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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全迟疑道:“嫂子?”

刘老娘点点头,道:“唉,我怎么了?”看了看跪在地下披麻戴孝的刘大刘二,又看看在一旁惶惶不安的娘家哥哥,闭了闭眼睛,道:“你们都以为我死了?”

她的娘家大哥突然明白过来,高兴道:“妹子,你没事就好!”回头对刘大刘二喝道:“你两个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过来扶你娘出来!”

刘大刘二终于回过神来,慌忙起身,将刘老娘抬出了棺材。远远躲着看的,见刘老娘不是诈尸,也赶紧过来帮忙。有人搬了个有靠背的大椅子,有人端来了水。

刘老娘身上还穿着五蝠捧寿褐色寿衣,脚上穿了一双粉红色的绣花鞋,闭着眼睛养神。

刘大凑过来,欢天喜地道:“娘,既然您没事,那咱回家吧。”

刘二也道:“娘,您这唱的哪一出啊,把儿子吓死了!”过来亲亲热热地挽了刘老娘的手臂。刘全、娘舅等人纷纷劝刘老娘回家。刘老娘紧紧抓住椅子的扶手,慢慢地睁开眼,道:“太累啦。就在这里就好。”

(六)

雨越来越小,天空渐渐放亮。一众人众星捧月地围在刘老娘身边,只有李义母子孤独地站在柏树下。

沫儿偷偷溜到刘老娘的椅子后面。她的身体笼罩着一圈青色的光,三魂七魄在里面冲撞奔突,竭力想离开身体,却被青光拦住。

休息了片刻,刘老娘又一次睁开了眼睛,眼白浑浊,面如死灰。她缓缓扫过众人,盯着刘大、刘二和刘大媳妇看了一会儿,突然对刘全道:“银两不是石头拿的。”

刘全见刘老娘醒过来,早就想问这个事了,但看她身体虚弱,没好意思当即追问。见刘老娘这样说,忙叫李义母子过来。

赵氏拉了李义,站在刘老娘的面前,哽咽着叫了声“大嫂”,刘老娘咳了几声,嘴角抽动了几下,吃力道:“我憋着一口气,就是为了给石头一个清白。”赵氏顿时泪如雨下,李义慌忙用衣袖帮母亲拭泪。

刘老娘接着道:“我生病这些天,多亏你们母子照顾。我哪能还让孩子蒙受这不白之冤呢。”刘全听着这话,便示意李义母子离开,刘老娘却道:“石头,好孩子,你先别别走,老娘有些事情要你帮忙。”

刘二讪讪道:“娘,既然不是他偷的就算了,我们回去吧。”三下五除二脱了身上的孝衣,转头对管事的刘全道:“三叔,这些灵棚什么的都拆了吧。”其他人也赶紧将身上的孝除了。

刘全对周围的人道:“都别看了,赶紧先把白绫等拆了要紧。”刘老娘却摆摆手,厉声喝道:“不用了。我有话要说,就在这里好了。”这一句倒是说得中气十足,和刘老娘平时的语气大为不同,把周围的人都吓了一跳。刘全等人只好住手。

但说完这句话,刘老娘仿佛虚脱一般,又沉默不语了。刘大刘二手足无措,面面相觑。

刘老娘身体的青光越来越亮,三魂七魄终于各安其位。

刘老娘晃了晃头,似乎想让自己清醒一下,浑浊的目光突然变得锐利,长声叹道:“乖蛋啊。”

刘二慌忙笑道:“娘,我在呢!这里挺凉的,咱还是回家吧。”

刘老娘摇摇头,咯咯地笑起来:“乖蛋,你小时候长得可好看了,娘最疼你是不是?”

刘二道:“当然,孩儿都知道。”

“你好吃懒做,吃喝嫖赌,坑蒙拐骗,娘都舍不得打你骂你,一有银钱就偷偷给了你是不是?”

村里的人听闻刘老娘还阳,看热闹的、瞧稀罕的,几乎都来了,黑压压围着观看。

刘老娘溺爱老二,在村里都是出名的,从来没这么训斥过他,且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刘二脸儿通红,偷偷斜睨一眼众人,只有尴尬点头。

刘老娘话锋一转,道:“大儿,你过来。”

刘大慌忙上去拉住老娘的手臂。刘老娘抬手摸了摸刘大的脸,道:“你觉得我偏心,所以心里不痛快,是不是?”

刘大慌忙道:“娘,娘,我可不敢,弟弟他小,偏向他是应该的。”

刘老娘道:“你要是不喝酒,还算一个好孩子。只可惜啊,”她长叹一声,“你只要心里不痛快,就要喝酒,喝了酒就打老婆。”

她看了一眼在旁边呆立的刘大媳妇,道:“媳妇,跟着我儿子,让你受苦了。”

刘大媳妇呆了一下,低头不语。

刘老娘道:“媳妇,你过来。”刘大媳妇慢慢地挪了过来。

刘老娘盯着媳妇看了看,嘿嘿笑道:“媳妇,你这半年变化真大啊。”

刘老娘身体的青光越来越亮,三魂七魄终于各安其位。

刘老娘晃了晃头,似乎想让自己清醒一下,浑浊的目光突然变得锐利,长声叹道:“乖蛋啊。”

刘二慌忙笑道:“娘,我在呢!这里挺凉的,咱还是回家吧。”

刘老娘摇摇头,咯咯地笑起来:“乖蛋,你小时候长得可好看了,娘最疼你是不是?”

刘二道:“当然,孩儿都知道。”

“你好吃懒做,吃喝嫖赌,坑蒙拐骗,娘都舍不得打你骂你,一有银钱就偷偷给了你是不是?”

村里的人听闻刘老娘还阳,看热闹的、瞧稀罕的,几乎都来了,黑压压围着观看。

刘老娘溺爱老二,在村里都是出名的,从来没这么训斥过他,且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刘二脸儿通红,偷偷斜睨一眼众人,只有尴尬点头。

刘老娘话锋一转,道:“大儿,你过来。”

刘大慌忙上去拉住老娘的手臂。刘老娘抬手摸了摸刘大的脸,道:“你觉得我偏心,所以心里不痛快,是不是?”

刘大慌忙道:“娘,娘,我可不敢,弟弟他小,偏向他是应该的。”

刘老娘道:“你要是不喝酒,还算一个好孩子。只可惜啊,”她长叹一声,“你只要心里不痛快,就要喝酒,喝了酒就打老婆。”

她看了一眼在旁边呆立的刘大媳妇,道:“媳妇,跟着我儿子,让你受苦了。”

刘大媳妇呆了一下,低头不语。

刘老娘道:“媳妇,你过来。”刘大媳妇慢慢地挪了过来。

刘老娘盯着媳妇看了看,嘿嘿笑道:“媳妇,你这半年变化真大啊。”

刘大媳妇突然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咚咚磕头。刘老娘视而不见,对站在一边的李义慈祥道:“石头,祠堂里面有纸笔,你去帮我写个休书来。就说我儿刘大酗酒,性格暴虐,不适合娶妻,今日老母做主,送田氏归家。”刘大媳妇放声痛哭。

刘大大惊,叫道:“娘!你糊涂了?”

刘老娘厉声喝道:“你还想怎么样?都是你不争气,自己没本事,还酗酒打老婆!她跟了你,过过一天舒心日子没?我劝你多少次,媳妇心地善良,吃苦耐劳,对我孝敬,对你体贴,可是你疼过她半分吗?”

田氏听了婆婆这话,大颗大颗的眼泪顺着脸儿流下来,滴落在地面上。

刘大跪到田氏身边,流泪道:“娘,我知错了,我以后一定和媳妇好好过日子,这休书,还是不要写了吧。”

刘老娘摇摇头,道:“你上次酒醒了也是这样说。晚啦。儿子,不是为娘的不向着你,你把她当个人看过吗?嘿嘿,给不了她幸福,就放她走吧。”

刘大噌地站了起来,大声叫道:“娘,到现在你还偏心!你永远都只想着弟弟,他做什么你都宠着惯着,而我呢?你和爹舍不得花钱,把钱都给了弟弟,给我找了这么个丑得象夜叉的婆娘!现在你要死了,还要把我的婆娘也弄走!”

沫儿细看,田氏面色黝黑,腰身粗壮,五官虽然一般,但显然也不至于“丑得象夜叉”。周围的一众人一看吵起来了,有劝的,有笑的,有起哄的。两个娘舅喝道:“刘大,你这个不肖的东西!作死么?”娘家的一班年轻子侄也围了过来。

刘大一看,顿时软了下来,重新跪在地上,一脸委屈。田氏在旁边垂着头一声不响。

刘老娘闭眼靠在椅子上,一张脸象干枯的老树叶,沟壑纵横,暗淡无光。休息了片刻,才慢慢道:“好吧,你埋怨便埋怨吧。我这么个老婆子,过也过够了,媳妇还有一大把的日子要过呢。”

李义拿了休书过来,刘老娘接过来看了看,对刘全道:“他三叔,你做个见证,过后去回老太爷。这个休书当你的面我按个指头印子,便算起效了。”伸出细长枯瘦的食指,蘸了未干字迹上的墨,在休书的右下角按了个指印。

(八)

这一按,似乎力气又耗尽了,垂着头过了良久才挣扎着抬起头来。刘大直挺挺跪着,耷拉着眼皮,不知想些什么。刘二仍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站在旁边,一条腿还不停地抖啊抖的。

刘老娘清了清嗓子,嘶哑道:“他三叔,从现在开始,田氏便不是我刘家的媳妇了,对吧?”

刘全点头道:“对,现在田氏已经和我们刘家没关系了。”

刘全总觉得这件事透着怪异,也不知道刘老娘突然休了田氏,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好在旁边静观其变。

刘老娘道:“田氏,你起来吧。多谢你侍奉我这么些年。”说着看了看刘大,道:“大儿,那些银两你藏哪儿了?”

刘大浑身一震,叫道:“娘…娘!”

刘老娘缓缓道:“你藏起来就算了,不应该还污蔑石头。石头忠厚善良,你这么冤枉他,我就是死了也不安心啊。唉,你非逼着我说出来。”

刘大浑身冒汗,看着刘全在旁边一脸憎恶,顿时倒头如蒜,哭道:“娘,我真的是打算给您看病的,这钱我藏起来只是怕丢了。”

刘老娘道:“这我不怀疑,你也没那么坏,我想你原本是打算带我看病的。”她叹了口气,转向刘二:“乖蛋,钱呢?”

刘二瞪大眼睛,大声道:“娘!刚才哥已经承认了,是他藏起来了,和我有什么关系?”

刘老娘嘴角抽动,做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唉,都怨我教子无方啊。”刘全皱眉道:“刘二,到底是怎么回事?”

刘二梗着脖子道:“娘病糊涂了!我哪里见过那些银钱?”

刘老娘叹道:“我知道你不承认。前天晚上,你哥筹措了钱回来,你就跟在后面,然后偷偷地把小猪崽子放出去了,又捏着鼻子吼了一嗓子,对吧?”

刘二结结巴巴道:“娘…娘…您怎么…知道?”

刘老娘道:“乖蛋啊,你小时候又聪明又机灵,最喜欢搞怪,经常捏着鼻子学人说话。别人听不出来,为娘的哪能听不出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