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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色的灯光,铺满了从医院门口到桥二楼的地面,踩上去,有如漫步在雪地上。
我从电梯上去,按了六楼,可是随即我又反悔了,我又按了一个五楼,我需要心理准备时间去面对顾宗琪。
我一步一步走的艰难,普外科的病房大多都暗着灯,护士站也只有一个埋头写病历的护士,我探到前面一看,结果那个护士手下一歪,笔就嘶溜的窜出好远,然后她就醒了。
也许这个夜里是很平静的,我蹑手蹑脚的走进医生办公室,一个住院医师趴在桌子上面睡觉,另一个三班实习生也许是刚睡醒,彻底无视我的存在,摇摇晃晃的走去洗手间。
而顾宗琪坐在电脑面前,用手撑住额头,闭着眼睛。
电脑上是医生工作站的25床的病历,白色的光柔和的笼罩在他的脸庞,更显得他俊逸,他就这么安安静静的定格在我的眼前,好似一幅流年浸染的古画,我不出声响的看着他,我想我现在多看几眼,以后真的没有机会了。
谁让他有女朋友了呢,谁让我是一个道德高尚的人呢。
忽然身后有一个懒洋洋的声音,是刚才那个小实习生,“你好啊,找顾医生啊。”
我还没来得及反应,他眼睛就睁开了,一瞬间,我捕捉到他眸光中那一股慵懒,迷糊和脆弱,转瞬即逝,他眨眨眼睛,“哦,是你啊。”
也许是很长时间没开口,我嗓子沙哑的说不出话,好半天才挤出一个“恩”。
他起身给我倒水,然后从柜子里取出一本书,递给我,“就是这个。”
我喜不自胜,翻了第一页看了一会,然后翻到后面的,发现这确实是他所说的那种小故事系列的,关于神经外科医师的故事,只是很多专业术语完全看不懂。
他拉了椅子让我坐下来看,又给我水杯里添满了水,然后坐在我旁边开始看电脑。
看了一会,我头也不抬就问,“有没有字典?”
“有单词不认识?”
我目光一直不敢从那个好长的,大概有十六个字母的单词上移开,“是啊,太专业了。”
他凑过来看了一眼,“心电图的意思,这个是开颅术,我说慢点,你慢慢记,别着急。”
我觉得顾宗琪可以做一本移动的大字典了,而且还是多功能专业字典。
深夜的秋风缓缓的吹来,吹在我的脸上,吹动了他额前的短发,那么恰到好处的落在眉心,吹起我们之间的书页,吹皱了我那颗许久不泛涟漪的心。
然后一片树叶,不知何故,从窗户外轻轻的跌落在桌子上。
树叶的脉络清晰,枯黄中还有淡色的绿意,大自然最纯真最自然的颜色,我忽然想起泰戈尔的《生如夏花》。
“我听见爱情,我相信爱情;爱情是一潭挣扎的蓝藻;如同一阵凄微的风;穿过我失血的静脉;驻守岁月的信念。”
蓦地,我就伤感起来。
他轻轻的捏起那片,笑起来,对着我说,“你知道吗,我想到了,泰戈尔《生如夏花》的最后一句:般若波罗蜜,一声一声;生如夏花,死如秋叶,还在乎拥有什么。”
我微微的一愣,还没等我说什么,办公室的电话就响起来了。
寂静的夜里,走廊里沉默流转的空气硬生生的被撕裂,然后打乱的气流,从四面八方涌向我们,我就听见护士那边喊到,“急诊,需要开剖腹探查。”
我还没来得及反应,顾宗琪低声的对我说,“对不起,剖腹探查可能要很久,这么晚了,你如果回去不安全的话,就先待在这里,等下我帮你叫车吧。”
然后他就一路小跑走了,听诊器还挂在他的脖子上,后面跟着一个住院医师两个实习生,跟code blue里的急诊医生们一模一样的帅气阵势。
我捏着他的那本书,然后站在冷清的走廊里,等电梯。
脑海中又想起高伊辰的话,还有顾宗琪的样子,但是童若阡那个王八蛋,不晓得被我遗弃到哪个角落里了。
于是我很雀跃,果然是新的不来旧的不去,但是我迟了两年才明白。
第 8 章
我回去睡不着,抓紧时间翻了两章的内容,大概天微微亮的时候,我写完了,整个人也跟虚脱了似的,然后看看手机几点钟了,上面有一个未接电话和两条短信。
都是顾宗琪的,他问我到宿舍了没有,两条信息时间隔的还很长。
我想他做手术的时候还有时间和空余的手发信息,果真的是大师的风范,连忙回到,“我早已经到宿舍的,谢谢你。”
然后我就把手机关机了,爬上床去结结实实的睡着了。
等我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室友早就不知道去哪里了。
说起来我这个人也很孤僻,性格很不讨女孩子喜欢,我在上大学的时候就是超级的不合群,一个宿舍的女孩子围在一起议论衣服,衣服,八卦,我从来不参与,她们出去吃饭唱歌过生日,我也从来不在被邀请之列。
我有时候觉得女孩子的友情很虚伪,有时候明明觉得对方的衣服很难看,却要拼命的堆出笑容不住的赞叹,对方恋爱了,说出祝福的话言不由衷,巴不得早日分手。
我不需要别人虚情假意,也不需要看别人脸色。
秦之文就说我一个人久了,忘记和别人怎么相处了,可是他也没资格说我。
唯一能跟我说上几句话的女生也就是我高中时候的一个同学,她在北方读研,时不时跟我网上聊几句,互相抒发一下作为宅女的抑郁,互相发帅哥的照片慰藉。
上网的时候,她正好在线,我跟她说我最近遇上了一个超级好的医生,但是人家有女朋友了,很伤我脑筋。
她回复就一个字,“上!”
为了对仗,我也回了一个字,“P!”
“干嘛啊,好男人不是调教出来的,是别的女人调教出来,等着我们去抢的。”
“你有点道德好不好啊。”
“道德又不能帮你找男人,道德又不能让你拿结婚证,道德又不能让你生孩子。”
我还是很坚定,异常的坚决,“不要。”
“那么你这次是战略上失误咯?”她明摆了嘲笑我。
“不是。”我还是很嘴硬,“只是一时间的失足。”
那边沉默了好一会,“那就好好的展开你的战术吧,有了好消息跟我汇报一下,对了,你有他的照片么,给我看看。”
就是我没有,我有了也不一定会拿给这个女人看的,于是我回答的很干脆,“没有。”
她头像暗了下去了,但是很快的又亮起来了,“喻夕,记得千万别急,记住我的教训,这样的男人只能慢慢的捕猎,不可操之过急。”
想起那天跟顾宗琪说的轻佻话,我一脑门毫不犹豫的撞在笔记本的键盘上。
外面是灿烂一片的秋日,安安静静的一片静谧,我开始检讨我这两年的人生,过的就跟灿烂的秋天一样,表面灿烂,实则离寒冷的冬天不远了。
我连恋爱都不会了,更不要说对一个我觉得很好的男人表达我的好感。
我身体中某一个零件,在童若阡走后,就卡住了,再也转动不起来,慢慢的也开始生锈腐败了,我清楚的感受到我生命中某个部分,被那个男人带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