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四大名捕斗将军·少年无情上一章:第21章
  • 四大名捕斗将军·少年无情下一章:第23章

尖刺已至面前!

——但却没有自下而刺穿他的颚或喉,而是直举目他的鼻端:

“奄,这是给你的。”

第四章 连月色、也份外明

看着那忽然递上来的东西,因为离得太近了,无情一双明澈的眼睛也变得斗鸡了。

这刹间,无情真是又惊又赧又愧:

——如果这竹签是刺向他的,他早就下巴穿洞,不活了!

——他居然没发现,人,就在隔墙半月形的窗下!

他失觉了!

而且失察!

甚至是失手了!

如果对方是对付他的话,他早就丢了性命了!

但他却吃了一惊。

吃惊的表情,对方一定是看到了。

对方又是一笑。

笑声如溪绕方壶,秋水漱金。

无情这时已不暇辨识。

他接下来是窘,因为刚才自己探首在半月门张望的样子,对方一定全都落在眼里了。

接下来他才定下一口气,只见递在自己眼前的,是一串龙胆果子,用一枝尖竹串着。

有黄。

有红。

像鸡心一样,果子的皮润滑翠柔,果心剔透玲珑,看了就很想黏上一口。

他一时呆住了:

这是什么!?

但一时却不感用手接住。

“给你吃的。”那女子笑得像与谁画眉都是一串风流谜似的,乐不可支,“别怕,我不会伤害你的。”

他接住了。

而且已接过了。

他正想说什么,只觉得墙那儿“嗖”的一声,一缕香风过处,人已不见。

无情甚至没看见她是谁。

什么长相。

他手里还拿着——

那串递上来的:

龙胆果。

他瞪着两只大眼,看着粒粒红的、黄的龙胆果,忽然,脚下一空,滑溜一下,咣地跌落在轮椅上座下,还是攥不住,“哎唷”一声,再七狼八狈的一路滑落下来,直躺在草丛里喘气。

他原用双手,一手支住轮椅把手,一手卡在柳干上,现用一手去接龙胆果串子,另一手自然支撑不了多久,一失神间已滑跌下来,幸没摔个伤重。

他一摔跤,第一感觉,还不是痛,而是怕又给“她”看到。

后来又发觉:自己在草地上伏着,她在墙那边,是断断看不到的,所以他反而乖乖的伏着,不敢轻举妄动。

——面子,还怕没丢够么?

他看手里的龙胆果子串,幸好,还没给摔坏。

他就这样趴在在草丛里,好久,直至知道邻墙的女子早已不在了,夜色早已来临了,他还躲在草丛中。那草,还真的有点刺面。

他始终没见过那女子。

只记得那一缕香风。

风,是轻的。

连草尖拂他的面颊,也是轻轻的。

长刺的草,也只刺得他有点痒。

连月色,也特别清,那一夜。

第二天,他也去了北院墙角。

阳光正好。

柳在摇。

依依无定,花花草草争妍。

这次,他没有吹箫。

他只怔怔的看着那半月窗。

他手里拿着一串糖山楂。

他等了好久。

没有动静。

没有动。

只有静。

也有动,是柳叶对着槐花摇摇曳曳。

一定是风经过了。

风过了云烟,风过群山,过尽人间,来这儿悠悠一个转忽,让少年盛崖余在这美好阳光的墙角下,幽幽愁愁。

小桥流水,在墙那边,淙淙流动。

也许,流过的就是这些心思和心情。

无情真想又爬上窗去。

可是他没有这样做。

他手里拿着串山楂果子,在等。

等到晌午成了下午,下午成了黄昏,黄昏里挑出一颗大星:

黄昏星。

他什么也等不到。

到夜里,月亮送他回到了“一点堂”。

“你发什么愁?”

舒大坑问他,他一眼就看出这少年郁郁寡欢。

他摇摇头。

和衣睡下。

睡下,但并没有睡去。

外面苍穹,繁星如画。

他躲在床上,从四方格子的窗外,可以望见天空。

他忽尔想到:

在谧静的月夜,北院角的那一口半月的窗子后,不知会有什么事儿呢?花在晚上会开吗??蝶在晚上会飞吗?水在晚上会流吗?鱼在晚上会游吗?

他不知道到那里的时候,他忽然睡去。

抱着一管箫睡去,箫,就竖搁在他小不伶仃的身上。

第三天,他还是来到北院墙角。

依然风和。

日丽。

但没有什么事发生。

偶然,只从墙后远远的地方,传来一些笑嬉戏、游乐的声音。

听不清楚。

他费了心、用了时间去听,也听不清晰。

就在这一天,他寂寞无聊的叭在草丛上,上次他摔倒过的地方,第一次发现了,有一种草,长得很矮,叶子很细,叶儿拢集着,每一只一只长长秀秀的手指,有的还长了花球,那花像一丛圆毛绒,但指尖稍加碰触,叶子就会动的,叶指往内靠拢,好像是会害臊一般。

——然而,这草是长了钩刺的。

那天,他摔倒的时候,大概就是给这种草儿刺着了吧?

后来,他才知道这种草的名字。

不过,这一天,他的等待依然落了空。

他在推动轮椅回去之前,用手里那管箫,不住的在空中比划着。

他没有去吹那管箫。

他怕给人笑。

但箫依然发出破空之声。

声音里依然有着几许寂寞,几许哀凉。

没有给吹响的箫依然奏出主子的心情。

那是少年无情当时的心。

和情。

他郁郁不乐回到“一点堂”的时候,这回是大石公问他:

“小家伙,你怎么了?”

他还是摇摇头,说:“没有事。”

但这次他随后就向大石公:“我们后院的那院子,是什么地方?”

大石公观察了一下眼前的少年人儿,虽然跟他那么熟了,不知怎的,还是令人生起一种冷冷然的感觉。大石公的江湖经验何等丰富,威望何等高强,何况无情那时还那么年少,可是,大石公还是生起了这种“虽然相熟不可相近”的感觉。

这使他常常要克服自己的心理障碍,特别多些去接触无情。

“北院?”大石公问:“向左爿的,就是少保蔡攸的居停,向右的,是门下待郎温梦成,你问这些干啥?”

无情小心谨慎的问:“左爿的,是蔡攸,右边的是温梦成……不是右爿的,是蔡攸,左边的,才是温梦成的么?”

大石公给这奇奇怪怪的一问,不禁失笑道:“这倒记错不了,左蔡右温,这好记得很。小崖你一向记性挺好的,今天却是怎么了?”

却见无情依然翻来覆去,喃喃不已。

大石公看他样子,却有些担心起来了,提省道:“你是知道的,蔡攸是惹不得的。他甚受主上宠信,威福作尽,妻妾成群,谁稍稍开罪了他,或仅仅是劝诫了他家人,他是怀怨必报,不死不休的人。你如果过去嬉游,还是不要进入他们府里去,那儿什么名贵东西都有尽齐全,但就是缺乏了良心。”

无情道:“我也知道一些。蔡攸和王黼在宫中常密密的安排游乐,有时在宴上召来短衫窄绔,涂抹青红的待女唱歌跳舞,而且优娼侏懦,参杂其间,说的都是淫谑浪语,蛊惑帝心.是他绝了主上听谏的言路的.因为他的诬告而入狱遭刑的人,不少于二万,如果加上所连累的家小,恐怕更加可观。”

说着,他脸色铁青了起来:“这种人,有朝一日,如果有此能力,自是非除不可。”

虽是年少,虽有痼疾,但这几句话,还是说得锋锐无比,掷地有声。

第五章 送给蚂蚁的曲子

大石公却是跺足道:“吱呀呀,我就是担心你有这种想法。你要行侠可以,但这种心思一旦让人知道,只惹杀身之祸。”

无情点点头道:“而且还会给世叔和大家添麻烦。”

大石公爱惜的看着无情:“你知道就好。我们都有热血侠心,但还是要量力而为。”

但他却不知道:无情心里郁闷的正是,北院左墙,那儿正是蔡攸的府邸。由于赵佶宠信蔡京父子,更因蔡攸提供美女淫佚,更为倚重,连蔡攸妻宋氏均可自由出入禁掖,而其子蔡攸还可以行领殿中,监视巡戌只要稍有发现有人对他们向皇帝弹劾,马上下手翦除,所以更加气焰薰天。那个予他龙胆果子串的女孩子,来自那儿,自然就交不成朋友了。

大石公见他无精打采,不知由原,怕他闹事。问:“是蔡少保家的人欺负你了。”

无情摇头。

大石公笑着拍了拍他:“你这孩子就学会摇头!”

然后他补充道:“蔡攸一家,虽然难缠,但他毕竟在主上还潜藩时结交,还知进退之道,还不致主动去招惹诸葛先生。不过,蔡卞历两朝元老重臣,更加嚣狂。他近日又回到咱们‘一点堂’前边的‘上清楼’,他的家小完全目中无人,要闯门就闯门,要入室便入室,这几天先生外务,他们则多次进来骚扰,又不可得罪,还是隐忍为尚。”

这点无情知道。

他也见过那几个姓蔡的公子哥儿。

——院子里、园子里、甚至屋里、房里、室里的事物,他们见了喜欢,二话不说,就叫家奴抱走,临行还扔狗踢猫的对宫殿内的人尚如此横霸,若是对孤苦无告的小百姓,更可见一班!

无情想起他就一肚子火。

不过他现在倒不是气这个。

他气的是为何那女子要来自蔡攸家!

他自己也有点莫名其妙:

他为什么要气这事儿?

——这事倒底有啥好气!?

这两天,他也没到后院去了。

第三天,他还是去了。

他本来没打算到墙脚,但走呀走呀的,还是到了北院。

重门深锁。

隔墙那儿,远远深处,似乎传来一些詈骂之声。

(不知骂谁?)

——不知谁给骂了?

仿佛,还有饮泣之声。

无情决定不再去聆听。

不再关心。

他不自觉的还是把轮椅推到半月形的窗下,忽然发现泥地上有一排蚂蚁,鱼贯走过。

他们有的叼着食物,有的衔着树叶、泥巴,有的比它们身子大几十倍,有的还重十几倍,他们就这样一只接一只的走的,忙忙碌碌,营营役役,但步伐丝毫不乱,姿态昂扬。

偶尔有另外落单的蚂蚁对着走了过来,似乎是赶来声援的,遇上了另一只往窝里走的蚂蚁,彼此都稍稍停了下来,触须相互厮磨了一下,大家停了停,又各自赶自的路,忙各自的事。

他们背向而行,但心意已传。

无情饶有兴味的看着它们。

观察着它们。

(却不知它们只怎么想的呢?

——有没有它们的想法?)

也许,它们这一生,就这么一次相遇,一只,许是公的,另一只,或许是母的,以后,恐怕不能再相遇了。

它们会不会念诗:飞蓬各自远,思君如明月……江湖多珍重,天涯若比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