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王被她那探究的目光有些不自在,只好别过脸去,冷硬地道:“你看什么?”

阿宴见了,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容王俯首,骤然狠狠地吻上了她的唇,一边强硬而霸道地吻着,一边低声喃道:“女人,今生今世,你只能看我,不许看别人!”

即使是他亦父亦兄的皇兄也不行!

容王可是不曾忘记,当日若不是他去的及时,怕是阿宴已经被收纳入皇宫之中!

他那个皇兄,见过多少女子都不曾多看一眼,可是当日翻那画册的时候,只看了一眼便赞阿宴之貌美。

当然这些话,容王是永远不会对任何人说出口的。

而就在这激吻正浓,两个人都有些意乱情迷的时候,忽觉得这马车一声颠簸。

竟然是骤然停了下来。

容王低首,望着怀中阿宴那嫣红晶亮的唇,还有那灿灿生辉的眸子,他勉强抬起脸来,黑着脸对外面,用冰冷至极的声音道:“怎么了?”

一时有侍卫慌忙上前:“启禀容王殿下,这里有一辆马车在前方骤然停下,为怕撞上,我们只能自作主张,停下马车,惊扰了殿下和王妃,还请殿下和王妃责罚!”

容王挑眉,语气低冷而危险:“这是哪位贵人,竟然敢惊扰本王的车驾?”

侍卫嗫嚅了下,终于道:“好像是敬国公府老祖宗的车驾。”

容王听了,低首,望了眼怀中的阿宴,淡淡地道:“敬国公府乃本王皇兄之岳家,既如此,看在皇兄的面子上,本王不做计较。”

可是那侍卫却犹豫了下,终于狠心又道:“可是老夫人那车驾,仿佛是坏了……”

这怎么说也是当今皇后的祖母,路上碰见了,又是这下雪天的,他不好不对容王提及。

容王一听这话,挑眉,冷冷地道:“这和本王又有何干系?还不快快赶路。”

他这话一出,那侍卫是一句话不敢多说了,连忙命令起驾继续前行。

阿宴在容王怀里,眨了眨眼睛,不解地道:“也不知道老祖宗怎么在这个天出门。”

按说老祖宗不应该是正高兴着吗,两个孙女都进宫,一个皇后一个凝妃。

容王抬手,捏了捏阿宴的鼻子,低声不悦地嘟囔道:“都说了,这些无关紧要的事儿,你不要多想了。”

*****

马车在雪地里又行了半响,这才来到宫中。进了宫,夫妻二人自然是乘坐了辇车进去,这辇车因为是宫中公用的,倒是不如自家马车上舒坦,惜晴从旁,将早已备好的暖脚炉赶紧奉上了,替阿宴暖和着。

因为他们来的已经晚了,这辇车就直接奔向了皇后的翊坤宫,一到了这里,只见翊坤宫里倒是喜气融融的,挂着灯笼,雪地里有银树,也都挂上了灯。

在这灯笼的照耀下,那雪地就成了各种颜色,光影交错,迷离夜色,真是一个琉璃米分彩的世界。

容王挽着阿宴的手,步入殿中,却见殿中也是张灯结彩的,更有夜明珠高高悬在一旁,把个殿中照耀得犹如白昼一般。

仁德帝此时正高高坐在宝座之上,一旁陪伴着的是孝贤皇后。

就在孝贤皇后的下侧,昔日的四姑娘,如今的凝妃,妆容精致,云鬓风钗,傲然坐在那里。

见到容王和阿宴走入,却见容王一袭黑色的锦衣,上有五爪金龙,头戴明珠抹额,端得是一个尊贵非凡,气度昂然。

他从容地步入厅中,手边牵着的是阿宴。

此时的阿宴,早已不是昔日那个在敬国公府中动辄被教训的庶房里长出的姑娘。

她梳着双刀髻,双髻峨峨入云,头戴六尾风钗,风钗华贵精美,意态从容,就这么被容王挽在手心,款款行来,犹如踏在水上般,柔情绰态,妩媚纤弱。

她不失小家碧玉的娇媚和清丽,却也已经隐隐有了几分皇家王妃的优雅闲适,从容惬意。

新晋的凝妃,看到此情此景,将指甲几乎掐到了肉里。

83|宫宴秀恩爱

她打小儿就喜欢着那个俊美清冷的九皇子,一直希望能成为他的王妃,盼着这么多年,却被一个不起眼的阿宴就这么抢走了所有属于她的荣宠和风光。

明明小时候,大家都说她和九皇子才是一对金童玉女的!

阿宴又凭什么抢走。

她怎能不恨。

皇后娘娘早就注意到妹妹这般失态,不由脸色极其难看,当下轻轻咳了声示意。

这凝妃得了姐姐的提醒,这才陡然醒转过来,做出一副高贵清淡的神情来。

而仁德帝,倒是没注意到他这位新晋的皇妃这般失态,他只是望着那个挽了王妃的手缓缓走进来的弟弟,却见他虽则脸上依旧清冷,可是眸中隐约可见的一丝柔软。

当下仁德帝严肃的脸便笑了下,招呼着容王,又命人请他入座。

容王带着阿宴,先是拜见了仁德帝,然后才坐在仁德帝的下首那排座位的首位上。

这果然是一个家宴,除了仁德帝以及容王,到场的都是仁德帝的后宫妃嫔,有皇后和凝妃,也有其他阿宴还叫不出名字的妃嫔,每一个都是姿容不凡,珠围翠绕,艳妆华服,一时之间这宴席之上,不闻宫膳之香气,反倒是女子胭脂香米分之味在在入鼻。

阿宴刚陪坐在容王身边,这边有宫女送上汤点来,容王亲手帮她盏上一碗:“外面冷,这是驱寒汤,你先尝一尝吧。”

阿宴笑着点头,接过来,慢慢地品着。

此时的仁德帝见此情景,越发笑了下。

他的这个皇弟,但凡愿意,自有天下女子为他倾倒,可是能让他主动奉上汤盏的,却是绝无仅有。

可是这一幕看在凝妃眼里,却是越发的眼里冒火,她咬紧了银牙,颤抖着手,几乎不能自制。

就在此时,只听得外面有太监启禀,却原来是威远侯过来了。

这威远侯也是仁德帝的表弟,仁德帝知道他自小和容王也是熟识,是以今日的家宴,皇后提起来时,也就请了这位威远侯。

威远侯进来后,先是拜见了仁德帝和皇后,仁德帝便赐座,坐的位置,却是恰好就在容王身侧的金丝楠矮桌上,也就是差不多挨着阿宴吧。

威远侯此时望着容王的目光,却是有些别样,带着点疏冷的味道。

容王淡定地玩着手中的一个银杯,却是淡淡地对阿宴道:“王妃,威远侯乃是本王的表兄,你也认识的。”

阿宴抿了下唇,笑着转首,向威远侯见礼。

威远侯侧首凝视着阿宴,那目光可就有些复杂了,遗憾的,不甘心的,无奈的。

他的目光简直是毫不掩饰的,赤裸裸地射过来,就那么盯着自己看。一时之间,阿宴任凭再假装淡定,也有些感觉不对了,要知道这可是大庭广众之下啊!

况且,大家也都知道,当初威远侯可是有意自己的,就差上门提亲了吧。

只是这威远侯也太奇怪了,要说起来那都是三年前的事儿了,他也早已娶了夫人,怎么这个时候,在这皇宫家宴上,非要这么看着自己?

一时之间,宴席上的气氛有些凝滞,就连不远处的凝妃,也注意到了这番情景,不免唇边泛起冷笑来。

就在此时,恰好宫娥们鱼贯而入,却是上了一道玫瑰酒酿,嫣红的紫色,晶莹剔透的酒酿,摆在白玉翡翠盘里,看着就好看。

阿宴当下笑着,取了银勺,就这么挖了一点颤巍巍的玫瑰酒酿,递到容王面前:“殿下,这个看着味道极好,你尝尝。”

容王从威远侯盯着阿宴看的时候,就没有再看威远侯一眼,此时见阿宴笑盈盈地递上那玫瑰酒酿,当下淡然地看了阿宴一眼,便就着阿宴的手,将那酒酿吃在口中。

威远侯看着他们一副恩爱的模样,脸色越发难看,冷拧着眉头,就这么继续直直地盯着。

仁德帝何等人也,自然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他呵呵笑着,爽朗低沉的声音道:“怡凌,你看这宴席之上,唯独你一人孤家寡人,不知道如今你可有心仪的姑娘,若是有的话,朕和皇后倒是可以替你保个媒,为你赐婚,也算是成就好事。”

前些日子,威远侯的夫人不在了,他已经成了鳏夫。

怡凌闻听,收起眸中失落,勉强笑了下:“启禀皇上,微臣自夫人去后,一直无心再娶,如今也就不敢扰烦皇上和皇后娘娘娘了。”

话音刚落,谁知道这凝妃忽然张口,笑了下,道:“皇上,以臣妾看,威远侯定然是心中难忘旧情,这才不愿意再娶,要说起来,威远侯也实在是个痴情人儿。”

凝妃这话一出,没有人再张口说话了。

别说别人,就是皇后脸上也变得特别难看。

阿宴倒是无所谓,她若无其事地,贤惠又从容地,继续喂着容王吃那玫瑰酒酿,还有宫娥们陆续上来的其他菜品。

至于容王呢,则是专注地凝视着自己的王妃,目光火热,仿佛根本没看到其他人一般。

威远侯尴尬地笑了下,点头说:“凝妃娘娘说笑了。”

仁德帝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到凝妃身上,忽而笑了下,道:“要说起来,凝妃倒是和容王妃乃是一府所出,都是皇后的妹妹,也是缘分。”

凝妃听了这个,却是挑眉道:“皇上有所不知,皇后娘娘乃是臣妾的嫡亲妹子,可是容王妃,那只是臣妾庶出三叔房中的姑娘。”

这话一出,众人又都呼吸一窒,纷纷看向容王。

谁都知道这容王不是好惹的,那是皇帝最宠爱的弟弟啊!这竟然敢当着容王的面去揭他家王妃的伤疤,这得有多大的胆子啊!

不过这凝妃,是新晋的妃子,听说被皇上连着召了两日宠幸呢。要说起来,后宫众多佳丽,能够在皇上的龙床上过夜的,那只有皇后才有资格。

可是宫里都传着,说是这凝妃娘娘,可是连着两日就未曾下龙床。

这是怎么样的盛宠啊。

是以如今眼瞅着这凝妃挑上了这容王妃,一旁众人都不由自主地睁大了眼睛,看着这皇上到底是依旧宠爱那弟弟,还是见色忘弟,会向着自己这新晋的宠妃呢?

谁知道仁德帝却沉吟片刻,并未出声。

容王抬眸,平静的就目光射向了凝妃,却是向仁德帝道:“皇兄,永湛适才忽想起,今日原本有一事,还要请皇兄做主。”

仁德帝挑眉,颇有趣味地道:“什么事?”

容王看了眼一旁的阿宴,淡淡地道:“臣弟之伴读顾松,如今正为臣弟之妻舅,这几年跟随臣弟在外征战,立下了汗马功劳,承蒙皇兄厚爱,受封镇南侯。只是可惜——”

阿宴抿唇笑了下,悄悄地握了下他的手。

他停顿了下,继续道:“只是可惜这几年在外征战,倒是把婚姻大事耽误了,还请皇兄能为他赐一门当户对的好姻缘。”

仁德帝一听这个,不由爽朗笑道:“永湛,此次你征服南夷,立下千秋万世之功,跟随你前往的诸位将领,也不乏猛将良臣,是以此次朕是一口气封了七位万户侯,这些全都是我大昭国的肱股之臣!”

说着这个,仁德帝略一停顿,和煦地笑望着容王和阿宴:“不曾想,这其中那顾松竟是你的妻舅,朕昔日见他,只觉得勇猛刚强,真真是一员良将,国之栋梁。其实原本朕早有此意,只是不愿意太过唐突赐婚,不然反而落得埋怨。今日你既提起此事,朕和皇后自当为他物色,也算是了了你和容王妃的一番心事。”

仁德帝这话一出,皇后脸上也有些讪讪的,不光是因为自己这妹子凝妃,还因为自己那弟弟。

真是个不争气的,人家顾宴的兄弟如今已经是被皇上夸为勇猛刚强国之栋梁了,可是自己那兄弟呢?

怕是还盼着自己能为他谋得一官半职呢!

这边,容王自然谢过仁德帝,这边阿宴也笑着谢过了。

就在阿宴面上带笑谢恩的时候,那便凝妃,却是低着头,一声不吭,又险些把银牙咬碎,借故低头品茶的功夫,用怀恨的眼神盯向阿宴。

头顶的伤虽然已经不痛了,可是却就此留下一道疤痕,怕是那一块以后再也没有办法了。

凝妃深吸口气,垂着的眸子越发透出狠毒。

这一场宴席,仁德帝看起来兴致不错,还请来了丝竹演奏,席间自然又说起当年戎守边塞时的鼓乐来。容王脸上虽然依然淡淡的,但是看他皇兄兴致不错,他也就陪着谈起当年战事。

阿宴呢,则是从一旁静静地陪着,带着笑,温柔和顺。

皇后一向是个少言寡语的,此时也是作出贤惠之状陪伴在皇上身边。

其他诸位妃嫔,自然也是各种赔笑。

唯独凝妃,她低着头,也觉得自己出了丑,又是怨恨又是悔恨,一时红着眼圈偷偷瞄向容王。

谁知道,容王恰好此时也正向她看过来。

凝妃心中一喜,咬着唇儿,欲说还休。

谁知道容王眸中带着淡淡的嘲讽,满满的冷意和鄙薄,就这么转过头去看他的王妃了。

这一刻,凝妃脸色苍白,几乎僵为化石。

坐上的人,哪个不是人精,哪些妃嫔早看不惯这独占帝宠的凝妃了,多少也听说过这凝妃要嫁容王,结果却被容王妃欺凌的事儿,此时看向凝妃的目光,不免充满了嘲弄。

你要嫁人家弟弟不成,受了欺负,只好嫁给哥哥做妾。

做了哥哥的妾也就罢了,还非要拿眼神去勾搭弟弟。

就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84|1.城

宴会结束的时候,天已经晚了。

威远侯和容王各自驾着马车出行,威远侯看着这个自小和自己关系也不错的表弟,一句话都不想说。

他也不是一个笨蛋,这些年,多少也琢磨出味道来了。

特别是在看着这永湛娶了阿宴后,他更是琢磨明白了。

这小子当初才多大,也就十三岁吧?竟然有这心机!

威远侯冰冷冷地望着容王,目光中简直是能喷出火来。

此时容王也是刚下了辇车,正在那里等着马车过来呢,而阿宴没下辇车,外面冷,容王也不让她下来,怕冷到她。

威远侯嘲讽地哼了声:“容王殿下,还忘了恭贺你新婚之喜。”

容王挑眉,淡淡地道:“表哥若是中意哪家佳人,一定要记得给皇兄说声,他自然会为你赐婚的。”

威远侯看着容王那水波不惊不喜不怒的神情,越发恼怒,恨不得上前给他一拳头:“永湛,我们也是打小儿玩到一起的,我母亲待你如何?我待你如何!往日我从未想着防你,不曾想你竟然如此构陷于我!你,你实在是太过分了!”

他越说越气愤,气得一张脸都红了!

容王笑了下,撩起袍角,依然神情淡淡的:“表哥,当日那红枝可是皇兄亲自赐给我的教化通房,生得实在是娇媚可人,我却是连碰都没舍得碰一下,就这么送给了表哥。想来如今表侄子都满地乱跑了吧?表哥竟然不想着谢我,反而恨不得打我,这是什么道理。”

这话说的,威远侯简直是再也忍不住,扑过去对着容王就是一拳头。

只可惜,百无一用是书生,威远侯风流倜傥,只是个读书的,他没练过武,他的拳头刚打到容王面门前,便被容王一抬手,就那么钳在那里,动弹不得分毫。

两个人挨得极近,容王轻笑一声,真诚地道:“表哥,阿宴乃我所爱,所以我确实使了些手段,抢你心头好。不过表哥也不必如此怨恨与我。若是当年你娶了阿宴,以你这朝三暮四眠花宿柳的性子,阿宴性子也是个乖张的,今日未必能够与她夫妻和鸣。”

威远侯见他这般说话,一时想起到底是打小儿长大的兄弟,心中的恨意便少了许多,不过他依然挑眉,不解地道:“当时你才多大,半大一个小子,怎么就心仪她了?”

容王默了下,忽然开口道:“若我说自小就喜欢,你信吗?”

威远侯低哼一声:“你骗谁!我信你那话才有鬼!”

容王面无表情:“你不信,那我也没办法了。”

这时候,容王府的马车过来了,容王自去辇车扶了他的王妃下来,在一群侍卫和丫鬟的簇拥下,去了马车上。

而这边呢,威远侯隔着人群,远远地望着那个被容王牵在手里的纤影,半响叹了口气。

罢了,到底是没缘,说来也是怪自己!若是自己再有几分忍性,不落进这容王的圈套,这阿宴怕早已是自己后院的妇人了。

这边容王和阿宴上了马车后,阿宴瞅着脸上冷冷的容王,不由得凑上前去,轻声问道:“刚才你和威远侯,险些打起来啊?”

容王道:“嗯。”

阿宴又瞅着容王:“他打到你没有?”

容王挑眉:“你应该担心的是,他有没有伤到哪里。”

听到这话,阿宴忙摇头道:“不会不会,他和我有什么关系啊!什么关系都没有!我怎么可能去关心他呢。”

说着,她赶紧捧了容王那俊美清冷的脸庞,笑得眉眼弯弯:“快让我看看,到底有没有碰到哪里,我给你吹吹,吹吹就不疼了”

容王原本清冷的面容,此时终于也忍不住抿出一点笑来:“你如今倒是学会了卖乖。”

不过他很是受用就是了。

阿宴见他终于笑了,忙打蛇随棍上,扑到他怀里磨蹭着,又亲着他那棱角分明的脸庞,软绵绵的声音道:“永湛,我和那威远侯可没什么关系啊!你不在的那三年里,我可是连想都没想他!”

容王挑眉,淡望着怀中娇软的人儿,那清冷的声音忽然开口道:“我知道。”

他抿了下唇,又道:“如果那三年里,你想他哪怕半分,那他今日就不可能站在这里和我说话了。”

阿宴听了这个,忽然灵光一闪,沉默了片刻,终于忍不住问道:“永湛,我想问你个问题。”

这容王眉眼未动,只是淡声问道:“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