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乐迟疑着,却被泥古拽走了。
泥古找了个小食店,带着穆乐坐下,小二端了刚出锅的包子上来,泥古往穆乐前面一推,可有个大方样子:“我这人啊,最喜欢交朋友,你这样的身手不应该被那帮小破孩欺负,
更不应该饿肚子。
你以后啊就跟着我混吧,啊?
跟我混,有包子吃。
哎我说,你可有个名字没?”
穆乐老实答道:“有的。”
“叫什么?”
穆乐把自己的腰牌拿出来让泥古看,上面两个字:穆乐。
泥古拿过来,摆弄那腰牌,颇新奇,穆乐又把它夺回去了。
泥古笑笑,并不在乎:”这样的腰牌我见过,你是从大户人家里出来的吧?”
“……”
“小孩我告诉你,越是在大户人家里面当差,人家才不把你当人看呢。
以后就跟着哥吧。咱们就做一对自在兄弟。
你也不用叫我哥。叫我名字就行。
我叫泥古。
叫我,叫我,叫我名字。”
穆乐起初不响,泥古便催促他:“叫我呀。叫我泥古……”
穆乐憋了半天:“……泥古。”
泥古欢喜:“哎对喽!再叫……来,吃包子,吃包子。”
他夹了个大包子放在穆乐盘子里,又给他倒上些醋,心想,平白无故捡着这么个小孩,他能帮自己做一票大生意呢!
六(7)紫金鼎
接下来几日,洛阳城这一片街面上真个是被一个黑色的俊俏少年搅得乱成了一团。
熟食档,肉铺,水果摊,事故全然类似:老板正收别人的钱,抬眼却见卖的烧鸡,火腿,桃子等什么物什被个小孩拿在手里,老板告诉他价钱,可是那小孩拿着转身就跑,老板抄起刀就在后面追,待到两人都走了,泥古上前把老板的钱匣子抄走。
同样的把戏,穆乐与泥古二人配合操作还真是赚了不少。回头在破庙里面碰头了,泥古一文一文地数钱,穆乐就蹲在一旁瞅着,泥古道:“好兄弟。你跟我还真是够意思。今晚上,我带你去个好地方乐一乐,怎么样?”
却说泥古那贼厮鸟能把穆乐往哪里带?就是南市场附近一家妓院。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大堂,老鸨上前,刁斜着眼睛,不冷不热:“这不是那谁他家老那谁嘛。上次的茶钱还没给呢。又来干什么呀?”
泥古大剌剌扔了钱给老鸨:“少废话,这是上次欠你的。那,把春花给我叫来。再给我这个小兄弟找一个姐姐陪!”
老鸨拿了钱霎时就变了脸,热情无比:“春花,你哥来找你了!秋月,快点,来招呼你弟!”
名唤春花秋月的两妓上来,各自搀扶了泥古和穆乐。穆乐平素在府里被远安拨拨头发,掐掐脸蛋都自然无比,可如今被别的女子夹着肩膀,这还隔着衣服呢,他已经好不难受,一边躲闪
着,一边被推推搡搡地上了楼。
话说此时,又有两个客人进了妓院,为首那人面庞英俊,身形挺拔,正是洛阳县衙的捕头赵澜之与属下孝虎。
老鸨一见连忙上前招呼:“两位爷,这边请,这边请。我给您安排最好的位置最好的酒,最美的姑娘,两位这边请。”
赵澜之摆了摆手:“妈妈不用麻烦,我们约了朋友,他应该就在这里了。”
赵澜之眼光一转,就见尽里面一个桌子上,一个穿着蓝衫的胖子搂着两个姑娘正大吃大喝,摸搜嬉笑。
孝虎低声地:“大人,是他?”
赵澜之轻轻点头:“没错。”
两人走到蓝衫胖子的桌子边坐下来,胖子看看他们,警惕地:“这是我的姑娘,我的酒菜,两位我不认识,你们不是我的朋友。那边请吧。”
赵澜之笑笑:“哎……周先生说的这是什么话,认识了不就能做朋友了吗。”
胖子惊讶:“……知道我姓周?”
赵澜之点头:“还知道您手里有我要的东西。”
胖子道:“哪一份?”
“紫金鼎。”
胖子喝了口酒,上下打量赵澜之:“您是买家?”
赵澜之点头:“没错,就是我。你带在身上了吧?”
胖子道:“当然,飞鸽传书商量好了的。我这就给您拿出来!”
胖子说罢用宽袍大袖掩脸趴在桌上,整个人仿佛扣成一个乌龟壳的形状,可是眨个眼的功夫,那袍子下面就憋下去了,赵澜之忽然发觉不
妙,手掌一拍,周礼贤的衣服塌陷了。
赵澜之眯着眼睛:“哼,他这是想要遁走!”
却说那脱了上衣的胖子忽然从桌子下面飞身而出,赵澜之几步追上,用刀背把他击倒在地上:“这点三脚猫功夫还想骗过你爷爷我!走吧,跟我们去县衙说话!”
胖子犹在挣扎:“谁知道你们是县衙的人,我还以为是要抢我的钱呢!我没谋财害命,凭什么要抓我!不服!不服!”
赵澜之上前,在周礼贤身上搜出来一个小器皿,他冷冷一笑:“周礼贤,洛阳城里面头一份的缺德兽!你没谋财害命?哼,你给盗墓贼销赃,更没天良!这不就是紫金鼎嘛!”
胖子滚在地上耍赖,高声大叫:“什么周什么?不认识!那是泥葫芦!什么紫金鼎!”
赵澜之再不跟他理论,随手把酒泼在那器皿上,再用蜡烛烧,紫金鼎的真皮子露了出来,妓院里围观的看客哗然。
那叫做周礼贤的古董贩子再不能抵赖,只低下头认栽,孝虎推了他往外面走。
赵澜之也正要出门,忽然一个人赤裸上身从二楼翻滚下来,正落在赵澜之脚边,额头朝下,摔了个狠的,狼狈爬起来,还要往外逃。
二楼的妓女秋月冲到栏杆上来:“哎哎,小兄弟,别跑啊!别往外跑呀!”
那人极是害怕,双手掩着胸前就冲出门去。
赵澜之无比讶异:那是远安的小奴穆乐呀!
秋月回了房间,怏怏然:
“哎呀那么俊俏的小弟弟,怎么跑了?倒是你这个腌臜泼才留下来。”
泥古手里拿着钱闲笑:“我是腌臜泼才,有这么阔气的腌臜泼才吗?”
春花给他倒了酒:“你可是发达了,走运了,说老实话,怎么赚了那么多钱?”
泥古道:“那,刚才那小孩没少帮我。”
春花道:“什么时候多攒点,把我赎出去吧!”
泥古喝酒,咬牙琢磨:人不发横财不富。这钱啊可不是攒出来的,我须得琢磨一票大生意”
要说管你是市井草民还是朝堂大官,谁的日子过得都不容易。包括远安她爹户部侍郎叶甫成先生。
这日议政厅里,尚书令正与诸位官员谈事,叶大人从外面进来,四处看看,转了半圈,自己竟连座位都没有了。
尚书令看到他,因问道:“哦,是叶大人啊,我们正在商量天后寿诞庆典的事情,你有什么好点子吗?”
叶大人吹着肩膀,老实答道:“大人,关于这件事情下官没有什么主意。”
尚书令道:“你手里的是什么?”
叶大人回答:“是十三县百姓请求减免苦役的折子。”
尚书令伸手,叶大人呈上,尚书令翻了翻就扔在了一边:“天后寿诞在即,我们需要上报一些好消息。关于南方十三县,要奏明天后如今工事进展顺利,百姓安居乐业。你折子上的这些事情靠后吧……
叶大人摊着手,讪讪然也没个办法。
六(8)洛阳游民
就在这个时候,叶大人那游手好闲的女儿叶远安再集市上与若干小孩围坐一圈,正在看一位独眼先生画画。
正在坊间巡查的赵澜之远远看见了远安那个尖尖的小脑袋,窄窄的小肩膀,仍扮成一个小厮模样自欺欺人呢,便想要上前打趣她两句,犹豫着走近了书画摊位,看着远安,他倒先笑了起来,自己都不知道。
忽然一个小偷凑上来,夺了远安的钱袋就跑。
远安立即发觉了,腾地跳起来,追出去。
并没多远,远安从后面飞脚踹倒小偷,狠狠摁在地下,她这人待自己人最亲,待坏人就最是心狠手辣,这下逮住了小偷,抡圆了拳头,狞笑着砸了好几拳。
她还不尽兴,可那只有一只眼睛的画家不知何时也跟了上来,抬头就把远安的手把住了,生生压了下来。
这人正是薛菡。
他上下打量远安:“这位公子买过我的画儿,我一向觉得你是个良善之人,为何这般野蛮凶狠,出手就伤人?”
远安哪有耐心跟他废话,皱了眉头道:“你这画画的给我让开!说我我出手伤人?是那小偷顺走了我的钱袋子!”
小偷站起身,回头,竟是个小孩,被远安打得流了鼻血。
远安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