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安:“……你没牙疼过吗?有时候疼得厉害了,会带的全身疼,我这不就带到肚子上了。”
赵澜之摇头无奈:“……叶公子,咱们都忙,让石头出来答话吧!”
远安低头,知道这大白天怎么也混不过去的,便吩咐下人叫石头上来,打算见机行事。
不一时,石头抱着一筐干草就上来了,他本来就是个喂马的孩子,没见过什么世面,又拜托远安劫狱,一见穿着官袍子官靴的赵澜之,霎时就心虚了,跪在地上哆哆嗦嗦地:“小主子,您要见我?”
远安上前几步,扶他肩膀,暗中使眼色:“石头呀,这两位是县衙捕头,怀疑你昨晚上劫狱,还私藏人犯。有没有这回事?你从实说来!要是敢撒谎,我就扒了你的皮!”
石头倒是知道配合,看看远安,看看赵澜之,哼地傻笑:“大人,主子,我得是有多大的胆子敢做这种勾当?没有,没有!小人不敢!”
赵澜之上来,倒是和气地:”小兄弟,没撒谎吧?”
“得长多少个脑袋敢骗您呀!”
远安就势一把把石头推开:“赵大人,这我跟您打个包票,这孩子老实着呢,劫狱那么大的事儿,他怎么能敢?你若是不信,也行,要不然您就在我这院子里面搜一搜,看看能不能找到那杀人的段小玉?”
赵澜之闻此言忽然回头,目光如炬,
紧紧盯着远安:“我几时跟叶公子说过,那人犯姓段呀?”
远安转转眼睛:“……石头的事儿我都知道,前两天说有个同乡段小玉犯了人命官司……”
赵澜之居高临下,与远安面相了好久,颔首而笑:“主仆关系真好。”
远安喏喏:“是呀是呀。”转身擦擦额上的汗:怪我这张破嘴!
赵澜之却不再纠缠了,抱拳道:“公子,我也没有长那么多的脑袋敢搜查叶府。话问明白,公务也就办完了。叨扰叶公子了。”
远安心下一松,赵澜之却继续说道:“不过在下还是要提醒几句。劫死囚不是小事,如果谁以为自己手段高超或者有什么高官背景,能够浑水摸鱼,侥幸逃脱,那就错了。官府将会发通缉令,悬赏捉拿此人。换句话说,一个死囚跑了,绝不是我们两个捕头在追踪她,她会被无数只眼睛跟踪,举报!插翅难飞!最终只有归案服刑一条路!而斗胆劫狱者,也绝对难逃法办!”
赵澜之这几句话掷地有声,远安听完已经更为心虚,眼珠子都不知道往哪个方向看,而石头闻言几颗大汗珠子已经从头上滚了下来,浑身筛糠一边的发抖。
赵澜之看着他笑了,正是他最擅长的皮笑肉不笑。
远安见石头这是要穿帮,当下急了,上去飞起一脚,厉声地数落他:“早上就说发烧了,到现在还不吃药!抖什么抖?!捕头大人还得以为你主人我
刻薄你!病都不给你治……”
赵澜之拱拱手:“叶公子,在下告辞。”
远安赶紧说道:“夏叔送客。”
赵澜之与他属下孝虎就这么走了,石头与远安相互看看,主仆二人各自惊魂未定。石头带着哭腔:“小主子,这,这怎么搞的,怎么洛阳县衙的人追到这里来了……”
“别,别,别害怕。”远安抓起一把干草给石头擦了擦汗,“今晚上,今晚上我就把你跟小玉送走喽……”
元月高悬,更鼓阵阵,整个洛阳城都差不多睡着的时候,三人两骑从叶大人府后门出来,在夜色下飞奔前行。及至密林深处,大运河边,几棵被雷劈坏的大树纵向倒在礁石上,成了一个天然的栈桥,三人下了马,正是远安,石头和小玉。
远安看看月亮:“时辰差不多了,咱们先在这里等会儿。有私船路过,给他们些船费川资就能带你们走。哎,今天运气好,这就来了,来了艘船。起来,别挡着我。”远安用手里的硝石打了个火,那艘船靠在了岸边。
两个艄公穿戴着斗笠蓑衣立在船头。
远安朗声与他们说话:“去哪里的?”
“定阳城。”
“顺路帮我捎两个人走吧,就在定阳下船。”远安道。
“行呀……二两银子一个。两个人就是四两。”
远安翻翻白眼:“还真会做生意呢!——那,我给你六两。你把船撑得快点。茶饭伺候勤快些!”
艄公痛快地:“行啊!爷请上来吧。”
一(6)过招
远安扔了银子给艄公,转身又往石头手里塞钱:“还有这些银子,石头给你,千万别回家乡,这几年都不能回去。找个没人认识你俩的地方。买块地种。
记得了?”
“记得了,小主子。”
“你妈妈那里你别担心,我让夏叔给她寄钱回去。”
石头含泪:“小主子,你待我真好。”
远安拍拍石头肩膀:“你的马喂得好!说实话,我心里也舍不得,再找个好的马奴,也不容易啦。不过,这是好事儿!你钟意这个姑娘,信得过她纯真善良,这是你们两个的福气!可要珍惜!”
小玉和石头当即给远安跪下磕头:“小主子的话,我们到死都不忘!”
艄公着急了,在船上催促着:“我说你们走不走呀?!”
远安赶快扶起小玉和石头:“走吧,走吧,别耽误时间了。”
石头与小玉上了船,石头与小玉在船舷上给远安下跪道谢。
远安挥手告别,心里面有些依依不舍,也有些大功告成的轻松,转个身就要上马回家睡大觉去了,忽然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儿,这风不太对劲儿,水也不对劲儿,月色不对劲儿,那艘船,那两个艄公就更不对劲儿了——他们撑船的手艺可是不太熟练呀……
远安猛一定神,赫然看见一身蓑衣的船家脚下的靴子,正是双厚实白底干干净净的官靴!远安心里咯噔一下,随即大喊:“石头!小玉!快回来!”
水声激荡,船上的
石头与小玉看见远安比比划划。
小玉纳罕:“小主子在说什么呀?”
石头搔搔头发:“好像是……她让咱们千万别回去。”
小玉道:“好像不是呢……”
身后的艄公说话了:“当然不是,他是让你们快回去!”
小玉与石头大骇,回过头来,那两个艄公摘了帽子,显出本样,正是洛阳县衙的捕头赵澜之和孝虎!
赵澜之冷冷道:“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孝虎,把他们两个绑了!咱们再去逮他们家的小主子!看看王法怎么治一治这个胆敢劫狱的公子哥儿!”
孝虎二话不说立时擒住石头与小玉二人。
岸上的的远安看到了这一幕,急得跳脚,咬牙从怀中掏出银白色的骷髅手,一下子掷到船舷上,那骷髅手最是精致好用,抓住船舷,远安扣动机关,收起绳索,飞身而上,眨个眼,人就到了船上。
赵澜之上下打量远安:“劫狱的果然是你。你那骷髅绳索我认得,谁给你做的呀?”
“费什么话,小玉是我救出来的!你早就知道了吧?!”
赵澜之拧了拧袖子口,饶有兴味地看着远安:“盯了你一整天,果然晚上跑出来了!小贼呀,你还不够稳当,你看,你们侍郎府我不能搜,可你自己却出来了,你呀,江湖经验还不够……”
远安闻言大怒,抽出腰带,握在手里一抖变成一把软剑:“那你看我剑法够不够!”说罢便冲上去,与那赵澜之杀作
一团。
远安与赵澜之拆了二十几招便已经分出高下,她蹦蹦跳跳都是些花架子,哪里是那职业捕头赵澜之的对手,几次都被他刀锋扫到眉毛,赵澜之有心手下留情,远安暗中还得意自己功夫又有精进呢。
不知何时,风浪骤起,小船摇晃着被推到江心。
赵澜之不想再战,翻手腕,横了刀刃直推过去,远安挥剑来挡却来不及了,眼睁睁看着那刀刃就贴着自己脖子了,不敢再跳了,一动都不敢再动,老老实实地立住。
赵澜之看着她那张脸,他是颇为无奈的:“……你怎么这么难缠呀……昨天今天跟我打了两场,我真能杀你七回了……”
远安撇嘴:“别吹牛了,昨晚上不还是被我耍的够呛!”
赵澜之笑道:“这倒是,你那些暗器玩意算是好用。行了,到此为止吧,束手就擒,跟我回衙门去。你看……我都烦你了……”
远安大怒:“我哪里烦人了?!……我比你烦我更烦你!”
“你胆敢劫狱,罪无可赦!”
“是你们不分青红皂白,胡乱断案,冤枉好人!”
两人又打了起来。远安虽然穿着男装,但到底是个姑娘,脸皮是薄的,被赵澜之说“烦人”已经气得七窍生烟,如今每一剑刺出去都是要赵澜之的命一般,赵澜之想抓活的,船上空间又小,到底是不得施展。
孝虎想要上来帮忙,远安抽了空档飞出铁骷髅手,扣动机关将他捆住,骷髅手抓紧了孝虎的哽嗓咽喉,孝虎大叫。赵澜之上前营救,船身忽然剧烈晃动,远安的剑封在他咽喉处。这一番是赵澜之定住不动了。
一(7)三日之约
片刻,赵澜之冷静下来,贴着剑尖儿回头问远安:“你想干什么?”
“放石头和小玉走!”
“我要是不呢?”
远安笑笑:“你要是不,我就先抹了你的脖子,再给你的那个帮手放血。然后再放他们两个走!差不了什么,一回事儿!”
赵澜之仔细看着远安,特别不理解:“你爹在朝廷上做官,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你知不知道你要是杀了官差,你们会怎么样?!”
远安:“我这人就是可着性子办事儿,有什么结果,到时候再说。”
赵澜之忽然笑了:“还真有点脾气。”
远安执剑逼近,紧张地威胁着:你不信呀?你以为我跟你开玩笑呢?”
赵澜之一动不动,毫不相让,他冷冷地看着远安,已然在回答她:就算是杀了他,也别想走……
远安真的要刺死他了,一滴汗从头发里渗出,流进眼睛里——
被缚住的小玉忽然大喝一声:“你们都住手!”
众人看向她,小玉咬紧牙关,坚决的,绝望的:“官差大人要的,无非是要捉我回到牢里去,砍头行刑。又何必让小主子为难?我绝不能连累别人!小玉这条命不值钱,可也不想蒙冤而死!我这就投江,了结自己,我要干干净净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