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靖怒从心起,斜身避过,伸手猛抓敌腕,左子拿向敌人肘部,这一手是“分筋错骨手”中的“壮士断腕”,只要敌人手腕一给抓住,肘部非跟着被拿不可,前一送,下一扭,喀喇一声,右腕关节就会立时脱出。这是二师父朱聪听授的分筋错骨功夫。

  朱聪言语行止甚是滑稽,心思却颇缜密,他和柯镇恶暗中计议了几次,均想梅超风双目虽中毒菱,但此人武功怪异,说不定竟能治愈,她若不死,必来寻仇,来得越迟,布置必定越是周密,手段也必越加毒辣。是以十年来梅超风始终不现踪影,六怪却非但不敢怠懈,反更加意提防。朱聪每见手背上被梅超风抓伤的五条伤疤,心中总生栗然之感,想她一身横练功夫,急切难伤,要抵御“九阴白骨爪”,莫如“分筋错骨手”。这门功夫专在脱入关节、断人骨骼,以极快手法,攻击对方四肢和头骨颈骨,却不及胴体。朱聪自悔当年在中原之时,未曾向精于此术的名家请教,六兄弟中又无人能会。

  后来转念一想,天下武术本是人创,既然无人传授,难道我就不能自创?他外号“妙手书生”,一双手机灵之极,加之雅擅点穴,熟知人身的穴道关节,有了这两大特长,钻研分筋错骨之术自不如何为难,数年之后,已深通此道的精微,手法虽与武林中出自师授的功夫不同,却也颇具威力,与全金发拆解纯熟之后,都授了郭靖。

  这时郭靖斗逢强敌,一出手就是分筋错骨的妙着,他于这门功夫拆解甚熟,熟能生巧是生不出的,熟极而流却也差相仿佛。那人手腕与手肘突然被拿,一惊之下,左掌急发,疾向郭靖面门拍去。郭靖双手正要抖送,扭脱敌人手腕关节,哪知敌掌骤至,自己双手都没空,无法抵挡,只得放开双手,向后跃出,只觉掌风掠面而过,热辣辣的十分难受。一转身,明暗易位,只见敌人原来是个少年,长眉俊目,容貌秀雅,约莫十七八岁年纪,只听他低声道:“功夫不错,不枉了江南六侠十年教诲。”

  郭靖单掌护身,严加戒备,问道:“你是谁?找我干吗?”那少年喝道,”

  咱们再练练。”语声未毕,掌随身至。

  郭靖凝神不动,待到掌风袭到胸口,身子略偏,左手拿敌手臂,右手暴起,捏向敌腮,只要一搭上脸颊,向外急拉,下颚关节应手而脱。这一招朱聪给取了个滑稽名字,叫做“笑语解颐”,乃是笑脱了下巴之意。但这次那少年再不上当,右掌立缩,左掌横劈。郭靖仍以分筋错骨手对付。转瞬间两人已拆了十多招,那少年道士身形轻灵,掌法迅捷潇洒,掌未到,身已转,瞧不清楚他的来势去迹。

  郭靖学艺后初逢敌手便是个武艺高强之人,斗得片刻,心下怯了。那少年左脚飞来,拍的一声,正中他右胯。幸而他下盘功夫坚实,敌人又似未用全力,当下只是身子一晃,立即双掌飞舞,护住全身要害,尽力守御,又拆数招,那少年道士步步进逼,眼见抵敌不住,忽然背后一声音喝道:“攻他下盘!”

  郭靖听得正是三师父韩宝驹的声音。心中大喜,挫身抢到右首,再回过头来,只见六位师父原来早就站在自己身后,只因全神对付敌人,竟未发觉。

  这一来精神大振,依着三师父的指点,猛向那道上下三路攻去。那人身形飘忽,下盘果然不甚坚稳,江南六怪旁观者清.早已行出他的弱点所在,他被郭靖一轮急攻,不住倒退。郭靖乘胜直上,眼见敌人一个踉跄,似在地下绊了一下。当下一个连环鸳鸯腿,双足齐飞。哪知敌人这一下正是诱敌之计,韩宝驹与韩小莹同声呼叫:“留神!”

  郭靖毕竟欠了经验,也不知该当如何留神才是。右足刚踢出,已被敌人抓住。那少年道士乘着他踢来之势,挥手向外送出。郭靖身不由主,一个筋斗翻跌下来,篷的一声,背部着地,撞得好不疼痛。他一个“鲤鱼打挺”,立即翻身跃起,待要上前再斗,只见六位师父已把那少年道士团团围住。

  那道士既不抵御,也不作势突围,双手相拱,朗声说道:“弟子尹志平,奉师尊长春子丘道长差遣,谨向各位师父请安问好。”说着恭恭敬敬的磕下头去。

  江南六怪听说这人是丘处机差来,都感诧异,但恐有诈,却不伸手相扶。

  尹志平站起身来,从怀中摸出一封书信,双手呈给朱聪。

  柯恶镇听得巡逻的蒙古兵逐渐走近,道:“咱们进里面说话。”尹志平跟着六怪走进蒙古包内,全金发点亮了羊脂蜡烛。这蒙古包是五怪共居之所.韩小莹则与单身的蒙古妇女另行居住。尹志平见包内陈设简陋,相见六怪平日生活清苦,躬身说道:“各位前辈辛劳了这些年,家师感激无已,特命弟子先来向各位拜谢。”柯镇恶哼了一声,心想:“你来此若是好意,为何将靖儿跌一个筋斗?岂不是在比武之前,先杀了我们一个下马威了?”

  这时朱聪已揭开信封,抽出信笺,朗声读了出来:

  “全真教下弟子丘处机沐手稽首,谨拜上江南六侠柯公、朱公、韩公、南公、全公、韩女侠尊前:江南一别,忽忽十有六载。七侠千金一诺,间关万里,云天高义,海内同钦,识与不识,皆相顾击掌而言曰:不意古人仁侠之风,复见之于今日也。”

  柯镇恶听到这里,皱着的眉头稍稍舒展。朱聪接着读道:“张公仙逝漠北,尤足令人扼腕长叹,耿耿之怀,无日或忘。贫道仗诸侠之福,幸不辱命,杨君子嗣,亦已于九年之前访得矣。”

  五怪听到这里,同时“啊”了一声。他们早知丘处机了得,他全真教门人弟子又遍于天下。料想那杨铁心的子嗣必能找到,是以对嘉兴比武之约念兹在兹,无日不忘,然而寻访一个不知下落之女子的遗腹子息,究是十分渺茫之事,生下的是男是女,更是全凭天意,若是女子,武功终究有限,这时听到信中说已将孩子找到,心头都不禁一震。

  六人一直未将此事对郭靖母子说起,朱聪望了郭靖一眼,见他并无异色,又读下去:

  “二载之后,江南花盛草长之日,当与诸公置酒高会醉仙楼头也。人生如露,大梦一十八年,天下豪杰岂不笑我辈痴绝耶?”读到这里,就住了口。

  韩宝驹道:“底下怎么说?”朱聪道:“信完了。确是他的笔迹。”当日酒楼赌技,朱聪曾在丘处机衣袋中偷到一张诗笺,是以认得他的笔迹。

  柯镇恶沉吟道:”那姓杨的孩子是男孩?他叫杨康?”尹志平道:“是。”

  柯镇恶道:“那么他是你师弟了?”尹志平道:“是我师兄。弟子虽然年长一岁,但杨师哥入门比弟子早了两年。”

  江南六怪适才见了他的功夫,郭靖实非对手,师弟已是如此,他师兄当然是更加了得,这一来身上都不免凉了半截;而自己的行踪丘处机知道得一清二楚,张阿生的逝世他也已知晓,更感到己方已全处下风。

  柯镇恶冷冷的道:“适才你与他过招,是试他本事来着?”尹志平听他语气甚恶,心中颇为惶恐,忙道:“弟子不敢!”柯镇恶道:“你去对你师父说,江南六怪虽然不济,醉仙楼之会决不失约,叫你师父放心吧。我们也不写回信啦!”

  尹志平听了这几句话,答应又不是,不答应又不是,十分尴尬。他奉师命北上投书,丘处机确是叫他设法查察一下郭靖的为人与武功。长春子关心故人之子,原是一片好意,但尹志平少年好事,到了蒙古斡难河畔之后,不即求见六怪,却在半夜里先与郭靖交一交手。这时见六怪神情不善,心生惧意,不敢多耽,向各人行了个礼,说道:“弟子告辞了。”

  柯镇恶送到蒙古包口,尹志平又行了一礼。柯镇恶厉声道:“你也翻个筋斗吧!”左手倏地伸出,抓住了他胸口衣襟。尹志平大惊,双手猛力向上一格,想要掠开柯镇恶的手臂,岂知他不格倒也罢了,只不过跌一个筋斗,这一还手,更触柯镇恶之怒。他左臂一沉,将尹志平全身提起,杨声吐气,“嘿”的一声,将这小道士重重摔在地下。尹志平跌得背上疼痛如裂,过了一会才慢慢挣扎起来,一跛一拐的走了。

  韩宝驹道:“小道士无礼,大哥教训得好。”柯镇恶默然不语,过了良久,长长叹了一口气。五怪人同此心,俱各黯然。

  南希仁忽道:”打不过,也要打!”韩小莹道:“四哥说得是。咱们七人结义,同闯江湖以来,不知经过了多少艰险,江南七怪可从来没有退缩过。”

  柯镇恶点点头,对郭靖道:“回去睡吧。明儿咱们再加把劲。”

  自此之后,六怪授艺更加督得严了。可是不论读书学武,以至弹琴弈棋诸般技艺,若是极盼速成,戮力以赴,有时反而窒滞良多,停顿不前。六怪望徒艺成心切,督责綦严,而郭靖又绝非聪明颖悟之人,较之常人实更蠢钝了三分,他心里一吓,更是慌了手脚。自小道士尹志平夜访之后,三月来竟是进步极少,倒反似退步了正合了“欲速则不达”、“贪多嚼不烂”的道理。

  江南六怪各有不凡艺业,每人都是下了长期苦功,方有这等成就,要郭靖在数年间尽数领悟练成,就算聪明绝顶之人尚且难能,何况他连中人之资都还够不上呢。江南六怪本也知道若凭郭靖的资质,最多只能单练韩宝驹或南希仁一人的武功,二三十年苦练下来,或能有韩南二人的一半成就。张阿生若是不死,郭靖学他的质朴功夫最是对路。但六怪一意要胜过丘处机,明知“博学众家,不如专精一艺”的道理,总不肯空有一身武功,却眼睁睁的袖手旁观,不传给这傻徒儿。

  这十六年来,朱聪不断追忆昔日醉仙楼和法华寺中动手的情景,丘处机的一招一式,在他心中尽皆清晰异常,尤胜当时所见。但要在他武功中寻找甚么破绽与可乘之机,实非己之所能,有时竟会想到:“只有铜尸铁尸,或能胜得过这牛鼻子。”

  这天清晨,韩小莹教了他越女剑法中的两招。那招“枝击白猿”要跃身半空连挽两个平花,然后回剑下击。郭靖多扎了下盘功夫,纵跃不够轻灵,在半空只挽到一个半平花,便已落下地来。连试了七八次,始终差了半个平花。韩小莹心头火起,勉强克制脾气,教他如何足尖使力,如何腰腿用劲,哪知待得他纵跃够高八却忘了剑挽平花,一连几次都是如此。

  韩小莹想起自己七人为他在漠北苦寒之地挨了十多年,五哥张阿生更葬身异域,教来教去,却教出如此一个蠢材来,五哥的一条性命,七人的连年辛苦,竟全都是自送了,心中一阵悲苦,眼泪夺眶而出,把长剑往地上一掷,掩面而走。

  郭靖追了几步没追上,呆呆的站在当地,心中难过之极。他感念帅恩如山,只盼练武有成,以慰师心,可是自己尽管苦练,总是不成,实不知如何是好。

  正自怔怔出神,突然听到华筝的声音在后叫道:”郭靖,快来,快来!”

  郭靖回过头来,见她骑在匹青骋马上,一脸焦虑与兴奋的神色。郭靖道:“怎么?”华筝道:”快来看啊,好多大雕打架。”郭靖道:“我在练武呢。”

  华筝笑道:“练不好,又给师父骂了是不是?”郭靖点了点头。华筝道:“那些大雕打得真厉害呢,快去瞧。”

  郭靖少年心情,跃跃欲动,但想到七师父刚才的伸情,垂头丧气的道:“我不去。”华筝急道:“我自己不瞧,赶着来叫你。你不去,以后别理我!”

  郭靖道:”你快去看吧,回头你说给我听也是一样。”华筝跳下马背,撅起小嘴,说道:“你不去,我也不去。也不知道是黑雕打胜呢,还是白雕胜。”

  郭靖道:“就是悬崖上那对大白雕和人打架吗?”华筝道:“是啊,黑雕很多,但白雕厉害得很,已啄死了三四头黑雕……”

  悬崖上住有一对白雕,身形奇巨,比之常雕大出倍许,实是异种,雕羽白色本已稀有,而雕身如此庞大,蒙古族中纵丛年老之人,也说从所未见,部说是一对“神鸟”,愚鲁妇人竟有向之膜拜的。

  郭靖听到这里,再也忍耐不住,牵了华筝的手,一跃上马,两人共乘一骑,驰到悬崖之下。果见有十七八头黑雕围攻那对白雕,双方互啄,只打得毛羽纷飞。白雕身形既大,嘴爪又极厉害。一头黑雕闪避稍慢,被一头白雕在头顶正中一啄,立即毙命,从半空中翻将下来,落在华筝马前。余下黑雕四散逃开,但随即又飞回围攻白雕。

  又斗一阵,草原上的蒙古男女都赶来观战,悬崖下围聚了六七百人,纷纷指点议论。铁木真得报,也带了窝阔合和拖雷驰到,看得很有兴味。

  郭靖与拖雷、华筝常在悬崖下游玩,几乎日日见到这对白雕飞来飞去,有时现行双雕捕捉鸟兽为食,有时将大块牛羊肉拖上空中,白雕飞下接去,百不失一,是以对之已生感情,又见白雕以寡敌众,三个人不住口的为白雕呐喊助威:“白雕啄啊。左边敌人来啦,快转身,好好,追上去,追上去!”

  酣斗良久,黑雕又死了两头,两头白雕身上也伤痕累累,白羽上染满了鲜血,一头身形特大的黑雕忽然高叫几声。十多头黑雕转身逃去。没入云中,尚有四头黑雕兀自苦斗。众人见白雕获胜,都欢呼起来。过了一会,又有三头黑雕也掉头急向东方飞逃。一头白雕不舍,随后赶去,片刻间都已飞得影踪不见。只剩下一头黑雕,高低逃窜,被余下那头白雕逼得狼狈不堪。眼见那黑雕难逃性命,忽然空中怪声急唳,十多头黑雕从云中猛扑下来,齐向白雕啄去。铁木真大声喝彩:“好兵法!”

  这时白雕落单,不敌十多头黑雕的围攻,虽然又啄死了一头黑雕,终于身受重伤,堕在崖上,众黑雕扑上去乱抓乱啄。郭靖与拖雷、华筝都十分着急,华筝甚至哭了出来,连叫:“爹爹,快射黑雕。”

  铁木真却只是想着黑雕出奇制胜的道理,对窝阔合与拖雷道:“黑雕打了胜仗,这是很高明的用兵之道,你们要记住了。”俩人点头答应。

  众黑雕啄死了白雕,又向悬崖的一个洞中扑去,只见洞中伸出了两只小白雕的头来,眼见立时要给黑雕啄死。华筝大叫。“爹爹,你还不射?”又叫:“郭靖,郭靖;你瞧,白雕生了一对小雕儿,咱们怎地不知道?啊哟,爹爹,你快射死黑雕!”

  铁木真微微一笑,弯硬弓,搭铁箭,嗖的一声,飞箭如电,正穿入一头黑雕的身中,众人齐声喝彩。铁木真把弓箭交给窝阔台道:”你来射。”窝阔台一箭也射死了一头。侍拖雷又射中一头时,众黑雕见势头不对,纷纷飞逃。

  蒙古诸将也都弯弓相射,但众黑雕振翅高飞之后,就极难射落,强弩之末劲力已衰,未能触及雕身便已掉下。铁木真叫道:“射中的有赏。”

  神箭手哲别有意要郭靖一显身手,拿起自己的强弓硬弩,交在郭靖手里,低声道:“跪下,射项颈。”

  郭靖接过弓箭,右膝跪地,左平稳稳托住铁弓,更无丝毫颤动,右手运劲,将一张二百来斤的硬弓拉了开来。他跟江南六怪练了十年武艺,上乘武功虽然未窥堂奥,但双臂之劲,眼力之准。却已非比寻常,眼见两头黑雕比翼从左首飞过,左臂微挪,瞄准了黑雕项颈,右手五指松开,正是:弓弩有若满月,箭去恰如流星。黑雕待要闪避,箭杆已从颈对对而过。这一箭劲力未衰,接着又射进了第二头黑雕腹内,一箭贯着双雕,自空急堕。众人齐声喝彩。余下的黑雕再也不敢停留,四散高飞而逃。

  华筝对郭靖悄声道:“把双雕献给我爹爹。”郭靖依言捧起双雕,奔到铁木真马前,一膝半跪,高举过顶。

  铁木真生平最爱的是良将勇士,见郭靖一箭力贯双雕,心中甚喜。要知北国大雕非比寻常,双翅展开来足有一丈多长,羽毛坚硬如铁,扑击而下,能把整头小马大羊攫到空中,端的厉害之极,连虎豹遇到大雕时也要迅速躲避。一箭双雕,殊属难能。

  铁木真命亲兵收起双雕,笑道:”好孩子,你的箭法好得很啊!”郭靖不掩哲别之功,道:“是哲别师父教我的。”铁木真笑道:“师父是哲别.徒弟也是哲别。”在蒙古语中,哲别是神箭手之意。

  拖雷相帮义弟,对铁木真道:“爹爹,你说射中的有赏。我安答一箭双雕,你赏甚么给他?”铁木真道:“赏甚么都行。”问郭靖道:“你要甚么?”

  拖雷喜道:“真的赏甚么都行?”铁木真笑道:“难道我还能欺骗孩子?”

  郭靖这些年来依铁木真而居。诸将都喜他朴实和善,并不因他是汉人而有所歧视。这时见大汗伸色甚喜,大家望着郭靖,都盼他能得到重赏。

  郭靖道:“大汗侍我这么好,我妈妈甚么都有了,不用再给我啦。”铁木真笑道:“你这孩子倒有孝心,总是先记着妈妈。那么你自己要甚么?随便说罢,不用怕。”

  郭靖微一沉吟,双膝跪在铁木真马前,道:“我自己不要甚么。我是代别人求大汗一件事。”铁木真道:“甚么?”郭靖道:王罕的孙子都史又恶又坏,华筝嫁给他后一定要吃苦。求求大汗别把华筝许配给他。”

  铁木真一怔,随即哈哈大笑,说道:“真是孩子话。那怎么成?好罢,我赏你一件宝物。”从腰间解下一口短刀,递给郭靖。蒙古诸将啧啧称赏,好生艳羡。原来这是铁木真十分宝爱的佩刀,曾用以杀敌无数,若不是先前把话说得满了,决不能轻易解赐。

  郭靖谢了赏,接过短刀。这口刀他也时时见到铁木真佩在腰间,这时拿在手中细看,见刀鞘是黄金所铸,刀柄尽头处铸了一个黄金的虎头,狰狞生威。铁木真道:“你用我金刀,替我杀敌。”郭靖应道:“是。”

  华筝忽然失声而哭,跃上马背,疾驰而去。铁木真心肠如铁,但见女儿这样难过,也不禁心中一软,微微叹了口气,掉马回营。蒙古众王子诸将跟随在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