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枢一字一顿:“她这个,她这个是能传染的瘟疫呀!”

众人一听,同时后退:“啊?!”

叶大人颤抖着:“什么意思?”

天枢道:“意思就是,眼下虽然只有她自己是这般德行,过不多久,这个府里,很多人都会如此发疯,闹得也许更厉害!”

叶大人道:“先生所言,可是真的?”

天枢坦然:“你可以

不信。”

“那可怎么办?先生救命呀!”

天枢道:“把这个房间马上隔离。府上所有人三日不能进食,喝水只能喝最苦最烈的黄连水。所有的地方,人脚踩过的,手摸过的,讲话的时候唾沫喷到过的,全都洒上生石灰,反正你就洒吧,哪儿哪儿都洒上。哎……先这么办吧,没有发病的最好!有了再说。”

叶大人回头吩咐家人:“你们听见了?马上去办!”

“是!”

远宁在后面顿脚:“倒霉呀!”

叶大人道:“那,那远安呢?您怎么给她医治?用什么药材,针剂,我这就让人去找!”

天枢斜眼看看:“药材针剂没有用,要用火!”

叶大人:“火?”

天枢道:“对。这屋子里,四个角落,房间正中要放上十二个个火盆,屋子外面也用火盆围上。昼夜不停,炙烤上个三天三夜。大小姐要是能挺过来,就又跟活人一样,又是一条女好汉了!挺不过来,就拉倒吧。”

叶大人寻思了一会儿:“这治病的法子没听过,先生你,你不是要害我们家女儿吧?”

天枢:“你不信?好呀,那我走了!我看你还不算太老,满英俊的,再生一个也行。反正你现在两个孩子都是次品。”

远宁听了翻白眼。

叶大人想着给远安治病最大,一把抓住天枢,也不怪他胡言乱语:“好!就听你的!”

“哦对了,还有一事。大小姐被炙

烤期间,必须有一人在房间里伺候,加火加碳,给水给饭。我是不行,我最怕热了。也怕被传染上。你看谁来?”

在场所有人都互相看看,摇头不情愿。

天枢一根手指送到叶大人鼻子前面:“你这个爹爹这么着急你的女儿,我看就你好了。”

叶大人张张嘴巴:“……我……可以……”

叶夫人上前:“老爷不可呀!给远安治病要紧,可你是朝廷重臣,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你可对不起天后呀!还有,我和远宁,我们两个可怎么办啊?”

天枢不禁冷笑。

叶夫人转了转眼睛:“哎?我知道有个人能伺候远安。去,你们去把那个养马的小奴才带来。平时远安没少照顾他,眼下是他报答他主子的时候了!”

被几个精装家丁绑走的穆乐没一时又被带上来了,他转着手腕子,上面还有被绑过的红印。

看到天枢,惊讶无比:“老师父,怎么是你?你怎么上来了?”

天枢道:“我来救你主子呀。”

穆乐一听,大喜过望:“能救?你能救她?”

天枢:“我能。不过,你得帮我搭把手。三天时间,你就呆在这房里伺候,她要什么你给她什么,要水给水,要饭给饭,要打你你就让她打,反正不能让她离开这屋子。十二个火炭盆你看得好好的,不能有一个熄灭。否则这人就没得救了。听懂了吗?”

“嗯。听懂了。”

“不过也不只是这些。”天

枢斜眼看看众人,满脸鄙夷,“期间,你不仅跟着她一起被炙烤,也有很大风险被你主子传染上邪病。你懂吗?”

穆乐穆乐是坦然的,乖巧的,无比清澈的:“……嗯。懂。”

天枢看正他:“你怕不怕?你还留下来伺候吗?”

穆乐摇头又点头:“不怕。要留下来的。我就照你说的做,我来照顾她!”

“真这么义气啊?为什么?”

穆乐想了想:“……要是我这样中了邪,发了病。远安她也会救我。”

天枢哈哈大笑:“你不错呀!你比他亲爹后娘都强呀!”他言毕猛回头,冲着众人发狠,“你们还不赶快照我说的准备上!再耽误一会儿,她命可就没了!还不快去!”

叶大人等不敢怠慢,连忙依他所言去准备物事。

天枢对穆乐低语:“来……我再交代你几句……”

八(19) 乱成一团

天枢既已吩咐了给远安治病的法子,家人们不敢耽搁,当下照做,屋子内外火盆熊熊,却只有穆乐在里面伺候。

房子被烧得好热,穆乐满头大汗,仍不时往各个火盆里面加碳,时而看看远安,给她擦汗,不敢松懈。

远安慢慢醒转,虚弱地:“好热啊,渴死我了。水,我要水……”

穆乐连忙上来喂水,远安大口喝干,抬头看看,眼巴巴地,倒不似之前那要弄死所有人的凶悍。

穆乐一手给她枕着,一手拿着水杯,轻声问道:“醒了?”

“嗯。”

穆乐看着他眼睛,声音更轻了:“……认得我吗?”

远安看了半天,忽然哭了,紧紧抱住穆乐:“娘!娘啊!我想死你了!你怎么总也不来看看我,那天来了就做了怪样子吓唬我!这回好了,你又是原来的样子了!娘,我好想你呀!”

虽然连男女都认错了,但好歹不要杀人了,穆乐无奈,轻轻拍远安的后背,远安却还在大哭:“娘啊,这么多年,你知不知道我好辛苦啊。连个说知心话的人都没有,高兴不高兴都是自己,人人都说我快乐,其实那是假的!装的!我好想念你呀!而且,就算我不快乐,谁又在乎呢?!娘啊,你回来就不许走了!你就在这儿陪着我。”

穆乐心里别扭着,嘴里却温言相劝:“……行,娘就在这儿陪着你……”他回头看看火,又跟远安商量,“要不然你先睡一会

儿?”

远安抱得更紧了:“我不!我一闭眼睛你就走了!”

穆乐道:“不能。我不走。我在这儿陪你。”

远安脸紧紧贴在他身上:“给我唱个歌儿,哄我睡觉!”

穆乐哪里会什么睡觉的歌儿,想了半天,哼出一支奇怪的歌曲来糊弄她。

远安侧耳听听,狐疑地:“……怎么不是原来那首?”

穆乐道:“……娘闲着没事儿,新学的……”

远安:“哦……”

穆乐继续唱歌儿,远安渐渐睡着了。

穆乐轻轻放下她。

用帕子擦她的脸颊汗水和眼泪,穆乐心疼,眼睛红了:“你想你娘呀?你装快乐,好辛苦啊?我知道,我也在乎的……远安。”

天渐渐亮了。

屋子里面是这般光景,屋子外面也被仆人洒满了石灰,连大门口都是,呛得路人捂脸,大声咳嗽:“这是怎么回事儿啊?呛死人了!”

仆人拱拱手:“各位莫怪,实在是家里的大小姐生了病,洒石灰是为了防止传染呀。”

玉婶躲在暗处听了冷笑:“洒石灰能治得了她?那就怪了!不消几日,叶甫成的女儿就会死了,让她去给我的欢哥儿陪葬。哈哈哈哈…… !”

除了洒石灰,天枢不还布置了要喝黄连水的嘛,那玩意恶苦,远宁哪里守得住,叶夫人跟在远宁屁股后面要给他喝黄连水。

远宁乱扑打着:“我不喝,我不喝,苦死了!”

叶夫人恼怒:“你这个死孩子,不喝这个水,真染上

瘟疫怎么办?”

远宁要躲开,忽然摔倒在地,脸上全是石灰,当下疼得嗷嗷叫:“哎呀,我的眼睛!疼死了!疼死了!”

奴才们偷笑。

叶夫人气得发炸:“你们这些奴才,还不赶快去拿菜籽油给少爷洗眼睛!”

除了给远安治病的辙是真的,什么石灰黄连水都是天枢胡扯,叶府被他搅和的乱成一团,他却坐在凉亭里面摇扇子,快乐的:“小丫头在里面受苦,你们还想好过?活该!我玩死你们!”

叶大人从后面上来,恭恭敬敬地:“老先生有礼。”

天枢回头看看,倒是不见外:“叶大人?请坐请坐,不要客气。”

叶大人道:“感谢老先生对小女仗义相救,到现在还不知道老先生尊姓大名。”

天枢笑笑:“叶大人啊,当年在塞外,我被叶大小姐营救,我跟她也是缘分。之后一直被她藏在府上地库之中。实不相瞒,今日是我许久以来第一次吹风,第一次看看太阳,第一次听见鸟鸣。我这么一个从来不敢见天日的人。您真的想要知道我的名字吗?怕是知道了我的名字,对您也没有什么好处吧……”

叶大人到底在官场混迹多年,听了这话沉吟片刻,明白了些什么,装糊涂:“……原来是隐士高人。”

天枢也没再难为:“您这么说也行啊……叶大人手里的是什么?”

“哦,是工部转来的公函,想要申请一些研制灌溉水车的经费。”

天枢道:“在下对这些事情颇感兴趣,可否看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