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已经平和安静的天空突然大变,消散的雷云重新聚集,甚至产生了不可思议的恢弘能量缓缓朝青龙台而来…
轰…轰…轰…
一声接连一声连绵不息,跟数个时辰前传遍三界的雷声一般无二。
众人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幕,待雷声停止时,就连准备离开的天帝和天后也面露震惊的停下了脚步。
“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天后喃喃自语,兀然转身,望向青龙台上挺拔坚忍的人影,华贵端庄的面容渐渐扭曲,甚至连声音都瞬间变得尖锐恐惧起来:“他怎么能引下九九之数的玄雷?这不可能!”
刚刚天际又重新响起了三十二道天雷之声,和已经降下的四十九道加起来,正好是九九八一之数!
天帝一向淡然的面容也失了镇定,朝天后安抚道:“芜浣,也许只是…”话说到一半,连他也停住了口,望向青龙台的神情变得莫测起来。
世人也许不知,可他和芜浣却清楚,九九之数的九天玄雷自混沌初开来也不过才出现过四次,因为只有真神诞生才能引来如此气势恢宏的玄雷之劫!
上古,白玦,天启,炙阳…自此四大真神之后,无一人能有此造化。
可是已经接近灰飞烟灭,甚至连灵力都化为虚无的清穆怎么还能引下这等玄雷?
看着那杆悬浮在清穆上空的炙阳枪,天帝嘴角慢慢变得苦涩起来,声音也带了丝不确定:“芜浣,在瞭望山,清穆继承了炙阳枪,我原本以为他只是传承者…”
“你是说…他是…”天后急忙摇头,眼底明灭不定,断声道:“不可能,白玦真神早就陨落了!当年…”不知想到了什么,天后急忙收声,看向青龙台上的血红身影,手缓缓握紧。
“四大真神到底有多大能耐我们根本不知道,若是当年白玦真神尚留精魂在世,如今苏醒也不是不可能,更何况清穆来历不明,才修炼千年,一身灵力浑厚无比,我看…”
天后摆摆手,面色渐渐恢复镇定,打断了天帝的话,眼底袭上些许暗沉:“暮光,先不急,不管他是不是白玦真神,也要看他能不能抗下这剩下了三十二道玄雷,更何况历劫之时本就虚弱,我们只要…”
“芜浣,不要胡来!”听见此话,天帝骤然变色,语气凝重:“不管他是不是白玦真神,若是他历劫成功,将来或可晋升真神,若是知道你横加插手,到那时便是我们的灭顶之灾…”
“你担心什么,现在他不过是区区一介上君罢了。”天后虽如此说,底气到底也有些不足,负在身后的手微微握紧,眼眯了起来。
做了三界主宰数万年,她自然不甘心到头来为他人做嫁衣,若真有真神重新降世,于她无半点好处。
见天帝、天后面色凝重的停在空中,其他仙君也只得面面相觑的看着青龙台上的莫名状况。
再引下玄雷,这清穆上君是嫌自己死得不够快不成?
后池面色凝重的望着那一袭挺立的红色身影,缓缓道:“凤染,他到底要做什么?”
“不管怎么样,后池,只要清穆不放弃,就一切都有可能,你要相信他。”略带迟疑的声音缓缓自身后传来,凤染看着雷幕中的清穆,心底暗暗叹服,在这种境况下,现在发生的一切简直匪夷所思,他居然只靠着最后一息灵气和魂脉重新将玄雷引下…
雷电缓缓凝聚,不再一道道降下,反而四道成双的汇合在一起,朝悬浮空中的炙阳枪而去,澎湃的雷电之力通过炙阳枪进入清穆体内,那缭绕在身体之中的龙息火光黯淡了些许。
“他是要以雷电之力将龙息化为已有,重塑其身,简直太疯狂了!”喃喃的声音自凤染口中吐出,带着毫不掩饰的惊疑。
“凤染,什么意思?”后池心底一突,兀然转头朝凤染看去。
“经过前面四十九道玄雷,清穆的身体应该已经支离破碎,龙息灼烧之下灵脉更是尽毁,可是天地间最霸道的就是玄雷之力,他引雷电入体,焚烧龙息,化为己有,重塑身体灵脉。”
后池一顿,手猛然握紧,轻抿的嘴唇勾勒出倔强的弧度,心猛地沉了下去。同化龙息,重塑灵脉,听起来简单,可是即便是削去仙骨的疼痛都远不及此,更可况,一个不慎,便有可能在玄雷之下万劫不复。
汇聚的雷电响彻在天际,一道道降下,清穆身上的龙息渐渐化为虚无,后池刚刚松口气,却发现龙息消失的同时清穆身上突然涌现出一道幽深的红光将雷电之力包裹,缓缓进入他体内。
红光转瞬即逝,若非她靠得极近,否则一定看不出来,但那浓郁的气息却分明是——妖力!
这股力量根本不是由外面涌进,而是本身就存在于清穆体内,甚至连他被龙息焚烧时也不曾出现,直到现在重塑灵脉才能隐约感知。
降生于仙界的上君清穆,体内怎么会隐藏着如此澎湃可怖的妖力?
后池神情微怔,嘴唇慢慢抿紧,顾不得其他,担忧的朝迎着雷电而抗的身影看去。
在这股气息消逝的同时,悬于天空的天后和天帝面色同是一变,眼沉了下来。
“清穆体内怎么会藏有妖力?”天后朝天帝望去,美目微扬,声带怒意。
“想不到他体内的妖力竟隐藏得如此之深,别说我们看不出来,我看恐怕连他自己也不知晓。”
“难道他是妖界中人?”天后手微扬,一团浓郁的五彩灵光出现在她手中。
“我看不是,当年他晋升上君后在擎天柱上出现在了仙界一方,不可能是妖界中人,更何况与他体内妖力相比,仙力明显更加浑厚。芜浣,现在一切都不清楚,你不要随意出手。”天帝皱了皱眉,朝天后手中的光晕看了看,神情明显不赞同。
“不管他来历如何,既然体内有妖力,我就绝不能让他完好的抗完这雷劫,否则日后定成我仙界大患,暮光,别忘了,当年要不是一个来历不明的净渊插手,三千年前我们就已统一三界,何来如今的仙妖之争?”天后眉色一正,望向清穆的眼中多了毫不掩饰的杀意。
“上古真神将三界交给你,希望你能让三界一统,福泽九州,你也知道古君从不插手仙妖之争,若是清穆日后相帮妖界,我们又待如何?”见天帝神色微有和缓,天后继续劝说道。
似是被触动,天帝眼中的挣扎缓缓压下,错开了挡住天后的手。
对受劫中人出手,以他作为三界至尊的身份而言,已是极为卑劣不堪。
五彩的灵力从天后手中抛出,划过天际,朝青龙台而去,后池似是有所感一般,猛然飞身至雷幕之前,挡住了这雷霆一击。
看着突变的景况,众仙俱是一愣,望着相持的两方面面相觑。
清穆上君尚在受劫,天后出手突袭,也太过…
“母后!”
“母后!”
全神贯注的看着清穆的景涧和景昭不可思议的看着空中面色淡漠的天后,神情震惊。
“后池,你应该知道我出手的原因,不要以为我不会伤你,让开!”天后冷冷的看着挡在雷幕之外的后池,面色沉了下来,刚才她就发现后池已经看出了那妖力的不妥,再这么耗下去,等清穆历劫出来,就迟了。
“天后,清穆从来不曾冒犯天宫,更何况不过一缕妖力而已,清穆身受妖龙龙息焚身,如今炼化了龙息,体内存有妖力也不是不可能之事,你怎可妄加定断!”后池定定的看着空中的天后,一步也不退让。
众仙听此话暗惊,难道这清穆仙君体内还有妖力不成,看向那火红的身影,听见后池的话,也不由得暗暗点头。
上君清穆自晋升之日起便存于擎天柱上仙君一列,怎么可能是妖界中人?天后着实有些草木皆兵了!
听见此话,天帝明显一怔,顿了顿,眼底也划过几分赞同,拉住了天后的衣摆。
“芜浣,的确有这种可能…还是查清楚了再做定断。”
“母后,清穆上君为了救我才会被龙息所伤,一切过错皆在我身上,还请母后手下留情。”
景涧将景昭扶好,朝悬于雷幕之前的后池飞去,站在她身旁,朝天后郑重行了一礼。
后池微微一怔,看向景涧的眼底多了丝暖意,凤染眉一挑,也飞到了二人身边。
“他身负妖力,你又怎知他不是妖界中人,仙妖两界势同水火,若是日后酿下大祸,你们有谁能承担!景涧,还不让开!”
天后似是被景涧的行为所触怒,一团更加浓郁的五彩之光出现在她手中,见景涧丝毫不动,冷哼一声,朝后池而去。
上神之力,根本不是区区仙君能够抵挡,五彩的灵光瞬间划至雷幕边缘,三人用尽全力,还是有些许灵力进入了雷幕之中,但却被炙阳枪的光芒挡了下来。
三人之中属后池灵力最差,闷哼一声,后池嘴角逸出血迹,面色变得苍白起来。
景涧和凤染神情俱是一变,凤染望向天后的眼底满是气愤,急忙扶住了后池。
天帝也朝天后看了一眼,急道:“芜浣,莫伤了后池!否则你日后如何和古君交代?”
青龙台上闭眼受劫的身影似是有所感应一般,炙阳枪身上的红光突然黯淡了下来,一道雷霆击在清穆身上,让外面看着的仙君一阵惊呼,如此危急时刻,任何一点闪失都会铸成大错。
“清穆,我无事,你安心渡劫便是。”
听到四周的惊呼,后池眼底一急,朝身后的清穆朗声道,看向面色冰冷的天后,咬咬牙,突然将凤染和景涧推开数丈,双手微动,以体内灵脉结出无数道印诀布在雷幕之外,面上竟隐隐带了玉石俱焚的倔强。
“天后,你要伤他,除非我死。”浓浓的煞气从后池体内汹涌而出,被推开的凤染和景涧看着她,暗自心惊。
后池竟然以本源之力燃烧为代价,瞬间将灵力提高到了上君巅峰的层次。
看见后池眼底毫不相让的愤怒,天后脸色更冷,数万年来,还未曾有人如此不将她放在眼中,她眯着眼,无尽的杀意自身上席卷而来。
“后池,你不要以为…古君为你得了个上神之位,我就真的不敢伤你!今日我就带古君好好教教你这目中无人,无法无天的狂妄性子!”
冰冷的话自天后口中吐出,她素手一挥,两团光雾迅速将景涧和凤染二人困住,不顾面色大变的天帝,天后手中突然出现一把小巧的五彩凤羽之扇,朝后池而去。
五彩的神力伴着嘹亮的凤鸣出现在天际,无穷无尽的上神之威朝整个天宫弥漫而去。
凤羽扇,天后神兵,从来未曾现世,听闻一扇便可诛天下妖魔,荡九州魑魅。
若是真的降在雷幕之上,虽说只会重伤后池上神,可是那正在受劫的清穆上君却是非死不可!
后池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但一双眼却极为坚定的望着天后,神情淡然,青袍扬展,头上挽发的木簪碎成粉末,消逝于天际,青丝垂于腰间,在恍惚间竟有种动人心魄的沉着大气。
雷幕下的身影动了动,似是努力睁开眼朝后池望去,炙阳枪发出不安的哀鸣,微微颤抖起来。
众仙大惊,清穆上君竟然要强行中断受劫,如此一来,必定前功尽弃!
凤羽扇化成数丈大小,五彩的光芒夹着毁天灭地的威势朝青龙台而来。
千钧一发之际——淡漠而威严的声音划破苍穹,响彻在死寂一般的天宫之中。
“芜浣,你若敢伤后池,本君便让你整座天宫陪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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降在后池身前的凤羽扇被一只虚空出现的大手突然拖住,然后猛地一扫,化成凌厉的攻势反朝天后而去,五彩灵光在众仙的惊呼中缓缓凝住,天后堪堪接下这一击,被逼得后退了几步,在天帝的帮助下站稳,看向天际空间撕裂处,一双美目中满是惊愕愤懑。
她怎么也想不到,已经消失了近万载的古君竟然会突然出现,而且还当着众仙如此不顾情面的斥责于她。
一道浓郁的灵光亦出现在青龙台四周,将整个雷电之幕包裹了起来。现在,任是谁,恐怕都无法打破这道屏障,再去干扰受劫的清穆。
听见这声音,后池脸上浮现几缕惊喜,但她却扬了扬眉,狠狠的转过头,不去看空中的人影。
别以为你出现的正是时候,我就会原谅你把我一个人丢在清池宫中上万年不管不顾!
伴着天后五彩灵力威压的消失,青龙台中原本浮躁的受劫身影也重新沉定了下来。炙阳枪发出欢快的鸣响,红光大震,朝九天上降下的玄雷冲去。
破碎虚空处,毫无预兆的出现了一个身影,任是谁都已经从刚才那句豪气干云的话中猜出了来人的身份,是以守在一旁的众位仙君擦了擦眼睛,俱是抬高了眼巴巴的朝那人看去。
这是个多么难得的场景啊!天帝、天后、古君上神…因缘纠葛了几万年,虽说平时不敢提及,可又有哪个神仙敢拍着胸脯说‘我一点也不期待这三个人的重新相聚’!
自当年昆仑山天帝天后婚礼后,古君上神就极少出现在人前,这个传说中最神秘、但却被带了数万年绿帽子的三界至强者,谁都想知道到底是个什么模样,毕竟就算是上神之威,也总不能把人熊熊燃烧的八卦之心给扑灭了不是?
但…众人眼中的灼热在来人愈加清晰的容颜下渐渐变成了诧异,不少仙君干脆闭紧了嘴,相对一眼极有默契的点了点头,难怪天后当年会选择天帝啊!
一些曾在昆仑山上见过古君上神的老仙君却个个张大了嘴,像是合不拢般怔怔的颤抖着手指向空中的人,眼中满是不可置信的惊讶。
谁能告诉他们,当年那个在昆仑山上神人之姿,容颜俊美,满身浩气的古君上神…怎么变成了一个干瘪瘪、灰不溜秋、邋里邋遢、神情猥琐的…老头!这才不过万年时间而已啊!
上神之力足以恩泽九州,永驻长生,你倒是用在自己身上啊!几乎是所有人都低下了头,心里哀叹了这么一句。
俗话说的好,期望多大失望就有多大,那句声势浩大的警告让众仙对古君上神的期望达到了难以攀登的顶峰,所以当现实如此反转时,众人只觉得一阵噎得慌。
坐在虚空处的古君上神翘着腿,瞥了天后和天帝一眼,不慌不忙的甩下一道灵力降在脸色苍白的后池身上,见她面色回暖,才懒洋洋的对天帝道:“暮光,你好歹也是三界之主,你答应过我在三界之内会护后池安全,现在芜浣不顾身份出手对付几个小辈,你就这么不管不顾的站到一旁,怎算信守承诺之辈?”
淡淡的嘲讽迎声而来,天帝面色微变,朝后池和清穆看了一眼,道:“古君,此事是我考虑不周,你…”
“古君,清穆身负妖力,一旦他受完九天玄雷,于我仙界将是大患,我出手有何不可,你有什么资格怪罪天帝!”似是从古君上神突然出现的震惊中回过神,天后面色复杂的看向古君上神,打断了天帝的话。
“仙妖之争与我何干?更何况,天帝是三界主宰,我和他说话,芜浣,你一介妇道人家,插什么嘴!”挑着眉的老头看都没看天后,在众人不敢置信的眼神中凉凉撇了撇嘴,道。
妇道人家?所有在场的仙君敢说,他们过去或数千或数万的生命里,绝对没有任何一句话能比这四个字更有震撼力!
如果说出这话的人不是古君上神,众人只会说这人忒有勇气,但望着浑然不觉的古君上神和嘴唇都气得发抖的天后,众仙识相的齐齐后退了几步,暗地里朝古君上神比了个大拇指,叹道:您还真不是一般的有勇气!
一声冷哼传来,古君上神看到后池抿成了一道线的嘴角,急忙放下不正经翘着的腿,抓了抓头发朝她急道:“闺女,你可是我的心肝宝贝,别拿自己和一般人比较,咱可不掉这份!”
装模作样的声音传进耳里,这次就连后池也忍不住嘴角微扬,一直紧握的双手缓缓松了开来。
“真狠。”凤染低语了一声,充满赞叹的看着天空中那个吊儿郎当的老头,心满意足的落在了地上,不再插手眼前的场景。
不是她插不进,而是她完全相信,古君上神的一张嘴足以抵挡千军万马!
仙人一贯端庄自持,有谁听过说话这么刻薄而且攻击力有效的话语,更何况说出这话的还是三界中的至强者,众人望向空中悬着的古君上神,面面相觑后一起直愣愣的转头朝天帝和天后看去。
“古君,就算芜浣处置得不妥当,你如此说话也太过分了。”天帝声音微恼,抬步走到了天后面前,目光如电,隐隐含怒。
即便当初他对不起古君,可芜浣如今毕竟是他的妻子,贵为天后,他怎可让他随意辱之。
“暮光,你这天帝倒是有趣得紧,清穆为救你家的儿子中了龙息,你女儿甘愿以龙丹来还恩,本就一报归一报,两不相欠。可芜浣却以此为由逼他留在天宫,让他不得不以九天玄雷来取出龙丹,又以雷电塑身之苦来保命,如今芜浣更是仅凭一道妖光便要取他性命,我倒要问问,难道只有你天宫中皇子的命是命,别的仙君之命便一钱不值了不成?”
古君上神一字一句慢悠悠的问道,让天帝哑口无言,一时难以答话。
古君虽说说话难听,但句句占理,他有失偏颇,确实无话可说。
景涧面色惭愧的站在一旁,忙拱手道:“上神,景涧大错,为己之私连累清穆上君身受雷劫之苦,甘愿受罚。”
古君朝他看了一眼,摆了摆手,眼一横:“算了,你们一家子也就你顺眼点,老头子我就不计较了。”
难言的窒息之际,空中五彩的灵力在四周的空间处慢慢紊乱,暴躁的气息逐渐自天后身上蔓延,似是怒到了极致,天后看着古君上神,突然笑了起来,那神情说不出玩味不屑,她冷冷的扫过后池,复又重新落在了古君上神身上。
见她如此一副模样,古君心底暗暗寻思,这嚣张跋扈惯了的凤凰不会是被他给气狠了吧,可别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才好,他略带警告的看了天后一眼,玩世不恭的脸上现出一抹凝重。
“古君,我将清穆留在天宫有何不可,景昭即便骄纵了些,可到底也是这九重天宫的公主,身份尊贵,总比母不详的后池要好上千万倍。”
天后嘴角含笑,说出的话却如刀锋一般锐利冰冷,她看着古君陡然阴沉下来的脸色,心里说不出的畅快。
没有谁比她更清楚古君有多重视后池,重视到当初宁愿欺骗世人也要给她一个凌驾于三界众仙之上的身份,若是她当初没有离开清池宫,嫁给暮光,那古君绝不会闯上昆仑上为后池要来上神之尊,毕竟父母皆为上神便足以让后池一世尊贵。
天后的话余音缭绕,在空寂的天宫显得格外清晰,但看着浑身怒意犹若实质的古君上神,没有一个仙君敢大口吐气。
母不详?世人皆知清池宫中古君上神稀罕了万年的小神君乃天后所出,怎么会母不详?但…这世上任何一人说出此话都可能是笑话,却唯有天后不会。
万年前小神君身在蛋壳时,不受母喜,三界皆知,到头来,竟原来是这么个原因吗?后池上神并非天后所出,所以才会遭弃,那天后当年背弃古君上神…也许并不是无法理解…
整个广场更是陷入了死一般的安静,天帝愣愣的看着面带笑意的天后,隐隐察觉到不对劲,古君绝对不是会背叛妻子的人,若是后池并非芜浣所出,那就只能证明当初古君并不喜芜浣,甚至根本不曾在一起过,可他从不曾拒绝芜浣的爱意,难道是为了…想起昆仑山上古君所做的一切,他面带复杂的看着青龙台外同样神色不定的后池,心底满是震惊。
难道仅仅只是为了给后池一个绝对无法让三界诟病的身份不成?
站在地上的景昭和景涧同样面色怔然,只不过一个是惊喜中带了点解恨,另一个则是茫然中全是遗憾。
安静得无比诡异的氛围中,唯有天后一人嘴角含笑,定定的看着悬于半空的古君上神。
无比恢弘的威压缓缓自那原本佝偻的身影四周蔓延,古君上神直起身,望着神情明灭不定的后池,背负在身后的手缓缓握紧,苍老的脸上怒意奇迹般的消失,眼底竟带上了毫不掩饰的杀意,他看向天后,眼微微眯起:“芜浣,当初我们有言在先,如今既然你毁诺,但愿你有承担一切后果的自信。”
天后微微色变,但仍是昂着头冷冷的看着古君上神,脸上虽是一副你能奈我何的模样,但眼底却划过一抹微不可见的惊惧。
古君的神力在她和暮光之上,若是真的拼个玉石俱焚,让她陨落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天帝看着剑拔弩张的双方,心微微一沉,直叹‘不好’,正准备开口,却被一声格外清爽的笑声打断。
在这种时候,这笑声确实有些不合时宜,尤其是笑出声的人,就连古君上神也愣愣的朝青龙台外的身影看去,眼底满是心疼,这孩子…会不会是受的打击太大了…
“老头子,她说的是真的?”后池望向古君上神,神色不明,抬手朝天后指了指,道。
古君上神神情一黯,飞速的点了点头,极小心的朝后池看了看,巴巴的道:“后池,父神不是…”
“行了。”后池果断的打断了古君上神正准备长篇大论的伏罪书,眉一扬,淡然的脸上竟现出神清气爽的朝气蓬勃来:“我本来还以为你这辈子不会做什么好事,看来还是低估你了,老头子,看在这件事让本神君龙心大悦的份上,你把我丢在清池宫的事就这么算了!”
古君愣愣的看着眼神晶亮、神情毫不作伪的后池,小心的道:“后池,你不生气?”
母不详…放在谁身上都是难以接受的事,所以当初就算芜浣成为了天后,他也没把真相说出来。
“有什么关系,即便是母不详,也要比现在好上千万倍,老头子,你几时如此死脑筋了!更何况,本神君贵为上神,本来就位极三界,哪还需要其他东西点缀。”后池大气的摆摆手,看都不看脸色涨红的天后,笑道。
看着洋洋自夸,满身神气的后池,古君上神把心从嗓子眼放回了原处,忙不迭的应和:“你说的极是,是父神糊涂了。”
一身谄媚的模样,哪还有刚才煞神临世的半点风姿。
似是觉得这场景实在太过诡异,而且毕竟是当初的一些往事,也不太好在众人面前细说,天帝咳嗽了一声,道:“大家各退一步,古君,这些过去的事就不要再追究了,等清穆受完雷劫,你们回清池宫便是。”
天后眉一皱,刚要反对,却被天帝扫过来的凛冽视线一震,嘴唇抿了抿,拂袖道:“随你,不过最后四道天雷威力极大,他能不能活着出来尚是未知之数。”
刚才的交谈实在太过跌宕起伏,再加上古君上神布在青龙台上的灵力也让众人忽视了连绵不断的雷声,经天后这么一提,众仙这才转头朝青龙台看去。
那里,炙阳枪通红的枪身隐隐泛白,极是艰难的悬在清穆头顶,而那袭血红的身影却被一股金色的灵力完全笼罩了起来,模糊不清。
最后四道雷电夹着万钧之势聚集在了青龙台上空,一时间天地变色,整个世界完全黑暗了下来,唯那一袭金光格外璀璨。
原本垂倒在地的守护凤凰竟突然鸣叫了起来,飞至半空,在青龙台外面绕着雷电之幕划出浑圆的轨迹,竟似隐隐守护一般。
天帝、天后、古君上神面色复杂的看着即将降临的最后四道雷劫,朝青龙台外跪了满地的仙君看了一眼,心底皆是震撼。
能晋升为真神的九天玄雷果然不是凡品,仅仅只是雷势,就能让他们产生臣服的共鸣感,若非位于上神,根本对此毫无抵抗之力。
但很奇怪的,后池仍是定定的站在青龙台外,似是毫无所感,古君似是对此理所当然,天帝和天后看了她一眼,压下了心底的异样和震惊。
四道汇聚的雷电在天际中连成了广裘的一片,最后化成了一道枪影的模样,若是仔细去看,竟隐隐和炙阳枪有几分相似,一息之间,淡蓝色的雷电袭上了纯金的色泽,和光幕中的金色人影渐渐契合。
望着这瑰丽的一幕,众人眼中满是赞叹,九九之数的九天玄雷,后古界开启以来从未出现,想不到却是如此的奇特震撼。
金色的枪影缓缓停在青龙台上空,和炙阳枪遥相呼应,恍若实质,令人窒息的寂静中,青龙台上的身影缓缓抬头,手一挥,长啸一声,主动将半空中的玄雷引下。
轰…轰…
一声震响下,整个仙界为之震动,连远隔万里的妖界都受到波及,护界阵法破碎,艳阳的人间界更是突兀的黑暗了下来。
几乎是在一息之间,山岳倾颓,河流改道,万兽朝拜,四海沉浮。
三界的异象让整个世间都陷入了短暂的死寂之中。
青龙台上,‘咔嚓’一声脆响,似乎是雷幕结界终于破碎。
一道金光划破苍穹,三界瞬间恢复明亮与安宁。
青龙台外百米之处化为粉碎,唯有一座孤台空荡的漂浮于虚空之上。
在那上面,血红的身影背对众仙,似飘渺却又亘古于世间。
恢弘而强盛的灵力蔓延到三界每一个角落,然后瞬间,又化为虚无。
九天玄雷之劫居然成功了!这几乎是每一个看到了这一幕的仙君心底隐隐的感叹和难以置信。
后池定定的看着青龙台上红色的身影,呼吸突然变得极是缓慢,眼眶慢慢红了起来。
那人转过身,望向后池的金色眼眸中似是承载着世间最柔软的温煦。
他嘴角一勾,没有抬步,反而转头望向了半空处的古君上神。
“古君上神,下君清穆,愿以身为聘,迎娶后池上神,还望古君上神答应。”
空际辰星闪耀,上神齐聚,万仙叩首,百兽臣服。
长发披肩,金色的锦带散散系住,暗红的长袍随风而展,孤傲冷绝的神君低下头对着彼时的三界至强者执下后古界来最古老悠久的上礼。
很多年后,凡是亲眼目睹了这场旷古烁今的雷霆之劫的仙君,从没有一个人能忘记这一幕。
约定
“古君上神,下君清穆,愿以身为聘,迎娶后池上神,还望古君上神应允。”
同样一句话,清朗而不容置喙的声音响了三遍,一次比一次坚定执着。
众仙还未从那惊世骇俗的九九雷劫中缓过神来,更具冲击性的一幕就已经发生。
神情肃朗的清穆神君,微微愣神的后池上神,哀戚悲绝的景昭公主,难以置信的天帝天后…以及面色相当之精彩的古君上神。
尽管经历了九天玄雷的清穆上君未晋升为上神,可那一身恐怖的仙力依然让所有人心惧,作为最有可能成为后古界来第五位上神的仙君,他的求娶,也不知道古君上神会不会答应?
等待回应的不止是这百米之内的天宫中人,不远处的虚空中,斜斜靠在由紫光凝聚而成的王座上的白衣人,眼角勾勒出危险的暗光,撑着下巴定定的看着这一幕,左手合圆轻叩,面无表情。
诡异的安静,安静之后缓缓流动着不安,所有人悄悄瞅了瞅各种颜色都在脸上齐聚的古君上神,识相的把呼吸缓了下来。
好吧,虽然清穆上君的深情动彻天地,让他们这些外人都感动至深,可现在,谁都看得出来护犊子又稀罕女儿的古君上神不爽了,他们可不想冲上前当炮灰,还是闪着点好。
极致的安静下,后池愣了半天,才似回过神来一般猛然抬头朝清穆看去。
青年固执的低垂着头,行着古老的上礼,一身暗红长袍格外夺目,如烈焰一般炙热。
她勾了勾嘴角,眼微微眯起,双手垂在腰间微微合拢。
以身为聘,清穆,你倒是狂妄。以老头子的性格,会轻易答应你才怪。虽然这么想着,她眼底还是染上了微不可见的期待,慢悠悠抬眼朝半空中已经正襟危坐的古君上神看去。
“求娶后池?清穆…”古君上神端着架子,面无表情,道:“你凭什么以为本君会答应你?就凭你挨过了这九九雷劫?”
似是料想到了古君上神会这么说,清穆将手从肩上放下,定定的看向古君上神,道:“清穆对天起誓,我在一日,这三界之内,九州之中,神伤她,我便诛神,魔辱她,我便诛魔,若违此誓,他日必定万魔嗜心,魂飞魄散。”
清穆的眼神太过笃定坚决,古君上神微微一愣,扫到自家女儿暗自期待、微微震惊的神情,暗叹一声,眼神也变得郑重了起来。
“清穆,你既然愿意为后池受九天玄雷之苦,我也不为难你。”
古君上神此话一出,清穆眼底瞬间划过一抹惊喜,抬眼朝古君上神看去,倒是后池,古怪的看了古君上神一眼,摸了摸下巴,似是不相信他如此简单便答应。
古君上神扫了扫两人的表情,手背在身后,道:“虽然本君不介入仙妖之争,但清池宫却位处仙界,两界交恶,迟早会生战火,蔓延至清池宫,我让你留在仙妖交界处百年,平息战端,若是你能做到,百年之后的今日,无论仙妖二界是如何景况,我都不再阻止你和后池的亲事。”
意料之中,却又出人意外,谁都知道宝贝女儿的古君上神不会轻易答应,可是却也没人想到他会提出这么个条件,对仙君而言,百年光景,实在说不上长,只是驻守两界相交处,平息战端,却不是个简单的事。
难道古君上神想以此来测验测验准女婿的能耐,众仙慢慢琢磨着,觉得定是这样,望向清穆上君的眼底就带了些同情,看来岳父太过有能耐,还真不是件好事啊…
不远处的虚空处微微荡起一抹细小的波动,但又转瞬即逝。
清穆和后池同样被这有些莫名其妙的条件弄得一愣,清穆皱了皱眉,转头朝身后的后池看了一眼,点了点头:“我答应,定会守在两界之处,百年内不让两族开战。”
“那就好。”古君上神颔首,凝重的神色瞬间变得眉飞色舞,突然从半空中飞下来,落在后池身边,舔着脸道:“闺女,你看我这个主意怎么样,他守在别处,就没时间打扰咱们父女相聚了,父神新学了不少人间手艺,走,回清池宫,父神给你弄顿好吃的。”
后池抽了抽嘴角,不耐烦的把靠得过近笑的跟菊花一样的脸推远了些:“我和清穆还有事,你先回清池宫等我吧。”
古君上神笑脸一皱,垂拉着脑袋,眼泪汪汪:“闺女,你不喜欢老爹了,你要跟这个臭小子去哪啊!”
这幅仇大苦深的脆弱模样实在太过不堪入目,众人转过了身,暗念一遍‘这绝对不是古君上神’后,默默的垂下了头,看着光洁的地面使劲的净化着自己的眼球。
就连天帝和天后也一甩挽袍,很是不善的看着他。
被称为‘臭小子’的当事人却仍是一脸笑容,仿佛从刚才古君上神答应他亲事起,他就什么都不关心了,看整个世界那都是阳光灿烂得不得了。
“回瞭望山再说。”许是那笑脸太过灿烂,后池面色一凝,哼了一声,摆摆手,懒得理古君上神的装疯卖傻,顾自的朝天宫外飞去。
古君上神一愣,挠了挠头,朝一旁的凤染看了看,道:“咋回事,啥时候咱家变成那鬼劳子的瞭望山了?”
“您不知道的事可多呢!”凤染凉凉的看了他一眼,朝清穆指了指,对他使了个眼色:“你家闺女是恼羞成怒了,清穆上君,还不快去。”
清穆顿了顿,随即满脸带笑的朝后池追去。凤染撇了撇嘴,朝面色难看的景昭瞧了一眼,不慌不忙的跟上前去。
景昭神色一黯,身子动了动又停了下来,这番举动落在天帝了眼中,更是让他生气。
古君上神正准备离开,不知想到了什么,转过头朝空中的天帝道:“暮光,最多一月,我会让清穆去仙妖结界处,他守在两界之处百年,也算是我还你一个人情,以后无事的话,最好还是不要相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