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云飞拦住他开口道:“泽仁,原来是你?是你出手伤人,打伤我的同学吗?”
泽仁连忙摆手:“这是个误会,现在救人要紧,我去看看他的情况,应该没有大碍,倒是我师弟泽中是真受伤了!”
泽仁的言下之意云飞也听懂了,那就是我没有真的受伤。但是围在我身边的几个人却没有听懂。刚才是一阵慌乱手足无措,现在泽仁一开口反道提醒他们了。唐老师第一个反应过来:“什么事回头再说,赶紧找地方打电话叫救护车,先把石野送到医院去…”
紧接着常武叫道:“老师不好了,石野没有呼吸了!”我当然没有呼吸了,一直闭息呢!
这一声叫惊醒了柳老师,她用手一拭我的鼻息,带着哭声道:“怎么办?赶紧给他做人工呼吸!”说着就把我平放到地上,解开我上衣的前两个扣子。
人工呼吸?嘴对嘴的那种!柳老师要给我做吗?不知道为什么,我的脸突然就红了。我有点怕,又觉得自己躺在地上装死骗柳老师这样有点罪恶感,但同时心里又有那么一点渴望,总之心里又开始乱跳!
“柳老师,让我来!你看他的脸都憋红了。”这是常武自告奋勇的声音,说着话他用手一按我的胸口,嘴就凑上来了。靠!怎么是他!这小子早上没刷牙!我就是想装也装不下去了,赶紧长出一口气,做出刚刚缓过来的样子,只是眼睛还没闭开。
“石野恢复呼吸了!”
“谢天谢地…他怎么还没醒?”
“我知道为什么,他是受惊过度,这种情况我小时候看见过,找个老人家打两耳光就能醒,我来打吧。”说话的是风君子,他不知道什么时候也从人丛中钻了出来。这小子走的急,冲过来的时候还不轻不重的踢了我一脚。蹲下来一挥手,看样子是真的要打。
他这意思是不让我再装!自从进了齐云观就一直没看见他,直到现在才冒出来,也不知道他干什么去了。见他的手就要落下来,我赶紧睁开眼睛,做迷茫状:“风君子,柳老师…我怎么躺在这里?”
身边的几人见我醒来,都长出了一口气,然而还没等他们说话。就见一个小道士钻过墙洞站到泽仁身后,低声说道:“师兄,大事不好了!刚才有人趁乱破了伏魔大阵,偷走了瑞兽…”
这声音很低,细若蚊蚁。若不是我听觉超常,根本就听不见!但是周围的人群中耳目敏锐的人显然不止我一个,只觉得大家都发出了低低的惊呼,听起来就是嗡的一片噪音!有人立刻转身就向外挤去,围在最前面的人刹那间走掉了十几个。
我也大吃一惊!有人趁乱偷走了咻咻?什么人?一急之下我在地上一下子就坐了起来,把柳老师他们吓了一跳。只见风君子伸手按住我,冲我挤了挤眼睛,那样子在偷笑。我一下子明白过来了,肯定是这小子干的!
泽仁大惊失色,转身欲走,却被站起身来的常武一把拉住了:“怎么,臭道士,打了人就想跑吗?”
唐老师也站起来拉住他:“想走,没那么便宜。我的学生没事还好说,要是有事跟你没完…”
柳老师扶着我也站了起来:“老唐,先别管别的,送石野去医院吧…”
我赶紧开口:“不用不用,我已经没事了…”
这时候风君子突然冲着人群开口道:“让开让开,医生来了。”
向外一看,还真有两个穿白大褂的拎着一副简易担架分开人群走了进来。一边走一边说:“让一让,让一让,听说这里有人受伤了,我们是风景区医疗点的医生。”
两位老师一见是医生来了,赶紧扶着我过去:“医生,人在这儿,赶紧送他去检查检查…”
风君子一拉常武,跟着我转身就走。一旁有几个道士低呼道:“师兄,不能放他走,瑞兽被偷的事情肯定和他有关…”说着话就有几个人上前想拦住我。此时一左一右两个人却挡在了我的身后,把道士们都截了下来。左边那人是尚云飞,而这些道士一见右边那人都停下了脚步…那人居然是张先生!
第042回 回首烟云处,方知我为谁
我身不由已的被众人搀扶着向外走去,有点农村丧妇的架势。一边走一边发动耳神通,锁定这边留神听众人的对话。而风君子不知什么时候也抓住了我的一只手,看神情也是竖着耳朵在听,他又在玩借用神通的把戏了。
只听得张先生一露面,齐云观的道士们都齐齐的低声叫道:“张师叔。”叫张先生的不止这些道士,连围观的人群中也有人打了招呼。本来有些人听见瑞兽被偷转身想走,一见张先生露面又站住了。同样是师叔的辈份,张先生和尚云飞却不一样,他一露面,众人都不敢再乱动了。
此时看热闹的分成了两拨,一伙仍留在东游殿看墙上的那个破洞,一伙人居然跟着我们向齐云观外面走去,真是上哪儿都能碰到这样的,我有什么好看的?我们班的同学现在都围了过来,七嘴八舌的问我的情况,我不住的跟大家解释我没什么事情,脚下还是跟着那两个医生向外面走。唐老师一看这情况太乱,怕再出什么意外,对柳老师说:“小柳,你带同学们到外面集合,点一下人数,我送石野去医疗点,里面还有个尚云飞那小子没出来,先别管他,他们和尚道士的有话可以商量。”
“那道士打人就这么算了?我们还要找他们算帐呢!”班上的同学纷纷如是说。
“你们不要添乱了!跟柳老师到外面集合,有什么事情老师处理!…反正他们跑了和尚又跑不了庙!”
“这话说的不对,应该是跑了道士又跑不了观!”围观的看客还真有不忘凑热闹的。
这时我突然听见道观各处都有人在说:“散了散了,没什么热闹好看的。齐云观在后院搞装修,工人不小心把墙砸漏了!…有个人没注意摔到墙洞那边去了,现在没事了。”
又有人问:“好好的墙怎么能砸漏了呢?”
又有人答:“谁知道呢,想当初搞工程的人肯定是收了回扣,这齐云观是豆腐渣工程。…这道士也是人,该贪污的时候也贪污。”
多年之后,有人根据这个故事改编了一个小品叫什么“黄大锤”,还上了中央电视台的春节晚会。然而当时我却没有兴趣听这些人在讲什么,我一直留神张先生和泽仁那边的情况。
我们离开齐云观的时候,齐云观的道士们也劝退了那些不相干的游客,关上了东游殿的门。一群道士,尚云飞和张先生,还有一群不像游客的游客留在了东游殿中,把张先生和泽仁围在了最中间。
只听泽仁问张先生:“张师叔,你刚才为什么要拦住我们,你明明知道那个人没有受伤,而且齐云观瑞兽被偷,一定和那个人有关。他在这里制造混乱,他的同伙趁乱破阵!”听到这里我心里也有点佩服泽仁,见他出手功夫不凡,脑筋反应也够快的,一下子就想到了前因后果。我只是不明白,齐云观有这么厉害的弟子,那和尘道长为什么在自己不在的时候让泽中那个草包主事呢?
张先生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淡淡的问道:“泽仁,你们齐云观先说收服瑞兽,今天又说瑞兽丢了。来来去去都是告诉同道黑如意已重现江湖,大家最好把它交到正一门。可是除了你们自己之外,又有谁真的见过那只望天吼?说有就有了,说没就没了!你可以说被人偷了,可是大家觉得有可能齐云观本来就没有。你说是不是?”
张先生这一席话,说得围观的修行同道门纷纷点头。和尘观主自己定下的规矩,只有见到黑如意,才能带人去见瑞兽。现在谁手里也没有黑如意,也就是说除了齐云观自己人,谁也没见过那只瑞兽!大家都看着泽仁,眼神中充满了疑惑,只有尚云飞低头不言。
泽仁的脸大概快变成苦瓜了,他苦笑道:“张师叔你误会了,正一门岂会言而无信。”
张先生又问道:“泽仁,和尘观主今天不在,观中是你主事吗?”
泽仁:“观主临走前交代,由泽中师弟主事。可是泽中师弟刚才被那人打伤了,所以我才站出来说话…张师叔实在不应放走那人,泽中师弟的伤势目前还不知道如何…”
张先生冷哼一声:“泽中的伤势刚才我已经看过了,明明是被镇灵宝印所伤。镇灵宝印可是你们齐云观的法器,别告诉我是和尘师兄出的手…”
泽仁笑的更苦。泽中怎么受的伤,恐怕在场的人只有他才知道。如果说出来,那理亏的也只能是齐云观。毕竟泽中夺器在先,出手伤人在后,而我石野只是无意中自保而已。看来这泽仁平时在同门中的威望比泽中要高,他说话的时候其它的道士们都没有开口。
泽仁不答话,而一旁的尚云飞却抬头说道:“张先生,这事我看的清楚。那泽中不知道入了什么魔,居然看上了我同学手里的那面破镜子,硬说人家是今天在齐云观偷的。这我可以做证,这东西确实是我同学石野的,去年我就看见他手里有那面镜子。”
尚云飞这一开口,围观的众人说话声就有点乱了,议论纷纷。泽仁见此情景,用肯求的语气问张先生:“张师叔,今天在场的同道中,以你的辈份最高。今天和尘观主不在,你说句话,看如何了结。改天观主回来,再登门与你商量。”
张先生点点头:“不论齐云观是真有瑞兽还是假有瑞兽,但是你们都没有证据偷瑞兽的人与那个孩子有关。因为你们自称瑞兽被丢的时候他一直就在这里,所以此事不可再追究。还有你那个师弟泽中无理在先,以后正一门不要再去报复,如果那个孩子手里的那个破镜子丢了或者人被伤了,大家首先会怀疑正一门与齐云观。”
泽仁一皱眉:“前辈,这事关重大,我恐怕做不了主!”
张先生:“你今天必须做主,也好在众位同道面前有个交代。至于和尘观主回来,有什么话找我来说。你别忘了,泽中被镇灵宝印所伤,和尘不在,能救他的这里只有我…”
泽仁一咬牙:“好吧,今天我就做一回主。此事就暂且如此。还要麻烦张先生出手救治泽中师弟…”
正在说话间,墙洞另一面的后院又传来呼喊的声音:“师兄,不好了!后院厨房着火了,快来救火…”
我正发动耳神通听他们的谈话,听到这里不禁回头一看。只见齐云观的后院有一股烟云升起,真的着火了!有不少游客正拥挤着跑出齐云观的大门。靠,这又是谁干的?我看了一眼风君子,风君子也在那里苦笑皱眉。
…
齐云观热热闹闹救人救火暂且不提。我被送到了风景区的医疗点,其实也就是齐云乡的乡卫生所。几个医生忙前忙后给我检查了半天,也没检查出什么毛病来。唐老头还不放心,见这里条件一般,告诉我回芜城之后还要带我到市医院拍个片子。(徐公子注:当时还没有CT扫描。)
出了卫生所之后,全班同学也都在青漪湖边集合好了。见我没事,纷纷围过来七嘴八舌的议论,有人亲眼看见我撞墙破壁,当然觉得惊奇。说来说去,大多数人都认可了齐云观就是豆腐渣工程的说法。还有人认为那是道士的功夫厉害,对那个泽仁道士一挥衣袖就把我打飞的功夫觉得神奇不已,私下里低声商量有机会到齐云观来拜师——这是我万万没有想到的结果。
在回去之前,唐老头又把我和柳老师拉到一边,小声问我:“石野,如果你没事,就算了,回学校也不要再说什么,也别再去找齐云观的麻烦。”
柳老师:“为什么?他们打了人就这么算了?”
唐老头:“我是为石野好。我们出来春游有学生闹了这么大事,传到学校耳朵里,校长可不一定讲理。再说我们也看见了,那道观里的道士可是会武功的,一挥手就把石野打飞了,撞破墙还能不受伤。再和他们闹事会吃亏的,再说学校也不会答应,石野家又没什么后台…”
唐老头不知道什么叫道法,好歹这两年功夫片比较流行,气功热也刚刚开始,也看出来观里的道士会功夫。唐老师的预感果然没错,回校之后这事果然传到了何校长和教导处方主任耳中,给了我一个记过处分,理由是集体外出时私自行动。没有批评唐老头,柳老师也写了份检查。自古以来无错受罚的人很多,何况是为了救咻咻,处分我也认了,就是觉得有点对不起柳老师。
…
我很想知道咻咻被救之后哪里去了?张先生和尚云飞为什么会出现来帮我?最后那把火又是谁放的?但是风君子只是低声的告诉我今夜梦中阴神状元桥相见,就上了另外一辆车。
不论是古时还是现代,行军打仗的时候,往往主帅会派一队没有什么战斗力的新兵蛋子作为疑兵,当炮灰踩地雷什么的。疑兵吸引敌人注意,同时也调动对方的布置,好让本方主帅看清虚实。疑兵之外另有奇兵突袭,后面才是主力决战。我觉得今年在齐云观发生的这一切,都是有人做好了安排。我就是那踩地雷的炮灰,而救咻咻的是突袭的奇兵,最后主力出手是张先生,到那时已经开始谈判了。究竟是谁有这么大的手笔?风君子还是张先生?
风君子说早有安排果然是早有安排,我本来是一心一意的想到齐云观去救咻咻,没想到到头来真正救咻咻的不是我,我只是个踩地雷的。本来我生性纯朴,或者说憨厚。但是憨厚之人如果接触到世间险诈,沉思在心口中不言,往往就会变得心机深沉。我当时没有意识到,大闹齐云观的经历,就是我心机深沉的开始。我不想去做个坏人,但我意识到无论是为了谁,以后也要学聪明一点,今天的事情就是一个教训,也是一种经验。
…
下车的时候,唐老头告诉柳老师安排学生回家,带住校生回校,他拉着我非要去芜城市第一人民医院去做个详细检查。已经下午四点多了,医院也快下班了,但是普外科主任也是唐老头的学生,见了老头十分尊敬,连排队挂号都不用,只接找了两个大夫领着我去做体检。
让我体检我就体检,有些事情不能解释就顺其自然吧,体检的结果当然是什么毛病都没有。唐老头这才放下心来,主任非得拉着老头多聊一会儿,我就自己先回学校了。回去的路上感觉有点怪怪的,总有被人窥视的感觉,似乎暗中有眼睛一直在看着我,而且这眼睛不止一双。但是走到离学校不远的地方,这种感觉又消失了。暗中有人窥探我?这也难怪,我今天在齐云观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大闹一场,在场的修行人对我的来历好奇也是正常的。只是这些人怎么又消失了?
我没有直接回学校——紫英姐还在面馆里被定着呢!打开面馆的门,只见她还是上午离开时的那个姿势,一脸焦急的坐在那里,见到我回来,口中说不出话,眼里却冒出惊喜和欣慰的神色。掩上门,走过去,轻轻拍了一下她的肩膀。
就这么轻轻一拍,紫英姐浑身一震,就像被打开了电流的开关,腾的就站了起来。她也不顾自己站的稳不稳,一把就把我拉过去,双手在我的浑身上下一阵乱比划,好像在找零件是不是都完好。口中说道:“小野,你终于回来了!有没有受伤?你没事吧,让我好好看看。”
我今天都让医生检查两次了,又让她检查了一次。赶紧解释:“不用再检查了,我什么事都没有。”
“你坐下,我给你把把脉…你真的没事…呜——”
紫英姐突然放开我的手,扑到我怀里哭了起来,那样子别提有多委屈多伤心了,一边哭还在一边说,带着哭声的话语像唱出来的一样:“石野,你不知道我有多担心吗!——我在这里坐了一天,——动都动不了,——都快急死了!一直在想你会不会出事,——齐云观的道士会把你怎么样…”
紫英姐在我怀里哭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上一次是因为紫英衣,她那是高兴的,这一次是着急的。我以前怎么没有发现她是个爱哭的女人?有了上次的经验,我知道在她哭的时候最好顺着她,什么事等她哭完了再说。我一边小声的道歉一边轻轻的搂着她的肩膀。
还好这一次哭的时间没有上一次长,哭了一会儿她终于想起了正经事。拭了拭泪水,止住哭声抬头问我:“对了,你还没告诉我今天的经过呢,咻咻救出来了没有?”
“救出来了!”
“真的?怎么救出来的?那小狗现在在哪?”紫英姐转悲为喜,连声问道。
这件事说来就复杂了,我也不想说的那么惊心动魄,干脆按最简单的方式告诉她:“我正在齐云观和道士们吵架呢,把人都引过来了,有人趁机到后面偷走了咻咻…就是那个风君子,他把咻咻送到哪去了,我还不知道…今天晚上再去问他。”
“风君子?”紫英姐的神色突然变的十分奇怪,有几分害怕,有几分生气,又有几分好奇。“他的能耐可不小啊,我认识他三年多了,早就知道他不是一般人,这么点小孩,居然深不可测!今天就是他不让我帮忙…既然他帮你忙把咻咻救出来了,我就不跟他计较了,否则…”
“否则怎么样?你是不是还想找他算帐?”
紫英姐笑了,还是赖在我怀里不起身:“找他算帐,我可有点不敢,你们不是朋友吗?看在你的面子上也算了!对了,石野,有个问题我不该问,可是我还想问…”
第043回 千年叹三世,不如寄此生
“什么问题?想问就问吧。”
“你是修行人,那个风君子也是修行人,你们两个经常在一起,究竟是什么关系?是同门师兄弟吗?如果是这样,你这个师弟可比你强多了。”
她这个问题可真把我问住了,我哪敢让风君子当我的师弟,想叫他一声师父他还不答应呢!不过算起来他应该是我的丹道上师,我会的这点东西几乎全是他教的,但是他不让我说出来,也不让我说出“四门十二重楼”或“世间三梦大法”的名字。我周围的人只有尚云飞知道他教过我,但是我入门之后风君子具体教了我什么连云飞也不知道了。
“他是我同学,和我关系好,也是修行人,不是我的师兄弟。其实我们班还有一个修行人,是广教寺活佛的弟子,叫尚云飞。”我只有这么半真半假的回答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