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砍死这狼群就安全了,爷还没有这么狼狈的时候,我呸,这群狼崽子。”

八皇子的脸色却是一变,快如闪电也依然没有拦住他,只看见他飞快地往狼群跑去,惊得那一群饿极了的狼猛然发动了攻击。

“该死。”八皇子一声低咒,脸色也在瞬间变了。

狼的首领见此便是一阵一阵低低的呜呜声,只看见那站在左侧的狼猛然冲了出来,飞快的掠了过来。

那一抹幽绿就像是来自地狱的照明灯。

只听见风声掠过,就见八皇子身后的那个小厮,飞快的冲了上去,轻功的速度一下子就赶上了那个冲动的汉子,一把拉住他的衣领,这番力道都还是堪堪被他拖离了一番距离,在雪地上踩出一道长长的弧线。

“回来,别伤了它们。”

“魂淡,它们现在只有十只,怕什么,我们那么多人还搞不定这一小小的狼群吗!”

就在这时,那从左侧跑来的狼已经快要到跟前了,只见那小厮飞快地一个翻身拿着火把一晃,吓得那狼慌忙止了脚步竟狼狈的摔了一个跟头。

趁着这时间,小厮飞快的扯了汉子回来,一边冷声道:“这只是探路的狼群,你一旦杀了其中的一只,那么剩下的都会过来寻仇。你是希望我们都为你陪葬么,蠢货。”

苏锦棉也被这画面惊出了一身冷汗,站在门边只觉得那风一阵一阵的缓缓又大了起来。

“进去,把门关好。”苏锦棉正出神之际,八皇子回过头来就看见她站在风口,当下眉头一皱,命令道。

苏锦棉自知帮不上忙,只是点点头,和屋里的那几个妇人一起把昏倒的那个女人移回了屋里,并按照他说的,把门关好。

没有了冷风灌进来,屋里的温度似乎也高了起来,苏锦棉在门口站了一会,还是回到了火堆边上坐下。

怕是黎明之前,这里必然会有一场血腥拼斗了。

又等了两个时辰,天色才微微地有点亮,偶尔有些动静的屋外此刻终于悉悉索索地又响起了声音,苏锦棉一夜没睡,此刻听闻了动静,强制自己打起精神来。

似是终于打算在黎明前屠杀这狼群,这天色一亮,那刀剑的声响便断断续续地响了起来。

苏锦棉站起身,正想透过门缝看看外面如何了,站起身子却是一阵头晕,险些站不住。扶着桌脚顿了顿,她挑了挑那已经快燃尽的火堆,又缓缓地坐了下去。

“再过一会,人就该来了,若不来……”她一顿,看了看窗外透出来的那微细的光芒,眸色微微一沉,“那便我们走。”

她的话一落,就听见外面一阵刀剑的声响,伴随着这些的,还有渐渐亮起的天色。

外面的风声开始越来越大,门未关紧,被风扇的忽忽作响。她透过门扉,就看见那一片雪地里,已然染了血红,那一个人却只是站在原地,浑身肃杀。

马蹄声响起的时候,这一场酝酿了很久的屠杀已然落下了帷幕。

只听见为首的那人看着这触目惊心的雪地,一手狠命地拉了缰绳,扯得那飞奔的马儿急急地立起了身子,险些把人给甩了下去。

那人还未等马儿停止躁动,就一脸灰败之色地跪了下去,“末将来晚了,还请八皇子殿下恕罪。”

那一声声响过后,他身后那一小队的骑兵都下了马,直直跪下。

惊得那一批刚才才和八皇子一起浴血奋战的人纷纷下跪,低垂着头一声也不言语。

苏锦棉却是一声冷笑,看着那火光渐渐熄灭下去,缓缓地闭上眼。

真累,算计得一步都不差。

棋逢对手?

呵。

苏锦棉沉睡在梦里都能想起那一刻,风吹开门扉时,她看见的那一幕。他垂手立在前方,天地融为一色,她看不见他眼底什么情绪,却是从那一股子杀气毕露的背影里也能猜出他此刻一定是微微勾着唇角笑得嘲讽邪佞又不可一世。

然后缓缓迈开脚步,还未见他有什么动作,那指挥作战的群狼首领就摔下了岩石。苏锦棉定神才看清了,那是木棍,他仅仅用了一根木棍隔了那么远的距离都能一点也不偏差的攻击到孤狼。

明明是早就可以下手的,却平白无故地拖了那么多的人陪他在外面那片风雪中等一个完全掌控在他手心的答案。

其实自己,也是在他的掌控中的吧。

难怪,他那么胸有成竹,怕是他的指尖,已然捏着整个江山了。

不自知的,只有她。

第二十七章 久病良药

苏锦棉再次醒来的时候是在一颠簸中,她皱了皱眉,只闻到一股子药味。然后她开未睁开眼,就感觉嘴被撬开,那苦涩的药便顺着汤勺流进她的嘴里。

那从舌尖蔓延开去的苦涩只让她的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般的难受,她别开脸,捂着嘴把那刚喂进去的汤汁都吐了出来。

那一身锦缎做的衣服瞬间晕开了一圈一圈的花纹,像极了被泼上的墨,一朵一朵。

那喂药的人却是一喜,垂放在她唇边的手移上去摸了摸她的脸,那冰凉的触感让她瞬间一颤,缩了缩。

他倒是不在意,见她缩了缩,反而打蛇随棍上,又揉着她的脸摸了摸,伏低身子侧头看她,“棉儿总算是醒了,再不醒,为夫的可就要把你丢出去了。”

苏锦棉只觉得浑身都没有力气了般,都提不上劲,当下只是偏了偏头看了他一眼,捂着唇又咳嗽起来。

“可是要水?”他见她皱着眉,眼睛在找着些什么,便捏着茶杯递到她的面前。

苏锦棉这才发现自己是靠在他的怀里的,当下挣扎着就要起来。

他却一把按住她,手臂一圈,把她困的牢牢的。

“别动。”

见此,她也不动了,只是接过茶杯喝了一口润了润嗓子,这才哑着声音问道:“还有多久到江南?”

见她一副爱搭理不搭理的样子,八皇子的眸色沉了沉,却也只是淡了声音道:“晚上才走水路,你在客栈昏过去之后就带着你去了小镇,在那里上留了两天。”

“两天?”苏锦棉惊了一惊。

他却是低低地叹了口气,“是啊吗,棉儿的身子原来已经是这般的弱了。身子太弱没办法赶车,便在镇上停留了两日,今天一早见你好些了,才上的路。可有什么不舒服的,下个镇马上便到了,寻了大夫去看看罢。”

苏锦棉却是摇摇头,握着自己的手把了把脉,见并没有什么大碍,当下只闭了眼不再说话。

他却像是知道她的心思一样,冷笑了一声,嘲讽道:“可是又堵着一口气呢?”

苏锦棉听着他的语气,只觉得心底一阵一阵地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当下睁开眼,直截了当的问:“哪一天,我要是成了你棋盘中该立马弃掉的废子,你会怎么做?”

他却是一窒,似乎是没想到她敢直接把这个问题摆上台面来,当下愣了愣,便理所当然的反问,“棉儿何以见得自己就有这番能耐?”

苏锦棉心中冷笑,果然如此。

只是可有可无的人罢了,自己何必讨个没趣,去相信他之前的那些话。

没有这番能耐,还要去奢求些什么呢?

想到这一点,她终于释然,抬眼看了看他,弯起唇角笑了笑,“如此棉儿便明白自己的身份了。”

她这番话说得倒是天外飞仙,没头没脑的,八皇子却是听得分明,却也不解释。搭在她肩膀上的手移到她的发间,一下一下地梳理着。

“棉儿听着本皇子的这话可是松了一口气呢?”

苏锦棉只觉得心中一股子气闷得难受,偏偏没有他说的那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只觉得郁闷难平,懒得搭理他,只生生的说了句:“殿下想怎么样那就怎么样。”

他却在听闻这话音一落的时候,低低地笑了起来,“还是这番小脾气。”

苏锦棉却只觉得心中那股子沉郁着的气翻涌着,隐隐地冒着火气,赶紧闭紧了眼逼自己再睡过去。

有些人,得了便宜还卖乖。

偏偏,你又对他无法。

捏蛇七寸,他捏得恰到好处,让她浑身的刺在他面前慢慢展开,却只能伺机而动。

等到小镇的时候,他倒是不由分说了,扯了人就往医馆走。

苏锦棉奈何不了,浑身被裹得严严实实的,被他半搂半拖的就带了进去。

那一帮黎明才赶来的将士已然成了这护卫队中的一员,说得好听点是保护八皇子的安危,说的不好听一点就是皇上安插在他身边的探子罢了。

苏锦棉倒是恨自己的不成钢,偏偏这边堵着气,这边却是小心翼翼的做事,争取不留下任何把柄。

医馆里倒是热闹,大堂里坐满了来看病的人。苏锦棉好奇的探了探头,等看见坐在里面看诊的老大夫时,不由挑了挑眉,“倒是没有听说过这里有哪些名医。”

闻言,他把她往自己的身上揽了揽,“哪里有你全部知道的事情。”

苏锦棉却是一撅嘴,喉咙里干干涩涩的,说出口那清脆的嗓音也变的喏喏的,“江南虽然我还没有来过,但好歹我祖母都是在这里的,多少都能知道些。”

八皇子虽然不知道苏家的家世,但对她外祖母的事情还是有所耳闻的,“那你可知是在哪里吗?”

苏锦棉倒是不防备他,但也只是摇了摇头,“外祖母多久才来一次京城啊,来了也不会详尽地说她的住处,只是邀了我去玩罢了。”

“那你倒是还没有去过的。”

“那是自然。”

大概是话说得有些多了,她这次咳起来倒是有几分厉害,那苍白的脸都泛起了病态的红来,想必是这里的动静惊扰了那位看诊的老者。

他探过头来,看见直立在门口的苏锦棉和八皇子,当下眯了眯眼,吩咐了旁边的小童把人请了过去。

苏锦棉倒是有些不好意思的,只感觉抢了人家的位置,偏偏身旁的男人还若无其事,心安理得地拉着她坐下。

老者看了她几眼,又看了看一旁的八皇子,摇了摇头,“把手伸出来我看看。”

苏锦棉见他面目慈祥,弯唇笑了笑,便伸出手去,“不知道太医你叫什么?”

一般人都是叫他大夫的,却偏偏这个女子一见到他便叫他太医,他挑了挑眉,不置可否地摸了摸下巴上的胡须,笑呵呵地问:“不知为何有这一问啊。”

八皇子似乎也没觉得她叫的有什么不妥,但见这大夫这么一问,当下凝神看了看,这下也觉得这老者有些面熟了些。

“太医看诊的手法独特,药方开得刁钻,倒是让棉儿记忆深刻。”

苏锦棉起先倒也不是很确定,但看见那手法和药柜中那些中药的配方,自然是明白了些。

这人是她幼时那次在白玉河落水时,看诊的祝太医,倒不是他的医术高明,只是苏锦棉那时尚有一丝清明的时候记得他为了让她不昏睡过去,问过她叫什么名字。

她说:“我叫苏锦棉,苏杭的苏,锦缎的锦,棉袄的棉。”多年来,她介绍自己的名字时都是这般介绍。

那时,他倒是笑着,一句一句地跟她说着些什么,她听不太清,只觉得脑袋都要炸掉了般头疼欲裂,浑身又冷得像是血液都要凝结了一般,喘气都有些奢侈。

她倒是在昏迷前听着他义正言辞的说:“此刻搭救还能有法子救这姑娘,时间拖长了可就危险了。你们为何不让我开方。”

想必是他也知道找他开药方只是因为他祝太医威名远播,他们想要她死,但又不想若她真的死了,苏家怨起皇家来百口莫辩,就拉了他来做垫背。

苏锦棉却是一直记着他的,只是后来再未听见过他的音讯。

“呵呵,但是不简单,这就认出我来了。”说罢,他看了看身旁的八皇子,估摸着是认出来了,却是不屑一顾,懒得搭理。

“我还以为你活不长了的,福大命大啊。”话音一落却是狐疑地看了眼八皇子,沉声问道:“可是你渡了真气给她?”

八皇子看似漫不经心,但是把这个人牢牢的记得清楚,却是一点印象全无。“是。”

“倒是及时的救了你一命啊。”叹了口气,“想必你也是知道这是久疾的,怎番还如此大意呢。”

苏锦棉却是不在意的一笑,“有何大碍?”

“大碍倒是没有,以后得注意着不要受凉了。否则英年早逝。”他倒是把话说的直白,听者却是有心的。

八皇子的眉峰一拢,甚是不悦,“我全当没有听见。”

祝太医却是一点也不在意他的言词,只在落笔写方子的时候,随口问了一句,“不知道你和这位姑娘是何关系?”

他却是不假思索,“她是我的娘子。”

那落笔的手一顿,竟然抬眼看了看八皇子,一哂,笑了起来,“哈哈。”

苏锦棉倒也不辩解,只是问道:“不知道太医有何法子能调理我这久病之躯?”

他皱皱眉,“倒是有个法子,只是需要常年吃,不能断了。”

苏锦棉倒是没想出什么药还能克着自己这怕冷的性子,当下甚为感兴趣,“那太医便再给我开一方吧。”

“这有何难,以后每到冬天便要熬制着喝,喝过一个冬天便罢。十五味药倒都不是难寻的药,想必只是没人觉得这个能滋补身体罢了,你便安心地吃着,再加一味人参冲服,对你这身子是有好处的。”

苏锦棉点头允了,静静地等着他写药方。

八皇子却是对他们这番熟稔有些难以理解,当下偏了偏头,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勾起唇角道:“该不是那一年自行请命告老还乡的祝太医吧?”

他倒是不意外他能猜出来,只是“嗯”了一声,不发一语。

八皇子却是因为这一个“嗯”字,目光都柔和了起来。“倒是我的错了,竟然没认出你来。”

“哈哈,这位小姑娘倒是真的好,老夫变化那么大,她倒是仅凭这几点便认出我来了,想必也是学医的吧?”

苏锦棉倒也不掩饰这点,点点头,“略懂一二罢了。”

祝太医倒是但笑不语,“抓了药便上路吧,老夫可没有什么好招待你们的。”

天色倒是有些黑了,苏锦棉自然是知道不便留宿的,点点头便起身告辞,“那我们便不打扰了。”

他也不做挽留,连叮嘱都没有,只是看着他们即将离去时,对着八皇子道:“她这身子极寒,怕是难以受孕。”

他的脚步一顿,连头都不回,直接回道:“那也是本皇子自己的事情。”

只一句话,却让他明白了他的意思。

当下摇头失笑。

第二十八章 暖风徐徐

此时,外面天色已晚,漆黑一片,倒还是有些摊位想着多卖一点,寻了个隐蔽点没有风的地方窝着。借着星星点点的火光,苏锦棉巡视了下四周,只能听见寒冬里,那风刮得树木发出了“刷刷”之声,一切都显得寂静无比。

怕冻着她,八皇子倾身系紧了她的狐裘,揽着她就往码头走去。

“等会上了船再吃饭吧,马车倒是让人驾走了,反正几步,便走过去罢了。”

苏锦棉点点头,借着他揽在她腰间的手,把身体一半的重量都压了过去。他倒是没说什么,只是揽得越发的紧了。

寒风簌簌,离开了那夹道,这漫天的雪花似乎都还在她的周身融化开了一样,这迎面吹来的风只让她觉得寒冷难耐。

码头边上倒是有很多吃的,苏锦棉昏睡了两天,自然是没有吃上多少东西的,自己被喂进去一些汤米流食能填些肚子此刻都饿了。当下闻着香喷喷的馒头香都觉得这是极好吃的东西,当下拉了拉他的衣袖,“我能不能先吃一个馒头?”

她两天没有进食,饿是自然的,只是吃馒头?他皱了皱眉,却是没有拒绝。“那你在这里等着。”

苏锦棉点点头,靠在身后那箱子上,“我在这里等你。”

夜里这江边的风倒是很大,她虽然离码头还有些距离,却也觉得那寒风从江面上吹过来,直刺得她的脸生疼生疼的。

这时,她脚下突然有了异样的感觉。她低头一看,只看见是一只小狗,正蹭着她的腿,可怜兮兮地望着她。

她掩着唇咳了几声,看了眼四周,见周围都没有人,一时倒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那小狗偏偏似认定了她一般,见她没有动作,就是蹭在她腿边,不知道是在取暖还是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