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心看着他神情仍然是淡淡的,目光却并不躲闪:“你说,只要不违反终南派的门规,我就不会拒绝。”
风君子:“我想请你退场,不要争夺。”
七心:“如果有她人出手,我自会退下。但我不能眼见绯焱就这样空手取走碧水烟帔。”
七心的话好像有点酸呐?是不是刚才风君子和绯焱之间言语多有暧昧,她听在心里不好受了?所以一定不能看见绯焱如此得意的从风君子手里拿走碧水烟帔。
风君子叹息一声对绯焱道:“绯焱,你也看见了。不是我想说话不算数,今日是你自己不走运。——石野!”
风君子说着话突然大声喊了我一句,吓了我一跳,赶紧问道:“公子有何吩咐?”
风君子一指云中仙:“你是仲裁之人,我现在请你说一句公道话。云中仙可不可以出场?”
唉呀!我怎么把云中仙给忘了?想当初风君子在鲤桥圩用黑如意斗白龙,大老黑小二黑全上了,最后祭出锁兽环和拦妖索才安全搞定。如果场中女子还有一人能与绯焱相斗的话,那就是白龙化身的云中仙了。风君子果然有后手!我答话的时候心里在偷着笑:“我听闻在宗门大会时,正一门的弟子也可以出手斗法夺魁。那么今天在忘情宫外夺器,忘情宫弟子云中仙当然也可以。只不过,云中仙是师门推举的吗?”
云中仙问风君子:“公子,天师让我下山时没让我出手啊?”
风君子反问:“那天师有让你不出手吗?”
云中仙:“也没有。”
风君子:“那你就应该听我的了。我命你出手,把碧水烟帔留下。”
绯焱不满道:“云中仙出手恐怕不符规矩。”
和锋冷冷的说了一句:“符不符规矩,仲裁之人说了算。”
我向着场外高声说道:“忘情宫弟子云中仙,出场为谢师门,想替天月大师留下碧水烟帔。如此心怀石某亦十分赞赏。忘情宫云中仙、孤云门绯焱将斗法夺器。终南七心,你与公子刚才所言我都听见了,你可以不必…”
我话还没说完,七心向场中众人点头道:“既然如此,七心告退。”说完也不多话,提着七情钟回归终南本处。
七心走了,我刚想问云中仙与绯焱如何相斗,风君子突然大喝一声:“云中仙,你跪下!”
云中仙在他面前双膝跪下,一脸不知所措。风君子高声道:“我收你为门下侍者,并送入忘情宫请天师指教。按照修行界的规矩,应传你本门法器。既然今日挥云杖为我所夺,那就赐给你。你持此杖回山,就是忘情宫云门的正式弟子。至于入门仪式,日后再想办法补上。今日就以此杖与孤云门的绯焱切磋切磋。”
风君子这么大声地说话,于其是说给云中仙听的,倒不如是说给绯焱以及场外众人听的。他将挥云杖赐给云中仙,却没有立刻给她,而是接着说道:“其实云门法诀我已经传给你了。今天再当众给你演示一遍如何使用挥云杖,也让天下英雄品评一番忘情宫法器的神用。”
说着话风君子左手一按腰间的黑如意不动,右手自下往上一挑挥云杖。顺着他的手这么一挑,面对三梦峰而坐的谷中众人都不由自主的抬头后仰,就像有一股力量要把他们迎面推倒。为什么?因为大家都感觉对面的三梦峰似乎要崩颓了,就要迎面压上来!
巨大的三梦峰自从云中仙出现后就被白云推朵所笼罩。风君子一挑挥云杖,这巨大的云堆自下而上开始急剧的翻卷。从山脚直到天际,一道黑色的天幕迅速升起。原来是白云翻卷的同时都化作了漆黑如墨的乌云。乌云绕着三梦峰涌动翻卷不停,云朵中传来风哮声、滚雷声、龙吼声、鸣金声、爆裂声…
三梦峰是多大的一座山?挥云杖挑起了多么壮阔的一片神威之云?这时我不由自主有一种感觉,我看着风君子手中的挥云杖——觉得他的杖尖只要往某个方向一指,这一座带着神威的云山就会呼啸压去。
风君子没有继续展示法器的神用,见好就收,停了法术。刹那间流云不动,万卷无声,三梦峰外笼罩的云层又成了一座巨大的白云堆朵。施法收法都有如神速。他仍然在大声说话:“云中仙,你是我的门下侍者修为自然不在当世之下。但你和绯焱相比,仍很难取胜。不过此时此地,你在三梦峰下手持挥云杖,而天月仙子已经开启了忘情宫的整座云峰法阵。不要说别人,就算本公子亲自出手也只能无功而返。”
风君子说完之后将挥云杖交给了云中仙,一言不发的走回去坐在椅子上。所有的人都将目光集中到绯焱身上,看她怎么办?绯焱站在那里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如果在别的时间地点,可能云中仙仍不是她的对手。但就像风君子说的那样,此时此地面对手持挥云杖的云中仙,她根本没有取胜的机会。云中仙这么跟她斗公平不公平?怎么说呢,踢足球不是也有主场优势的说法吗?
我没有理绯焱,而是以仲裁者的口吻问云中仙:“请问忘情宫弟子云中仙,你想如何相斗?斗法切磋点到为止,不要伤了修行同道的和气。”
云中仙:“简单,我用挥云杖从山上分一朵云峰下来,就在布在这一片五丈场地中。如果绯焱能够做法驱散这座云峰,就算我输了。时间嘛,我看半个时辰好了。”
我又问绯焱:“你看如何,半个时辰够不够?如果觉得公平就可以开始了。”
绯焱冷哼一声,一言不发背手就走到了五丈白砂正中,等着云中仙出手。这女人很有个性啊,明知事已不可为还要去强争。这时远远的孤云掌门绯寒说话了:“师弟,你回来吧。石真人,孤云门弃权认输。”
绯焱神色倔强道:“师兄,我不认输。到底有多厉害我倒想亲手试试!”
绯寒喝道:“不论你是胜是负,在这忘情宫外与忘情宫弟子相斗,争夺的是忘情宫的法器。这样有失天下修行人的风仪,孤云门不能如此!”绯焱还想争执,绯寒又道:“我毕竟是孤云掌门,这件事应该我说了算。孤云门已经弃权了,你再争就是江湖私斗!”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绯焱也不得不下台阶了。她向我浅浅地施一礼:“石真人,绯焱弃权相让了。”然后用幽怨的眼光狠狠瞪了风君子一眼,转身走出场外。风君子低着头装作没看见。
两件法器归属已定,却只由风君子与于苍梧斗了一场而已,其他人都是不战而定。想想也不奇怪,在场都是修行门派,不是黑社会,做事情还是讲缘法知进退的。我只能苦笑一番,接着高声道:“第二件法器碧水烟帔归属已定,由忘情宫弟子云中仙夺得。接下来,请忘情宫展示第三件法器。”
就剩最后一件了。谷中几乎所有没出场的高手都露出了跃跃欲试的神色。毕竟这是最后一件了,如果再不争就没有机会了,况且最厉害的几位高手刚才都已经出过场。最后一件法器会是什么呢?大家都在看云中仙手中的锦囊。
当云中仙将第三件法器从锦囊中取出的时候,有一个人突然变色,晃了几晃好险没从椅子上摔下来。只见风君子的表情就像迎面给人打了一拳,一脸的震惊、懊恼还有痛苦之色。他低声呵斥云中仙:“你这条耽误事的小鱼儿,法器的顺序拿错了!刚才就应该将这呈风节拿出来。”
云中仙一脸惶恐:“我怎么错了?碧水烟帔你不愿给她,是你叫我出手的。”
风君子揉了揉脸,似乎很疲倦的说道:“算了算了,但愿老天爷可怜我一片苦心。幸亏我还另有安排…你给众人介绍罢。”
如果风君子不说出“呈风节”三个字,我根本就说不清这是一件什么东西?乍看上去是接近三尺的竹节状长枝,仔细看又象一把细长的如意。细长的枝节手柄,一大一小两端略弯的弧曲造型。呈风节究竟是什么颜色的?无色!因为它完全是透明的,没有任何一点杂质。它无色透明也不发光,却十分夺目,穿过它可以看见各种色。四周山峰谷的光影透射或折射其中,汇聚琉璃世界剔透而璀璨。
云中仙这次没有将法器举过头顶,而是怯生生的看了风君子一眼,小心翼翼的将呈风节双手横端在胸前。她上前向众人展示时,山谷中发出一片惊叹之声。这件法器太精致!太漂亮了!它就象世界名品展台上一件最名贵的魔晶工艺品。
云中仙介绍它的时候语气有点紧张,似乎有些不安:“这件法器是忘情宫九门之一风门的掌门信物,叫做呈风节。诸多神奇妙用,我也不是很清楚…公子刚才出手争夺挥云杖时所用的法术,几乎都可以借助呈风节施展。…它还有特殊神用。真人执之,再有秘诀,可以御风随行飞游天下。”
先后三件法器,都是忘情宫九门之一的掌门信物,也就是镇宫九器中的三件。风君子好象对这件呈风节格外在意,云中仙介绍它的时候风君子一直以手扶额眼神沉重而忧郁。我此时突然就象顿悟一般,刹那间想明白了今日所见很多事的前因后果——
风君子为什么会这样?他曾是忘情宫风门出身,天月大师迄今为止只有他这一个传人。以他的资质、悟性、品行以及修为,绝对是风门掌门弟子。那么这件呈风节曾经就是风君子的法器!
天月知道风君子在山下,将风门信物送下来让众人去取,用意再明显不过了——就是想让风君子本人拿回去!风君子门下的云中仙也下山了,天月恰恰也送下了挥云杖同时开启了云峰护阵,那就是让风君子赐给云中仙用的。至于第三件法器碧水烟帔,天月大师特别交待只能由女子取用,我猜测很有可能是想送给绯焱的。这从风君子和绯焱奇怪的谈话中可以听出一点端倪,至于内情我就不清楚了。
轩辕派五味道长曾猜测天月一开始不露面可能在考验传人,后来听闻三件法器又说天月大师另有用意。这老道眼光挺贼啊!据我看来天月一直在给风君子出题。先是等他守护忘情天梯三天三夜才肯解围,最后见情势危急稍微放水了,提前让云中仙下山。凭心而论守护天梯这件事风君子用他自己的方式做得很不错,甚至做得没法再好了。
接下来的考验就是这三件法器了,这一题出的太难了!超出了风君子一人控制的范围之外。如果法器被人夺去,那风君子彻底失败。这是最不堪的结果。如果一番混战风君子虽然夺回了一件或全部的法器,却在浮生谷中引发争斗死伤。这对风君子自己的功德、对修行同道、对忘情宫的地位形象也都不是好事。这也不是天月满意的结果。做为偌大一派又弟子无几的忘情宫传人——必须首先要有维护宗派尊严的心力与能力;其次要有善守根本道场以及器物的修为和手段;最后还要有传承道法的境界与胸襟。这三个条件缺一不可。
第一和第三个条件风君子可以说是合格的,可第二个条件的考验现在似乎出了问题。他应该设法为云中仙和自己拿回挥云杖与呈风节,然而阴差阳错却拿回了挥云杖与碧水烟帔。呈风节出现的时候,根据场上定下的规则,他和云中仙已经不能再出手了。如果风门信物呈风节在他眼前被人夺走,他算什么风门传人?所以他刚才骂云中仙将法器的顺序拿错了。我看见呈风节的时候都突然醒悟,风君子那么聪明的人怎会看不透?
其实也不能怪云中仙,如果天月大师的本意或者风君子曾答应的条件就是让绯焱拿走碧水烟帔,那么风君子在第二场争夺中就是节外生枝了。也许是因为阿秀的事情结仇;或者是因为七心出人意料地用那种方式站了出来,让风君子不得不阻止绯焱。总之事情起了变化波折。风君子刚才对云中仙说幸亏他另有安排,难道他还请了什么厉害的高手暗中相助?
我在那里思前想后,不觉中走神了。耳中突然听见和锋真人招呼我:“石野师弟,第三场可以开始了!”——又轮到我上场说话了。
抬眼看场外,除了正一、玄冥、终南、孤云以及听涛山庄五派之外,几乎其他所有的各大派高手都在商量着谁出场。这些人大多是想夺器的,只有轩辕派是我请来帮忙的。轩辕派那边凡夫子等人商量了半天,五味道长已经站出一步准备出场。如果不是风君子点我做仲裁特意不让我出手,连我也想出面争夺一番,成与不成总算尽一份心力。
“前两件法器归属已定,石某人也是感慨良多!若天下修行子弟皆如忘情宫传人这般维护师道尊严,则实为各门各派之大幸。所以两件法器虽然回归忘情宫,但都是以理而取,在下除了敬佩之外别无他想。…现在将决定第三件法器呈风节的归属。请问哪位高人愿意出场献技?”
我的话音刚落,一众高手正待说话,山谷中突然传出念诵佛号之声。有一青袍僧人龙行虎步转眼已到场中,向众人道:“贫僧芜城九林禅院法海,今日欲与天下高人研摩得失,各位有礼了!”
高僧就是高僧,办事干脆利索一点也不扭扭捏捏拖泥带水。他的说话声虽然不大,但却清清楚楚传到每一个人耳边。更特别的是他刚才开口时,众人恍然乎听不见其他的任何声音。和锋真人一见法海,赶紧上前还礼:“原来是法海师兄云踪到此,六十年不见,师兄风采更胜往昔…”风君子也没继续坐着,站起身来拱手示意——见此情景我恍然大悟,他就是风君子另外的安排!
法海六十年没有行走世间,在场大多数人尤其是晚辈弟子并不认识他。说起来他已是九旬之人,可模样看上去还是二十七、岁的年纪,迎面遇到谁也不敢相信他就是名动天下的神僧法海。但是和锋上前施礼问候,这位真人是绝对不会认错人的!六十年前的宗门大会上,就是法海力压少年和锋夺得了当时天下第一的称号。
山谷中议论纷纷,一面感叹高人的神奇,一面也疑惑不解——法海这样一位禅门高僧怎会来趟忘情宫这趟混水?法海对众人的议论置若罔闻,与和锋、和曦打完招呼,又转身向我谢道:“石小真人一向可好?…上次东瀛伊谷流围袭九林禅院,小真人仗义相助出手退敌,九林禅院还未报答。…此番又要麻烦小真人评判仲裁,看看贫僧有无福缘得到这件法器。”
法海的样子不象是来争夺法器的,倒象是走邻居串门的,侃侃而谈不带一丝烟火气。他很平淡的说出了日本伊谷流偷袭九林禅院的事。此事在芜城也只有少数修行前辈知道,天下修行界隐约有风闻却知之不详,因为九林禅院也不想宣扬。今日法海一说破,我在众人眼中的形象又高大了几分,成了不欲留名的“抗日英雄”。
和他客气几句,我又转向谷中道:“九林禅院神僧法海,不愿见天下同道为一物而伤天和。故舍身而出,愿以大慈悲神通受取此器。请问诸位高手何人下场来夺?”我的话在提醒有些人就不要自不量力了,同时也送给法海一顶高帽子。
第132回 半脚红尘软,五丈白砂漫
再看浮生谷中千余修行人众,面有疑惑惊讶、恼怒不满、幸灾乐祸等种种表情,但就是没有一个人再肯走到场中。法海的修为六十年前就已傲视天下,象抱椿老人当年还不是玄冥掌门时就已见识过他的厉害。没有见过法海的人,也应该听说过。我又向场外高声连问两遍,仍然没人站出来。
风君子在我身后问道:“石野,如果只有法海禅师一人出手,呈风节的归属如何仲裁?”
同样的话不久前绯焱也问过,我尽量用“公正”的语气答道:“若只有法海禅师一人出场,那么呈风节理应归九林禅院法海。”
法海微微一笑:“若果真如此,贫僧却之就不恭了。只怕…”
他这“只怕”两字还没说完,远远的在浮生谷另一侧有人突然接口道:“只怕诸位同道不解大师良苦用心!…法海前辈一片悲悯天下情怀晚辈敬服不已,只是天下神器不可轻言而执。大师若这样取走呈风节,恐遭天下同道妄议。…在下终南门下弃徒、江湖散人七叶,愿意出场向法海前辈请教,以全忘情宫法会之盛!”
靠,又是七叶,他终于来了!也许风君子请法海来此,防的就是他。只见七叶身穿银灰色的长袍,脚踏黑面白底半长靴,说话间衣袂飘飞、足不沾尘般昂然而来。七叶的相貌本就冷俊,再加上如此飒然气势,端的是一表人材更添高人风范。众人中认识法海的虽然不多,可认识七叶的不在少数。见七叶走过山谷,纷纷让开一条通路,许多晚辈弟子还露出了仰慕、钦佩的神色。
七叶来到近前向众位长辈施礼,又特意向我朗声道:“七叶给小师叔问好。晚辈不才在法海大师面前抛砖引玉,还烦劳石真人评点得失。”
风霜阅历,将此人已经磨练的世故老练了许多。至少在天下修行人面前,他的言辞煌煌、举止有度,丝毫看不出与我有什么私怨。我一看见他心中就怒意升腾!但在此场合,当着紫英以及天下修行人的面,我无论如何也不能输了前辈的气度,向他拱手淡淡道:“七叶道友肯下场与法海师兄印证修行心得,是修行界一大幸事。石人有机会观摩评点也甚为荣幸。…若无第三人出场,就请二位出手切磋高下吧。…请问二位如何相斗?”
我估计现在就算有不知趣的想蹦出来,也会被众人用石头、土块砸回去。七叶与法海相斗,其意义已经超过单纯的争夺一件法器!这一场百年难遇的斗法谁不想看?当今的天下第一与六十年前的天下第一,两代修行高手中最杰出的人物要一分高下。这是在宗门大会上也看不到的大场面,有了这个眼福忘情宫之会来的也值了!
法海是前辈理应先开口:“七叶施主,以你我之能如一味力斗,恐此地花草山川、众人众生遭劫。方才小公子前辈和于苍梧道友斗法贫僧也在场下击节不已。我们不如也效仿两位高人,一身法力只展五丈神通。你看如何?”
七叶神色恭谦地答道:“如何切磋,请前辈示下。只要仲裁者石真人裁定公平,七叶自当从命。”
法海:“以此地五丈白沙为界,法不向外而向内,你我各站一边施法。如有人迈入这白沙一步,就算输了。”
法海的意思大家都听明白了,与风君子斗于苍梧的规矩恰恰相反:不把对方往场外逼,而是往里面拉,谁踏入五丈白沙一步就算败了。果然是用心良苦。他担心自己和七叶两人法力太强,出手一旦约束不住会波及旁人,所以想了这么一个很特殊的办法。
和曦真人在一旁赞叹:“神僧想地周到!以二位之神通我与和锋师兄掠阵恐怕力有未逮,如此最好不过。”
七叶也点头道:“大师果然慈悲为怀,我再加一条建议——你我所施法力若毁坏此地一草一木,伤及场外一人,无论如何就算输了。…石真人你看如何?”
我当然不会有意见,当即答道:“那就这样定了,二位请开始吧。”
七叶向后推了几步堪堪站在“白离砂苑”的边缘外,远远向法海伸手道:“请大师亮出法器。”
法海一整僧衣也在对面五丈处站好:“施主自便,贫僧已经六十年没有碰过法器了。”一场当世巅峰高人之斗就这么不动声色的开始了——
一千多人目不转睛的瞪着他们俩,期待着惊世骇俗的神通手段展现。然而直到大家把眼睛珠子都瞪酸了,什么稀奇都没看见——法海和七叶相离五丈远面对面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也不说一句话。一个多小时过去了,一切还是风平浪静。两人仍然似雕塑般浑然不顾场外一千多双大眼瞪小眼。
风君子自从七叶出现后就坐回到椅子上,闭着眼睛象是睡着了,看也没有多看一眼。现在当众人都不做声时,他打了个哈欠,睁开眼睛小声对云中仙道:“要是有几斤板栗、杏仁就好了。放在他俩中间,一会儿就炒熟能吃了。”
云中仙微皱眉头道:“宫中没有栗子,宫外崖上的生元杏这几日应该成熟了。我这便上山为公子剥些杏仁来?”
风君子一摆手:“我开句玩笑而已,你怎么也跟着起哄?…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堵的慌,就象有什么东西压着。”
风君子为什么会说出烤板栗的话?远处的一些晚辈弟子可能毫无察觉,但我站在法海身侧不远却感应地很真切——那两人之间的一片白沙平静的表层下面,温度越来越高!热力从地底辐射出来,甚至此地上空的光线都产生了轻微的折射扭曲。
七叶不动,却从他立足处透出一股力量穿过五丈白砂直扫法海的脚下。那是一波又一波的虬结、扭转、纠缠的倒卷之力,要将法海的身形卷入到白砂地中!法海也不动,我甚至感觉不到他的存在。他人虽然站在那里,光头也在阳光下闪亮,但全部的精气神仿佛都消失在虚空中。不仅如此,这一片五丈白离砂苑仿佛都被法海的这片“虚空”给“定”住了!
七叶那强大而无形的力量如奔涌的激流在五丈空间的地底旋转,却莫名的穿过了所有的实物,带不动一颗哪怕是最细微的沙砾。这是空与实的互相穿透,无所不在与无处可寻的激烈摩擦!白砂虽不流动,却因为七叶的法力在这片空间内激荡,温度变得越来越高,炙热得发烫。不清楚这白离石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材料?到现在居然还没有因高温而变红,只是场地最中间处那一片白砂已经隐约发出了银色的金属光泽!
七叶与法海一攻一守,表面上看法海并没有还击。但七叶却停不下来。因为法海的“空”也是有力量的。七叶的力量有多强,法海的力量就有多大,一丝不加一毫不减。如果七叶突然撤法收手,恐怕会立刻被那一片虚空的旋涡包容进去。他只有以连绵不断的力量相抗,等于始终站在要被吞没的边缘。
七叶的法力激起的炙热只要站在近处就可以感受到。然而法海的虚空给七叶的漫漫威压一般人却很难察觉,只有灵觉敏锐的高手才能以神识感应。再看场中众人,普通的晚辈弟子有的已经在打瞌睡,有的表情很不耐烦觉得这场斗法十分无趣——两个人在比站桩而已。而各大派掌门以及众高手神色却十分凝重,想来他们也感受到这种说不出的压力。
我也觉得莫名的胸闷气短,有一种说不出的烦躁与不安。场边的和锋与和曦面沉似水,就象一千多人都要跟他们借钱一样,看来感觉比我更难受。修为越高的人感受到的压力越明显,那么四周修为最高、离的也最近的人就是风君子。所以他才会说自己心里堵的谎,忍不住开句玩笑来舒缓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