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趣这里事情还未与水伯谈妥,去药神谷的文斐然回来了。
第二三五章
文斐然带着药神谷的神医回到了帝都。
这就体现了皇权的优越性,哪怕药神谷以悬壶济世、行医救人为己任,但,一个药神谷能活千人百人,能活万人否?
修士再有本事,神医哪怕可以起死人肉白骨,他们整体的力量资源犹是不能与皇权相比的。
穆流年正对瘟疫一事颇为心焦,药神谷的神医一到,穆流年便迫不及待的接待了神医。
事实上,在知趣看来,穆流年对一切不会动摇她统治的人或事物都持一种客观而友好的态度。
药神谷的人既然肯出面,瘟疫之事,穆流年已经可以放下一半的心了。其实,穆流年所担心的,并非药神谷,而是知趣。
药神谷在南炎洲,总要给皇室几分颜面。倒是知趣一行人,水伯虽然代为说客,但,知趣态度犹豫,叫穆流年有些隐隐的担忧。
穆流年并未直接去找知趣,既然此事经水伯之手,穆流年就再找水伯商议。水伯道,“这并非小事,哪怕知趣可以从中得到好处。他是个心软的人,犹豫也是正常。不如陛下亲自去找他谈谈。”
犹豫也就证明知趣不是不动心,穆流年道,“也好。”
穆流年与水伯亲自去了知趣的紫金鼎。
与上次在朱雀地宫,紫金鼎天翻地覆的情形不同,哪怕穆流年是个凡人也觉着紫金鼎花木扶疏,气象胜胜以往。
知趣煮了三盏茶,接过知趣递来的灵茶,穆流年将灵茶平举,沉声道,“自我立朝始,罗先生对我帮助颇多,我在这里,以茶代酒,先谢过罗先生了。”
知趣一笑,“陛下客气了。夏春秋一事,皆因我而起,我多留几日,也是应尽之道。”
穆流年饮一口灵茶,道,“先生本是闲云野鹤之人,又有这样的本领神通。有本领神通的人,我见过许多,但如先生这样肯为凡人尽心尽力者,万中无一。”
“我佩服先生的人品气度,视先生如长辈。”穆流年眸若明星,恳切道,“先生若有指点我之处,我必洗耳恭听。”
知趣道,“陛下太客气了。”对于掌权者,知趣向来很小心,伴君如伴虎,虽然与穆流年没有利益纠分,知趣从来不会得罪不该得罪的人。
而且,对于穆流年,绝不能因她是凡人来轻视于她。
有本事的人,不论她是男是女,是人是鬼,都是有本事的人,这一点永远不会改变。
知趣温声道,“陛下的计划,阿伯已经与我说过了。我未应承陛下,实在是我另有考量。”
“先生请说。”穆流年并不是个啰嗦的人,知趣能直接说正事,再好不过。她对知趣的印象,一直非常好。说句良心话,虽然知趣说夏春秋之事因他而起,但知趣有这样的本事,朱雀地宫里,已将夏春秋彻底解决,完全可以一走了之。
何况知趣的确是打算回修真界的,结果,知趣却继续留下来,帮她震慑其他三洲咄咄逼人的修士,这一切,都令穆流年心存感激。
虽然穆流年对修士一向没什么好感,不过,对于值得尊敬的人,穆流年自然要给予应有的尊敬。
“陛下是希望人间界再没有修士,还是希望借机杀了其他三洲的修士?”知趣问。
穆流年坚毅的唇角微抿,没有说话。
知趣道,“紫金鼎是我的法宝,陛下有话,尽可直言。”
穆流年握着渐渐冷去的灵茶,淡淡道,“修士是什么?在我看来,修士有血有肉,亦是凡人。”
“但,他们又不同于一般的凡人。”穆流年叹,“先生明白那种感觉吗?明明都是凡人,偏有特定的一种人会活的比你长久,有着传说中的仙术,心念一动便可杀人。可实际上,他们并不是仙,他们只是与我一样的凡人。”
“我并不是嫉妒修士,不怕告诉先生,我少年时,因先父交好于修士,那修士说我是双灵根之体,亦可修仙。”穆流年道,“我并没有修仙,是因为我从来不羡慕修士的生活。”
“在我看来,修士有修士的世界。他们视人间界的凡人庸庸碌碌,但,庸庸碌碌有何不她?庸庸碌碌,才叫凡人。这个庸碌的世间,是属于凡人的世间。”
“修士居秀川丽水,饮朝风夕露,有修士的悠然淡远。但,他们不能,一面悠然淡远,一面插手人间界,对人间界予取予夺。”穆流年声音渐冷,道,“先生说,南炎洲之乱,皆由夏春秋而起。夏春秋贪图朱雀之力,将南炎洲视为儿戏,逆转四季,冰雪覆城,只这一样,多少人饿死病死。如今,又有人成群结队的觊觎朱雀地宫。”
穆流年冷声道,“朱雀台,就在我皇城之内。我,就是在朱雀台登基。”
“我若由着他们亵渎朱雀台,我何不将帝位让于他们这些修士!”
慢呷一口茶,穆流年稍稍平复心中怒火,继续道,“先生问我是不是想借机杀了三洲修士?难道我不该杀他们以绝后患!”
“先生问我是不是希望人间界再没有修士。”穆流年抬眼望向知趣,静静道,“是,我是希望。我希望,人间界,这四洲土地,归凡世于凡人。”
知趣道,“还凡世于凡人,这对凡人有什么改变吗?”
穆流年眉毛一挑,“起码不会有人逆行四季,冰雪覆城。先生,纵使我为帝王,想以一人之力藏送数城百姓,也是痴人说梦。”
知趣沉默,穆流年道,“据我所知,即使重启朱雀地宫之火,这些修真门派所处之地想恢复昔日光景亦非一时一日之力。”
原来,穆流年不只是想设陷阱杀掉那些为朱雀地宫野心勃勃的修士,她是真的希望能将所有修士赶出人间界。
这所有的修士,也包括文斐然、邵千凌等人。
哪怕微微心寒,至此时,知趣也得承认,穆流年实在是个狂人。
她甚至是狂人中的狂人。
凡人见之修士,莫不顶礼膜拜。
哪怕如林央,在少时见识到修士的本领,也不是不羡慕的。
但,穆流年明明白白的说了,她不羡慕修士的生活,她以凡人帝王之尊要将这些视凡人为蝼蚁的修士赶出人间界。
知趣道,“我也是修士哪。”
穆流年道,“但,你有一颗比凡人还要柔软的心。”
知趣从不知道穆流年这样会说话。他看错了穆流年,不过,知己知彼,穆流年却早深深的了解他。知趣的确心软,但是,知趣绝不是那种心软到可以让人欺负的人。
夏春秋犯到他头上,都得去死上一死。
穆流年想用知趣,自然明白,知趣是个吃软不吃确的人。
穆流年道,“而且,你是最不像修士的修士。”
哪怕穆流年非常会说话,知趣依旧没有答应穆流年。
这关系多少人的身家性命,这不是一件小事。
穆流年从容告辞。
晚间,知趣搂着罗妖的小嫩身子失眠。
罗妖闷闷地,“黑炭,你睡不着也别总揪我屁股肉成不成?”
知趣微惊,“妖妖,你还没睡呢。”他以为罗妖睡着了才捏的。
“睡着也要被你给揪醒了。”罗妖苦于身型,小胳膊只能搂到知趣的脖子,劝知趣道,“穆流年那些事,应就应,不应就不应。就人间界这叁瓜两枣的修士,哪怕都炼化了,也没有多少灵气的。”
“啊?你都知道了啊。”知趣也不是很吃惊。
“早知道了。”罗妖拿着白嫩嫩的小手指戳知趣的嘴,知趣张嘴咬住,罗妖道,“人间界这些事,想管就管,不想管咱们直接走,也没人说咱们的不是。”
知趣舔一口罗妖的小手指头,道,“相识一场,再说,我早答应穆流年要把朱雀地宫的事完结才走。”捏两把罗妖肥肥的小屁股,知趣道,“你也是朱雀啊,你都说了第一只朱雀是从石头里化生而出的。那么,天下朱雀就是一家了。我也不想让那些人随便就把地宫破坏掉。”
“地宫里还有咱家的大鼎呢。”知趣嘀咕,“我都没舍得搬出来。若是叫人发现,搬走咱家神鼎,不得心疼死啊。”
罗妖笑起来,说,“财迷趣。”
知趣拍拍罗妖的屁股,“肥屁屁妖。”
罗妖握着小拳头去堵知趣的嘴,板着脸,“你可不许在外头这样叫我。”
“那得看我心情啦。”
罗妖捶知趣一顿。
反正罗妖现在小小的,也没啥力气,俩人闹了一会儿,知趣摸着罗妖的屁屁,罗妖捏着知趣的小咪咪,呼呼睡了去。
至第二日晨间,知趣起床后,见罗妖还呼呼呢,拍罗妖屁股,“起啦。”
罗妖露出一幅睡不醒的样子,“昨天你吵的我失眠,我再睡会儿,你先去吧。”
修士,不睡觉也不会如何。
知趣是因为修为低,且一直保持凡人的生活习惯,所以才需要睡眠。
罗妖完全是喜欢腻着知趣,也就跟着睡。
说句通俗的话,人家罗妖是享受睡觉的过程,而非本体需要补充睡眠。
今天硬说没睡醒,怎么听怎么可疑,肯定有事!
知趣也没揭穿罗妖,捏一把这妖精的小屁屁,知趣准备早点去了。
待知趣出门后,罗妖立刻睁开眼睛,大大的桃花眼里哪有半分睡意。罗妖立刻跳下床,随手化出一面镜子,光着小屁股扭着小身子往镜子里瞧。
小孩子不都这样么,小胳膊小腿小屁股小腰。
不过,好像他屁股是有些大哦。
但是,参胖胖的屁股更肥更胖更大好不好?
臭黑炭,竟然管他叫肥屁屁妖!
妖也是有自尊的好不好!
罗妖召来衣服穿上,踩着金线靴,身穿玄锦袍,头束小玉冠,再往镜子里望去,哪里有肥啊,他屁股一点不肥好不好!
比成天光屁股到处跑的参胖胖强一千倍!
哼!
第二三六章
知趣是紫金鼎的主人,换言之,这鼎里人的一举一动,知趣若想,便能感觉的到。
这件事,他谁都没说。
结果,知趣就神不知鬼不觉的看到了罗妖自己光着小屁股照镜子嘴里还嘀嘀咕咕抱怨他的事,险没笑晕。
“一大早就笑的这么淫\\荡,流氓趣,你想什么呢。”小白一身银色锦衣银色长发、肩上站一只黑色的小鬼鸦,俊美的脸庞映入知趣的眼里。
“你管我想啥。”知趣摆开平底锅,开始烙荷叶饼,对小白道,“把桌子上的熏肉切了。”
小白真不乐意做厨事,参胖胖也起了,光脚跑过来,他一向勤快,又很懂事,笑呵呵地,“爸爸,我帮爸爸切吧。让小白哥哥歇会儿。”
小白直接抬抬下巴,熏肉就切好了,看参胖胖一眼,“你不是吃素的么。”
参胖胖贴心地仰着小脸儿望向小白,“我帮小白哥干活啊。”
“哦。”小白看参胖胖拿出生菜去洗,小小狐很卖力的喷火…真是的,一个个这么勤快。做为高贵的白孔雀,怎么能叫这些家伙们抢了风头啊,小白鲜有这样主动,“流氓趣,我帮你做点啥吧?”
黑豆儿头顶红色的小旗子迎风飘飘,跟着嘎嘎两声。
知趣欣慰地:孩子们都长大了啊。
过一时,早饭张罗好,罗妖掐着点,踱着步子一脸严肃并不苟言笑的过来用早饭。知趣见他就乐,揭一张薄薄的荷叶饼,抹上甜酱放上翠翠的早上新摘的生菜、细细的胡萝卜丝、两片灵气淡淡的熏肉,一并裹好,递给罗妖。
罗妖大模大样的接了,自己也用小嫩手给知趣裹了一个,还不暗暗的给知趣使眼色:行啦,在外面不要太肉麻。哼哼,他就知道黑炭爱他爱的不得了呢。总是在公开场合向他示爱,真叫向来爱面子的朱雀有些烦恼多多啊。
用过早饭,罗妖把知趣、小白、罗水仙叫到一处,商量事情。
罗妖板着小脸,道,“人间界的事,黑炭答应穆流年要把朱雀地宫的事彻底解决。穆流年是想把人间界的修士彻底解决,她要借助朱雀地宫,设下陷阱,创造机会,我们就可以把那些觊觎朱雀地宫的修士炼成灵气,提升修为。”
“不过,我看,还是不要这么干了。”罗妖大大的桃花眼瞟向知趣,道,“黑炭心有不安,昨晚都失眠了。”
知趣瞪罗妖,啥都往外说啊,怎么。
罗妖没理知趣,继续道,“平白没冤没仇的,杀这么多的修士,也有伤天和。我看,不如另想个法子,反正按穆流年的意思,把修士弄出人间界就成了。”
知趣道,“南炎洲的这些人还好说,毕竟如今南炎洲的灵脉一时之间恢复不了,不利修炼。若是其他三洲的人,人家家在这里呢,人离乡贱,若是愿意走,这些人早走了。”
罗妖道,“不愿意,就用哄的、骗的,只要待他们一走,毁了由修真界通往人间界的传送阵,修士想要再来人间界,千难万难。只是有一点,若是人间再有修士想去修真界,也十分不易。”
一人计短,二人计长。
知趣还真没想过破坏传送阵这种办法,一时倒觉着,这法子比起杀了修士炼灵气来,很是不错。
罗水仙道,“其实只要破坏人间界的传送阵,依人间界修士的道行,是不可能重建传送阵的。”
知趣十分机伶,一勾唇角,道,“至于人间界传送阵要如何破坏,就由穆流年操心吧。”反正那是个狂人,又厌恶修士,哼哼,他也是修士呢。
罗妖,“事就这么定了。”
知趣没想到他愁眉不展好些天的事,就被罗妖三言两语的解决了。知趣不禁捏罗妖的小脸一把,笑,“妖妖,你还真灵光啊。”
罗妖打掉知趣的手,“这就是智者与笨蛋的差别。”
小白忍不住大翻白眼,二舅也有好多话要说好不好。今天两次被人抢风头,小白心里不爽,提醒知趣道,“夏春秋可是有门派的人,这回,他们门派全军覆没。当初在朱雀地宫,我们放走了离望真人,他是被夏春秋请来助阵的。现在,夏春秋的门派肯定已经知晓全军覆没的事了,咱们离开时,最好小心些。”
这年头,修士出行虽然各有法宝。但,界与界之间,因路途遥远,一般要用到传送阵或是灵船渡界河。人间界是独立于修真界存在的,故此,只有传送阵一条路可走。
如知趣这种不知怎么从界河死里逃生掉到人间界还能活下来的,凤毛麟角。
小白所担心者,倒不是夏春秋的师门雄赳赳、气昂昂的来人间界为夏春秋报仇血恨,他是担心,离开修真界时,他们是要走传送阵的。若是夏春秋的门派预知消息,派大批人手守在传送阵,来个守株待兔,他们不是要吃大苦头么。
知趣转眸一笑,“这个不必担忧,我自有办法。”
既然要把这些修士骗出人间界,知趣老神在在,搔搔下巴,“是得想个好法子呢。”
知趣这里稍有头绪,还未与穆流年通气呢,穆流年已经第二次拜访知趣。
而且,穆流年不是一个人来的,她带来了邵千凌、天机道人、文斐然、胡夫人、凌雁书。并且,令知趣大跌眼镜的是,穆流年竟然说服了这五人搬出人间界。
文斐然道,“陛下说的也在理,若想修为更进一步,恐怕非要在修真界修炼不可。如今洞府的灵气已经不适合我们修炼,不如出去看看。”
邵千凌道,“知趣,我们对修真界不大熟,待去了修真界,还得你多指点我们。”
凌雁书话最少,一抱拳,“有劳。”
知趣看穆流年一眼,狐大狐二两只小狐狸已高兴的围着知趣的脚边欢呼起来。小家伙们对于能出门总是开心。
穆流年淡淡道,“树挪死,人挪活。有天道法则制约,人间界的修士很难突破元婴,待诸位元婴归来,朕亲自为众仙长接风洗尘。”
知趣第一次有一种甘败下风的感觉,这个女人…
合该男人婆一辈子。
这样厉害,哪个男人能消受的起呢。
知趣顺着穆流年的话,一笑道,“说哪里话,咱们都是朋友,本就该相互照应。只是不知你们是如何打算的?”
文斐然辈份最低,他与知趣的交情也最好,于是,率先由他开口,文斐然道,“我们是这样想的,知趣,能不能在修真界找个固定的洞府。也不只是为了我们自己修炼。日后,人间界再有出息的弟子,到了金丹修为,亦可去修真界冲击元婴。”
看来,穆流年话只说了一半,难怪文斐然、邵千凌几个这么痛快的答应去修真界呢。
知趣并未揭穆流年的老底,反正最后的坏人是要穆流年来做的,知趣顺势引出他的目的,道,“恕我直言,咱们这些人还是少了些。人少则势单,在修真界立足,恐怕没这么容易。”
南炎洲的修真门派,经过自相残杀,的确已经七零八落。
知趣建议,“不如联合其他三洲修士,总是同出于人间界,如今虽略有争端,到了修真界,就是他乡遇故知呢。不亲也亲了。界时,四洲修士同建修仙基地,同枝连气,人多势众,总好立足。”
见文斐然等人略犹豫,知趣道,“若能将他们说服,亦能解朱雀地宫之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