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易东唯好像是哪个社团的团长。”
易东成立刻满血复活,“真的吗?太好了,哈哈,又可以应付交差了。”
历荔叹气,“喂,我说东成,每天这样混日子好吗?”
“什么?”
“感觉你对什么都没什么兴趣,作业也不做,社团也不参加,无所事事的样子。”
她吹了一声口哨,“我爸说当学生就应该好好玩,等上大学再考虑那些理想、责任,年龄不会让身上的包袱越来越轻,只会让脚上的束缚越来越多,等到想玩想疯的时候,已经迈不动步子了。”
历荔苦笑,“也只有你家人会这么说。”
“哎,也就是嘴上说说,你看我爸,天天装的民主开明,只要我考好了就‘宝贝快跟爸爸么么哒’,考不好就是‘滚老子没生过你这种蠢货’,天下老子一般黑。”
军区大院在一条僻静的小路上,均是当年租界的西洋老建筑,红砖斑驳的墙壁上爬满了常青藤,西洋式卷花纹的铁门常年关着,似乎把这一隅与世隔绝起来。
易东成走在石板台阶上,楼里的灯还没有开,夕阳照进来,倦意来袭,她沿着墙壁,坐下来。
想这么多做什么呢,愉快而无负担的过现在得生活就好了,反正想也没用,未来的路都是早就被规划好的,所以只能用些幼稚的行为消极抵抗。
忽然有熟悉的声音响起来,“东成?”
她一个激灵站起来,喊道,“哥?”
十八岁的少年,已经有了成人的身姿,因为军人家庭的缘故,身姿举止总是透出一种标致的飒爽和英气,眉目是温和的,但是不经意间那眸子里会藏着凌厉的压迫。
易东唯刚打完篮球,衣服还是垮垮的搭在肩膀上,“你坐在这里想什么呢。”
“没有啊,有点累而已。”
“怎么?难道有暗恋的对象?”
易东成无语,“全校男生争奇斗艳,你是最奇葩那朵,哥,我暗恋也是暗恋你好吗?”
易东唯没忍住,矿泉水喷了一地,“你这嘴贱的从哪里学来的?”
“对了,讲正事啊,哥,你是不是哪个社团的团长?”
“天文社。”
“太高端了,我已经给你跪了。”她连忙把那张已经被揉成皱巴巴的社团申请书递给他,“我都忘了有这回事了,赶紧给我盖章交上去。”
“我现在哪有章啊,明天周四,我们活动时间是周四下午三四节课,地点是博学楼3楼303,304,303最近搞摄影比赛,有展出,办公室在顶楼,社团活动中心。”
“噢啦,那我明天去活动中心找你。”
天文社正在举办一年一度天文摄影比赛,教室墙壁上挂着各种照片,有星空,有月亮,有星云,有深空,有的图片略显粗糙,有的图片精美绝伦,神秘的自然,鬼斧神工的雕琢,浑然天成的韵味,那些用肉眼无法辨认的虚幻,变成了可以用身体每个部位去感知的真实。
初中时候易东唯就是天文发烧友,易东成被带的也认识不少。
一边走一边看,忽然她看到了这样一幅作品——天鹅座圈,也被称为面纱星云,是位于北天天鹅座的长颈部位的超新星遗迹。
HOO合成下,整个被着成红黑色的背景色,整个天鹅座的长颈部像是一头狰狞的野兽从地狱的熔岩中探出丑陋的上半身,撩开虚伪而谄媚的嘴巴,露出狞笑,怪兽的身首被白色的烟雾缭绕,若隐若现,妖冶异常。
以往看到的面纱星云,就如艳丽放浪的舞女的面纱,曲终人散的时候,妖冶的舞者摘下面纱,往风中抛出,深紫色淡蓝色交杂在一起,幻化成薄雾。
真不知道是谁的运气这么好可以捕捉到这样的画面。
304是活动室,她刚想进去,有男声响起来,“顾西就,我刚买的80eq,怎么拧了三十度之后就卡住了?”
80eq,是天文爱好者入门设备,价格适中,但是相对来说质量确实有些瑕疵,以前易东唯也买过一台,后来直接换成特朗了。
过了一会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来,“这玩意是铝合金的,螺丝是铁的,铝受到镜子重量压着,螺丝拧几次就没扣了,得一手抬着镜子一手去拧,就像是这样。”
“哎,果然好了,谢谢了。”
“如果放的时间长了,可以在上面滴点油,不过黄豆大小的就够了,小心不要淌下来。”
“嗯。”
她踌躇的不敢进去。
从半掩的门缝里,易东成看到两个人在调试着那台望远镜,顾西就周身全部笼罩在夕阳中,阳光像是金色的鱼鳞一闪一闪的跳动,他有着极明朗漂亮的侧脸,线条细腻,眼神清澈,嘴唇略红,轻轻一抿显出了倔强的外缘线。
“顾西就,展览室的面纱星云是你拍的吗?”
他点点头。
“好厉害,都是什么设备拍的,我也能拍出这样的图吗?”
他轻轻一笑,“FSQ106配合STX-16803拍摄,滤镜为Astrodon 5nm HSO窄带组合。”
倒是易东成倒吸一口凉气,这个设备,比易东唯的那套一点也不差,怪不得拍出这么漂亮的效果。
原来他也是个骨灰级的发烧友。
她走到楼顶的办公室,易东唯跟别人在交谈,看到她笑道,“摄影展看了吗?”
“看了。”
“有兴趣吗?”
她老老实实回答,“没有。”
易东唯失望,“怎么初中三年还没给你熏陶好啊。”
“拜托,你半夜把我喊起来,爬两小时山,就为了拍月全食或是什么七星连珠,对一个花季少女来说简直是太虐了。”易东成简直不想回忆以前的痛苦经历。
“算了,喏,章盖好了,活动记录表我会给你好评的。”
“么么哒。”
最后易东唯还不死心,“喂,真的不考虑一下来参加活动吗?有帅哥哦。”
“我喜欢妹子,软萌妹子,谢谢。”
再次经过活动教室的时候,秋风吹起了窗帘,窗帘上的花,就像是浮在水里,微微晃动。
顾西就,托着下巴,看着天空,嘴角微微的翘起来。
就像是一朵花开了,一朵花谢了。
之后因为要去签到,再去天文社的活动教室的时候,就没有再遇到过他,偌大的校园,遇到一个人说简单也很难。
那张图片,被评定为第一名,挂在天文社的走廊上,画面妖冶到蛊惑人心,有时候她也纳闷,那么干净的男生,气质温和,怎么能拍出这样的照片。
过了几个月,天气已经转凉,梧桐的叶子几乎要落光了,只剩下它们孤独的手臂指着有些发灰的天空,初冬的天空,候鸟已经飞尽。
易东成几乎要放弃的时候,就遇上了。
只是场景有些尴尬。
初冬的下午,黑暗来的有些早,带着张牙舞爪的肆意,她又被班主任请去喝茶,谈话结束的时候,夕阳已经消失殆尽,高二年级几乎已经走光了,教室的灯都没亮着几盏,夜晚校园的灯火通明,衬托着这里寂寥的几盏昏暗路灯。
背着书包走出办公室,走过天桥,在下楼的楼梯的转角处,女孩子的声音如蚊讷,“顾西就,我有事跟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