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君子:“现在这面青冥镜,至少还有三种妙用。第一种用处,就是收摄与炼化世间一切阴物,这毕竟是道士的东西,用来抓个小鬼什么的很方便。我第一次用它,就是把柳依依的阴神收到镜中。”
“抓鬼!没事抓鬼干什么?鬼又没有得罪我!”
风君子:“急什么,我还没说完,谁要你去抓鬼玩了!如果你法力高深,还可以用青冥镜收人三魂七魄,就算收不了,也可伤人元神,这就厉害了!不过你用的时候要注意,如果碰到修为高深的,不论是人是鬼,未必能管用。还有一点你要注意,这种法术有伤天和,你绝不可无故动用青冥镜,至于那天下修行人的三大戒律,就更不用我多说了。”
“我知道了,我本来就不是无事生非的人,那第二个用处呢?”
风君子:“青冥镜是一面镜子,它有吸收和反射的妙用。它本身就可以收神和伤神,因此碰到世间一切伤神的法术,都可以用青冥镜将它挡住甚至反射出去。你在齐云观用青冥镜反射泽中镇灵宝印的红光,原因就是如此。也算那小子倒霉,他的修行在你之下,所以你把他打伤了。因此青冥镜这个用处,主要是用来防身的。”
“知道了,不用你教我也会了,第三呢?”
风君子:“第三种用处最为奇妙,它可以用来制造各种实景与幻景。你还记得你的色欲天劫吗?青冥镜在我手里就成了《红楼梦》中的风月宝鉴,那是一个幻境。如果说实景,你学过圆光镜的法术,尚云飞曾经用一张白纸在你面前施展圆光镜,你可以把青冥镜当那张白纸,圆光镜的法术会容易许多。但是这种妙用,对于你来说还比较勉强,你现在不能随便乱用。”
“为什么?”
风君子:“你要是想在青冥镜中看实景也就罢了,最怕的就是去制造幻境。你想想,如果有人造一个像色欲天劫那样的幻境,引别人进去乱搞,那怎么得了!还有,施展这种幻境法术不是随随便便的,需要心性修炼到一定的境界,同时还要根据各人的缘法。你现在不要着急,世间三梦大法中有一层破妄功夫,与青冥幻境类似,等你金丹大成之后我会教你,以后你就能施展这一法术。…注意,不能对自己施展这种法术,千万千万要记住。”
风君子的话说的有道理,虽然说世间法术没人会傻到对自己施展,但青冥镜幻境可不一定。比如一个人,就是喜欢一个女子,在现实中得不到,很有可能他就会对自己施展一种幻术,在幻境中与这名女子相好,这样一来,后果可能就相当严重了。
风君子讲完了青冥镜的妙用,并没有对我演示,而是叫我今后自己去研究。他还告诉我,青冥镜这三种妙用是一体的,比如说我可以收人的阴神入境,同时给他一个幻境,如果他破不了幻境,就会困在青冥镜中。我拿回青冥镜既高兴又有一点失望,高兴的是我今天终于可以运用青冥镜,失望的是这青冥镜似乎不能施展主动攻击的法术。不过世间法器是用来修行与防身的,目的并非全然为了与人争斗,这青冥镜已经算是宝贝了。
讲完了青冥镜的用处,时间已经差不多快到下午上课了,我们两个忙了一个中午连午饭都没吃,起身准备回去。风君子又想起什么事,从兜里掏出一个很漂亮的东西递给我:“石野,这个你拿着。”
风君子的衣兜简直像个百宝囊,总能掏出稀奇古怪的玩意。这次他给我的是一个扁葫芦状的琉璃瓶,一面画着宫装美女,一面画着工笔花鸟。画工十分精美,不是画在外壁,居然是在瓶内勾画而成。这东西十分小巧,只有手心大小。
“这是什么东西?”
风君子:“这是乾隆年间的鼻烟壶,也算是个古董了。不过里面装的鼻烟可是今年新产的,正宗德国货。”
“哪来的?你给我干什么?我连烟都不抽,更不会吸鼻烟了!”
风君子:“哪来的你就别管了。这不是给你的,是让你想办法把它送给一个人。…不是别人,就是我们班的同学杨小康。”
“送给杨小康?你自己为什么不给他?”
风君子:“我这可是帮你,不要问,就照我的话做。不要告诉杨小康是我故意的,就说这东西是你们村里老人留下来的,他最喜欢这些玩意了。和他交朋友,对你没坏处!”
…
杨小康是我们班的同学,比我小一岁多,一向在班上不显山露水,和别人打的交道也不多,但却显的比较特别。他特别的地方倒不是这个人有什么特殊的,而是老师对他的态度。在中学时代,每个学生多多少少都会有挨批评的时候,但从来没有哪个老师说过他一句,就连偶尔的迟到早退老师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个待遇,只有我们班的何军和杨小康两个人能够享受。何军是何校长的儿子,这不奇怪,可我不知道杨小康是什么来历?
但是无论从穿着打扮还是言谈举止来看,杨小康给人的感觉要比何军强多了,也许这就叫气质吧?他有一种超出同龄人的自信和成熟。风君子叫我把那个鼻烟壶想办法送给杨小康,我有点摸不到头脑。这个东西,虽然不是特别珍贵,但也能值不少钱,干嘛要我送他?他又不是女生。
把鼻烟壶送给杨小康,比我想像的要容易的多。第二天下午放学后,同学们照例是先去排队上厕所,然后放学回家或去食堂打饭。从男厕所出来,正好和杨小康一道。我耍了个心眼,掏出鼻烟壶,打开盖子,在鼻子前闻了一下,正好晃在他的视线里,杨小康的眼神立刻发亮了。
“石野,石野,你等等我,你手里拿的是什么东西?”不用我去招呼他,他主动就推着自行车紧走几步追上了我。
我假装意外的站住,把鼻烟壶亮在手心:“这是个鼻烟壶,你也认识?”
杨小康:“给我看看好不好…我当然认识,清朝的东西呀,乾嘉年代的,这内画很不错…还有鼻烟?哪来的?”
“这是我们村一位老中医给我的,他家祖上留下来的。他送给我玩,鼻烟也是他装的,那老头告诉我,感冒打喷嚏的时候吸一点,可以通窍。”
杨小康很羡慕的问道:“他为什么要送给你?”
“我放假的时候经常帮他上山采药。”
杨小康:“让我试试好吗?”
“试就试呗,客气什么。”
杨小康从鼻烟壶中倒出一点褐色的粉末放在手心,再用手指沾一点抹在上唇上,深吸一口气,然后张嘴打了个喷嚏,表情舒服极了。这种动作我在电视上看见过,原来不知道是什么意思,现在才明白原来是在吸鼻烟。杨小康试完之后拿着鼻烟壶爱不释手,有点放不下来的意思了。他很不好意思的问我:“石野,你说这个鼻烟壶值多少钱?”
听他的意思他很喜欢,想和我买,又不好直接说出口,先让我说个价钱。我干脆明说了:“你是不是喜欢?喜欢就送给你,反正我也不吸鼻烟。”
杨小康:“这怎么好意思,这东西市面上要卖一、两千呢。这样吧,等我攒够了两千块钱,我给你钱好不好?”
他要给我钱?开口就是两千块,这对于当时的中学生来说,无疑是个天文数字。反正是风君子的东西,索性好人做到底:“都是同学,为这个小瓶子,谈什么钱,喜欢就拿去,你要给钱我就不给你了。”
杨小康:“好,你够义气,我要了。不白拿你的,你喜欢什么东西,说出来,我帮你搞,只要芜城有的,就一定能搞到。”
我摇摇手:“那就不用了,我也不缺什么。”
杨小康更不好意思了:“行,你这个朋友我交了。明天十一放假,我请你吃饭,到芜城最好的饭店,…我知道你在什么地方,那家面馆是不是?明天上午我去找你。”
杨小康不等我拒绝,就揣着鼻烟壶蹬着山地车走了,那样子似乎是怕我反悔。我看着他的背影心中很是疑惑。我不明白风君子为什么要我这么做?难道我们班除了风君子和尚云飞之外,这杨小康也是深藏不露的高人吗?我怎么一点都没看出来?这个杨小康,看穿着打扮,十分得体,用的东西也是清一色的高档货,应该是个富家子弟,可是看举止却比较稳重并不轻浮。他是什么人呢?哎,我平时也太不关心同学了!
…
十一假期到了,当时还没有黄金周的说法。时间正好赶上周末,我们学校放假四天,初三和高三毕业班放假一天半。放假的时候,我一般都待在紫英姐的面馆里帮忙。这天上午我早早的就去市场买面粉,这种活本来我一个人去就行了,可是阿秀非得跟着,她似乎对市场上的一切都很好奇。面粉刚买回来不久,杨小康就来找我了。
他把山地自行车放在了店门口,进门叫道:“石野,你果然在,走,今天中午请你吃饭,去天香酒楼。”
天香酒楼?这不是上次张枝请我们吃饭的地方吗?芜城最好的饭店,这杨小康居然也要请我去那里。杨小康和我打完招呼之后,又看见了阿秀,也招呼道:“石之秀,你也在这里?正好,都一起去吧。”
不料阿秀却把嘴一撇:“天香酒楼那个破地方有什么好去的?那里做的菜,还不如紫英姐做的好。你要吃饭,就在这里吃吧。”
不知道的人会以为阿秀是胡说,或者是为面馆揽生意,可我知道她说的是实话。上次在天香酒楼吃了一桌子菜,不能说菜不好,可是除了那一道解金裹玉丸,其它的菜我都没记住。相比之下,还是紫英姐做的饭菜更可口。
紫英姐也听见了外面的说话声,走出来打招呼:“小野,阿秀,同学来了?赶紧坐。阿秀这丫头,说话总向着自己家饭馆,我的手艺哪比得上酒楼的大厨师,不过小菜还是会做几道的。…石野你要招待同学,就在这里吧,我中午给你们做几道拿手菜…”
杨小康正待说话,面馆里突然走进来五、六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这些人打扮奇形怪状,举止也流里流气。进面馆之后也不打招呼,用手里的短棍乱敲面馆的桌子,对正在吃饭的客人喝道:“走了走了,快点走了,不用结帐了,帐我们都结了,今天这里有人包场,走的慢溅一身血可别怪我们没打招呼。”
一看就知道这些一群街头混混来惹事的,面馆里的客人显然不想惹麻烦,纷纷放下筷子就走,有几个人心地还不错,走的时候把钱放在了桌子上。阿秀看见这群人进来捣乱把客人都赶跑了,眉头一竖就要上去理论,紫英姐却拉住她做了个手势叫她不要说话。我看清楚了,这群人正是上次在面馆门口调戏阿秀的那一伙,这次带着家伙上门算帐来了。
说实话,我一点都不害怕,只是觉得十分厌恶!这种人怎么没完没了?面馆里的四个人,除了杨小康我不清楚之外,我、阿秀、紫英姐谁会怕他们?惹到这个地头来和找死有什么区别?然而讨厌的是,我们不能在这闹市之中、光天化日之下把他们怎么样,总不能掏出青冥镜收了三魂七魄吧?
紫英姐拉住阿秀正准备上前说话,这时杨小康已经转过身来,面对那群人,很平静的说了一句:“你们几个怎么闹到这里来了?快出去!”
这话说的我倒愣住了,听口气杨小康认识这几个人,而且一点都不害怕这几个拿刀拿棒的地痞流氓。我听风君子说过他们不是一般的地痞流氓,都是芜城官员的儿子或亲戚。而奇怪的是,那几个人一看见杨小康,脸色都变了,不再是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而是换作一副亲切的面容:“杨哥,你怎么在这儿?”
第069回 玄鸟高飞尽,众生徒等闲
(题记:在前文,石野的丹道入门仪式中,曾经提到了《老子》中的一句话“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风君子也稍微解释了一下。可是在《老子》中,紧接着这句话还有一句——“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这句话又做何解?老子所谓的“无为”,在此处又有何指?)
杨小康的年纪好像没他们大,他们居然叫他杨哥。我和紫英姐还有阿秀都不说话了,都看着这位“杨哥”。杨小康面色平淡的答道:“这是我朋友开的饭馆,今天我是来请朋友吃饭的,你们快出去,别在这里捣乱。”
那群人中领头的家伙说道:“原来是杨哥你罩的场子,误会误会,一点小误会。不好意思,得罪了,我们这就走。”说着话那群人转身就走。
杨小康又说道:“站住,等一等。”
“杨哥还有什么事?”
杨小康:“你们把客人都赶跑了,还没结帐呢!结了帐再走,还有,以后不要在这里闹事了。”
“知道了,纯粹是误会!二百块够吗?”
阿秀突然说话了:“用不着二百,一共是四十二块五毛钱。”这个阿秀,真是一点都没当回事,到现在帐还算的清清楚楚的。
有人放下五十块,这一群人终于走了,阿秀在后面又喊道:“等等,找你七块五!”紫英姐打了她一下手:“阿秀,算了!…小野,你还没介绍你这位同学呢。”
“这位,是我们班同学杨小康。”我只能介绍这么多了,其它的我真不知道。风君子果然没有看错人,这个杨小康可不简单。可他是什么人呢?芜城的黑社会老大?这个年纪也不像啊!
紫英姐:“杨小康,谢谢了,快请坐。…今天不能让你请客了,一定要好好谢谢你。阿秀刚才说的也不错,我做的菜也不比天香酒楼的差,你一定要尝一尝。”
杨小康还想推辞,紫英姐轻轻一按他的肩膀,他就老老实实的坐下了。杨小康刚刚坐下,外面又传来了声音:“小野,小野在吗?”
今天真是热闹,怎么不断有人找上门。这声音我一听就知道是谁了,叫我小野的,除了紫英姐之外,就是我的父母和村子里的长辈,我爸爸今天怎么进城了?
我叫了一声“爸”赶紧迎出去,然而有一个人跑得比我们都快,一下子就窜出门外,来到我父亲身前,抱着他的一只胳膊道:“石伯伯,你怎么来啦?进城来看小野的吗?”
“小野,这是谁家的闺女?我怎么没见过?”阿秀的亲热状把我父亲也搞糊涂了。
这时紫英姐走了出来:“这是我表妹阿秀,也是石野的同班同学,刚才听见石野喊爸爸,就知道你是石伯伯了。”
我父亲看着阿秀说道:“好俊的闺女…韩老板,石野明天过生日,他金爷爷家的大乖正好叼了一只山鸡回来,金爷爷让我送过来,给孩子做个山鸡汤面。”
原来明天是我的十九周岁生日了,父亲不提我还忘记了。听见这话我心里有一点潮湿的感觉,拉着父亲满是粗茧的手走到屋里坐下,阿秀端过杯子,紫英姐给倒上茶。这时杨小康又过来打招呼:“叔叔,你好。”
父亲:“这又是谁家的小子?”
“这是我们班的同学,杨小康。”
紫英姐又说道:“杨小康,你今天中午就别走了,石野的爸爸都来了。正好有山里的野味,今天中午我做了,大家一起吃吧。”
杨小康见状也不好推辞,也坐了下来。紫英姐和阿秀去厨房收拾饭菜,我和杨小康坐下陪父亲聊天。我指着门外停着的一辆板车问道:“爸,那一车枣是怎么回事?我们家没种枣树啊?是你拉来的吗?”
父亲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是我拉来的,不是咱家的,是金爷爷种的枣,我进城帮他来卖了,正好城里也过节了。…待会儿你让韩老板还有小杨也装一袋走,金爷爷种的黄金枣,现在是买都买不到了!”
这一车枣是金爷爷种的黄金枣。不知道现在有多少人听说过这种枣?如今种植面积最多的是原产山东的金丝蜜枣和大红枣,枣成熟后一般都是红色的。然而黄金枣不一样,它在树上成熟后是淡绿色的,摘下来,放在竹扁里,用麻草席盖上,一个星期后就变成了金黄色,还散发出一种特有的清香味,不仅清脆爽口,还可以入药。这种枣在历史上是芜城的特产,然而现在却越来越少见了,因为它的产量太低,采摘之后又太麻烦,果农大多改种了别的更有经济价值的作物。我们村只有金爷爷承包的果园才有这种枣,一年也不过收个几百斤,父亲今天一板车都拉到城里来了。
很快到了吃饭时间,就在面馆的一张桌子上摆开了碗筷。我和阿秀倒没觉得什么,杨小康却对紫英姐做的饭菜赞不绝口。山鸡只做了半只,紫英姐说留半只给我下寿面。父亲吃菜不多,却吃了整整两大海碗面条,干体力活的人都这样。
吃饭的时候我问父亲枣卖的怎么样,父亲叹了一口气说道:“往年都是到豆腐街的集市上把车一停就可以卖了。前两年开始收管理费,在那儿卖枣要交钱,交就交也没什么,毕竟用了人家的地方。可是今年,我在芜城转了一上午,也找不到卖枣的地方。”
“怎么回事?往年不都是进城卖枣吗?芜城这么大怎么会没地方卖呢?”
父亲:“在豆腐街,有几个胳膊上戴红箍的,说是上面的市场管理员。他们说上面今年刚刚下的文件,搞什么市容市貌建设,不让随便摆摊设点。我问他们哪里能卖枣,他们也不告诉我。后来有人路过的告诉我可以去凤凰桥东边农贸市场,我就拉着车去了农贸市场,可是那个地方进蓬要租摊位,我哪有摊位?我就在市场的空地上卖,心想有人收管理费我就交。收管理费的没来,可是有几个小子过来了,说那是他们的地方,不让我卖。”
“后来呢?”
父亲又叹了一口气:“我不和他们争,拉着车又走了。我想芜城这么大,总能找着个卖枣的地方,往年不都卖出去了吗?后来我找了一个马路边,刚把车放下来,又来了两个胳膊上戴黄箍的,也是什么管理员。要没收我的秤,说这地方不让摆摊,好说歹说才放我走了,我一看到日头了,就到韩老板这儿来了,这一上午,一斤枣也没卖出去…唉…”
听到这里杨小康插话道:“那你们村的果农都怎么卖水果?”
父亲:“供销社收一部分,然后给芜城的大商场,但价钱压的很低,数量大的还可以了。还有城里的水果贩子也有定点联系的,他们直接到果园来拉。像金爷爷的黄金枣,只有那么一个品种几百斤,没办法批出去,往年都是我们家帮他进城自己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