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将孩子抱得近些,让他看得清楚,“子隆哥哥你瞧,小殿下长得好像你,等他长大了,定是一个淘气的小皇帝……”

我骤然哽噎得说不下去,他却笑出声,微弱地说出一句,“小可怜虫。”

“马儿跳下去时,像飞一样……飞起来……”他断断续续开口,虽气若游丝,目光却有了异样的精神。我顿时惊喜不已,以为他好起来了,转头急唤御医,却见他身子一僵,目光直勾勾盯着顶上,脸上泛起亢奋的潮红,“我飞起来,看见宫门,差一点就能飞……出去……”陡然间,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就这么断了。

乾元殿再一次挂起了素白玄黑的垂幔,召示着又一位帝王的辞世。

时隔不到一年,宫中哀钟长鸣,两代帝王相继驾崩。谢皇后追随先帝,以身殉节,上尊谥为孝烈明贞皇后,随葬帝陵。

一夜之间,帝后相继崩逝。他们争争闹闹一生,在世时是怨侣,死后到那冷森森的皇陵之中,却只得彼此相伴,再不分离。

当夜,永安宫再传恶讯,太后惊闻噩耗,中风昏厥。

当我赶到时,姑姑已经不会说话,只能木然躺在床上,目光混沌呆滞,无论我说什么她都不会回应了。自宫变之后,她就闭门不出,再不愿见人。她恨我,更恨亲生儿子对她的背叛。每次皇上踏入永安宫,必被她冷言冷语斥走,而我甚至连永安宫的殿门也不得踏入,只能远远从殿外看她。数月之间,她迅速老去,鬓旁白发丛生,脊背佝偻,已全然成了垂垂老妪……而今皇上驾崩,终于抽去了她最后的支撑,无异于致命一击。

我一遍遍唤她,她却只是怔怔盯着没有边际的远方,目光空茫,口中含含混混,不时念叨着几个字。

没有人听懂她在重复说着什么,只有我明白。

她说的是,琴瑟在御,莫不靖好。

(下)

本朝开国以来从无皇后殉葬的先例,谢皇后的突然殉节震动了朝野上下。

值此危急关头,萧綦和父亲放下旧怨,再度成为盟友。萧綦挟迫年迈庸碌的顾雍与其余亲贵重臣,逼令谢皇后殉节;父亲一手封锁了姑姑中风的消息,外间只知太后悲痛过度而病倒。皇后一死,年幼的小皇子只能交由太后抚育,一旦小皇子即位,太皇太后垂帘辅政,这便意味着王氏再度控制了皇室。

以宗室老臣和谢家为首的先皇旧党,原以为可以黄雀在后,趁王氏被扳倒,萧綦立足未稳,抢先下手除去了皇上,皇位自然便落到小皇子或是子澹的头上。他们以为手中握着皇后和子澹这两枚筹码,便是朝堂上不败的赢家,却不知那冰冷的长剑早已悬在他们头顶,即便是皇后的头颅也一样斩下,没有丝毫犹豫。

当日在先皇左右护驾不力的宫人,连同太仆寺驯马的官吏仆从,都已下狱刑讯。很快有人供出谋害先皇的主使者,正是一力拥戴子澹即位,身为宗室老臣之首的敬诚侯谢纬——弑君,罪及九族,曾经与王氏比肩的一代名门,就此从史册抹去。

谢家的覆败之下,我越发清楚地看见,世家高门的昔日风光再也掩盖不住底下的残破。有些人永远停留在过往辉煌,不肯正视眼前的风雨,或许这便是门阀世家的悲哀。如今天下早已不是当年的天下,萧綦和父亲不同,他不是孔孟门人,他信的是成王败寇而不是忠厚仁德……一将功成万骨枯,或许终有一天,他会以手中长剑辟开一片全新的江山,踏着尸山血海重建一个铁血皇朝。

面对当朝三大首辅、永安宫太后以及萧綦手中重兵,原本摇摆不定,欲拥戴子澹即位的老臣,纷纷倒戈,称小皇子即位乃是天经地义。

帝后大殇,天下举哀。

宫中旧的白纱还来不及换下,又挂起了新的黑幔——帝后入葬皇陵之日,我驻足空荡荡的乾元殿上,已不会流泪。目睹一次又一次生离死别之后,我的心,终于变得足够坚硬。曾经垂髫同乐的子隆哥哥和宛如姐姐,终被沉入记忆的深渊,留在我心底的名字只不过是先帝和明贞皇后。

新皇登基大典相隔一月举行。

大殿之上,金壁辉煌的巨大龙椅之后挂起了垂帘。宫女强行搀扶着太皇太后升殿垂帘,我抱着小皇帝,坐到了姑姑身侧。

萧綦以摄政王之尊,立于丹陛之上,履剑上殿,见君不跪。群臣三跪九叩,山呼万岁之声响彻金殿。

或许那丹陛之下的每个人心中都在揣测,不知他们真正跪拜的,究竟是那小小婴儿,还是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摄政王,不知谁才是这九重天阙真正的主宰。

我的目光穿过影影绰绰的垂帘,望向三步之遥的他。他玄黑朝服上赫然绣满灿金九龙纹,王冠巍蛾,佩剑华彰,垂目俯视丹墀之下的众臣,轮廓鲜明的侧脸上,隐现一丝睥睨众生的微笑。他仿佛不经意间回首,目光却穿透珠帘,迎上我的目光。

我知道他的剑下染过多少人的鲜血,也知道他脚下踏过多少人的骨骸,正如我的一双手也不再洁净。自古成王败寇,这权力的巅峰上永远有人倒下,永远有人崛起。此刻,我身处金殿之高,俯瞰脚下匍匐的众生,而落败的宛如和敬诚侯,却已坠入黄泉之遥,沦为皇位的祭品。

我只能由衷庆幸,此刻站在这里的胜者是萧綦,站在他身侧的女子是我。

一切尘埃落定,京城阴冷的冬天也终于过去了。

为了照料小皇上,我不得不时常留在宫里,整夜都陪伴在这孩子身边。也许真的是母子连心,自宛如去后,这可怜的孩子好几日哭闹不休,连奶娘也无可奈何。唯独在我怀中,才肯稍稍安静。他开始依恋我,不论进食还是睡觉,都要有我在旁边,常常扰得我彻夜不能安眠。

萧綦如今一手摄政,政务更加繁忙。朝中派系更替,局势微妙,门阀世家的势力不断被削弱,寒族仕子大受提拔。然而从寒族中选拔人才毕竟不是一朝一夕之事,经国治世也不是军中武人可以办到的,仍然还需倚仗门阀世家的势力。琐事纷扰不绝,我们也各自忙碌,竟没有机会将心中隔阂解开。每当上朝时,我总隔着一道垂帘,默默凝望他的身影,他的目光也会不经意间掠过我。

初春暖阳,照着御苑里碧树寒枝,分外和煦。难得天气晴好,我和奶娘抱了靖儿在苑子里散步。

按皇室的规矩,小孩子要在满月的时候才由父皇赐命,靖儿却没有机会得到父亲给的名字。内史请太皇太后示下的时候,姑姑还是浑浑噩噩念叨着那八个字,

琴瑟在御,莫不靖好,于是,我决定让这孩子的名字,就叫做靖。

这些日子总算让他慢慢习惯了和奶娘睡,不再昼夜不离地缠住我,我想着这两日就也该回王府了,长久留在宫里总不安稳。

奶娘抱着孩子,忽然惊喜地叫道,“呀,皇上在笑呢。”

一看之下,那孩子眯着一双乌亮的眼睛,真的咧开小嘴,在对我笑。心中陡然涌上浓浓温柔,看着这纯真无邪的笑容,竟然舍不得移开目光。

“他笑起来好漂亮呢。”我欣喜地接过孩子,一抬头,却见奶娘和一众侍女朝我身后跪下,俯身行礼——萧綦卓然立在暖阁回廊之下,面带淡淡笑意,身边没有一个侍从,也不知道在那里站了多久,看了多久,我竟一直没有发觉。我怔怔望着他,沉溺在他温柔目光中,一时间忘记了言语。他缓步走来,容色温煦,难得没有惯常的冷肃之色。奶娘忙上前抱过孩子,领着一众宫人悄无声退下。

“好久不见你这样开心。”他凝视我,柔声开口,带了些许怅然。

我低了头,故作不在意地笑道,“不过是王爷好久不曾留意罢了。”

“是么?”他似笑非笑地瞧着我,“王妃这话听来,竟有几分闺怨的意味。”

我一时红了脸颊,许久不曾与他调笑,竟不知道如何回应。

“随我走走。”他莞尔一笑,牵了我的手,不由分说携了我往御苑深处走去。

林径幽深,庭阁空寂,偶尔飞鸟掠过空枝,啾啾细鸣回绕林间。细碎枯叶踩在脚下簌簌作响,我们并肩携手而行,各自缄默,谁也不曾开口打破这份沉寂。

他握着我的手,十指纠缠相扣,掌心格外温暖。我心头百转千回,往日无数次携手同行的情景掠过眼前,千言万语到此刻都成了多余。

“昨晚睡得可好,可有被孩子缠住?”他淡淡开口,一如素日里闲叙家常。我微笑,“现在靖儿很乖了,不那么缠人,这些天慢慢习惯和奶娘睡了。”

“那为何一脸倦容?”他的手指扣紧,让我挨他更近一些。

我垂眸沉默了片刻,终于鼓足勇气,脱口而出,“因为,有人令我彻夜无眠。”

他驻足,目光灼灼地看我。

“每当想到此人,总令我忧心牵挂,不知该如何是好。”我蹙眉叹息。

他的目光温柔,灼热得似要将人融化,“那是为何?”

我咬唇道,“我曾经错怪他,十分对不住他……也不知他是否仍在怨我。”

萧綦陡然笑出声来,眉梢眼底都是笑意,“傻丫头,谁会舍得怨你!”

一时间,只觉料峭轻寒尽化作春意和暖,我仰头笑看他,见他笑得自得,不由起了顽心,忽而正色道,“爹爹真的不会怨我么?”

萧綦的笑容僵在脸上,那一刹的神色让我再也忍俊不禁,陡然大笑起来……腰间蓦的一紧,被他狠狠拽入怀中。他恼羞成怒,一双深眸微微眯起,闪动慑人怒色。我咬唇轻笑,扬起脸来,挑衅地望着他。他俯身逼近我,薄唇几欲覆到我唇上,却又轻飘飘扫过脸颊,温热气息一丝丝撩拨在耳际。我浑身酥软,竟无半分力气抵挡,微微闭了眼,迎上他的唇……然而过了良久,毫无动静。我诧异地睁眼,却见他似笑非笑地睨着我,“你在等什么?”我大窘,恨恨推他,却被他更紧地环住。他的唇,骤然落在我耳畔、颈项、鬓间……

我闭目伏在他胸前,终于说出心底盘桓许久的话,“如果我真的不能生育,你会不会另纳妻妾?”

他双臂陡然收紧,将我更紧地拥在怀中,“我在宁朔向你许诺过的话,若是你已忘了,我便再说一次!”

“我从未忘记。”我抬眸凝视他,不觉语声已发颤,“可是,我若从此……”

“不会的!”他厉声打断我,目光灼灼,不容半分置疑,“天下之大,我相信总有法子医治你!中原、漠北、南疆……穷尽千山万水,但凡世间能找到的灵药,我统统为你寻来。”

“如果永远找不到呢?”我含泪凝望他,“如果到老到死,都找不到……你会不会后悔?”

“若真如此,便是我命中注定。”他的目光坚毅笃定,喟然叹道,“我一生杀伐无数,即便孤寡一生也是应得之报。然而上天竟将你赐予我……萧某此生何幸,就算让老天收回了别的,我们至少还有彼此!将来我老迈昏庸之时,至少有你陪着一起老去。如此一生,我已知足。”

如此一生,他已知足,我亦知足。

我痴痴望着他的眉,他的眼,他的鬓发……无处不是此生痴恋。心底暖意渐浓渐炽,化作明媚的火焰,焚尽了彼此的猜疑和悲伤。

泪水滚落,止不住地滑下脸庞,我缓缓微笑,“你曾说要共赴此生,从此不许反悔,就算我悍妒、恶疾、无子,七出之罪有三,也不准你再反悔。”

他深深动容,一语不发地凝视我,蓦然握住我的手。眼前寒光一掠,尚未看清他动作,佩剑便已还鞘。我手上微痛,低头看去,却只是极小的伤口,渗出一点猩红血珠。他掌心伤口也有鲜血涌出,旋即与我十指交握,掌心相贴,两人的鲜血混流在一起。

萧綦肃然望着我,缓缓道,“我所生子女,必为王儇所出,即便永无子嗣,终此一生,亦不另娶。以血为誓,天地同鉴。”

新恩

这一场变故之后,整个宫闱都冷寂了下来。先皇卒亡与姑姑的中风,令父亲深感悲痛,对姑姑的怨愤随之烟消云散。经过连番劫难,父亲对权势似乎再无从前的热忱,与萧綦的敌意也缓和了许多。在这连番的争斗中,我们已经失去太多亲人,也都已经疲惫不堪,再不忍心继续伤害身边之人。

到底是血浓于水,骨肉相连,亲人之间再深的隔阂,也总有化去的一天。

只是,从前那美好的那些时光,终是一去不返了,我和他们之间已有了一道永远的沟壑。父亲再不会把我当作他羽翼呵护下的娇女,再不会如从前一般宠溺我,回护我。如今在他眼里,我是王氏的女儿,更是萧綦的妻子,是与太皇太后一同垂帘于朝堂之上,真正掌管着整个宫闱的女子。

转眼一年间,爹爹苍老了许多,谈笑间依然从容高旷,却再没有从前的傲岸神采。无论多么强硬的人,一旦老去,总会变得软弱。在他最孤立无援的时候,我默默站在了他的身后,和他一起守护每一位家人,守护这个家族。

姑姑曾说,男子的天职是开拓与征伐,女子的天职却是庇佑和守护。每个家族都会有一些坚韧的女性,一代代承袭着庇佑者的使命……冥冥之中,我和父辈的位置已经互换,渐渐老去的父母和姑姑,开始需要我的照拂,而一直在他们庇护下的我,却已成长为这个家族新的庇佑者。

最近父亲总是提起故乡,提起叔父。自叔父逝后,婶母带着两个女儿扶灵还乡,再未回返京城。父亲也离开故乡琅玡多年,如今年事已高,更是思乡情切。他一直希望有朝一日放下纷扰事务,一人一蓑一木屐,遁游四方,寄情山水之间,踏遍锦绣河山。我明白父亲的心意,宦海沉浮一生,如今心灰意冷,归隐田园或许是他最好的选择。唯一遗憾的是,母亲终不能原谅父亲,也再不愿离开慈安寺。

父亲亦不再强求,他最后一次和我同去探望母亲,默然凝望她背影良久,叹道,“人生至此,各有归依,缘尽亦是无憾了。”

当时我已觉得有些异样,父亲从前总爱说,阿妩最解我意,我们父女原本就最是意趣相投——只是我没有想到,父亲的去意如此坚决,决定来得如此之快。

数日之后,父亲突然递上辞官的折子,不曾与任何人辞别,悄然留书一封,只带着两名老仆,一箱藏书,便挂印封冠而去。

我得了消息,和哥哥一起驰马追出京郊数十里,直至河津渡口,却见一叶孤舟远泛江上,蓬帆渐隐入水云深处……父亲就这样抛下一身尘羁,孤身远去。居庙堂则显达,泛江湖亦高旷,到今日我才真正地佩服了父亲。

母亲得知父亲辞官远游的消息,一言不发,只是捻着佛珠默默垂眸。然而徐姑姑次日却告诉我,母亲彻夜无眠,念了一整宿的经文。

不久之后,总算迎来久违的喜事,怀恩终于迎娶了玉岫,成为我的妹婿,我又多了两名亲人,纵然没有血缘之亲,亦令我觉得珍贵。随后,哥哥的侍妾又为他生下一个男孩,这已是他的第三个孩子。喜气冲淡了忧伤,日复一日,风雨褪尽的帝京又回复了往日的繁华。

时光过得飞快,转眼小皇上已经呀呀学语,可惜他天生体弱,还迟迟不能学步。每当我听到他含糊地叫我“姑姑”,看到他无邪笑容,仍会觉得淡淡心酸。

这日萧綦很晚才回府,卸下朝服,披上我递过来的外袍,神色略见疲惫。我转身去取参茶,却被他拦腰揽回身侧,轻轻圈在臂弯。

他隐有忧色的神情让我觉得不安,依在他胸前,轻声问道,“怎么了?”

“没事,陪我坐会儿。”他微微阖了眼,下巴轻抵在我额头。听到他似满足又似疲倦的一丝叹息,我心里微微酸楚,抬起手臂环在他腰间,柔声道,“还在为江南水患烦心么?”萧綦点头,脸上仅有的一丝笑容也敛去,沉沉叹道,“如今政局未稳,叛军偏安江南,迟迟未能出兵讨伐。眼下水患又起,黎民流离失所,可恨满朝文武竟无一人敢站出来担当!”

我一时默然,心绪随之沉重。今岁入春以来,河道频频出现异常之兆,近日多有经验深厚的州府官吏上奏,春夏之际恐有严重水患,朝廷宜早做防范。然而满朝官员都诚惶诚恐,谁也不敢站出来担此大任,令萧綦大为震怒,却又无可奈何。

我沉吟良久,想起昔年叔父在时,治理江南水患曾有大功,如今叔父不在了,曾跟随他治理河道的臣工却无一人堪当大任。

萧綦叹了一声,淡淡道,“我倒是看中一个人选,却不知此人是否有此抱负。”

我怔了怔,脑中忽有灵光一闪,惊愕望向萧綦,“你是说……哥哥?”

当年,哥哥曾跟随二叔巡视河患,督抚水利,目睹了两岸百姓因年年水患所受的流离之苦。回京后,他翻阅无数典籍,埋头水利之学,更亲身走遍大江大河,采集各地民情,写下了洋洋数万言的《治水策》递上朝廷。然而父亲一向只当他是不务正业,从未将他一介贵胄公子的治河韬略放在眼里。

那年江河决堤,百姓死伤无数,万千家园毁弃,一众官员皆因治河不力遭到贬谪。自此满朝官吏再也不敢轻易坐上河道总督的位置。然而那年,哥哥却瞒着父亲,上表求荐,自愿出任此职,那折子自然是被父亲压下,回头给他一顿严斥。父亲说,治河大任事关民生,开不得半分玩笑,岂是你能胡闹的。回来此事传了出去,被当作朝野笑谈,没有人相信,哥哥那样的风流公子也能够胜任粗砺繁重的治河大任。

从那之后,哥哥便打消了这个异想,从此纵情诗酒,再不提什么治河治水。

然而万万没料到,这个时候,萧綦竟然想到了哥哥。我一时间怔忪,心中千头万绪,百感交集。萧綦含笑瞧着我,亦不说话,神色高深莫测。

“如此大事,你贸然起用哥哥,就不怕朝中非议?”我想了想,试探地问他,心中另一重思虑却未说出口——万一哥哥没有成功,非但萧綦要受万民所指,王氏的声望也将大受打击。萧綦却是淡然一笑,“就算眼下难免非议,我也要冒险一试。”

“为什么偏偏是哥哥?”我蹙眉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