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鹫的老眼盯着不远处身形未动的黑袍人,红袍老者‘桀桀’的怪笑了一声:“小娃娃,听你的声音,年纪不大,口气倒是不小,哼,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黑袍下一阵细碎的晃动,清穆正准备开口,感觉到衣袖被拉了拉,微微低下头,托着后池的手紧了紧:“怎么了?”

“我不喜欢他们身上的气味,快点过去。”细小的声音自里面传来,清穆朝不远处的二人看了看,见两人满身的血腥气,也皱了皱眉,安抚的在后池背上拍了拍:“等一等,马上就好。”

听见黑袍下细微的对话声,不远处的众人不由得面面相觑,对峙了这么久,他们竟然不知道这黑袍下居然还有一人,而且听声音还是个小孩子…

黑煞、红煞两位妖君听见二人对话,脸上的怒意顿时满溢,这小子居然敢如此无视他们,朝黑袍中望了望,两人对视一眼,眼中升起了一抹凝重,能将气息隔绝得如此之好,也勉强够格当他们的对手,念及此,黑煞朝不远处的清穆喝道:“小子,妖界可没有那些什么鬼规矩,虽说你只要打赢了一人便可以进去,但我二人习惯了联手对敌,你可要小心了。”

听黑煞言下之意竟是要以二对一,不少将士皆是叹了口气,目露怜悯的看向不远处笼罩在黑袍中的青年。

“真是啰嗦,以多欺少而已,说得这么冠冕堂皇,我还以为妖界中人会少些弯弯绕绕的心思,原来也是如此。”

黑袍人一边说着一边朝生死门边行来,淡淡的声音里满是嘲讽。

这份倨傲和淡漠也让众人下意识的忽视了他话里的含义。

“你…”

黑煞、红煞皆是面色一滞,顿时目露凶光,两段深绿的长鞭突然出现在二人手中。

“找死!”

喝声传来,长鞭如有灵性般卷着凶猛的妖力自空中交错挥出,连成紧密的大网朝清穆扫去,大网之上绿色的妖光不停闪烁,泛着阴冷的色泽,众人大惊,想不到这两位妖君竟如此记仇,一出手便是死招,光看气势,这些妖光一旦沾染上势必性命难保。

长鞭交错声‘噗嗤’响起,看到闪也未闪便径直朝绿光走去的青年,周围众人不免吸了一口冷气,如此不闪不避,这年轻人也太托大了,就算是大皇子也未必接的下这二人联手的一击。

不过几秒时间,那泛着绿光的大网已近到黑袍人身前,轰的一声响,剧烈的爆炸声传来,漫天的绿烟将百米处笼罩。

长鞭自手上飞出,黑煞、红煞两君猛地一颤,齐齐退了一步,面露惊恐的看着绿烟中那模糊的身影,双手不停的颤抖,一口鲜血自二人嘴边逸了出来。

两人对看了一眼,神情大震,这人竟是直接将他们的功力化去,至少千年之内,他们绝无恢复功力的可能!

妖界何时有了如此了得的人物?

众人观此情形亦是大惊,但谁也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何事,只得愣愣的站在原地。片息之后,待到绿烟散去,守关的将士看到绿烟中的光景,不由得瞪大了眼,齐齐倒吸了一口凉气。

爆炸的中心处四周的土地断裂出一丈来开的大坑,细小的绿光在里面闪烁,发出哀鸣的声音,一只白皙的手印着黑色的袍服散发出浓烈的能量气息,站在大坑之外的黑袍人单手托着一团绿色的能量拿在手中慢慢把玩。

谁都想不到,眼前的这个年轻人竟然能这般轻松的接住拥有妖君巅峰实力的二人联手的绝命一击,这种实力,简直太恐怖了,妖界之中,除了妖皇,根本无人会有这等手段。

想到此,看见站在坑边的青年轻松的将手中的绿色能量团朝天空中抛了抛,众人额边惊出了一声冷汗,不由得在心底狂喊——不是每个人都能承受得了这种力量的!

“真是无趣。”清穆淡淡的哼了一声,在众人惊异的眼神中用力一捏,手中的那团绿光立刻化为了飞烟。

“真是喜欢显摆。”细微的讽刺声自黑袍里传来,但却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未察觉的赞叹。

一招战胜两位妖君,就算是凤染也远远做不到!清穆的实力,果然不像她,是货真价实的强,想到此,后池本就低垂的小脑袋更是耸拉了下来。

清穆低头朝里面瞥了瞥,扬了扬嘴角,隐在帽檐中的眉微微上挑,嘴角挂起一丝笑意,抬步朝生死门走去。

见他走来,不仅是守卫的牛头侍卫,就连原本嚣张霸道的红煞、黑煞二位妖君也齐齐的朝后退了一步,做完这个动作后两人才感到有些许的尴尬,对看了一眼,但到底没敢再靠近生死门边缘。

“千年之内,不要出现在三界之中,否则…”清穆望着二人缓缓开口,话未说完便转身朝生死门内走去。

红煞、黑煞二人齐整整的打了个冷颤,恭敬的应了一声又退后了一步。

妖界之中强者为尊,相比于他二人刚才的杀招,清穆的警告并不算过分。

“这位大人,此乃在第三重天中行走的证明,还请保管好。”见清穆靠近,牛头侍卫长急忙恭敬的将一块纯紫的玉佩递到清穆身前。

清穆随手就准备接下,突然听到黑袍中急促的声音:“不要接,我不喜欢这股气息!”

清穆一愣,听见后池说出和刚才同样的话,转身朝红煞、黑煞两位腰间看了一眼,见两人身上同样别着这块绿佩,方才明白后池讨厌的原来不是二人身上的血腥气,而是这块质地相同的紫色绿佩。

他朝一旁的牛头侍卫摆了摆手,淡淡道:“拿走,我不需要。”

牛头侍卫顿了顿,正欲开口,陡然感觉到一股森寒的煞气自黑袍中涌出,不由得面色大变,急忙将绿佩收了回去,躬身道:“即是如此,我会专门向妖皇陛下禀告,大人在第三重天可以畅行无阻。”

实力如此可怖,就算是妖皇陛下恐怕也只会招揽,而不会得罪。

由始至终,因为清穆灵力中的那股煞气,没有一人怀疑过他的来历。毕竟仙君修炼的仙力极少会是这样的气息,估摸算起来,三界之中满打满算也只有两个人有此际遇,一个是数万年未出清池宫的凤染,一个就是站在这里的清穆了。

“恩。”冷淡的回应了一声,清穆抬脚朝生死门里走去,走了两步,在众人胆颤心惊的眼神中又停在了生死门的门槛之下。

第三重天内,生死门数米之处,错综夹杂的石林之中,擎天的石柱伫立其中,两排漆黑的大字书于其上,远远望去,幽冷的气息上竟带着远古的厚重苍凉。

“生死门,生死由命,乾坤在天。”

背对着众人,清穆缓缓念了一声,盯着那漆黑的刻字,一瞬间竟有些微微的晃神,陡然之间,他幻化的漆黑眼眸中突然燃起了灿金的火焰,直逼天际的威压缓缓自他身上涌出,蔓延至生死门前,一瞬间席卷了千里之处,在这股雄浑恐怖的气势下,生死门上那燃烧了数万年之久的紫色火焰竟然完全熄灭,守卫的将士也是陡然间就朝着那袭黑袍跪了下来,就连那两个妖君也不例外。

整个生死门内外陷入了一阵诡异的安静中,就连清穆也恍若失去了知觉一般静静的眺望着那沉黑幽深的墨字。

一声清脆的咳嗽声突然响起,清穆猛地一惊,低下头看见后池担忧复杂的眼神,缓缓吐出一口长气,眼中暗金的火焰缓缓熄灭,他苦笑的摸了摸后池的头,转身看向身后诡异跪着的众人,长袍一甩,暗金的能量缓缓在众人身上拂过,身形一动,消失在了生死门前。

片息之后,那已然熄灭的紫光缓缓复苏,但那震慑人心的神秘气息却在一瞬间为第三重天所有强者所知,包括——千年未出重紫殿的妖皇。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了,是不是写到了妖皇呢,俺是不是做到了,嘿嘿。。

有TX问俺能不能把三天一更换成两天一更,俺一定努力做到,所以大家给俺点动力吧。。

12

12、惩处

惩处

天界玄天殿,乃觐见天帝之处,在三界九州中地位崇高,一直被下界仙君奉为朝圣之地,千万年来只有发生动荡三界九州之事需天帝决断时才会启用。

而今日,已有千年未开启的玄天殿在修炼出关的天帝一纸诏令下重新升起了厚重的玄天门。

仙界九重天上,银白的玄天殿漂浮在半空,晶莹剔透的仙玉完美的契合在大殿之外,浓郁的仙气笼罩在仙殿百米之处,化成一道纷繁而神秘的结界花纹,一眼望去,巍峨伫立在天界的的玄天殿仿似聚集了天地之灵般庄严肃穆,又亘古悠久。

“公主,您别担心了,陛下不会重惩紫垣上君的,不管怎么说,紫垣上君也对大殿下有救命之恩。”身着碧绿长衫的宫娥小心翼翼的打量着一旁冷眉肃眼的紫袍女子,轻声道。

“紫垣只不过和大哥有些交情罢了,我和他素来没什么来往,有什么好担心的。”景昭头也不回,听见身后婢女小声的安慰,冷哼道,话语中透着一抹不耐烦。

区区一介仙君,有何能耐累得她费心?距离昆仑山上之事已有两月,二哥早已将紫垣带回九重天宫受罚,只不过正巧遇上父皇和母后闭关,这处罚一事就这么给拖了下来,今日父皇回返天宫,听闻此事后竟开了玄天殿,将一干候在瞭望山中寻访白玦真神随身兵器的仙君全给召了回来…只不过是件小事而已,为了那个人,值得动这么大的干戈吗?

玄天殿只有执掌司命的上君才有资格进入,外人若是擅闯,绝对会被殿外的守护结界所伤,就算是景昭贵为公主,平时得天帝宠爱,也不敢在这个时候闯进去看个究竟。

时间慢慢过去,玄天殿的大门仍然没有开启,景昭驾云站在殿外不远处,翘着的眉眼上布满了一层薄薄的寒霜。

宫娥素衣瞧着景昭越来越不耐烦的神情,小心翼翼的后退了两步,嘴张了张欲言又止。

她侍候在景昭身边已有千年,还从来没有看到这个集天帝天后宠爱于一身的主子如此冷然愤怒的模样过。

不过想想也是,公主高贵芳华,一直是三界最尊贵的女神,也难怪咽不下这口闲气。想到近来天界众仙君对那出现在昆仑山上的后池上神恭敬称颂的谈论,素衣眼底也浮现些许怒意,一群不开眼的仙人,三界有谁不知那后池上神是个药罐子,哪里会有那些人说的那么好。

她是景昭的贴身侍婢,心里自然向着景昭,对那横空出世的后池上神没有半分好感。

时间过得不紧不慢,在玄天殿外的景昭终于失了耐性,冷着眉打算离开时,一道金光穿过大殿中央,透过浓郁的结界散在半空中化成一道金光璀璨的诏书,随后,浑厚威严的声音响彻于仙界之中。

“上君紫垣,纵下君擅闯清池宫,德行有失,自今日起贬谪下界,受轮回之苦,永不再位列仙班,望众仙君谨以其行训诫自持。”

威严的声音缓缓消失,但却如惊雷一般同时响彻在仙界众仙所有耳边,而那金色的诏书在玄天殿上空缓缓流动,炫目的光芒下,散着庄严亘古的苍穹之息。

“父皇竟然动用了敬天之召!”景昭看着半空中瑰丽玄妙的一幕,陡然面色大变,眼底划过不可置信的愤恨和意外。

一旁站着的素衣也瞪大了眼,张着大嘴闭不拢,半响后才在景昭越来越冷然的神色下回过神来。

敬天之召,上古传下来的秘术之一,一旦颁下,哪怕是颁下之人,亦永不能改。

这敬天之召已有几万年没有用过了,想不到这次居然会用在紫垣上君身上,素衣小心的抬头看了景昭一眼,心颤了颤,默不吭声。哪怕是当年凤染上君追杀大殿下,劫杀仙界上君,闹出那些震惊三界的荒唐事,陛下也未曾在她身上下过这敬天之召。

也怪不得守在外面的景昭会如此意外,天帝颁布的诏书中最具束缚之力的便是这敬天之召,就算是以上神之能,也极难打破这上面覆盖的灵魂之力。千万年来,若非是出了那等穷凶极恶之辈,这敬天之召从不轻易动用,没想到,这次紫垣上君不过是小小的冒犯了那后池,就会被责罚成这样,如此严重的惩罚,就算是将其绑上青龙台上受鞭笞之刑也要好得多!

永无位列仙班的资格,就等于是剔除了仙骨,从此与这九重天宫再无瓜葛了!

“她有何德何能!居然…”

银牙几乎咬碎的声音在素衣耳边响起,她心底一慌,见景昭冷着眼欲往玄天殿里走,急忙拉住了她:“公主息怒,这玄天殿可闯不得呀!”

“放开,我倒要问问父皇,紫垣所犯之罪何以如此严重?居然要动用这敬天之召”景昭冷冷的吐出这句话,将仙力积聚在腕间微微一震,甩开了素衣正待离开。

素衣当然知道景昭只是不愿后池上神因此而威临三界,当即死死的拉住她,并不松手。

正在此时,玄天殿门被缓缓开启,司命仙君相携而出,他们脸上的惊异之色在看到外面这一出闹剧时缓缓顿住,随即在景昭微微上挑的细眉下讪讪一笑,急忙离开,尽管在殿中就已知晓,但这些离去的上君们在看到半空中悬浮的金色诏书时,眼中的郑重和意外一点也不输于景昭和素衣这一对主仆。

“景昭,你在胡闹些什么!”

景涧一出玄天殿大门,就看到了一脸冷意的景昭,朝还未走远的众仙君看了一眼,景涧温和的神色里也不免袭上了一抹疲倦,低声对着景昭喝到。

父皇闭关的这几月,大哥为了紫垣的事没少找他说项,这个素来骄纵的小妹也不省心,如今当着众仙摆出这么一副样子,岂不是让众仙笑话她心胸狭隘。

“二哥。”被突然呵斥的景昭眼眶一红,看到景涧眼底的怒意,小声道:“大哥呢?”大哥和二哥一起进的玄天殿,现在怎么只有二哥出来?

“大哥因为顶撞父皇,被父皇关了一个月禁闭,你还是别瞎想了,父皇暂时不会见你的。”景涧淡淡的看了景昭一眼,叹了口气道。大哥也真是糊涂,父皇摆明了就是要为后池上神立威,他却不管不顾的要保下紫垣…

景昭眼底划过一丝震惊,凤眼微瞪,神情不甘:“把大哥关禁闭,父皇怎么能这么做?还有,紫垣并未有大错,而且对大哥有救命之恩,父皇怎么能用敬天之召将其逐出仙界…”

“景昭,住嘴。”景涧听到景昭陡然拔高的声音,面色顿住,朝玄天殿中看了一眼才转过身道:“紫垣冒犯后池上神,罪有应得,他救大哥只是为私,冒犯上神却是三界难容,这件事你以后休要再提,至于大哥,父皇不过微微惩戒而已,等过几日父皇消了气自然就好了。”

景昭的质疑景涧并非没有,他同样想不到父皇会为后池动用敬天之召!只是…千万年前的那件事,并不是他们可以介入的。

“后池上神?二哥,别人也就罢了,她不过是个废物而已,你怎么能毫无芥蒂的称她一声上神,她根本不配!”

景昭神情中的愤恨终于在景涧称呼后池为上神之后彻底爆发了出来,她能感觉到,景涧的这一声上神,是真心实意的敬服,可是他们四兄妹,怎么能对后池俯首而拜?

哪怕三界众仙都能对着后池行上神之礼,只有他们四兄妹,不可以!

“景昭!”景涧揉了揉额头,看到景昭泛红的眼眶,终是不忍再呵斥她,只得拍了拍她的肩,意味深长的道:“无论如何,她都是被三界所承认的上神,父皇如今也只是想弥补而已,更何况后池上神并非如当年的传言一般孱弱不堪,你以后若是遇到了…千万不要意气用事。”

“不用你说,现在满三界都说后池上神仙力深厚,芳华绝代,我区区一介上君,自然是不敢和她一教高下。更何况若是她又缩回了清池宫,我想觐见她一面都难。只是不知道,如此不凡的后池上神,为什么到如今也没有出现在擎天柱上,别说是上神之位,就连那刻着上君的地方,也见不到她。”

一口一句后池上神,景昭神情微嘲,在景涧目瞪口呆下说出了这一番话,转身就走,行了几步,终是忍不住,微微回转头道:“父皇如今为她立威,还不肯见我,等母后闭关出来后,我自然要为大哥讨回公道。”

骄纵高傲的声音一如既往,景涧苦笑了一声,看到恢复了面色的景昭娓娓离去,一时间倒也不知道是该高兴为好还是该生气为好。

哎,几个月没听到后池上神的消息,按照她以往的性子,也许真的是回了清池宫,如果是这样也就好了,倒省了许多麻烦。

罢了,先不管这些闲事了,耽误了这些时日,还是去瞭望山看看好了,景涧朝玄天殿看了一眼,叹了口气,消失在原地。

与此同时,在仙界为天帝的这一旨敬天之召而惊愕万分之时,震慑妖界的那股神秘力量也让整个妖界陷入了一阵兵荒马乱之中。

妖界第三重天的犄角旮旯里,后池端端正正的坐在打滑得晶润光洁石头上,一张小脸摆得格外严肃,她盯着站在不远处那隐在黑袍下的凛冽身影,突然挑眉道:“清穆,你究竟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了,也看到大家的评论了,俺一定勤奋码字,这里是存稿箱,俺晚上回来后再好好回评,谢谢大家能喜欢我写的东西,尽管速度很慢也一直支持我。

13

13、纠纷

纠纷

清清脆脆的童音传到笼罩在阴影中的青年耳里时,带着别样的较真意味,又糯糯软软的格外挠着人心,清穆皱了皱眉,那股源自灵魂深处的气息下意识的不喜被人置喙,但脑海里瞬间浮现缩小版后池拖着下巴的严肃模样后,眼底又升腾起几抹笑意,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有这种复杂奇特的感觉,清穆心念一动,隐下黑袍,转身望向坐在石头上一本正经的后池,突然挑眉一笑:“后池,你整天嘀咕着自己是三界上神,难道看不出我的来历吗?”

被反将一军的女娃娃看着突然展眉轻笑的青年,心底一突,眉眼一愣,站在不远处的清穆,好像在刚才那股气息的洗礼下有了难以言喻的变化,辗转顾盼间竟硬生生的让她想起了‘倾世芳华’这几个在人间戏本里才会有的字来。

她咳嗽了一声,小脸顿时绷紧,默念了几遍‘美色误事’,才摆正了颜色看向缓缓朝她走来的青年道:“我资格老不代表仙力高,这是全三界都知道的事,我才不矫情呢。说吧,你到底是什么来历,就算我再孤陋寡闻,也从来没听说过有哪个仙君可以让妖界生死门上的紫火完全熄灭的。当初就连东华闯生死门,用尽了全力也只不过是让这紫火微微动荡罢了!”

东华乃是老资格的上君了,满三界也找不出几个比他灵力高深的人来,若说只让那生死门上的紫火势弱,能办到的倒也不少,可是几万年来,就从来没听过还有人能凭一己之力让它熄灭的,更何况,那逆天的气息,虽只有一息时间…但恐怕就算是妖皇全力施展也难以抗衡。

上君清穆,成名不过千余载,师出无名,来历成谜,除了那一身高深莫测的仙力和冷冰冰生人勿近的性子,到如今也没有人知道其他关于他的半点消息。

反常即妖,以清穆的年岁,若说能修炼到这种境界,还真有可能成为后古界来的第五位上神了。

“哦,这生死门有这么大的名堂。”清穆微微挑眉,带了几分讶异,在后池正襟危坐的气势下摊了摊手道:“别这么看我了,我也不知道刚才是怎么一回事,至于我的来历…我不是说过,我有事要问你的那个柏玄吗?”

“什么意思?你是说柏玄知道你的来历?难道你从哪来的自己也不知道?”后池小手微紧,神情一顿,有些不相信清穆的话,哪有人连自己的来历也不清楚的,更何况这又和柏玄扯得上什么关系?

“以你后池上神的身份,尚还有闹不清楚的事要问他,我不知道自己的来历有什么好奇怪的!”清穆走到后池身边,在她怔忪的神情下微微弯□把她抱起来,转身朝外面的街道走去,随后默念口诀,两人重新被黑袍笼罩。

川流不息的人群缓缓自两人身边走过,朝一个方向涌去,在这冷漠杀伐的第三重天,根本没人注意到两人的存在,安静良久,黑袍中才缓缓响起青年清越的声音,带着点点点无奈和微不可见的怅然。

“别乱动,我说就是了。我降生于北海深处,苏醒时没有任何记忆,全身上下除了手腕上的石链外就再也没有别的东西了,唯一记得的就是…”清穆迟疑了一下,行云流水般的脚步顿了顿:“有人曾经告诉过我,只要能找到留给我石链的人,就能知道我的来历,这么多年来,你手上的石链是我唯一能找到的线索。”

“告诉你这句话的人是谁?”闷闷的声音自胸膛口传来,抱在清穆胳膊上的小手微不可见的紧了紧。

柏玄也告诉过她,如果有一天她知道他送她这串石链的原因时,就是他们再见面的时候。

“不知道。”肃朗的声音带了点嘲意,清穆加快身形朝前走去:“不过总有一日,我会找到他。”

这声音坚定凛冽,但其中微不可见的迟疑却未被两人听出来。

也许清穆下意识的明白,等从妖皇那里得知柏玄的消息时,恐怕就是他二人分道扬镳之日。

一个是清池宫受三界膜拜的上神,一个是仙界千年来最有潜力的上君,并不是说相交不得,只不过上神、上君之分犹如天壑,此事一完,便再也没有相携的理由罢了。

仙界无岁月,悠悠千载,辗转而过,清穆从来不知道,那蛰伏于清池宫中的小神君居然是这般的性子,聪明又弱小,骄横又霸道,可恍惚间又能盖尽世间芳华,仿若神秘而瑰丽的至宝。

他清楚自己在后池变小后的改变,他性格孤僻,三界之中甚少结交好友,如此的打闹说笑,是从未有过的轻松时刻。这般模样的后池给他一种源自灵魂的熟悉感,就好像他已伴在她身边无尽的岁月一般,可偏偏…他没有关于她的任何记忆。

他从来不知道,数千年的生命里,他心心念念执着之事也会因人而断,踏进了第三重天后才突然觉得,也许…来妖界寻妖皇也并非是一定要做的事。

至于那股在生死门前神秘而起的气息,他倒不是很意外,当初在北海斩杀那几头九头蛇面临生死之难时就曾经出现过,这股气息也是他为什么会殚精竭虑的寻找身世的根本原因,没有人希望自己的过去是一片空白,哪怕过往犹如神魔,亦如此。

第三重天虽妖力最为浓郁,但范围却最小,层层叠叠的巍峨建筑下,那耸立在正中心的重紫殿更是晃眼无比,清穆走得并不慢,几个闪神间,两人就靠近了重紫殿百米之处——但也只能如此,再也难近分毫。

肃穆庄严的重紫殿百米之处被人群团团围住,不时有叫好声和兵器铿锵声传来,让刚刚靠近的二人颇为诧异,这重紫殿好歹也是妖界重地,怎会有人不开眼的在此地闹事,而妖皇…竟然会允许?

不过,能进得第三重天的也不是无能之辈,想必有点真本事才是,而且如此大闹,妖皇事后定会出来安抚,也省了他不少事。清穆正这么想着,冰冷凛冽的刀气在百米内席卷而开,夹着凶横的爆裂气势让拥堵在四周的众人连续退了好几步,趁着这股缝隙,清穆身形一动,抱着后池挤到了人群之前。

看到面前的一幕,饶是以他的定力,都不免露出了些许诧异。

面前打斗得热火朝天的两人完全是一副拼命的架势,而且两人都有着妖君的实力。一身劲服的窈窕女子面容娇好,颇具威严之气,双手挥舞着大刀步步紧逼,眉眼含怒,威武刚毅的男子紧绷着脸以手为刃毫不妥协,看起来丝毫没有怜香惜玉的态度,隐隐之间,那攻势凌厉的女子慢慢变缓,逐渐被男子厚重的拳风压制了下来。

凶狠的刀气在场中席卷,伴着刀劲的铿锵声,地下坚硬的玄墨石碎成了粉末,飘起漫天的灰尘。

如此凶险的打斗,哪怕说是生死之战也不过分,可是周围众人围观的模样却甚是轻松,显然对此景习以为常。

众人瞧不真切,但以清穆的眼力却看的清清楚楚,那男子未尽全力,甚至…未免伤到那女子,拳劲还有着自伤之意。

一阵爆裂声响起,打斗声戛然而止,漫天的灰尘渐渐落下,露出了广场上的景况,手中长刀断成两半的女子半跪在地,恨恨的看着气定闲神的站在重紫殿前的男子,大口的喘着粗气。

“哎,这常沁妖君怎的又来了,想想也知道,她不可能是二殿下的对手的。”围着的众人虽为这场战斗惊心,但毫无悬念的结果也让他们忍不住说道说道。

“哎,打不过又如何,二殿下这么拖着也不是个事,这都多少年了!他自己要报恩,也不能拴着人家常沁妖君不是!”一个身高九尺的大汉嗡嗡道,他看着广场中跪着的女子,眼底露出几分火热和爱慕。

“老四,你嫌皮厚了,要是被二殿下听到,你就别想竖着走出这第三重天了。”

细小的争论声也许对峙在场中央的二人听不见,可一旁站着的清穆却听了个清楚,听着众人七嘴八舌的感慨,他看向场中半跪在地上的女子,也有些唏嘘不已。

千万年来,妖界得以和仙界对峙万年而不败,最大的依仗便是那两支令人闻风丧胆的军团,这两支军团一个由妖皇一族的二殿下森羽统驭,还有一支便是由拥有上古血脉的妖狐一族最强者常沁率领了。常沁也许妖力比不上森羽,但却聪明绝顶,是天生的将帅。两支军队铸成妖界尖刺,为守卫妖界安危立下了赫赫战功。

两人相处日久,互相爱慕,妖皇极是满意这个儿媳,得知儿子有心迎娶常沁后甚至亲上妖狐一族提亲,两人好事渐进时恰逢仙妖两界大战,森羽在混战中失踪,生死不明。

如此大战中,生死不明也只不过是句安慰之词罢了,在那个时候,谁都明白,那骁勇善战的二殿下,恐怕是回不来了。

妖界中人无不扼腕叹息,妖皇万年前本已因仙界的上君凤染失去一子,如此一来膝下三位皇子便只余得那潜心修炼的大皇子。本来立婚之人已亡,常沁就已不受盟誓所缚,可自由来去,可她却不死心,留守重紫殿,她虽为一介女子,但机智过人,又受妖界上下爱戴,竟也凭女子之身为妖皇撑起了偌大的妖界。

辗转数年而过,光阴不晓,沉默了百年的妖界迎来了久久未归、早已被视为亡人的二殿下森羽,但可惜,他并非一人而回,伴在他身边的…是一只孱弱的杂色小狐狸,听说那只小狐狸修炼千年,为救森羽将体内妖丹尽毁才会难以化成人形。

森羽回来之后,在盛大的迎接晚会上当着妖界众人宣布他将迎娶这只在他落难时救他一命的小狐狸,解除和常沁的婚约。

如此境况下,没人能指责他什么,常沁等森羽数年,一心扶持妖界,此乃大义,那只小狐狸以毕生修为救了奄奄一息的森羽,此乃大恩。无论他作何选择,都终将负其一人,只是令众人意外的是他负的竟是和他征战相伴万余载,生死与契的常沁。

事已至此,以常沁的高傲,自是不会再留在第三重天,但是离去时却发现自己根本出不得第三重天。

妖界有规定,第三重天必须聚集百位妖君以镇守重紫殿,若是不足人数,则不能随意离去,当年一场大战后,妖族损伤惨重,实力大损,妖君之数根本不足百人,在生死门的制约下,常沁竟是被强行留在了第三重天,如此一晃,又是数千年。

如今此事已久,那小狐狸还是未化成人形,是以婚礼也一直没举行,但妖界妖君之数却从未满过百人,至多九十九,就会无人闯关,开始几百年常沁还只当妖界实力未恢复,可这么几千年下来,傻子都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只是森羽若是不放话,又有谁敢冒着得罪妖皇一族的风险,强行闯关。

是以自百年前起,常沁便和森羽约定,若她能战胜他,便可永离第三重天,再不归来。

这场战斗从一开始的数年一次基本上已经演变成了数月一次,看得众人渐渐都有些麻木了,但是在常沁越来越狠厉的手段下却无人敢视之为儿戏。

纠葛千年,谁都知道场中二人放不下,只是同是高傲冷毅的性子,当年之事永远是解不开的疙瘩,如今二人虽仍近在身前,但却犹如咫尺天涯。

“常沁,你败了。”坚毅沉稳的声音自重紫殿前传来,森羽眼底划过一抹轻松,欲走上前扶起半跪在地的女子,但却在她冷厉的目光下不自觉的顿了下来。

“放心,输就是输,我还不屑做那反悔之事,下一战我半月后再来。”常沁朗声道,将手中断刀随意一抛,站起身朝于重紫殿相反的方向行去。

常沁言谈间英武大气,一看便是豪爽坚忍的女子,但不知是否岁月亘古,那萧索的背影,竟带上了些许蹒跚苍凉之意。

站在殿下的森羽眼底划过一抹深切的痛意,嘴唇动了动,突然道:“你练功过于求成,才会如此,不如把半月之期改为三月,你进重紫殿疗伤,可好?”

这声音,任是谁都听得出来带了几分恳求之意。

已经走远的紫色身影突然一顿,常沁转过身,眼眸深沉显出点点疲惫决绝:“森羽,若你放我离去,我常沁感激不尽,其他的话,休要再提,哪怕是受千百次战败之辱,我也决不再踏进这重紫殿半步。”

她为了他在这座宫殿等待百年,到最后,满身疲惫,一身伤痛,如今往事历历,情何以堪!

正在此时,青色的光影从重紫殿中咻然而过,一只青白相间的小狐狸从里面跑出来,怯懦懦的扯了扯森羽的衣袍,细长的眼中满是不安。

森羽愣了愣,将它抱起来摸了摸,叹了口气。

轻声一哼,常沁看着站在重紫殿下的一人一狐,眼冷了冷,转身就欲走。

“咦,我倒不知妖界第三重天还有这么个规矩,难道凡是没有打过你这个二殿下,就永远不能离开第三重天吗?”

嚣张的声音自人群中传来,带着不弱于常沁的倨傲霸道,生生的染上了几分凌厉的煞意。

围着的众人大惊,一边感慨着妖界竟有人敢寻二殿下森羽的晦气,一边朝说话的人看去。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了,昨天有人跟我说我的更新像便秘,我当时就噎住了,因为没办法反驳她,就连我自己也觉得像。

为了敦促自己,也给我自己一点动力,我和大家约定吧,积分涨200万俺加一更。(俺本来还想说收藏也涨200加一更的,但是想一下,估计我没这么勤快,还是算了。)

我是个懒人,但只要达到了俺就加更,正常的话就是2到3天一更,加更会另外说出来的。

呃,其实我给自己一点压力,就是不想再有人跟俺说俺的更新像便秘,怎么说呢,这实在有点那啥,你们知道的。

对了,如果是长评的话,那我就直接加一更,也算是感谢大家的一直支持了。

忐忑的写下这个约定,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会跟以往一样清闲呢,还是会忙到爆。。反正大家随意了。。嘿嘿。。

14

14、交锋

交锋

说这话的女子着一身金绣银纹的绛红长袍,血红的长发披散在肩上,肆意洒脱。她上挑的凤眼微微眯着,横撇了一眼沉着脸的森羽,神情格外嚣张,双手插拢在胸前,抬着下巴朝转身欲走的常沁看去,眼底带着漫不经心的嘲讽:“万年前我便闻妖界常沁统帅御领三军、英勇过人,乃是三界中不出世的奇女子,如今看来竟为了如此一忘信背义之徒滞留第三重天数千年,简直让人…可笑。”

凤染的声音顿了顿,嘴角含笑,吐出异常冷漠的最后两个字来。她这辈子活了不过万余载,佩服的人极少,但这常沁倒算是一个。

常沁在几万年前就已是闻名三界的妖君,善战之名众人皆知。在她幼时的记忆里,从那抚养她长大的老妖树口中听得最多的便是这统驭三军、英气豪迈的妖君常沁。当年三界曾有言,后古界的女妖君中,常沁是唯一能与那九重天上的景昭公主相媲美之人,由此可见妖界中人对其是何等的推崇与敬服。

只是没想到,她蛰伏于清池宫中万年,头一次进妖界竟看到当年那个声名赫赫、凤舞九天的一方战神竟已变得如此萎靡衰败。

“若你想走,别说是这区区的三重天,就算是整个妖界也困不住你。”凤染理也不理这周围窃窃私语的众人和满身怒意的森羽,只是盯着常沁冷冷道,眼底有着微不可见的愤怒和可惜。

常沁看着不远处站着的红衣女子肆意霸道的姿态,眼底决绝的疲惫苍凉缓缓凝住,曾几何时,她也是如此,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变得如现在般…如此不堪,在这第三重天中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的承受着妖界众人或怜悯或叹息的目光。

她在妖界纵横万年,所拥有的势力哪怕是妖皇也要忌讳三分,受她所恩之人不知凡几,当年被悔婚后,只顾着尽快离开,这千年的岁月里也只想着要打败森羽,却从来没有想过,这第三重天并非只有打败森羽才能堂堂正正的走出去。

她是妖君常沁,上古妖狐一族的传人,哪怕是败落如斯,也不能是如此不堪的一副姿态。

众人望着重紫殿前嚣张得颐指江山的红衣女子,陡然间死一般的安静,皆是张大了嘴不敢置信的看着她,除了静悄悄的站在一旁隐在黑袍下的两人。

二殿下森羽乃是妖界中除了妖皇陛下和大殿下外妖力最强之人,身份尊贵,妖君常沁传自上古妖狐一族,血统高贵,虽不再执掌三军,但千年来依然无人敢小觑于她,从来没有人能想象在妖界中竟然会有人如此不知死活,主动揭开当年的伤疤。

整个妖界的人都知道,当年之事虽说妖皇一家和妖狐一族并不忌讳,但也不是随便一个人就能指责得了的。

虽说这红衣女子煞气逼人,姿态强横,更有着一股不输于常沁妖君的倨傲大气,但也不代表她有在妖界重地重紫殿撒野的资格!

充满挑衅之意的话传入森羽耳里的时候他只是微微一愣,但那句嘲讽常沁的话被说出来的时候整个大殿之前的人都感觉到一股森冷的杀气缓缓自他身上蔓延开来,冰冷无比,有些人甚至被突兀的逼退了几步。

龙之逆鳞,触之必亡,应当如是,不知为何,四周站着的人脑海里不自觉的浮现出这句话来。

蜷缩在森羽怀里的小狐狸身子微微的颤了颤,抬头看着森羽的眼底显出深切的忧伤和一缕微不可见的愤恨。

千年了,他还是如此…纵使她以性命相救,都始终难以赢得常沁在他心底的地位。

不论什么时候,她永远都比不过常沁,当年在族中时是如此,现在仍旧是这般!

别人也许没看到这可怜兮兮的小狐狸轻颤的身子下嫉恨的眼神,但却被凤染敲了个真切,她对着森羽的方向冷冷的哼了一声,眼底的利芒一闪而过。

这森羽还真是个睁眼瞎,器宇轩昂的深海龙吐珠不要,偏偏选了个爬不上岸的小虾米。

到了森羽这种妖君巅峰的境界,随意散发的杀气都若有实质,凌厉的妖光化成利剑的形态无比精准的朝斜眼挑眉的凤染眉心而去。

围着的众人皆面露惊态,齐齐的退了几步,看来,这女子当真是惹怒了二殿下,这次可没有好果子吃了。