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知道,迁怒的力量是无穷的。
后来,水生就搬出了水伯家,自立门户。
水生一走,水伯只痛快了两天,忽又觉着百般不适应了。
水生在的时候,他以往那媲美荒郊野岭的院子总是整整齐齐、干干净净;水生在的时候,一日三餐老头儿只需坐着张嘴吃就成了,还顿顿不挂重样的;水生在的时候,虽然常戳的他心肝肺疼,但,有这么个人说说话,似乎就不那么寂寞了。
要知道,神仙在凡世久了,好容易能遇着个龙王投胎的半神,总算也是他乡遇故知吧。
总结以上原因,水伯决定,说两句好话,再把水生叫回去,爷儿俩一道过日子得啦。
谁知,人家水生看着好脾气,实际倔的很。水伯不知三顾茅芦的典故,这是他第五回来顾水生的草芦啦。
而且,次次打着天父的招牌。
水生院里盘了两个小灶,一个用来煮粥,一个用来炒菜。
原本水生刚来临水村,哪里有这等财力盖屋自立呢。这就要说到水生的本事了,他力气极大,水性又佳,人也聪明,不论是在岸上用鱼叉捕鱼,还是去河里摸鱼,水生总比别人得的多。还有去山上,有一次,水生抗了一头三百来斤的野猪下山。
他有这样的本领,又正当壮年,力气使不完,总不会挨饿。
把野鸭蛋的蛋液打出一些细沫,再将野菜切碎,搅在蛋液里,待锅里油一热,水生迅速的把蛋液在锅里均匀的倒了一半,再握着锅柄斜飞着晃一圈,一扣锅盖。回头时,水伯已经在院子里支好桌椅,就等着水生的菜好下饭了。
水生摊了两个鸭蛋饼,又用开水烫了个野菜汤,捏两粒粗盐调味儿,又滴两滴香油,水伯已忍不住大嗓门叫道,“水生,香死个人啦。”
水伯这等年纪,眼力自然不缺,他又是诚心想叫水生回去,帮把手的盛了饭,端来汤,还一脸讨好的朝水生笑笑。
他年纪大了,能有水生这样的后生愿意跟他过日子,以后再能给他养老送终,水伯打的好算盘,故此,越看水生越觉着顺眼。
水生夹个鸭蛋野菜饼给老头儿搁碗里,老头儿立时给他来个热泪迎眶,一面用粗糙的手指抹泪珠子,一面道,“水生,我再不叫你喝神水了。”
“行啦,哭个甚。”水生皱眉,哼哼两声道,“要我回去也行,非但不能再叫我喝神水,家里的事,你也得听我的。”
水伯张大嘴巴,他实在没料到水生的“野心”这么大哩,竟妄想做他家的户主!
水生低声道,“你年纪这么大了,我打猎捕鱼都来得,你莫再翻山越岭的出去折腾了。山路那么好走的?不差那几个钱。”
原来水生是担心他的心体哩,水伯心下感动,呜呀一声,眼泪唰就下来了,抱着水生直喊,“水生哟水生哟,我的龙孙哟。”
水生对水伯给他捏造的龙王投胎的身世最是脸红,不过,看水伯呜呜呀呀哭个没完,他也就没再说龙王投胎的事儿。水伯哭一阵,水生戳他肩膀道,“你再不吃饭,腊肉可就冷了。”
人老了,嘴就馋。水伯的哭声嘎然而止,一张满是皱纹的菊花脸上,两只细细的小眼睛里透出精明的光芒,再三问水生,“你这是答应回去跟我过了吧?”
“嗯,应啦。”若不是水伯忒多怪招,水生也不愿搬出来。或许他没有以前的记忆,在他空白的大脑里,水伯是他睁眼看到的第一个人,他对水伯,天生就有一种亲切感。
水伯高兴之下,吃光了水生多半锅米饭,又把水生从山上采的野果吃了大半,坐在床着上督促着水生整理东西,然后,他跑去村子里叫人来帮水生搬家。
其实水生没有多少家什,无非就是几件衣裳几双鞋子,一些锅碗瓢盆外加两床被褥,这些还大多是从水伯那里搬出来的。老头其实并没亏过他,这也是水生肯再搬回去的原因。
水生一脚迈进老头儿重新荒芜的院子时,忍不住叹口气:别说,老头儿其实真有几分不凡。水生就不明白,一个人,咋能长年累月的生活在狗窝呢?
第一六九章
水生搬回水伯的家,立时狗窝大变样,重新恢复干净整洁。
不仅如此,水生还专门砌了猪圈鸡窝,养猪又养鸡,每天趁着一早一晚天气凉爽时去田里干活,水伯不跳大神的时候也会跟着水生去田里,指导水生如何种田。
水生上手极快,且麻利的令人发指,别人侍弄三分地时间,水生已经把两亩水田都料理好了。所以,水生不过是在村里一个年头,在秋收时,便有媒婆上门给水生提亲了。
“村东头儿夏员外家的闺女,他家就这么一个闺女,可是个宝贝疙瘩。跟寻常村儿里的土妞儿可不一样,夏家姑娘自娘胎生下来学的就是琴棋书画,唉哟,那手上的小嫩肉皮儿哟。还有那一脸的福气,以前我就说么,不知哪家的后生有福才得了这个福份哩。不想,这有大福的人正是咱家水生哩。”媒婆并不姓夏,只是嫁到临水村来,这媒婆的男人姓夏。因这婆子平日里就爱干个说媒拉奷儿的营生,故此,人们便从她家男人的姓儿,叫她夏媒婆。基本上,临水村里,九成人都姓夏,姓水的只有两位,水伯与水生。
夏媒婆生的眉目锐利,一挑眉一撇嘴,都带着死鱼眼珠的势利,“还有夏家的家资,唉哟哟,他家里可是常年有丫环婆子服侍哩。村儿里多少后生想着入赘,人夏家还瞧不上哩。瞧瞧,咱家水生就有这么大的福分哩,一到夏家,哪里还用你每天下地做活,只管做少爷吧。”说到兴奋处,夏媒婆不禁声音拔高,带了一丝亢奋的尖锐。絮叨半日,夏婆子也渴了,正好水伯端来一壶水生晾好的用初春野花苞晾干后的沏好的花茶,夏婆子自倒了大半碗喝了。撂下碗,一双粗糙的手狠是一拍大腿,两眼放光盯着水生那张窘异于村里土巴小子的俊脸,夸张的赞叹,“叫我说,这龙王爷投胎的种,就是不一样哩。”
夏媒婆还欲再得啵些啥,就叫水伯给打断了,“哟,老嫂子,我瞧瞧,怎么你这印堂色儿咋不大对哩?嚯嚯,还有这眼里,我瞧瞧,气晕啊…”
水伯在巫神界的地位,与夏媒婆在媒婆界的地位有的一拼。再加上,这年头儿,人多少都有些迷信。夏媒婆一听,脸梢露出三分犹豫,斜的觑着眼瞅向水伯,将嘴一撇,“遭瘟的老水头,我怎的啦?老娘好的很!”
水伯默默的摇头,没说啥,只是一声微叹。他并不上赶着去给人除妖去祟,半吐半露之后,水伯便静静的端起柳叶茶,不紧不慢的喝起来。
给水伯这么一打搅,夏媒婆给水生说媒的心都淡了许多。不过,秉承着对业务的认真负责,夏媒婆还是问一句,“水生,成不成,给我句话儿?要我说,夏家真是难得的好人家儿。就这么一个闺女,你又是个没根的人,入赘也没啥。到了夏家,还不是拿你当亲儿子待么。”
“咱再说句实在话,你去了夏家,老婆儿子爹娘父母家业田产,就啥都有了。真个天上掉馅饼的好事,还有啥好犹豫的。”见水生一径沉默不语,夏媒婆拍一拍大腿,善解人意道,“知道了,你定是个脸皮儿薄,不好意思应。我跟夏家说一声就是,他家早说了,只要你应,给你五十两大银锭做聘礼哩。”
两只灵活的眼珠子往水伯脸上一扫,夏媒婆嘴角噙笑,半羡半酸地,“就是老水哥,夏家人也不亏待你咧,你也有五两。算是夏家人谢你收留水生哩。若是你们情愿,叫水生认你个干亲,以后水生也有个娘家走动。”
水伯猛咳一声,往地上啐一口吐沫,哼道,“行啦,我还不知道你,死的也能给说活咧。我水生是田里好把式,闲了山上打猎、水里捉鳖,使不完的气力,挣不完的银钱。我们稀罕你那银锭子哩,现在就是叫我拿五十两,我也拿的出来的。用得着叫我水生去给别人做儿子哩!”
“再说了,我水生是龙王爷投的胎!夏员外平常里拜神求佛心诚的很,怎么就有了这等野心,敢要龙王爷投胎给他家当上门儿女婿,他个好大的胃口!”水伯大哼一声,“也不怕报应!”
秋老虎犹有余热,夏媒婆用帕子抹一把脸上的汗,脸上泛出一层油光,斜着眼睛道,“我说他水伯啊,人家水生虽说跟你一个院儿里过活,人家又不是你儿子。再说了,后生这个年纪,不娶亲,难道一辈子光棍伺候你!亏你干的出来!你咋不怕报应哩!”
水伯急道,“我哪里有说让我水生打一辈子光棍儿哩!你问问水生,稍有个志气的爷们也不会给人做上门女婿哩!”
两人一句带一句的,最终炮口还是对准了水生,以同样“凶悍”的眼神儿瞅着水生,定要他立断拿个主意出来。其间,水伯还悄悄给水生挤股眼儿、使眼色,被夏媒婆瞧见,又是一顿奚落嘲笑。
水生仿佛没听到两个人的争吵,眼睛呆愣愣的发神。
夏媒婆捅水伯一下子,悄声问他,“水生这是咋啦?”怎么瞧着这孩子倒像不大精神的模样哩!
“咋啦咋啦?没咋啦?”水伯大巴掌一拍水生的肩,水生似被惊醒,水伯没好气的问他,“夏婆子问你呢,要不要去给村东头儿的夏员外家做上门女婿?”水伯自然是不愿水生给人做上门女婿的,偏他这心思不好在明面儿上说出来,于是,恶声又恶气。并且在心底暗暗决定,如果水生这么没出息去给人入赘,他就在村子里说:水生不是啥龙种投胎,水生原是河底的大王八转世啥的。并且,还要跟水生收一笔“救命费”之类的费用。
“上门女婿?入赘?”水生的神色是不加掩饰的惊诧。
夏媒婆一瞧,似是有门儿,连忙又是一通天花乱坠的夸,那期待的模样,恨不能她直接替水生点头哩。
水生刚明白夏媒婆是什么意思,忽而心中一阵心酸疼痛,眼睛一涩,便掉下泪来。
水伯顿时把肚子里的那些小算计抛到了九霄云外,急吼吼的慌手又乱脚,一面问水生,“这是咋说滴?这是咋说滴?掉啥泪珠子哈!不愿意咱就不愿意,干啥去给人做上门的儿子哩!”一面又转头,不客气的数落夏媒婆,“瞧你把俺水生都逼成啥样了?知道的说你是媒婆子,不知道的还得以为你是人贩子哩!”
夏媒婆气的不成了,指着水伯的手指颤了三颤,恶狠狠道,“遭瘟的老水头!再上你这门,我就不姓夏!”
水伯打了胜仗一般,在夏媒子一扭一扭的身后笑喊,“你本也不姓夏,俺大虎哥才姓夏哩。”
夏媒婆回头,狠往地上啐一口,怒吼吼的走了。
水伯成功的击败了夏媒婆,那叫个志得意满,自有大好心情安慰水生,“不愿意就不愿意啦,男子汉大丈夫,流血不流泪。”
水生也不明白自己为何突然心酸难过,抹去眼泪,笑道,“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
水伯“咦”了一声,挑高了一双漆黑的眉毛,咂摸着点了一袋子旱烟,皱眉问,“水生,你想没想起以前哪?这两句话,听着怪文气呢,倒像是念书人说的?”
水生望向晚霞满天,淡淡道,“我觉得,我以前可能是有妻子的。”眼泪又止不住流下来,水生抬手抹去,又是一行泪下来,“不知为何,一听到娶妻的话,我心里就会无端的难过。”
第一七零章
做为一个失魂症患者,水生时不时会想像自己未失忆前的日子,或许他是有钱人家的少爷、或许他是驰骋杀场的大将军、或许是某个倒霉的受人嫉妒陷害的皇子…反正,胡思乱想又不用钱,所以,水生在一个别人所不了解的精神世界里,尽情的展现了他漫无边际的想像力。
当然,水生也明白,若自己真有个显赫身份,肯定会有人来寻他下落的。但是,他在临水村一年有余,并没有人来寻他。
故此,以上这些,不过是水生无事时胡思乱想罢了。
但是,第一次,水生觉着,自己的以前或许是个被女人伤害的体无完肤、进而投河自尽、怀才不遇的可怜书生。
不然,为何一想到妻子成亲之类的事,他就会无端的伤感难过呢?
这其中,肯定不会无缘无故。
水生第一次,觉着这回的分析可能是靠谱儿的。
摸摸还是有些酸楚楚的心脏,因为流了许多眼泪,眼睛依旧胀胀的肿热着,水生第一次觉着,或许,他该找回自己的记忆。
水生是个极聪明的,尽管他清醒后连自己是男是女都不记得了,但是,他就是有一点就通的资质,为人做事的伶俐劲儿就不用提了。
把找回记忆的话跟水伯说了,水伯嘴里心里都有几分不乐意,他早将水生将半个儿子待了。俩人一道过日子,多好,何必要想忒多呢。这,这万一,人家水生还有亲爹亲娘,被人要回去,或是水生离开,可怎么办哩?
不过,水伯到底是个心软的人。
沉默半晌,水伯方道,“水生,你以前约摸不是个普通人。”
水生半条眉毛挑起来。
水伯打发水生,“去把咱院里门锁上。”
然后,水伯把水生叫到自己屋里来,叹口气道,“我说你不是个普通人,自然是有道理的。”水伯从箱子里刨了半日刨出几件衣裳,摊开来给水生看,“你瞧瞧,这是捡到你时,你身上的衣裳。”
水生从未见过这样华美的布料,在光线微暗的屋子里,衣料似乎自己便能发出幽幽光泽。水伯叹道,“好看还在其次呢。”他把衣裳铺到地上,从煤油灯里倒出些灯油浇在衣服上。水生当即心疼个半死,拦道,“这烧了多可惜呢。”
水伯不理会水生,摸出火石,啪啪两下,火石敲出火星蹦在衣服上,借着灯油,烧成一片跳跃的火焰。水生心疼的险些从地上抢出衣裳来,水伯按住他的手,过了片刻,火自熄灭,衣裳却依旧完好的没有半分被燎烧的模样。
水伯再衣服上踩两脚,上面立刻印俩大泥巴脚印。结果,水伯拿起来一抖,泥土全无,光鲜亮丽的仿佛刚从成衣铺子出来的一样体面。
水生已经惊诧的忘了反应,接下来,水伯又试了譬如菜刀砍、剪刀剪,衣裳依旧完好无损。
水伯望向水生,低声道,“原本我是叫村里的豹子把你从河里捞上来的,你身上原有块儿玉,叫豹子顺手拿走了。当时我瞧着你这衣裳新鲜,扯了个谎,没叫人动。后来我穿着去楼家村捉鬼,我的乖乖,亏得这衣裳救我一命哩。”水伯到底阅历丰富,“自来财不外露,知晓这衣裳的神通,我就不敢再动了。”若非水生这衣裳神通无比,水伯也不敢随便捏造水生是龙王爷投胎的事呢。
水生已经彻底的平静下来,沉声道,“非但衣裳不能动,豹子哥拿走的那块玉,也得要回来。”
水伯倒没想这么多,不过,水生说了,水伯眼珠一转,道,“弄两块腊肉去豹子家,他肯定能还你的。”
水生点了点头,不禁问,“水伯,你知道什么样的人会穿这样的衣裳么?”
“龙王爷。”水伯这话一出口,水生不禁给他个大白眼看。
水伯嘿嘿笑两声,挑着两条漆黑的眉毛道,“反正我活了几十年,也没见谁家有这种料子的衣裳。我琢磨着,你大概不会是天上的神仙吧。”
“怎么不会啦?”水生道,“你就没觉着,我比村里那些小子们俊多啦。”
水伯咯咯直乐,“先时我也觉着你以前兴许是个体面人,不过,你又很会种田,摸鱼打猎也是一把好手。水生啊,不是我说话难听,你纵使是天上的神仙,估计在天上也就是个种田的。”
“要不,等以后我功德圆满,替你问问天父去?”
水生当即便有“送”水伯回归天堂的冲动。
水生将他原来的衣鞋看了一遍,最后很流连的摸了摸那双黑色的貌不惊人的靴子,水伯在一畔评价道,“这鞋,我穿着有些大。”他早就试过啦。
水生没说啥,但是,他一看到这双鞋便觉着喜欢并珍惜。
衣服鞋袜,看过一面后,水生便又放回了箱底,对水伯道,“不要再给人看到。”
水伯连连点头,“那是那是。”
水生没再多说什么,只是在与水伯一道去豹子家想要回豹子取走的那块玉时,豹子说已经带到镇上当铺里当掉,不知下落。
水生无功而返,倒也不觉什么。
只是,在当天夜里,他做了个很神奇的梦。
他正在睡觉,忽而被窝被人拽开一角,一个温暖的恰到好处的身子挤了进去。那人似乎很高,很轻松的便将他揽到怀里。水生很有些小害羞,心里又有些小得意,暗想,谁家小妖精,这样热情,还自荐枕席哩。
唉哟,皮肤也好个滑溜。
“黑炭,别乱动。”
声音亦有说不出的低沉动听,但,但,但是,为什么,这,这,这好像是个男人的声音啊啊啊啊!
水生惊的想大叫,瞪大眼睛,却看不到那人的模样,只听那人一声轻笑,问,“黑炭,你忘了我吗?”
“我,我,咱们,咱们…”咽了口吐沫,水生终于问,“咱们是啥关系?”
“啥关系?”那人又是一声笑,笑的水生颇有几分恼羞成怒,不过又得承认那该死的笑声还挺好听来着。
那人温暖的手摸住小水生,依旧是悦耳至极的声音,“你说,我们是啥关系?”
水生拍开那人的手,斥道,“别不正经。”
那人倒是听话,立时就不摸了。结果人家不摸,水生心里倒有几分闷闷,索性另问他,“你是谁?我是谁?”
“你是我的妻子,我是你的丈夫。”
“胡说。”水生嘴里不信,心里却觉着对这人有说不出的亲密与伤感。他有着骨子里的狡猾,挑着眉角道,“今天有人给我提亲来呢,还是大户人家的小姐。”
那人声音转淡,似含有无数叹息,“我听到你哭,才醒过来。你若是娶别人,我就走了。”
“我可没说要娶别人。”话不经大脑脱口而出,水生有天生的敏锐,瞪着眼问,“你是怎么知道我哭的?你在哪里?你是怎么知道的?”
“真傻,黑炭,我就在你心里。”
“难道,你是鬼?”水生一惊一诧,开始疑神疑鬼,不然怎么看不到这人的模样呢。不过,水伯说鬼都是死凉死凉的,这人的身子却是暖暖的。秋夜已有些冷,水生忍不住又往人家怀里靠了靠。那个,他可没有别个心思,只是想着两人挨得近,可以暖和些而已。
“你怕鬼?”
这倒没有,水生哼哼两声,翘着嘴巴反问,“你看,我像怕鬼的?”
水生眼珠转了转,便开始动心思,装出可怜巴巴的模样,“我现在什么都不记得了,一听你的声音,就觉着熟悉。今天有人给我说亲,不知为啥,我一想到成亲,心里有说不出的难过。”
“你是…”那声音带了几分关切,原本想说啥,却偏偏将话音一转,调侃道,“你给我做一回,我就告诉你,你是谁?”
“做?做什么?”水生一时没明白声音的意思。
接着水生便被人仰面压住,双腿被迫曲起,然后,小菊花被人一碰。水生条件反射的大吼,“死妖精,想造反啊!”
那声音里带了几分惊喜,“你想起我了?”
水生怒吼吼地,“想啥想啥?你再碰我一下试试,不踢死你。”
水生觉着那人是畏惧他的凛然正气,故此放开了他。
那声音许久没再出现,水生忙问,“还在不在?”
“在。”
“我是谁啊?你还没说呢。”
“你又没给我做。”声音也狡猾的很,最无耻的事,里面竟然还带着一丝委屈。
水生气苦道,“做个啥?我可是正经人。怎么能随随便便的跟人做那种事,现在让你在我被窝里没踢你出去,已经是大度啦。快说,我到底是谁?”
“不给做,你给我摸摸也成?”
水生直接怀疑在自己被窝里摸得着看不见的家伙是个色鬼。
“你给我摸五天,我就告诉你,你的身份。”
水生火大,“你现在不是摸啊!都跑我被窝儿来了,还要怎么摸啊!”
“那,也要给我摸小黑炭哦。”
水生不乐意的讨价还价,“三天。你不同意就算啦,我也不是很想知道以前的事。”
“三天就三天吧。”声音倒是很好说话,水生整个人被抱入另一个怀里,声音在他耳畔低语,“黑炭,我喜欢你。你忘了我,我也喜欢你。”
水生强调,“我不是忘了你,我连自己都忘了。”
“我不怪你。”
明明还不知道跟声音是个啥关系,听到这话,水生还是不禁暗暗高兴起来。他暗暗想,或许,我跟这色胚以前关系很好吧。不然,怎么我一听他的声音,就无端觉着安心可靠,就是心里的伤感也渐渐的淡了些去。就是,就是连这家伙死活要抱着他睡觉的事儿,好像也不是很难忍受。
水生没有记忆,却很懂的顺从自己的感觉。
只是,在梦里被人摸了一宿小弟弟,水生骨子里还很要面子要,再加上天性中的谨慎,这个怪梦,水生谁也没说。
第一七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