我笑着打招呼。我谢道:“叶老师,真是太麻烦你了。这段时间,平白无故让你帮了这么多忙。”
叶知秋:“这不算什么,反正我也逍遥无事。你要是想谢我,将来等知味楼开业了就多请我多喝几杯老春黄吧。”
“那是当然的,叶掌门近来可好?我记得他说过爱喝知味楼的酒。”
知秋笑了:“他也在,在厨房里!他正在操心看能不能设计一个专门酿酒藏酒的地方。…你也别谢我爹,你还没开业他就打酒窖的主意了。”说话间叶铭也走了出来,相互笑着打了招呼。离开的时候叶知秋对我说:“正好咱俩一起走,我也要回学校。”
淝水知味楼离科技大学有一段路。我们没有坐车而是步行回去。穿过一处热热闹闹的马路市场时,叶知秋突然对我打了个手势:“小师叔,前面那人的背影怎么那么熟?你认出来了吗?”
我随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有一男一女正在逛街。女子一身白衣,不到二十岁的样子,相貌极其娇艳,正是百合!而那男子气度雍容,举手投足都有出尘之意,穿的是俗家装束长发收于衣领之中。不用说,那是齐云观观主泽仁。这两人怎么会出现在淝水?
我对叶知秋道:“你也认识他?他就是正一门的泽仁。”
叶知秋:“当然认识了,我父亲好交游,与和曦真人是好朋友,我从小就认识泽仁。他身边的女子是谁?”
“你没有听说过吗?她就是付接门下弟子百合,弃暗投明去了海天谷,现在被正一门收留。”
叶知秋:“原来是她呀!早就听说了没见过,长的还真像个小狐狸精!…我们过去和泽仁打个招呼,我估计他是来淝水找你的。”
叶知秋正要过去,我突然有所警觉——周围环境有些不对,主要是个别行人不太正常。有五、六个人有意无意实际上都保持着一段距离,从各个观察角度跟着泽仁和百合。我拉住叶知秋小声道:“别急着过去,你没发现什么不对吗?他们好像被人跟踪了!”
经我一提醒,叶知秋也发现不对了。于是我们成了跟踪者的跟踪者,远远地随行在后面,装作漫不经心逛街的样子。百合是经过训练的,泽仁也是修行高手,他们一时不察但很快也似乎发现了不对。两人不知小声耳语了几句什么,加快脚步走出了闹市,拐弯进入了一条小胡同,渐走渐深没有了闲人经过,四周都是高大建筑的背后阴影。我突然觉得不好,这两人对淝水的街巷不熟,他们走到的位置是个绝佳的狙击位置!
我刚刚一念及此,就听见远处建筑制高点上两个不同的位置传来“扑、扑”的声音。这是狙击步枪装着消音器射出子弹的声音!通常步枪子弹出膛的速度是空气中音速的三倍左右,也就是说你听到枪声的时候其实子弹早就到了。这两枪打地很准,然而做为目标的两个人却没倒下。
泽仁抢在第一时间拦在前方一挥衣袖,一枚子弹将将在他身前几尺远处缓缓停住,就像射入一团粘稠的液体,还在空中旋转。同时又听见“铛”的一声,另一枚子弹打在一柄二尺长光泽暗淡的木剑上,这木剑正悬在百合的左胸前。
血肉之躯再强悍,也不可能在二百米距离内去硬扛步枪子弹,其实这个距离穿一般的防弹衣都统统没有作用。泽仁用以御器之法勉强定住一枚子弹,同时催动金乌玄木剑替百合挡住了另一枚子弹。他的反应已经算极快了,可能早就有准备,但也没想到潜伏者会在光天化日之下这么直截了当用暗杀手段。要知道,这里离闹市仅隔两条街!
暗杀者一击不中,泽仁应该带着百合立即避走,可两位狙击手没有给他这个机会。“扑、扑、扑”连着又是几声有节奏的枪响,这枪声让我感到震惊!开枪的绝对是高手,狙击步枪不是连射武器,通常连续击发第二枪的射击精度与第一枪没法比,但他们打的仍然极准,让泽仁无暇走脱。
泽仁不是不可以闪身就走,可是他不能同时御器挡住子弹又带着百合离开,狙击手没给他这个时间间隙。泽仁的双袖鼓起,飞来的子弹在近前的空气中都改变了弹道,带着闷响都打在悬空的金乌玄木剑上。泽仁挺胸站立,双脚如扎根于地,然而脚下的水泥地面都露出了裂痕。
这一切都发生在极短的时间,我与叶知秋还没反应过来。在我们身前还有六个暗中跟踪者。泽仁与百合“不小心”走到这个有埋伏的地方不是偶然,他们发现闹市中有人跟踪立刻想回避,而跟踪者的位置象个张好的口袋,缺口处恰恰有狙击手埋伏。泽仁与百合不可能一直在闹市中让人注意,而对方一发现他们在短时间内就布置了这么严密的陷阱,显然不是一般的民间组织。
我已经猜到这些人是谁了,他们是梁司长的手下,我的同事与同行。行动目的就是杀百合灭口,甚至连活捉的意思都没有。跟踪的那些人是下套的,也是准备收尸的,在“业内”叫做“清洁工”,后面肯定还有交通工具接应。来不及细想他们为什么要杀百合灭口?还是救人要紧。我掏出一张面具蒙住脸,对叶知秋道:“我去清理枪手。你带那两人走。泽仁受伤了!”
我象风一般带着一线虚影冲向前去,极快的闪了几闪从背后将五个跟踪者打晕,只给叶知秋留下一个。然后又飞身上了附近的制高点,直扑向一名狙击手的位置。我的速度太快了,来到近前他才发现,然而他的反应也是极快,掉转枪口已经对准了我!
他没有开枪我没有出手,虽然他带着露眼头罩我蒙着面,但我们在第一时间都认出了对方。他是训练营中我们组的队长“老改”,也是曾经一同出生入死的兄弟。我指了指下面,没说话,用力地摆了摆手,那意思是说:“下面的人,你杀不了,也杀不得!”
老改困惑的看着我,同时对着耳麦说道:“总爷,任务失败,收队!”
靠!我说这两个狙击手怎么如此厉害,原来一个是老改,另一个是总爷。就这么一打岔,下边叶知秋已经带着泽仁与百合不见了踪影。老改迅速离开了,从头到尾没有和我说一句话。我也心情复杂地飘然离去赶往逍遥派的道场,叶知秋应该将泽仁他们藏到那个地方。
泽仁受伤了,原因很简单。御器时法器与身心一体,子弹连续打在法器上,他的内腑震动受了内伤。泽仁是精通内家武术的人,所以还伤的不算太重。但如果我不及时出现,带伤的泽仁恐怕就危险了,他自己能自保离去,但是要拖着个累赘百合很难。泽仁没有经验不知道其中的凶险,他当时最好的办法是在闹市中搞出动静,然后趁乱带着百合离开。而百合太相信泽仁的本事了,同时也没想到对手那么狠绝。
我赶到逍遥道场时,泽仁躺在一间静室的床上昏迷不醒。叶铭掌门正在给他把脉,而叶知秋在一旁看着小火炉上的药罐,百合站在另一侧床尾眼睛红红的刚刚哭过。我没顾上别的,赶紧到床头问叶铭:“泽仁怎么样?”
叶铭:“小真人不必担心,他没什么大碍。”
“我想他也不会有什么事,但怎么昏迷不醒?”
叶知秋答道:“泽仁师兄刚刚服安神养气的药,还要休息一段时间。”
我这才放下心来回头问百合:“你和泽仁怎么会到淝水来?你也太不小心了,以你现在的身份怎么可以在公开场合乱闯?”说话的时候注意到其他人的表情,屋中一众逍遥弟子都有意避开目光不看百合,似乎他们对泽仁很关心,但对百合很反感。
百合听我问她,鼻子一酸又开始抽抽嗒嗒:“都怪我不好…”
我搞了半天才听明白事情的始末,泽仁确实是来芜城找我的,传送正一门的消息。其实也没什么大事,不过是按照东昆仑会盟的约定传达这半年来修行界各门各派的动态。我虽为盟主,但正一门还是为天下居中传递之人。本来他不必跑一趟,因为没两天我就要回芜城了。可是他师父和曦真人还是命泽仁特意来淝水,顺道拜访逍遥派的叶家父女。
和曦真人派泽仁来芜城,自然不会让百合跟着。可是百合什么时候愿意听和曦的话?况且泽仁一走,她在正一三山中也呆不住。于是偷偷溜了出来,在半路追上泽仁。泽仁见既然如此,也就没有放心让她一人回去,只好带在身边。到了淝水,许是在正一门闷的时间太久了,百合看见热热闹闹的商业街就拉着泽仁多逛了几步,不料出了这挡子事。
第188回 出尘谁无染,扶枝叹花残
这个百合真是个闯祸精!我本想好好训斥她一番,可看她哭的梨花带雨,是真正的伤心后悔了,也摇头没有再多说什么。我问话时百合一边抽泣一边回答,而周围其他人都保持沉默不搭腔,叶知秋的神色明显不太自在。很显然我没来之前他们已经问过一遍了,而且对百合的身份以及她与泽仁的关系很看不惯。如果不是看正一门的面子,恐怕早就不客气将她赶走了。
我觉得百合的话好像还未说尽,似乎有些细节当着逍遥派的面不好讲出来。我又看了看坐在床前一脸关切神情守着泽仁的叶家父女,隐约明白了一些。哎!怎么处置她呢?还是不要让她呆在这里碍人眼了吧。我板着脸道:“百合,你既然知错,那就立刻赶回正一门向和曦真人请罪!顺便告诉他事情的经过,还有泽仁的伤已无大碍,叫和曦真人不要太担心。”
我刚说到这里,叶知秋插话道:“石盟主不必担心,我已经派人通知和曦真人。如果快的话,和曦真人应该明日就到了。…这位百合姑娘最好还是留在此处,泽仁师兄为救她而负伤,总要等他醒来亲眼看见百合姑娘无恙才好放心。”
百合此时突然出人意料的双膝跪地,朝我拜了一拜,又向叶家父女拜了一拜,流泪说道:“百合知错了!我是不洁之人,身上有太多不应该。我无颜再见和曦前辈,也无颜留在这里。多谢你们救了泽仁,等他醒来之后,请你们告诉他百合无事,已经走了!请他放心,百合今后再也不会任性乱来了…谢谢诸位。”
叶铭起身道:“百合姑娘言重了,同道援手理所应当。你请起!你不必谢我等,泽仁为救你受伤,你应该待他醒来当面道谢才是。”
百合已经起身,谢道:“泽仁对我,大恩不必言谢。是我自己要走,与泽仁无关,和曦真人也不必再为难。”说完她又施一礼转身欲走。
我可不能让她就这么走了,如果这样还真象是被逍遥派赶出门一样,谁的面上都不好。这丫头性情也挺烈的,就这么一人走再出事可不好。我当即沉声喝道:“百合!恩不谢,罪也不谢了吗?你就想这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