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愁飞正在那兴头上头,顿时不耐烦起来。
却听温柔幽幽他说了一句:“他们…是硬要跟我一道儿来的…不是我要让他们来的,他们就是痴缠没休,你别难为他们,他们也是为我好…”
她就是没说王小石派他们来的,以免白愁飞对玉小石的恨意又加深一层。
她还是希望他们能好好——两人都能好好地在一起:甚至是他们(连她自己在内)
都能好好地相处。
这回是白愁飞一时没听懂温柔的话。
随后他才清醒了一下,听到楼下传来争执的声音。
他这才弄清楚了:原来有人要闯上来。
——原来是有人跟温柔一道儿来的!
他心中有点惊醒。
自己太兴合合了,居然没发现那争吵的声音,看来,那小妮子虽意乱情述,听觉可还好得很。
然后他马上又有了恶念:
既是有人跟来,心是王小石的人,这样的话…今晚,大可一石二鸟、一箭双雕,我先射下他的靶,看那小王八蛋还射不射得出他的伤心小箭!
“既是温柔姑娘的客人、好好招待他们吧!”
欧阳意意、祥哥儿都说:
“是。”
“不是有话跟我禀报吗?”白愁飞扰着眉花说:“这等烦俗琐事,不要缠烦温姑娘,咱们出去说。”
他跟二人踱出了房门,掩上了房门,说:“你先洗把脸,我去去就来。”
温柔嫣然一笑。
脸上还有泪光。
幸福的泪光。
幸福是什么?
幸福是一种真正的快乐——也许只是以为自己很快乐。
冬天夜晚来得快。
今夜没下雪。
今晚没有月。
但灿烂的是天上,不是人间。
寒星闪灿。
星子只现于苍穹一角,已着了火似的密布分据,声势之壮,足令白愁飞吃了一惊。
风很大。
很冷。
也狂。
狂得居然敢惊动白愁飞的衣袂,令他的袍裾袅袅欲飞。
白愁飞一向喜欢风。
甚至爱上狂风。
因为风使他想飞。
欲上青天。
冲上云霄。
好一种感觉。
——痛饮狂歌空度日,飞扬跋扈为诓雄!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
“来的是谁?”
“蔡水择、吴谅和张炭。”
“他们?”白愁飞沉吟了一下,在狂风里,他有很多意念,纷至沓来,灵感闪跃不已迅掠即逃。“他们来得正好。”
然后他细细地吩咐二人一些话。
两人听了,也奋亢了起来。
祥哥儿自然充满了雀跃之色。
欧阳意意一向沉着冷漠,也禁不住整个人绷紧起来。
“这是个绝好机会,可将计就计,咱们依计行事。”白愁飞的眼睛在黯夜里,映着楼头的火把、竟似跟宝石一般的亮,“记臣,首先要分隔他们三个。”
欧阳意意和祥哥儿退下去之时,连白愁飞也感觉到他们压不住抑不住的紧张。
——大对决将临!
同样,也们也感觉得出来:白楼主已给斗志充满。
那不仅是一个人的意志。
还有野兽一般的力量。
甚至有禽兽一般的欲望。
风势,是愈来愈大了。
自愁飞是个一向会观风向的人,他常常幻想自己是一只白色的大纸鸳,有风就能飞翔。
他不怕风大。
——断了蝇反而能无尽无涯无拘无束地任意飞翔。
想飞之心,永远不死。
有风就有飞的希望。
风是那么的大、灌满了他的衣襟。
风对他而言,就像是时机。
——是时候要飞翔了。
灌满了风的前襟,就像是充满了气和力以及机会,他整个人徜徉其中,意念电闪,就像是一个偌大机会的仓库,个中潜力,用之不尽。
风的来势那么急,看来,今晚少不了会有一场飓风吧?
他眺高远望:六分半堂那儿寂寞依旧。
只有金风细雨楼上,仰首苍穹、做星迎风,胸怀大志,霸业王图。
是以他又唱起了他的歌:
“…我原要昂扬独步天下…我志在咤叱风云…
…龙飞九天,岂惧亢龙有悔?转身登峰造极,问谁敢不失惊?
…”
他正志得意满,忽见主楼那里一盏灯色。
很暖。
那儿有一个女人,在等他。
——她还是处子吧?
在未决一死战之前,先祭祭剑也好。
他想起这样做就能既沉又重地打击王小石,高兴得几乎要狂笑起来。
他不便狂笑。
他长啸——
长啸声中,他看见梁何匆匆而来。
他正是召唤他来,布署一切…
七四:机智
不是不知道不能来,因为没有选择,也不得选择,蔡水择、张炭、吴谅等只有也只好跟了温柔直入了“金风细雨楼”。
不是没劝过温柔,而是虽已在楼外及时拦住了,但仍是劝不住这姑娘。
“你千万不要进去!”
“为什么?”
“王老三正跟白愁飞对敌,你这一进去,岂不送羊入虎口么!”
“羊?”温柔停步,众人以为她回心转意,却听她杏目圆睁、叉腰嗔道:“你们看我:武功高强,女中豪杰,不让须眉,机智绝伦,我像羊么?”
蔡水择愣住了,一时不知怎么说下去是好。
一急,本来黝黑的脸孔可就更黝黑了,加上他的脸五官歪曲,甜山老林寺之役尚未复原,更是古怪怪诡异。
忽听张炭悠悠他说:“不像。”
张炭最近没晒太阳久矣,这回儿又长得白白胖胖的,他的肤色白来得快,黑得也速,有时这边脸没白得过来,那边脸色已晒黑了,惟一不变的,是他脸上的痘子,和愈长愈祖、愈来愈密的胡碴子在他那张咸煎饼似的大险庞上相互对垒、各自布阵、一步不让、寸土必争。不过无论肥些胖点,白脸黑脸,他的样子仍可以说是英俊好看。
温柔一听,展颜笑道:“还是你了解我。”
“是不像羊,”张炭补充道:“但像兔子,待宰的兔子。白愁飞要做的只是守株待兔!”
温柔一听,又气出了三个梨涡,正要发作,回心一想,不理他们,径自快步往前走去。
“也罢,”她说,“兔子总比羊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