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笑云笑着微微摇头,道:“这一回洛大老板猜错了,我不会先交给第一投资董事会,而是会还给老张。”

洛闻略显好奇地道:“哦?这我就想不通了,陈总好不容易得到老张的这份资料,为什么不直接交给第一投资董事会,反而要还给老张呢?”

陈笑云道:“洛大老板一定也明白一个道理:真正优秀的投资人,做投资不是赌成功的概率,而是做有百分百把握的事。一项投资即使有九成的概率能成功,也不适合我去尝试。因为毕竟还有另外那一成失败的风险。所以本来杜小园有五成的概率成为第一投资新总裁,现在我将老张的失败投资记录交给第一投资董事会,杜小园成功概率上升到九成,但总还是存在一成的失败概率。对我来说,一成失败概率的风险还是太大,我要求杜小园成功的概率是百分之百。如果我拿这份资料去找老张,说服他让他主动退出第一投资新总裁的候选人名单,那么杜小园就是百分之百的新总裁了。”

洛闻笑着道:“那陈总有办法说服老张吗?”

陈笑云笑着道:“金融街上的每个人都是聪明人,当看到局势发展不利于自己时,每个聪明人都会作出最有利于自己的选择。”

洛闻笑着道:“看来陈总对这次新城区的投资是志在必得了。”

陈笑云道:“我只做自己有把握的事。”

洛闻微笑道:“那这次陈总对于新城区的投资也是有百分百的胜算咯?”

陈笑云笑着道:“一条路,只要每一步都谨慎,一定能走到底。”

洛闻笑着道:“每件事,最重要的是,方向正确。陈总的判断力和谨慎态度无人能及。”

陈笑云点点头,道:“不错,方向正确,最为关键。不过我有一点好奇,想请教洛大老板,老张的失败投资报告,洛大老板是怎么拿到的?”

洛闻道:“你怀疑资料不可靠?”

陈笑云摇了摇头,道:“当然不会,洛大老板的东西都是真的。洛大老板的口碑不是我一个人说的,是这么多年这么多客户共同认可的。”

洛闻道:“那就好了。”

陈笑云道:“我只是有一点好奇,老张的失败投资记录,可以说是他个人最重要的秘密,也只有他们公司里的一些核心人员才知道,洛大老板本事可真大。”

洛闻道:“陈总似乎太过谨慎了,你只需知道这份资料是真的就行了。比这笔生意难得多的生意,我公司也经常遇到,每笔生意自然有不同的处理方法,陈总大可把你的好奇心收起来,放到目前对你更重要的事上。记着我的忠告,方向正确。”

陈笑云笑了起来,微笑地点了点头,道:“洛大老板的忠告,我不会忘记的。”

第二十九章追忆

追忆很美,却总伤人。追忆的是过去,可伤的却是现在。有些感情在追忆里永远只是个符号,但符号却能让人一生铭记。

你如果曾经被一个人伤过,你一定会恨他。但是你现在恨他,岂不正是因为你现在还爱他吗?当有那么一天,你不再恨他时,就是你忘了爱的时候。大部分忘了爱的时候,是因为你找到了过去的替代品,或者你发现了更好的。但如果你心中过去的那个他,始终无法有人替代,你是否永远也忘不了呢?

陈笑云的办公室。陈笑云坐在电脑前,正在看着文件。聂露从门口走了进来,走到陈笑云办公桌对面,坐了下来。

陈笑云看了她一眼,微笑道;“你这几天精神状态一直不大好,要不要找医生看看。”

聂露冷淡的脸上甚至都没化妆,只是淡淡地摇了摇头,道:“不用,我很好。”

陈笑云叹了口气,道:“其实,我觉得,你还是找洛闻谈一下,他或许有什么话想对你说。”

聂露微微摇了摇头,道:“不必了,还是集团的事要紧。”

陈笑云道:“你现在的精神状态,还是不要为集团的事担心了,新城区计划一路有我操刀,不会有大问题。你还是好好回去休息吧。”

聂露还是摇了摇头,道:“没关系。对了,老张的失败投资记录拿到手了?”

陈笑云点了点头,道:“洛闻做生意,一向有信用,虽然这次价格开得高了点,不过毕竟物有所值。”

聂露道:“你打算怎么处理这份材料?”

陈笑云道:“我会把这份材料还给老张。”

“还给老张?”聂露惊讶地道,“好不容易拿到的,你又还给他?”

陈笑云微笑道:“只有这样才能安全保证杜小园成为新总裁,呵呵,你不必担心,我自有办法。”

聂露道:“老林怎么样了?”

陈笑云笑着道:“第一次有人敢这么对待洛闻,你说林大同还能出得来吗?”

聂露道:“洛闻打算怎么做?”

陈笑云道:“洛闻在深圳的几个大客户,听到洛闻被林大同绑架后,这两天派人把林大同前几年买凶杀人的杀手全部交给警方了。呵呵,洛闻虽不动声色,但他的手段可比谁都快、都狠。”

聂露轻微地叹了一口气,道:“他始终都是这种性格。”

陈笑云道:“洛大老板的城府比金融街任何一个人都深。”

聂露道:“不过老林毕竟是我们几年的朋友,又是我们红岭的人,这次即使他做错事,下场也太过了一些,我们多少也该帮老林一点。”

陈笑云叹了口气,道:“我也顾念他毕竟是我们的老朋友,如果可以的话,我也愿意帮他一次。不过这次遇到洛闻,我也无能为力。这次是你救了洛闻,如果要救林大同,大概也只有你去见一见洛闻了。”

“我去见他?”聂露脸上显得神情恍惚。

陈笑云微笑着点了点头,道:“不错,顺便找洛闻好好谈一谈,了却你的心事。看得出,这几年来,你始终放不下他。这次是你救了他的,他欠你一个人情,一定会和你好好谈一谈的。”

聂露道:“可我只是报了个警,洛闻并不知道是我救了他。”

陈笑云道:“不,洛大老板这样的聪明人,一定知道。你去找他谈一谈吧。”

聂露犹豫了一下,淡淡地笑了笑,道:“老陈,谢谢你。”

说完,聂露站了起来,走出了办公室。

陈笑云看着聂露离去,淡淡地笑了笑,“咂”了一下嘴,拿起电话,拨了一个号码,道:“林大同出不来了,聂露也早晚会离开我们红岭。现在上海缺人,你马上过来。”

说完,挂了电话。

傍晚,晨影公司的工作人员已经下班。

洛闻推开他办公室的门,从里面走了出来,在酒吧里找了个位子,坐下。叫服务员拿过一瓶酒,倒出半杯,喝了一口,问服务员道:“我妹妹呢?”

服务员道:“同小徐哥一起出去了。”

洛闻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挥了挥手,让服务员离开。

洛闻拿起酒杯,走到窗前,一手插在裤袋里,一手拿着酒杯喝了一口,看着窗外的夕阳,沉默着。

电梯“叮”的一声响,洛闻转过身,电梯里走出一个女人,聂露。洛闻看见她,脸上露出了微笑,缓缓道:“你,终于还是来找我了。”

聂露脸色淡得像水,平静地道:“你怎么知道我会来找你?”

洛闻道:“你救了我一次,我欠了你许多。”

聂露道:“你怎么知道是我救了你?”

洛闻道:“我从不会被感情冲昏头,谁救了我,我当然知道。”

聂露轻微地冷笑一声,道:“是的,你从来不会被感情冲昏头,你总是那么冷静,总是那么冷静地看着周围的一切!所以,你也从来没有欠我什么。”

洛闻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将酒杯放到一边,点起一支雪茄,吐出一口烟圈,淡淡地笑着道:“我,我实在欠了你太多。”

聂露道:“也许我自己并不想救你,只是不由自主。你不用感激我,更不用觉得欠了我什么,一切都是我自找的。”

洛闻道:“现在我才知道,其实你从来没有给我戴过绿帽子。几年前,我回到家,发现你和另一个男人待在床上,我当即要求与你离婚。其实那个人,只不过是你花钱请的演员,是为了气我,刺激我,无论你当时向我怎么解释,我为了我的面子,还是和你离婚了。现在我才知道,原来,我看见的并不是真的。”

聂露眼里渐渐充盈着泪水,只是喃喃道:“你知道的时候,已经晚得太久,太久……”

洛闻吸了一口雪茄,伸手从衣袋里拿出一块手帕,递到聂露面前,道:“对不起。”

洛闻会说“对不起”?洛大老板会说“对不起”?洛大老板终于还是低了一次头。

也许会有女人说男人的心很硬,但心再硬的男人,也不忍心面对着爱他的女人,看着她伤心流泪。

谁还记得当初在教堂里结婚时承诺的誓言呢?谁还记得他曾经向一个对婚姻充满憧憬的女人说过“我愿聘你永远归我为妻”?谁还记得当初两人都曾说过“无论生老病死,永远不离不弃”?失败的婚姻都有个共同点,就是永远找不到为它买单的那个人。

聂露从洛闻手里接过手帕,她从来没从洛闻手里接过手帕。因为他们结婚的时候,她很开心,从来都用不着手帕;他们离婚的时候,她哭得再伤心,洛闻也不会递给她手帕。

洛闻又吸了口烟,道:“到我办公室里坐坐吧。”

他转身拿起酒杯,向办公室缓步走去。

洛闻的办公室,灯光并不太明亮。

洛闻坐在办公椅里,一只手夹着雪茄,一只手拿着酒杯。他面前放着一副纯金打造的国际象棋,只不过现在的棋盘上,少了一枚“王后”。

聂露向洛闻的棋盘看了看,道:“你的那位王后呢?”

洛闻淡淡微笑道:“丢了。”

聂露略显诧异,道:“你的那位王后都能丢?”

洛闻道:“没有任何事物能敌得过时间,时间久了,一切都有可能丢。”

聂露道:“包括你的回忆和留念?”

洛闻低头吸了口烟,抬头道:“也许。”

聂露笑了起来,只不过她的笑显得有些无力和疲倦。她接着道:“今天我来见你,是想请你帮一个忙。”

洛闻道:“这次我欠你的这个人情,我一定会还。”

聂露道:“听说林大同被警方带走后,你深圳的几位大客户在这两天抓住了林大同过去买凶杀人请的杀手,并且交给了警方?”

洛闻点了点头,道:“不错,深圳的几位大客户很有本事,不过他们的速度之快也确实有些出乎我的意料。”

聂露道:“这次林大同被警方抓住,无论如何,都是因为我报警的缘故。我想请你想办法把林大同救出来。”

洛闻道:“你不怕林大同报复你?你也知道,林大同这次如果不是进去了,在外面是很难处理的。”

聂露道:“我知道,但是林大同毕竟是因为我的缘故而进去的。一方面,他和我认识也好几年了,另一方面,他毕竟还是我们红岭的人。我想他出来后,是不会对我打击报复的。”

洛闻道:“虽然林大同这次让我面子上很过不去,但你来找我,我还是应该帮你的。不过这次情况有所不同,林大同几年前买凶杀人的事已经彻底暴露了,我也没办法再让他出来了。”

聂露道:“连你也没办法?”

洛闻道:“刑事罪,我本事再大,这次也无能为力了。”

聂露叹了口气,道:“那你能不能想办法,让他判得轻一点?”

洛闻摇了摇头,道:“他曾多次买凶杀人,这次谁也帮不了他了,他必然是死刑。”

聂露叹息一声,道:“是我害死了他。”

洛闻吸一口烟,看着聂露,道:“你不要自责了。”

聂露抬起头,看了一眼洛闻,淡淡道:“这个圈子充满了危险和血腥,我厌倦了。”

洛闻静静地看着她,道:“你有什么打算?”

聂露道:“我不想再进行这个游戏了,我想回深圳。”

洛闻点了点头,道:“这是一个很好的选择。不过,我这一次欠你的,还没有还给你。”

聂露淡淡地笑了笑,道:“不必了,你没有欠我什么。或者说,你欠我的,我只希望你能偶尔回忆起你曾经欠过我一些东西。”

洛闻苦笑了一下,道:“那我还是给你一个忠告吧。”

聂露微笑道:“好的。”

洛闻道:“我建议你退出你在红岭集团的所有股份。”

聂露道:“为什么?”

洛闻道:“因为这场游戏。陈笑云以为他自己是游戏制定者,不过这场游戏里的另一位主要人物夏远,还从未真正掷出他的色子。”

聂露道:“现在的夏远,还能对红岭构成威胁吗?”

洛闻道:“你并不了解夏远,这几年他在金融街玩的每一场金融战,都是最后一刻才把手中的王牌打出来。过不了多久,他一定会有所动作。”

聂露略显疑惑地道:“新城区上千亿的资本投入,凭夏远的个人能力,他即使想做点什么,又能如何呢?”

洛闻道:“很多人会以为资本市场上,地产是最容易玩的,只要有钱,只要把地弄到手,只要把地变成房子,就能成功了。但看一看国内外和历史上的资本大鳄,死在地产上的,绝对不是少数。有钱就能玩地产,这是事实。但有钱并不代表就玩得起地产。虽然我不知道夏远接下来会做什么,但以我这么多年在这个圈子里冷眼旁观的直觉,我觉得最后陈笑云会输。你可以不相信我的直觉,但我建议你不要拿自己的钱做这次的赌注。”

聂露静静地看着洛闻,过了好久,突然嫣然一笑,道:“我相信你。”

洛闻看着聂露,淡淡地笑了,过了好久,突然又道:“对不起。”

聂露一愣,随即也露出了微笑,道:“我真是很幸运,今天你已经对我说了两次‘对不起’。”

洛闻笑了笑,没有说话。聂露站了起来,道:“好了,我也该走了,上海的事料理一下,我就该回深圳了。”

洛闻也站了起来,道:“我送你出去。”

聂露道:“你这个大老板,从来没有送过别人的。”

洛闻笑着道:“今天是个例外。”

聂露向门外走了几步,突然回过头,道:“我还有个问题想问你。”

洛闻道:“你说。”

聂露顿了顿,道:“你,难道真的从没爱过我?”

洛闻淡淡地笑了起来,最后道:“没爱过,又怎么会同你结婚呢?”

聂露瞬间开心地笑了起来,她的脸上,仿佛是阴雨过后的彩虹,她娇甜地笑着道:“洛大老板从来不说谎话的,可是你对我说了谎话。”

洛闻道:“我发誓,自从当了洛大老板以来,我也只对你说过谎话。而且我保证,我现在所说的这句话,绝不是谎话。”

聂露的脸上充满着由衷的开心、满足和幸福,因为一个男人如果从没撒过谎,而只对你一个人说过谎话,这表明你在他心里的地位一定非常重要。

洛闻同聂露一起走到了电梯口,聂露望了洛闻一眼,按下了电梯按钮。

电梯门开了,聂露转过头,又缓缓地望了洛闻一眼,抬起脚,向电梯里走去。

“等一下。”洛闻突然说了一句,聂露全身像触电般,定格住了。她缓缓转过身,看向了洛闻。

洛闻静静地看着她,平静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没有人看得出他在想什么,因为洛大老板永远都是那么冷静。

他只是说了句“一路保重”。

聂露笑了起来,她眼中似乎还有零星泪光,她的笑中写着无奈和失望。她微微地点了一下头,向电梯里走去。

电梯的门很快就关上了,洛闻静静地站在门口,没有表情,也没有动。

洛闻为什么没有去挽留?也许连洛闻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去挽留!

伤口总是痛的,但并不是世上每个伤口都能找出受伤的理由。很多事,如果你当时没有去挽留,也许下一秒钟你就会后悔,然后你这辈子就多了一份遗憾。但正因为生活中有许多遗憾,生命才因此变得更丰富。

洛闻不知道他那一刻是否做错了,因为他不知道那一刻,心中到底是什么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