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摇头。此事我确实不知。我只知道齐云观抓住了咻咻,不知道为什么。

风君子:“我打听了,是咻咻跑到齐云观炼丹房里偷丹药吃,结果让人发现了…你知道咻咻为什么要偷丹药吃吗?”

我又摇头。狗偷东西吃还用解释吗?它还偷过金爷爷家的草药呢!

风君子见我摇头又说道:“咻咻是一只望天吼。这种瑞兽不是吃普通的五谷杂粮能长大的,它的食物是天地灵药。我估计它能找到朱果树一类的东西,吃过朱果,所以才变成红毛小狗的模样。后来它跟了你,开始吃萝卜白菜,身形就不能再长了。后来在金爷爷那里偷吃了草药,你那金爷爷的晒的都是上好的药材,咻咻喜欢吃。可是再后来,你是不是喂它吃了黄芽丹?这下吃出问题来了…”

咻咻确实拿走了我九枚黄芽丹,我点头道:“我的确给了咻咻九粒黄芽丹,有什么问题吗?”

风君子笑道:“假如你尝过了那道‘解金裹玉丸’,你还会像狗熊一样跑到沟里捞生螃蟹往嘴里送吗?天地生长的生药虽好,哪里及得上高人炼制的熟丹?尝过红烧的滋味就不想吃生肉,你我不也是如此?咻咻尝过了丹药的滋味,当然觉得好,你这儿没有了,它就去别的地方找,找来找去就找到了齐云观的炼丹房…偷一次两次也就算了,总去偷人家能不发现吗?”

原来是这么回事!听到这里我突然恍然大悟,这其中果然有因果!不说咻咻偷丹药因我而起,就说齐云观想要的那黑如意,也是我和风君子去偷出来的,故意放风是让齐云观知道。而齐云观抓了咻咻来换黑如意,又是我和风君子去把咻咻救了出来。这一切看似无关,其实都前后相连,看来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说完了老喇嘛和咻咻偷药的事,风君子又问我白天修炼“太阳不落山”的道法究竟有什么感悟。我原原本本的告诉了他。听完之后他点头笑道:“看样子‘高潮’确实到了,大药的正火候也有了。而且你也知道了什么叫‘一念浑天’,说明功夫用对了!其实这门道法的口诀就是《老子》中的一句话‘圣人抱一为天下式’。我昨天没有告诉你,你自己也能求证,确实不错,我发现你越来越聪明了。”

“什么?口诀是这个?那你昨天告诉我那个口诀,什么上帝,还有什么光!那是怎么回事?”

风君子:“那是《圣经》中的第一句话。你想想!我们都是面向二十一世纪的四有新人了,都是重点中学的高中生。也不能总看那些中国的精华,外国的糟粕也适当学习学习。所以我给你换了一句口诀。这句口诀有两层含义,你先得第一后得第二,至于这含义是什么,你自己体会去。这‘上帝’和‘高潮’一样,我说出来就没意思了。”

“上帝说:‘要有光!’于是就有了光”

靠!这算什么丹道口诀?既然说这上帝和高潮一样,需要自己去体会,那我就体会吧。

次日,卯时行进火,毕。到了下午酉时,我又来到了状元桥的桥洞下,这是以前我正午时打坐的地方。五点到七点正是放学后的晚饭时间,显然不能在宿舍里静坐,还是这地方合适。

酉时行“退符”,元气右升左降。此时正是太阳落山时分,入坐中一念浑天,定住于“周天行止”。看似逆天而行,实则与天同行。内外二药接连出现,不静不动中有一线生机,犹如混沌中开出一窍。眼前有一道光芒闪过!

静坐中眼中见光,这不是我第一次遇到。但这种光不是大家平常所谓的那种虚光。其实每个人在黑暗中闭上眼睛,都会觉得眼前有杂乱的光环乱飞。那是一种视觉神经导致的生理现象,并不是真正的眼睛看见了光。但是我此时见光却不是如此,真的是一道光芒,很清楚,很稳定,很纯正,很清净,很明亮,很醇和!

这光芒一现,则大药已收。周身神气运行不再是右升左降,也不是左升右降,而是自脐肾至顶门,左右前后齐升,汇聚于泥丸。这并不是意念引导的结果,而是自然而然的发生。(徐公子:三花聚顶?)身心相合只汇于一处,元气与元神相抱凝结,渐渐清明,如梦退身醒,化为玄珠。玄珠已成,则一阳不再生,海底也不再跳动,反倒觉得外阴稍藏,向腹内收缩。

说到这里可能有人会有误会,认为炼丹入静就是身心两忘,其实不是如此。在这个“灵丹”境界中有身也有心,境界是身心相合,否则何处修炉鼎?玄珠从泥丸落下,穿喉而过收于中宫。此时遍体清舒,口中生津,随玄珠而下。这玄珠尚细,如黄芽微吐。

我终于明白关于上帝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了,确实是看见了光!见光之后,我才真正的进入了“灵丹”境界。丹道丹道,有丹才能成道,今天是我内丹凝结的开始。我以前认为的内丹,是体内自在的身心,从境界上来讲也是对的,但是还差实证这一步。内丹这东西,有虚也有实。只有修炼成形,才知道东西如此!卯酉周天收内药而成丹,此丹不是南北,而是东西!(徐公子注:不是南北,而是东西,这话说的有点玄妙啊?)

第046回 神光圆离合,邀来月中姝

(题记:“意境”这两个字在汉语中究竟是什么意思?很多人学习白话文时使用传统的抽象名词往往似是而非,不求甚解。其实汉语中一字一辞皆有出处,古文言是单字成词,所以“意境”二字不是一个词。如果要寻找它的来源,恐怕它来源于一种很“实在”的体验。)

※※※※

“…于是洛灵感焉,徙倚彷徨,神光离合,乍阴乍阳。竦轻躯以鹤立,若将飞而未翔。…飘忽若神,陵波微步,罗袜生尘。…”

这是柳老师朗诵古文的声音。同学们都非常安静,静静的在听她吟咏曹植的这篇《洛神赋》。飘逸出尘的文章意境用柳老师那轻扬柔美的嗓音读出来,再配上她清丽秀美的五官与亭亭玉立的身姿,恍然乎就是文章中的洛神再现。

这是在上语文课。柳老师上课可能多少受了一点她的前辈唐老头的影响,讲课时经常超出课本之外引用其它的各种知识。她和唐老头不同的是,并不乱发感慨和议论,只是将她自己认为美好的文字推荐给学生。这一节课本来讲的是曹操《观苍海》,柳老师从曹操讲到了魏晋文风,又从魏晋文风又讲到了建安三子,最后背出了曹植的《洛神赋》。

柳老师告诉我们,要想真正领略到汉语的文字之美,有些文章是必须要看的,有些最好背下来,比如说这篇《洛神赋》。这些要比司马知北老师推销给我们的那些范本作文选集强上千万倍。

我当下就决定,晚上回去就把《洛神赋》背下来。就算不为了中华文字之神韵,仅仅是为了柳老师,我也一定会如此。

这天夜间,仍然是阴神出游,来到状元桥头。风君子已经早到了,正坐在那里摇头晃脑,口中念念有词:“…神光离合,乍阴乍阳…”原来他也在那里背《洛神赋》。

我在一旁感慨道:“这么好的文章,为什么我们的课本中没有呢?也不知道编教材的那些人怎么想的。”

风君子点头称是,突然又问我:“石野,你知道曹植是怎么看见洛神的吗。”

“《洛神赋》我背下来了,这是一种意境,他在意境中见到了洛神,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风君子看了我一眼:“你背下来了?好小子呀,比我还快!…我问你,你看见光了吗?”

我愣了一下,他突然又问起我的丹道修行来了。我看见光了。我把我修炼中的感受原原本本的告诉了他。他也没有表扬我,只是点着头说:“嗯,‘上帝’的第一层含义你已经明白了…不要急,这‘太阳不落山’的功夫急不得。采药成丹,先武火后文火,需要慢慢来,将精气化尽才行,你就慢慢去修炼吧。既然你灵丹已经初成,按照规矩,我应该教你一手应用的法术,就教你一个‘圆光镜’吧。”

风君子又跟我讲起了规矩。我发现这些规矩他从来不提前跟我讲,每到一段时间就冒出来一个,就像不到地步他自己也想不起来一样。我现在有点怀疑,他并不是真的不想提前告诉我修行人的规矩,而确实是他自己没想起来。人的心理就是这么奇怪,风君子不太喜欢那些规矩,又不得不守那些规矩,恐怕在教我的时候,有意无意间就给忘了。

“圆光镜是什么东西?”

“其实你见过,上次我用青冥镜施展过这个法术,风月青冥镜你自己还钻进去了…传法术也要根据弟子的不同,你用的法器一直是青冥镜,所以我才想起来这个。严格的说起来,这其实是佛门的功夫,但偏偏适合你,…学圆光镜的时候要注意了,不能随意对镜出阴神,你上次对镜出阴神,是我作的法,下了灵引接你出来。以后你自己作法,千万要注意,不要进去出不来。…你干脆就站在外面看,自己不要进去。”

风君子的话越说越玄妙,本来我很难听懂,但巧就巧在,我确实有过“风月青冥镜”的经历,所以勉强听明白了。其实圆光镜这种法术古已有之,在历代文人笔记中也多有记载,写的最形象也最玄妙的是《聊斋志异》中的“崂山道士”。崂山道士剪纸为月,月中有光影,邀月到眼前,可以入镜让嫦娥伺酒。这当然是一种文学化的表现手法了。

风君子教我的圆光镜,并不是一面实际的镜子,而是眼前的一轮圆光。这一轮圆光不是凭空出现,必须要有修行道法作为基础。而对于我来说,这道法根基就是“太阳不落山”的卯酉周天。风君子对我讲了圆光镜的心法(徐公子注:此处暂略,到石野实修的时候再介绍。),但是没有讲口诀。他说这是佛门“镜花水月、光影门头”的境界,他自己也不知道口诀。

镜花水月一场空,光影门头莫迷留。

我虽然不懂佛法,但是似是而非也听说过这方面的说法。一听“镜花水月”这几个字,心里就犯嘀咕。看书上神仙高僧一旦提到镜花水月,都是鼻孔往外出气,一幅不以为然的样子。十个人有十一个说这镜花水月是一场空,勿要沉迷等等,多出来的那一个是旁边帮腔的。心中有疑,就开口问了风君子这个问题。

风君子笑了:“你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是镜花水月,还谈什么看破光影门头?其实佛门所谈的各种眼神通,多半是从这光影中来。你有天生阴眼,我没有道理不教你天眼神通,根据你童年的经历,常常能预知未来,那就是慧眼的一种,我更应该教你圆光镜了。圆光镜用好了,就是眼神通!…只不过我没有口诀,你用的时候,可能会碰到点麻烦,要有思想准备…”

学道遇到麻烦,我早就有思想准备了,上次被蛇咬一口差点没送命!关于风君子说的十三道天劫,我已经经历了色欲劫和身受劫,在大药和灵丹之间的天劫叫作“魔境劫”。难道风君子教我圆光镜和这魔境劫有关?反正后面的六重天劫我已经躲过去了,如果是人劫的话想避也避不过,自己多加小心就是了。

没有口诀?我突然想起来风君子教我“太阳不落山”的时候,他自作主张把口诀换了,把老子的一句话换成了上帝的一句话。如此说来,只要境界到了,信手拈来都是法诀!他能这么做,那我为什么不可以?心法是具体的功夫次第,而口诀是印证修为的境界。我今天恰恰在课堂上学了《洛神赋》,讲的是曹植见洛神,这恐怕不只是巧合那么简单!

我问风君子:“我很喜欢《洛神赋》的意境,就用《洛神赋》作口诀好不好?”

风君子瞪大眼睛看了我半天:“这个——这个——这个好像也可以,只不这口诀也太长了!你自己愿意的话就这么办喽。”(徐公子注:石野这小子,开始自己悟道了。)

在卯酉周天中修炼圆光镜,其实是多加了一点东西。不论是进火退符,左旋右转,双目之神也随之旋转。进火时闭眼,退符时要睁开双眼。双眼睁开却不能去视外物,只能随心意旋转,最后体内元气齐升之际,将眼神收于面前不远不近之处。(徐公子注:诸位,作个对眼看看,别太夸张就行。)

此时那道光芒出现,与眼前定住不动。圆陀陀、光灿灿,一轮明月在眼前。功夫到这个地步,有两个分支,一是正法,去修炼胎息养丹;另一种是旁门小术,在光中见影,就是圆光镜。圆光镜是佛家的旁门小术,不是什么大道,风君子讲的很清楚,但同时又说小术也有小术的用处。

我见到了这一轮明月,却没有见到明月中的光影——没有嫦娥来陪我喝酒。这天我终于在酉时修成圆光镜之后,从状元桥底下爬上来,整了整衣服,准备回学校上晚自习。远远的看见有个人从校外走来,向学校的南门走去,看身影有点闪烁,是我们班的同学周颂。

刚学成的道法当然想试试,虽然风君子说圆光镜不能乱用,但就试这一次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吧?一念既此,身心微动,一轮圆光现于眼前,神识所及就是周颂。虽然我有思想准备,但眼前的场景还是吃了一惊。眼前圆光宛如镜面,镜中的周颂在一个金碧辉煌的大房间里,坐在一个狭窄而坚硬,似乎是黄金打造的小床上,穿着一身破烂的西装,捧着一个缺了口的破碗,用一双象牙筷子在吃饭!

怎么是这么古怪的场景?我一惊之下从定境中退了出来,眼前的圆光消失了,周颂也走进了学校的大门。天眼能见极远与极近,慧眼能知过去与未来。但是不论远近还是先后,周颂也不可能是这个样子!这是怎么回事?

“张先生,我在入静的光影中看见了我们班一个同学,我看着他穿着破烂的衣服,捧着个破碗,在一个金房子里吃饭…这是怎么回事?”

“哦?有这回事。我觉得你应该去学一学心理学…算了,开玩笑的,学道法的人不应该学那个。你看见的应该是实相与心相之间的一种意境,至于是什么意思,我也想不明白。”

这是在凤凰桥头,我和张先生之间的对话。我来找张先生,要问的事情当然很多,首先是要感谢他那天在齐云观出面帮我。如果没有他及时出现,就算风君子和张枝能救走咻咻,我也不是那么容易脱身。

听了我的感谢,张先生苦笑道:“小兄弟,你也不用跟我客气,我们是忘年交,不帮你我还能帮齐云观吗?再说了,我女儿来求我,长这么大她求我的事情实在不多,总是我要她学这个学那个…只是没想到,那丫头居然还放了一把火…她平时挺乖的呀,怎么一闹起来会这样?太出格了!”

我心中想笑又没敢笑。以我对张枝的印象,这丫头和“乖”这个字可一点都不沾边,她敢在齐云观放火,我是不意外。大概世上父母看儿女,眼光总与别人不同吧。不谈张枝乖不乖的问题,我又告诉了他广教寺葛举吉赞活佛要见我的事,最后问他什么看法。

张先生沉吟良久,才缓缓说道:“石野,齐云观到现在没有来找你的麻烦,恐怕不是给我面子那么简单。如果仅仅是和尘道长和齐云观那些道士,我倒也不怕,和我张家不过是半斤八两,但是加上整个正一门可就不一样了。”

言语之中张先生见我已经知道他的来历,倒也不再隐瞒自己的出身。听张先生这么说,我大闹齐云观之后事情还变的更复杂了,已经不再是我一个人的事了。我又问:“那为什么到现在还没人找我?是因为活佛吗?”

张先生点点头:“嗯,这是原因之一,还有个原因,是正一门忌惮你那个同学风君子。”

“风君子!你说正一门会怕他?他就算很厉害很厉害,可是比整个正一门还厉害吗?”

我现在知道了张先生的来历,也知道了咻咻的来历,同时大概知道了紫英姐的来历。但是与我关系最深的风君子,却一直高深莫测,我到现在也不知道他的半点底细!他是在哪里学的道法?师父是谁?张先生的话把我的好奇心勾起来了,这些问题我不可能去问风君子本人,问了他也不会说,还是在张先生这儿打听打听吧。

张先生摇摇头:“不是正一门怕他,堂堂正一门怎么会怕一小孩!问题的关键是,他们不知道是谁干的!知道风君子破阵的人只有你、我、张枝。你那点底细,泽仁一挥衣袖就打出来了,正一门要对付的主要目标显然不是你,而是暗中那个深藏不露的高手!”

张先生形容风君子为“深藏不露的高手”。并且跟我解释了一番。原来正一门的“周天伏魔大阵”有剑阵和符阵两种。收服咻咻的是剑阵,由二十八名法力高深的弟子方可布阵,这所谓法力高深也就是对平常人来说的,像泽中那种草包勉强也能凑个数。而在观中困住咻咻的是符阵,是由事先炼制好的二十八道符器布成。

符阵是死的,人是活的,要想破这种阵其实不难。就算是一个没有学过道法的普通人,只要花足够的时间,调动足够的人力物力,也可以破阵,比如张先生自己就可以破这种周天伏魔大阵。然而按张先生的说法,如果是他本人空手破阵,至少要花一天一夜的时间!

风君子当时是空手破阵,张枝在外面等。风君子进去了,不一会儿就抱着咻咻出来了,几乎是一转眼的功夫!齐云观的道士们虽然不知道当时的情况,但事后也可以去分析。破阵的人是趁乱偷入,时间不可能太长,人也不可能太多。最可怕的是,当时观中那么多弟子居然毫无察觉!事后齐云观走漏出来的消息,这伏魔大阵的下场很惨,不仅仅是被破,就连正一门辛苦炼化的二十八件器符也让人顺手都给拿走了!

什么人有如此大的神通?就算和尘观主自己恐怕也做不到!在芜城近百年来,人们所知的高人中,有这种修为的用一只手的手指头都能数得出来,恐怕只有三、五个人。第一个就是正一门的掌门人,和尘观主的师父守正真人,守正真人不可能自己到自己家闹事吧?第二个是九林禅院现任方丈法源的师兄法海(徐公子注:靠,怎么也叫法海!不会是《白蛇传》里的那个吧?),这位法海禅师据说已经闭关几十年没有踏足人世,也不可能是他。那么第三个就是广教寺葛举吉赞老活佛。要说他老人家跑到齐云观破阵去偷瑞兽,说出来都觉得滑稽,没人会相信!但当时他的弟子尚云飞偏偏就在齐云观,而且还站出来帮我说话。于是就有那么一些无聊的人暗中议论,言语之中虽然没有直指活佛,却有了猜测之意。

看来本事大,名气也大,有时候也非全然是好事,别的高人做了坏事,难免会有人怀疑到他头上。老活佛肯定是听见了这种议论,所以于公于私,都要站出来作个姿态。他让尚云飞和我打招呼自己却走了,分明是短时间内不想见我的意思,其用意在于让旁观者有充分的时间知道这件事,知道他要见我。

张先生猜测,活佛见我的时候,恐怕不是一个人私下见面,而修行界的其他人也会在场。这些人恐怕都有一个用意,就是想让我说出我背后隐藏的高手是谁?因为一在般情况下看来,如果牵扯出这种高手,就不是一个人两个人的问题,很可能牵连到一个大门派,那问题就复杂了。所以正一门也好,暗中关注我的其它修行人也好,暂时都没有轻举妄动。这就像一盘棋,而没有露面的风君子就是棋局中最关键的争劫。

我问张先生我应该不应该去。张先生说我应该去,但不能就这么悄悄的去,而是要正大光明的去,最好去敲锣打鼓的去,让所有人都知道我心底无私。至于到了那里,就把齐云观的经历原原本本的说出来,反正我在齐云观做了什么很多双眼睛都看见了,有的是证人。至于其它的事,比如风君子破阵,张枝放火,则一个字也别说,打死也不说!反正他们也不敢打死我。

张先生不愧是老江湖,三言两语把这件看似简单的事分析的条清理顺,以及我如何应对都说的明明白白,这一点比风君子强多了,问他就对了。但不论他的建议正确与否,我感觉还是有那么一点私心的。他要我无论如何不能说出风君子的名字,其实也等于不能把张枝供出来。当然就算他不这么提醒我,我也不会把风君子和张枝说出来,这么做对他们没好处,对我一样也没好处。

最后张先生问我:“石野,你那个同学风君子是什么来历?他和你倒底什么关系?你知道他是哪门哪派的弟子吗?”

这个问题问得我头大,我本来还想在张先生嘴里打听一点风君子的底细,没成想他还来问我。我答道:“同班同学,好朋友,他也是修行人,哪门哪派不知道。张先生,你不是说要调查他吗?难道你也不知道?”

张先生摇头叹息道:“为了张枝我也要查查这个人,我连他生下来七斤八两重,他爹妈第一口喂他喝的是黄连汤都打听出来了,可是关于这个人在修行界的底细却一点消息都没有。普普通通一个中学生,比一张白纸还干净。其实私下里这么调查一个修真人是不对的,‘不问’的规矩我也知道…就像我从来没问过你出自何门何派,师承何人一样。”(徐公子注:曾有一个古老的风俗,但未必人人都知道。那就是初生婴儿在世上吃的第一口东西应该是什么?世人以黄连最苦,所以有的父母在婴儿初生后第一口不喂母乳,而是黄连,用意是不知苦之为苦时尝苦,苦而后方觉甜之更甜。还有一种说法,婴儿初生第一口喝黄连汤,小孩不长毒痈疖疮。)

张先生说他从来没问过我的来历,说话的时候眼睛看着我,言下之意是希望我能告诉他点什么。对于这个问题我只好装糊涂,低头不答。张先生见我不接他的话,又说道:“我不会问你这个问题的,但是你要有思想准备,到时候去了广教寺,当着众人的面你好好想想怎么说。”

“云飞,我在入静的光影中看见了周颂,我看着他穿着破烂的衣服,捧着个破碗,在一个金房子里吃饭…这是怎么回事?”

这是我和尚云飞在说话。地点是他的宿舍。当时他宿舍里没有别人,我就告诉他我愿意去见他师父,至于什么时间、地点由他来通知我好了,我一定会去的。说完了这件事,我突然又想起了我在圆光镜中看见周颂的异像,忍不住问了出来。风君子说这是佛门的功夫,他也不知道口诀。那么问问云飞这个假和尚可能会更好。

尚云飞听见了我的话面色有点不以为然,淡淡说道:“神仙长生之道,终究是镜花水月。这光影之中,虚幻不实,你又何必沉迷好奇?”

他又来这一套了,这回是我自己送上门找他教训的。但既然问了我就问到底:“云飞,我听说佛门对这个最有研究,你就给我解释解释呗。”

尚云飞口中说我,大概他自己也觉得有点好奇。听见我的追问,没有说话,而是从床头钉的木板架上抽出一张白纸,顺手一撕,撕成一个圆形。只见他将这张圆纸放在眼前,再一松手——这张纸并没有落地,而是定在了半空中!

见我吃惊的样子,尚云飞微微露出得意之色,只见他闭眼低头片刻,再睁眼抬头冲着圆纸一挥手,奇迹发生了。这圆纸中出现了光影!这光并不是照出来的光,而是纸面变得透明,成了一面镜子的模样。我向镜中看去,一眼看见了周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