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今日一直在想着这个事儿,如今也有点疲乏了,便偎依在容王身上,轻轻地道:“我昨日问你,你会不会帮我欺负她们,你说会。可是现在你已经把这件事查清楚,又揭露出来了,你做得已经够多了,接下来我也不希望你做什么了。”

容王拧眉,淡声问:“为什么?你心里不是有恨吗?难道你不想看着她们下场更凄惨,看着她们为她们对你做的事情付出更大的代价?”

他的话,意有所指。

不过阿宴并没有想那么多,他以为他讲的是昨日的事儿。

阿宴垂眸深思一番,最后终于轻快地抿唇笑了,仰脸望着容王:“我现在心里并不恨了,一点也不恨。因为恨也是需要力气的,需要我付出心思的。现在我和我的永湛在一起,觉得很开心。”

她抬起纤细的臂膀,揽住他的脖子,温软地道:“我只想把心思放在你身上,只想陪着你就这么好好地过日子。她们不值得我花费那样的心思。”

她踮起脚尖,温软的唇努力地吻上他俊美的下巴:“我也不希望你在这方面费心思了,因为你是尊贵的容王,你有很多大事要去做,你说你要帮皇兄扫平一切障碍,那么你该想的是家国大事,而不是因为我而去想着再去算计一个已经被冷落不会再翻身的后宫女子。”

容王低首凝视着阿宴,清冷的眸中有动容之意,他摩挲着阿宴的腰际,哑声道:“阿宴,其实我很高兴你能说出今天这番话。”

他忽然忆起,上一世死去的阿宴,临死前紧紧抓着一个荷包,两眸都没能闭上。

她手里的荷包,是亲手为沈从嘉绣的,却没能送出去的,于是临死前就那么握着。

容王在后来的光阴里,曾经无数次猜测,她临死前想着什么,可是想来想去,却只知道,她心里必然是充满了不甘和怨恨,所以至死不能合眼,心里必然是有着无穷的遗憾,所以怎么也放不开那个荷包。

如今的阿宴,能够说出这番话的阿宴,是不是意味着她已经可以真正放下沈从嘉,放下那前世之事,平心静气地开始新的生活了。

他的手动了动,抚摸着阿宴的后腰。

“阿宴。”

阿宴趴在他怀里,听到这个,抬起清亮的眸子:“嗯?”

容王笑了下:“阿宴是不是觉得我的手总是很凉?”

阿宴不解地点头:“是啊。”

容王低低叹了口气,眸中有着让人看不懂的深沉:“那是因为,很久前,我触碰到了天底下最冰冷最冰冷的……”

容王说到这里,停住了他笑了下,并没有细说,只是轻描淡写地道:“从此后,我的手即使放在暖炉之中,也感觉不到温度。”

阿宴不能明白他的话,不过她望着容王,却看到他眼眸中荒芜的寂寥,仿佛他依然是那个孤零零地站在阁楼上俯视着这个天下的帝王。

她看了好久,最后终于将他的手抓过来,捧在手心,用唇轻轻地哈气,低声道:“我每天都帮你哈气,这样就不会冷了。”

容王眸中微动,望向阿宴,轻轻地道:“嗯,好。”

说着这个的时候,他俯首下去,轻轻吻了吻她温暖而清澈的眸子。

他想,他是永远不会告诉她,自己有多么庆幸,一切能够重来一次。

这一次,他终于不必在那个下雪的冬夜里,亲手抱着浑身僵冷的她,将她放入棺木之中。

回忆起来,那好像是他上一世唯一一次,有机会那么抱着她。

90|怀孕

自从四姑娘怀孕的消息传出去后,敬国公府的老祖宗大太太那一个个是喜上眉梢。紧接着,传来消息的人小心翼翼地说了四姑娘算是被禁足在宫里,以及那孩子生下来就过继给皇后的事儿,老祖宗依然没当回事:“都是自家姐妹呢,何必计较这个,再说了,这若是个皇子,过继在皇后那边,可就是太子了,四丫头应该高兴才是。”

大太太听了这个,却是皱着眉头:“这阿凝被关在后宫,这算什么事儿啊?也不知道因了什么得罪了皇后,可是和皇后有关?”

她皱眉苦脸地叹了口气,手心手背都是肉,这两姐妹,可别反目成仇。

老祖宗却连连摇头:“你啊,想得太多。这一个笔写不出两个顾字,都是我顾家的丫头,无论这皇子生下来养在谁那里,可不都是我顾家女儿的皇子吗?再说了,皇后素来是最疼爱阿凝的,哪里还能害那丫头不成!”

大太太听着这个,也就只好不去想了。

而阿宴呢,自然更不去想这件事了,她最近不知道怎么的,身子有些不适,总觉得病恹恹的。偏生这几日容王一直忙着军营的事儿,早出晚归的,也就没和他说起来。

原本府里的欧阳大夫在,倒是可以请他来过一下脉,谁知道因着这几日容王准备战中的辎重,倒是要备一些药草,于是就请了欧阳大夫去帮着看,是以欧阳大夫竟也不在府里。

惜晴见了,便说请个御医过来看看吧。

阿宴倒是没在意,想着原本也没什么大事儿,再说了,过几天就是宫里的御医过来给她请脉的时候了,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不过是有些精神疲乏罢了,哪里急着要请大夫过来看呢。

这一晚,她正坐在窗前翻看着一本琴谱,这本琴谱还是从容王的书房找出来的,容王琴技非常高明,阿宴喜欢听他弹琴,如今偶尔也看看琴谱。

正看着的时候,阿宴便觉得眼前有些发晕,忙用手支住,一边叫着惜晴。

惜晴见了,吓了一跳,忙过来扶着她躺在榻上。

阿宴拧眉:“惜晴,找人去叫大夫吧。”

此时此刻,她忽然觉得自己太大意了,重活一世,身子上的事儿,还是要谨慎的。

惜晴也是担心她,听她说这个,忙一边叫来丫鬟过来伺候她,一边出去吩咐要大夫的事儿。

谁知道这惜晴刚走出暖阁,那边容王就进来了,见到她慌里慌张的,拧眉问道:“这是怎么了?”

惜晴一见了容王,顿时有了主心骨:“王妃刚才看书的时候觉得头晕,说是要我去请大夫呢。”

容王这边不待惜晴的话说完,一个箭步过去,来到阿宴身边:“阿宴,怎么了?”

阿宴刚才觉得头晕,现在却又感觉好些了,仰脸望着容王:“就是刚才有些头晕。”

容王抬手要摸摸阿宴的额头,可是他又意识到自己的手太凉,于是便顿住,吩咐惜晴道:“把素雪叫来。”

惜晴一愣,不过还是赶紧点头,唤来了素雪。

容王冷淡的目光扫向素雪,带着凌厉。

素雪一见,忙跪在那里。

容王轻声吩咐道:“速去军营中,把欧阳大夫叫过来。”

素雪低声道:“是。”说着转身就出去了。

这边惜晴看愣了,想着素雪一个丫头,怎么就跑出去这么轻大夫了?

阿宴此时也略精神了些,看着这番情景,倒是没说什么。

容王这边将手插进了被褥中,被褥中放了汤婆子,他摸索上前,暖着手,同时担忧地凝视着阿宴:“除了头晕,还觉得怎么样?”

阿宴摇头:“只是刚才一时头晕而已,现在觉得好多了。”

她想着白日的情景,道:“这几日倒是觉得身上疲乏。”

容王拧眉沉吟片刻,忽然道:“你这个月的月事不曾来吧?”

阿宴听着容王陡然提起这个,脸红了下:“是不曾来,不过——”

容王眸中幽深,挑眉道:“不过什么?”

阿宴有些不敢置信,又有点不敢去想,便道:“不过只是晚了五日而已,说起来晚个几日,倒也不是没有。”

容王低哑地笑了下:“上个月你才请过脉的,平日又注意修养身子,应该不至于有什么事儿。等下欧阳大夫过来,再请他给你过下脉吧。”

阿宴轻轻点了点头,一时想着容王所想的那种可能,便有些紧张。

她上辈子盼了十几年的事儿,怎么可能就这么轻易地实现了呢?

容王见她拧着眉在那里想,便坐过去,搂着她道:“怎么了,觉得不可能是吗?”

阿宴靠在容王的肩头:“是觉得不太可能,我们也才成亲几个月而已。”

容王看着她咬唇皱眉又期盼的样子,不由低笑出声,忍不住抬手,捏了捏她的鼻子:“你看凝妃才进宫多久,不也有了吗?”

阿宴听到这个,眸中绽放出期盼的光彩,不过很快又纠结起来:“人家是人家,到底和我不一样啊!”

话说这么说,她其实已经忍不住抚摸下小腹那里。

那里会不会已经有了她和容王的孩子呢?

容王听到这个,忽然笑出声了,他抿着唇,眸中都是笑意,说出的话却是别有意味:“怎么?你是不相信我的能力?”

阿宴听到这话“啊”的一声,这个时候,竟然还有心情逗她,干脆趴进他怀里,拿拳头捶着他胸膛:“是,你行,你厉害着呢,你一夜七次……”

话说到这里,她红透着脸,是说不下去了。

于是越发用拳头捶着他胸膛:“我在担心呢,你怎么竟然还和我说笑!”

容王望着阿宴,收住笑,握着她捶打过来的拳头,认真地道:“阿宴,你真得不必紧张。左右你我身体都没有问题,即使这个月没有,那就下次,下次没有那就下下次。你我都这么年轻,我又这么勤快,没有种不上的道理。”

阿宴一听这话,顿时瞪大了眼睛,诧异而羞耻地望着容王。

什么,什么种不上?

阿宴羞愤地望着容王:“你怎么可以说出这种话来!”

这还是那个尊贵的容王殿下吗?!

就在这时候,那边欧阳大夫已经被人用快马急匆匆地给驮回来了,这来得也够快的!

一时这屋子里的丫鬟们忙起来,放下帐子,收拾各处,很快这欧阳大夫就进来给阿宴把脉。

阿宴原本和容王那么一闹,倒是放松了许多,此时欧阳大夫过来把脉,她不由自主地看向容王。

容王就坐在她身边,握着她的手。

她终于忍不住笑了下,想着没有就没有,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

这边欧阳大夫闭眸把脉片刻后,那脸便笑了起来:“恭喜殿下,王妃这是有喜了。”

这话一出,一旁的惜晴和众丫鬟们都一个个喜出望外。

容王则是瞬间转首看向阿宴。

阿宴是在那里呆了片刻,终于忍不住问道:“有喜,是那个意思吗?”

这句话,她大约听别人提起过,总觉得距离很遥远,如今被这欧阳大夫用这么轻松的语气就这么轻易地说出,她有点不敢相信。

这欧阳大夫见了,忍不住越发呵呵笑起来:“王妃,你这是滑脉,有喜了。”

滑脉……这个阿宴是知道的!

她一时喜得不知道如何是好,在那里怔怔地望着容王,眸子里噙着一点喜悦的泪花。

半响后,她终于哑声说出几个字:“我怀孕了。”

说完,她忽然笑着,倒在那里了。

这下子,可把容王惊到了,幸好欧阳大夫就在身边!

这欧阳大夫也是唬了一跳,忙过去把脉,这一把,不由道:“王妃这是大喜之下,心气逆乱,心血受损,这个倒是不打紧的,我写个方子,一则是安胎,二则是补气血。”

容王握着阿宴的手,粗哑的声音连连点头:“好。”

这边欧阳大夫又吩咐道:“如今王妃既怀了身孕,平日里万万不可太过大喜大悲,以免受七伤之痛。”

容王听了,自然是连连答应。

一时这欧阳大夫开了方子走了,自有丫鬟去跟着配药,容王就这么守在榻前。

此时外面都已经大黑了,屋子里只亮着一盏夜灯,帷帐里光线昏暗,他半躺在那里守着她,低头凝视着她柔和精致的小脸儿。

一时有些忍不住,便伸出手来,钻进了被褥中,摸索着去抚摸她的小腹。

被褥中的她,尚且穿着薄棉贴身小袄儿,他就这么轻轻分开那小袄儿,直接摸上她依旧是平滑的小腹。

她的腰肢非常细软,小腹那里平滑细腻,那是一个给他带来无数消魂夜晚的柔媚之处。

不过这里,现在因了他们那些夜夜狂猛的事儿,竟是已经有了他和她的孩儿吗?

也不知道是哪次,就这么有了。

正想着的时候,阿宴也醒了,睁开惺忪的眼睛,见是容王在,疑惑地问:“这是什么时候,我睡了多久?”

容王见她终于醒来了,忍不住亲了亲她的眼睛:“你不过睡了半个时辰,如今感觉如何?要不要吃点东西?”

阿宴却仿佛根本没听到这个,她此时已经想起来自己有孕的事儿了。

她顿时笑起来,笑得合不拢嘴,眉眼间都是幸福:“永湛,我怀孕了呢!”

容王笑着点头:“是。欧阳大夫说了,如今怀孕三十四天了。”

阿宴伸手,搂着容王的脖子:“永湛,我怀孕了,怀了你的孩儿。”

昏暗的光线中,容王定定地望着半倚靠在自己身上的女人。她眉眼间都是幸福的光彩,两颊白里透着绯红,双唇水润润的嫣红,她又生得五官精致柔美的,这样的她,怎么看怎么跟个绝艳的尤物一般。

容王温柔地抚摸她的后背,低哑地道:“若不是你现在有了身子,今晚我定然不放过你。”

狠狠地弄她大半夜,这种事儿也不是没有的。

如今却是再也不敢了。

容王其实上辈子临死前,也没个自己的孩子,如今阿宴竟怀上了,他难免得谨慎些。

谁知道阿宴一听到他这话,顿时小心起来,提防地看着他:“从今日起,你可不能跟个恶狼似的。我听说怀孕之后,很多夫妻都是分房睡得,要不然你我也——”

这话还没说完呢,那边容王便捂住她的嘴:“分房?不行!”

阿宴低哼:“前些日子,是谁还闹着要和我分房呢!”

容王顿时无言以对,半响,他终于挑眉:“阿宴,你不能刚怀上,就把我赶出去吧?”

他停顿了下,又蹦出一句:“好歹我也算是有功之人。”

阿宴想想也是,其实她也有些舍不得每晚搂着他睡的温暖,每每搂着他,总让自己有种莫名的踏实感。

当下她抿着唇,想了想:“也可以不分房,不过你我要约法三章。”

容王听着那约法三章,忽然觉得有些头疼,一时竟莫名有些委屈。

他绷着脸,问道:“什么约法三章?”

阿宴笑着道:“一,以后不许碰我了。”

容王脸色变得很黑,不过还是点头:“这个我也明白,还有其他呢?”

谁知道阿宴却笑着道:“其他的我还没想出来呢,先这么着吧,等我想出来再和你提。”

容王眸中泛起一丝无奈,不过他还是摸了摸阿宴的头:“没事儿,你慢慢想吧。”

什么时候想出来什么时候算。

反正他肯定得照办的,不是吗?

91|怀孕2

阿宴有了身孕的消息,迅速传到了皇宫内院。当下皇上自然是大喜,特意把容王召进宫去,详细地聊了一番,高兴得很,只觉得他们兄弟二人,这要有子嗣,一下子就来了!

当下还命人赏赐了诸般宝物,却都是一些罕见的金银珠宝等物,另外也有一些诸如外间进贡的千年雪莲千年人参等滋补之品。

皇后那边也得到了消息,这个时候的她自然是不甘落后,唯恐表现不当惹了皇上不快,当下也赶紧赏赐了物事给容王妃,她倒是细心一些,赏赐之物有各色绫罗,上等的布匹诸如软烟罗等,那都是各地进贡的,说是以后给孩儿做衣服什么的,都比普通的要好。除此之外她也赏了诸多孕妇补给之品,还特意派了几个有经验的老嬷嬷过去。派过去的时候,又担心如同上次一般惹了容王不快被谴责回来,思量一番,把那群嬷嬷好生教训一番,说好了要她们到了那里务必听从容王妃的吩咐。这些嬷嬷当下到了容王府,对阿宴可算是毕恭毕敬,当个奶奶一般小心奉承伺候着。

其实容王府自然不缺这个的,不过是皇后要表示自己的一番心意罢了。

而在宫外,这个消息也很快传到了燕京城各豪门贵府中。其实自从阿宴嫁给了容王后,也时不时有那拜帖请帖投过来,阿宴并不喜这些,又和容王正腻歪着呢,容王哪里舍得她去见别人,况且又下着雪,是以也没怎么走动过。

如今呢,趁着她有了身孕,一时各处的礼品拜帖都统统送了过来,真跟雪花一般。阿宴也没精神管这些的,她其实从来都不太爱这些应酬,如今怀了身子,容王对她小心谨慎,怕她累到,她自己也是上心,更不愿意为那些琐事烦忧,当下就把那些拜帖以及各色礼品都统统扔给了惜晴,让她带着手下一般丫鬟打理。

惜晴昔日也曾跟着她去打点茶庄,后来在府里又规整府库,也确实是个能干的,把那些打点得妥妥当当,实在是让人挑不出半点毛病。

因为这个,容王倒是很满意,借着这个机会,便越发有把惜晴往外送的意思,甚至提议着也该给她说门亲事了。

以前他和阿宴亲热,总觉得从旁杵着一个人,小心谨慎地提防着他,仿佛怕他欺负了阿宴似的。如今这人不总在跟前晃了,顿时感到舒心了。只可惜的阿宴这怀了身子,是再也不可能让他如何了,无非是搂着亲亲。

每每亲起来,他血脉贲张的,也实在是难受,比十三四岁那年夜里梦到她那会儿还憋的难受。那时候还不知道这滋味,无非是干想,如今尝了,却是食髓知味,

于是容王殿下,这几天的脸阴晴不定,看得周围的丫鬟嬷嬷们很是胆战心惊。

有时候他对着她的王妃,笑得温柔,那清冷的眸子仿佛被春风吹过,柔和得仿佛外面千树万树都已经桃花开。有时候呢,他又抱着他那王妃,默默地看着,一声不吭,不喜不怒的,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这个时候,除了那王妃,其他人别提是说话,就是喘气儿,都得憋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